第208章
音的目光投向了那离城墙三百多步,正在盾牌手的掩护之下,卸下八石奔牛弩,然后飞快后撤的几十部四轮车,推车的军士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悲愤,一边撤,一边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声音中充满了一种愤怒与震撼,配合着仍然有十几名军士不愿意撤下,想要拿起刀剑冲上前去攻城,却是被同伴们死拉着往后腿,两条腿还在空中乱蹬的场景,是那么地吻合,透出一股悲壮与不服。 王妙音点了点头:“听出来了,这些被迫撤下来的战士,仍然想要继续战斗,只是帅令难违,所以他们的吼声,是一种发泄,类似狼群在攻击猎物不得手,最后的那种嚎叫与悲鸣,其声悠长,其气悲壮。” 刘穆之笑了起来:“皇后殿下果然是能把音律之道与这喊杀之声融汇贯通哪,只这短短一会儿,就能听出这些战吼之声包含的情绪,厉害,厉害啊。” 王妙音微微一笑:“刘长史过谦了,这音乐之道其实也是人的情绪的一种发泄,只不过是通过各种乐器表现出来,闻声知音,懂的就是乐者当时的一个心境,而这喊杀之声,则是最天然,最纯粹的音乐,听之,可以知道前面的千万将士们的心中所想,眼中所见。” 说到这里,她点了点头:“东城那里的杀声,虽然高亢,但不持久,真的如刘大帅所说,缺了那么一股子气,或者说,缺了那种一往无前,不怕牺牲,一定要拿下城墙的斗志和勇气。”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闻声知战局,长民在东城明显是在打保存实力的样子仗,只鸣响鼓,不尽全力,尤其是他的北青州兵马,定然只是虚张声势,在阵后立阵,监视新附的前南燕汉军兵马攻城而已,作为主将,在平时这样打,是为了保存实力,我可以容忍他,但这回,是拼命,是四面的将士都要尽全力,他这样虚张声势,敌军就会把东城的兵马撤向其他方向,我们别的地方的将士,会付出几倍,十几倍的代价,也未必能攻上城头。所以,我绝不能容忍他的这种做法。”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大帅,诸葛长民毕竟是名将,宿将,也是东城方向的主将,你要是真的临阵易将…………” 刘裕沉声道:“拼命的时候,讲不得人情世故,我也不会用旧日的情份,让成千上万的将士白白送死,这次我是让传令兵回去传我帅令,要是一个时辰内,长民还不全力攻城,那我派去的,就不是传令兵了,而是刘钟!” 刘钟微微一愣,转而连声道:“不,大帅,万万使不得,我的地位跟长民哥还差很多,万万…………” 刘裕咬了咬牙:“这跟地位无关,只跟战事有关,长民是聪明人,给我这样下令,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我这里得到了皇后殿下的授权,全军将士,生杀予夺,我都可以战时处置,别说临阵易将,就是临阵斩将,小钟你也得去执行!” 刘钟二话不说,行礼称道:“遵大帅军令,只是,只是这攻城的指挥,恐怕您还是考虑另派他人,比如镇恶他…………” 刘裕摆了摆手:“真要到那一步再说,西城方向怎么样了?” 刘穆之站起身,看向了西城那里,只见几股狼烟,在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并随着风向来回地摇摆,他一边看,一边微微地点头道:“看来第一波攻击已经奏效了,沈家的死士当前冲击,引领北海军跟进攻城,恐怕…………” 就在这时,西城那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仿佛是一颗巨大的炸弹,在凌空爆炸,数百面响鼓,几乎是同一时刻,迅速地轰鸣,而上千根鼓角,也是以最大地分贝在传播着声音,那真的是称得上鼓角齐鸣,连刚才震天的喊杀声,都被淹没了! 刘穆之的胖脸之上,肥肉跳了跳,一直眯成缝的眼线,也迅速地睁大了,他站起身,快步走向了帅台边,看向了西城的方向,笑道:“恭喜大帅,我军的战士,攻上了西城的城头!” : ===第三千一百八十三章 太原王氏有后生=== 众人全都面露喜色,向着西城的方向看去,刘裕仍然稳坐帅台不动,神色平静而从容,王妙音秀目流转,浅笑嫣然,看着刘裕道“大帅,我军攻上西城的城头,看来这广固,真的要攻下了,这可是大喜事呢,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如何去奖励有功的将士,尤其是先登的勇士呢?” 刘钟跟着笑道“皇后殿下好偏心哪,我们这里南城的战士,可是拖住敌军主力的第一功臣,要不是我们打破了城门,吸引了燕军的大量兵力在这里,这城,还没这么容易拿下呢,大帅,论功的时候,可别忘了那些战死在城门和城墙下的兄弟。” 台上的众将校们都点头称是,胡藩摸着自己的胡子,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只怕,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吧。只是冲上西城的城头而已,并不是攻入了城内,这仗,还有的打。” 一个文吏模样的年轻人摆了摆手“胡将军,你可能过虑了,这广固城确实坚固异常,但正因此,所有燕**民都以为这城墙是无法爬上的,敌军无法登上甚至是接近城墙,一旦有人上城,那守军的士气和军心就垮了,而且,我军也不可能是一个人攻上城头,必然是千军万马杀上城去,我以为,西城必破!” 胡藩勾了勾嘴角,看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坐在刘穆之身后两排的末端,于一众书吏中唯一一个不在伏案疾书,而是抬头发话的人,大约二十多岁,五短身材,肤色白净,眉宇间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自信,胡藩沉声道“这位军吏面生得很,以前本将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位大才,有此高见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转过了身,指着此人说道“彦德,胡将军问你,你就自己报下家门来历吧。” 这个年轻人站起身,向着胡藩作揖行礼道“卑职姓王,名玄谟,字彦德,乃是太原王氏之后,家祖王公讳凌,乃是著名的汉末忠臣,王公讳允的侄子,历仕汉魏几朝,是当世名臣。后来魏晋交替,家祖为魏国尽节而死,而卑职的先人,则携全族逃难到了这青州齐鲁之地,子孙繁衍,延续至今。” 胡藩笑了起来“原来是太原王氏之后啊,可惜王仲德王将军不在这里,不然的话,你们可以认个同宗呢。” 众人也跟着微笑起来,毕竟王仲德乃是高级将领,作为一个小吏能与之相认,在常人看来是莫大的荣幸,可不料这王玄谟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不悦,嘴角勾了勾“卑职虽然不才,但我宗族之中有历代先人的牌位与家谱,根红苗正,天下皆知,并不需要与未获世人公认的大将攀什么同宗,再说了,好男儿应该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建功立业,只靠祖先的荣光混日子,那不就和一些不肖子孙欺世盗名为伍了?王某虽然不才,倒也不屑为之!” 此言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微微一变,王仲德王元德兄弟是自北方逃归的流人,这点人尽皆知,因为其逃难时只有兄弟二人,别无长物,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谱牒,文书都没有,只靠这兄弟二人自称是太原王氏,当年太原王氏一族的王国宝,王愉兄弟当权时,甚至公开羞辱王仲德兄弟乃是无名鼠辈想要攀附如日中天的太原王氏,把他们本来因为军功得到的官吏都给剥夺了。 数年之后,王家兄弟转而投入北府军,更是与刘裕交好,建义之时,这兄弟二人也成为了在京城这一路的总指挥,本有机会成为巨头,可惜计划被刘毅的兄长刘迈所卖,走漏了风声,王元德英勇就义,只留王仲德带着襁褓中的小侄子王方回逃了出来,可谓是拼了性命,赢得了世人的尊重和名声,后来,随着正牌的太原王氏王愉这一支因为与刘裕为敌被灭门,王仲德和王方回叔侄就成了世人眼中公认,在南方的太原王氏的继承人了。 可是,今天这王玄谟的话里话外,似乎又是旧事重提,再次对王仲德的太原王氏的身份提出了质疑,分明是在说他这一族才是正牌,而王仲德不过是自称的冒牌货,刚才胡藩说王仲德不在还是为王玄谟没能攀亲而惋惜,但现在,只怕大家都在暗自庆幸王仲德不在了,要不然,以他的性子,给人这样当面说,只怕早就上去让王玄谟尝一顿太原老拳了。 王妙音的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王玄谟“王军吏,你的言下之意,是想说王将军的身份有问题?他可是大晋皇帝亲自赐的官,身份和家世也早就得到大晋朝廷的承认,你是在质疑我们大晋朝廷吗?” 王玄谟朗声道“卑职不敢,但是这家谱之事,乃是一个家族立身行事的根本,对于这个身份认定,不是谁说自己祖上是谁那就是谁,有一整套认证的流程,需要谱牒,家书,以及同样显赫的家族的佐证,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卑职并没有说王仲德王将军是冒名顶替,只是说,他们的这个太原王氏的身份,没有按这个流程来。只是因为王将军满门忠烈,为国又立有大功,所以朝廷才给予了这样的安抚。” 说到这里,王玄谟看向了王妙音,目光炯炯“敢问皇后殿下,若是王将军的家世真的这样过硬,真的是举世公认,为何在大帅建义之前这么多年,大晋的朝廷不承认他太原王氏的身份呢?为什么王国宝和王愉都先后公开地指责过王将军兄弟呢?” 刘钟的脸色一沉“王玄谟,你也太无礼了,在皇后面前如此放肆,我…………” 王妙音笑着摆了摆手“无妨,刘将军,这位王书吏说的有礼有节,这世间的道理,不应该随着身份的高低而有所变化,如果我们也搞这套,那不就是跟当年以势凌人,不给王将军身份认定的王国宝,王愉等人一样了吗?” 。 ===第三千一百八十四章 玄谟从军不求官=== 说到这里,王妙音看向了一直神色平静,沉默不语的刘裕:“大帅,看起来这位王书吏,乃是刘长史特地从齐鲁之地找来的人才,本宫要恭喜你,军府之中又多一才学之士了。” 刘钟勾了勾嘴角:“才学之士是需要真本事的,可不是嘴上占点便宜就行,世家大族中,清谈论玄的能手比比皆是,象那殷仲堪等人就是著名的清玄辩士,但他的治国整军的本事,大家也都见识到了。末将以为,能象刘长史那样有军政之才的,才是真正的才学之士!”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攻城还在继续呢,我们现在也就是等前方战报的时候,抽空闲聊一二罢了,穆之,你是从哪里寻得这位年轻俊杰的呢?” 刘穆之转过了身,淡然道:“倒也不是我去寻得,而是这位王书吏自行来投军的,我想对阿钟将军刚才的话作点解释,今天在我这里带上台来处理公文和军务的这十余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有的是从大帅建幕时就一直跟随我的旧人,有的是这回跟随大军出征的世家子弟,也有王书吏这样,王师入燕之后才来投奔从军的本地俊杰,但不管资历,出身如何,能在我这里得到任用的,都得是有真正的军政才能,绝无那种图有虚名,只会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 刘钟的脸上闪过一丝愧意,拱手道:“末将一时失言,还请长史见谅。” 刘穆之轻轻地挥舞着羽扇,说道:“我等都是为大晋,为刘大帅做事的人,也都受过大帅的知遇之恩,今天的地位乃是大晋国恩,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有尽心竭力,方可回报一二,王玄谟虽然是太原王氏后人,但是太原王氏在北方早已经衰微,又远离并州的家乡,现在也只是以务农为本的普通一族而已,并不是小钟你想象的那种大晋的世家高门。” 刘钟有些意外,讶道:“不会吧,连姓韩的姓高的姓封的,还有辟闾氏一族都在这齐鲁之地大大有名,这太原王氏是北方的顶尖名门,怎么会?”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北方落入胡虏之手已历百年,昔日的汉人高门世家,也多数是颠沛流离,早不复昔日的荣光,阿钟,你跟那王将军自幼就是好友,一同逃难,就不想想若他太原王氏在北方仍然有号召力和影响力,为何又要背井离乡,两个少年就要投奔万里之外的南方大晋呢?” 刘钟恍然大悟:“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我还以为太原王氏在南方都如此地显赫,在北方起码也会是一方豪强呢。” 王玄谟冷冷地说道:“我王氏先人曾经与大晋的皇族有恩怨过节,先祖王公讳凌,曾经为了捍卫大魏而被司马宣皇所杀,所以我这一支作为他的子孙,逃难到了齐鲁之地,隐姓埋名多年,一直不肯出仕大晋,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普通农家子弟。” 王妙音的眉头轻轻一皱:“淮南三征,那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几代之前的仇恨,就不用再提了吧。” 王妙音所说的,乃是当年三国末期,司马氏篡魏时的关键一步,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诛杀了权臣曹爽,从此掌握了中央政权,但是魏国南方最重要的藩镇,也就是镇守东吴方向的淮南一带,却先后三次发动了反对司马懿的叛乱,三任刺史母丘俭,王凌,诸葛诞先后起兵自立,讨伐司马懿,还连接东吴以为援手。 由于淮南是防卫东吴的重镇,所以一向兵精良足,而淮南之民又是自古出了名的悍勇,是难得的精兵锐士,淮南三叛,一度动摇魏国国本,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这父子兄弟三代人,亲自出征,调集全国兵马,才把这三次叛乱一一镇压下来,镇压三叛之后,司马氏在魏国再无对手,后面就是一路篡位了。 司马氏父子夺江山的过程中,是踩着尸山血海而一路前行的,对于这些公然反抗的对手下手之狠,连后世的子孙,身为皇帝的东晋明帝司马绍听说后都悲叹不已,而王凌作为魏国重臣,叛乱失败之后也是以八十高龄被杀,全族都被屠戮,只有少数族人易名改姓逃到他处才活了下来,而这王玄谟就是其中的一支嫡系,若不是晋末大乱,齐鲁之地落入胡人之手,只怕他们家的王氏族谱和祖宗牌位,也是不敢随便拿出来呢。 王玄谟的眼眶有些发红,大声道:“圣人有云,九世之仇,亦当报也,百世亦可!玄谟虽然不过一介书生,一个农人,但这家恨祖仇,不敢或忘,虽然不至于再向大晋天子寻那当年之仇,可也立过誓,不出仕,不食晋禄!” 刘裕笑了起来:“既然王书吏立过这样的誓,为何又违背自己的誓言,前来投军了呢?” 王玄谟长舒了一口气,转身了刘裕,正色道:“卑职前来刘长史这里投军之时,就说得明白,我投大帅,不投大晋,为大帅效力,不食司马氏俸禄!” 刘裕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这有什么区别吗?我为晋臣,晋将,为我做事,就是为大晋,为司马氏皇帝效力啊。” 王玄谟摇了摇头:“大帅,卑职以为这区别还是非常大的,所谓臣子的臣子并非臣子,大帅有开府建幕之权,您这里招募的幕中佐吏,并非大晋的正式官员,而是你军府的一员,就好比卑职,现在是从事吏,在大晋并无品级,只向您效力负责。” 刘裕微微一笑:“这只是战时的权宜之计罢了,战后如果取胜,论功行赏,那所有表现出色的参军,书吏,从事吏都会由我向朝廷举荐,给予官职的,到时候,你不还是要当晋朝的官员吗?” 王玄谟神色严肃,沉声道:“大帅,玄谟从军,非为荣华富贵,只为作为华夏后人,大汉子民,尽一个汉人的本份,驱逐胡虏,收复失地,仅此而已,此战若胜,玄谟不求官职,只愿卸甲归田,重归林泉。” ===第三千一百八十五章 临阵献策招亦毒=== 王玄谟说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却是极有一种不可动摇的气势,配合着他铿锵的语音和坚定的手势,让人不免肃然起敬,就连刚才一直跟他针锋相对的刘钟,也不免暗自点头,显然是认可了此人。 刘裕却是平静地说道“王书吏,少年人有这样的气势,有这样的初心很好,但是人生漫漫,一无所有的时候想着单纯的家国天下,是少年人的情怀,等到你慢慢地位高权重,等到你的决定会决定千万人的性命,甚至一个国家存亡的时候,你可能就不是这样的想法了。” 王玄谟的神色一凛,向着刘裕一拱手作揖“大帅高见,玄谟铭记于心。但不管怎么说,此时的玄谟,确实就是这样的想法,天日可鉴!” 刘裕笑着看向了王妙音,王妙音微微一笑,朱唇轻启“想不到当年那位贵人对大帅所说的话,大帅至今却还记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此情此景,恰似当年,穆之啊,离我们少年从军那时候,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了,再见玄谟这样的少年人,恰似你我当年哪。”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看到抛妻弃子,投笔从戎,把长衫一扎,裤腿一绑,就以儒衫来从军的王玄谟,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当年,当然,我也是对他经过了多番的考核,即使有理想有节操,也得有与之相配的才能才能报效国家,做一个对大军有用的人。大帅,你可以试试王书吏的军政之才。” 刘裕微微一笑“那好,王玄谟,我来问你,刚才我们讨论的,有军士攻上西城城头了,有人说西城已经拿下,有人说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你怎么看呢?” 王玄谟扭头看向了西城的方向,想了想,说道“卑职以为,西城还远远没到拿下的地步。对不起,刚才卑职一时激动,冒失出言,请治卑职之罪。”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是因为我们在这里说了不少话,过了一阵时间,而西城那里没有喜报传来,所以你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吗?” 王玄谟面不改色,说道“并非如此,之前我认为西城会陷落,是因为在南燕人的心里,广固是牢不可破的,城墙都不可能给接近,上次我军攻城,最多也只是冲到第三道护城沟,离城墙还有数十步之远,而南燕军士当时在城头也高声笑骂,说吴人晋军是绝不可能登上广固城头的。” 王妙音眼波如水,嘴角边勾起一个迷人的梨窝“所以,你就认为我军突然攻上西城,他们必然士气崩溃,我们可以一鼓作气拿下了?” 王玄谟叹了口气“大帅在这里南城猛攻,甚至攻破了城门,吸引了敌军的主力,而西城方向本来是面对五龙口,从高山上下来攻城并不容易,因为难以列阵展开,历来不是广固城防的重点,在这个时候给突然攻破,而且军士上城之时,百鼓齐鸣,万号吹响,那气势如山呼海啸,给人的感觉,就是西城一下子破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西城的攻击,就是打一个突然,一个快,要破说不定就是一鼓作气的事,那你说说,为何现在你改变了想法呢?” 王玄谟正色道“因为如果西城失守,我军突入城内,这南城方向必然会大乱,城中的消息传递速度要远远快于城外,如果西城真的失守,那这南城的守军要么溃散,要么混乱,至少,也会大量抽调兵力去支援西城,而不会象现在这样…………” 他说着,伸手一指南城的城头,只见一队队的燕军士兵,或步甲,或弓弩手,不断地从城下登上城头,对着百道攻城的晋军士兵,又是放箭,又是推梯的,又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过去了,竟然还是没有一个晋军能杀到城头。 王妙音点了点头“不错,南城的燕军不减反增,确实说明西城还在燕军手中,除了这个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王玄谟点了点头“是的,其实仔细想来,之前燕军敢口出狂言,仗的不是广固的城墙,而是城头的那些厉害机关与布置,但是张纲归顺我军之后,这些城头的机关布置就全部摧毁了,没了这些机关,只靠高大的城墙,是不能完全阻止我军攻城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尤其是这样,西城的燕军兵力必然不如南城,给我军突然全力进攻之下,一时给攻上城头,并不奇怪。” “可是燕军毕竟是守方,黑袍手中也不会没有预备兵马,一时仓促给登上城头,也会有足够的兵力反击,拉锯,毕竟城头战斗,守方有巨大的优势,爬梯子再快也不能千军万马同时上城,一个先登的勇士往往要跟敌军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搏斗,虽然我军勇悍,猛士众多,可是燕军也并非弱者,只靠一时的突袭,要拿下广固,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刘裕点了点头“那以王书吏的意见,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王玄谟正色道“以卑职的愚见,东城方向,需要加大攻击的力度,不能让敌军有分兵支援西城的可能,而西城那里,更是应该全力进攻,不惜代价。”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个打法,看不出太多的新意啊。” 王玄谟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卑职还没有说完,卑职以为,真正的主攻点,应该从西城转向南城这里,趁着我军现在攻城的时候,用投石,火箭直接不分敌我地攻击城头,最大程度地杀伤敌军的兵力,争取一举破城!” 刘钟厉声道“一派胡言,你不知道怎么在说什么吗?现在百道攻城,敌我混战一团,投石车和火箭根本无法区分敌军我军,只怕这样一打,杀伤的我军会比敌军更多,就算攻上城去,也是损失惨重!” 王玄谟冷冷地说道“可那也能最快的速度攻上城去,不是吗?” 。 ===第三千一百八十六章 中军出动援长民=== 帅台之上,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厌恶着他这种草芥人命的做派,但又心中暗暗感叹,也许,他这种无人性的操作,才是破解现在战局的最好办法! 刘裕平静地说道“以王书吏的意思,只有这样靠着攻城时连我带敌地大规模杀伤,才能迅速地攻上城头,乃至拿下广固?” 王玄谟点了点头“如果要在今天这一天内破城,非如此不可。不然两边不停地派援军上城,仗就打成了添油,我们的兵力并不一定占优势,上城轮换的速度更是不如燕军,就算有人能冲上城头,也很快会给打下来,几次冲击不成,会大大影响我方的士气,就象上次,冲到离城墙最近的一次,反而是最开始的第一次冲击,越到后来,越不可能成功。” 刘裕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就算按你所说的,不分敌我地加以杀伤,难道敌军就不能继续登城防守了?我军如果在城头伤亡太大,尸横城上城下,就兴地挡住我军冲击的通道了?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王玄谟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说道“能让城头混战的双方突然间同时消失或者战死,尤其是燕军的精锐都在城头,接下来我方还有云梯可以迅速跟进,燕军城头无人,就没办法去用索勾,吊篮这些办法接人上城,应该是我军的速度更快。” 刘裕摇了摇头“王书吏,你未免太想当然了,刚才刘长史就说过,城内的燕军有很多上城的迅捷方法,包括在城墙内侧加了阶梯,建了索道,甚至可以通过墙体内上城,就算我们真的一下子杀伤了城头的守军,他们也完全有办法迅速地登城,速度只会比我们更快。” 王玄谟的脑门上开始沁出汗珠“这,这是卑职忽视了,只是以常规的攻城守城之道,所以…………” 刘裕叹了口气“就算是常规的战法,这种在攻击时从背后攻击自己人的行为,也会为人所不齿,前方的战士在浴血拼命,在面对着正面敌人的枪林箭雨,却是被从身后射来的箭石打倒,就算是死,也不会甘心的,在战场上,信任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需要战友同袍们来掩护自己的后路,来防守自己的侧翼,以让自己能集中精力对付一个方向,可是你却让箭从后面射来,且不说前方的战士会死不瞑目,后方继续冲锋的战士们会怎么想?你觉得他们看到前面的情况后,还会奋不顾身地继续向前冲?” 王玄谟的声音有些结巴了“这,这,大帅,卑职我…………” 刘钟冷冷地说道“我看,如果王书吏真的这么相信自己的这个打法,不如应该以身作责,亲自向城墙发起冲锋,反正他也是因为忠义,因为要驱逐胡虏才投笔从军的嘛,就算是战死沙场,也能无怨无悔,对不对呀,王书吏。” 王玄谟的一张脸,胀得通红,却是说不出话反驳了,台上一阵哄堂大笑,就连王妙音,也不免以手轻轻地掩着樱口,暗自窃喜呢。 而那些个本来正在伏案写文的书吏们,大概也早就看这刻意故作惊人之语,以显得卓尔不同的王玄谟不爽了,这会儿更是一个个笑出了声,王玄谟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玄谟,以后建言之前,要深思熟虑,更是要将心比心,大帅一向以仁义豪气为立身之本,如果我们自己行事不正,损害同袍,那何以服众?这种阴损之计,以后少提为妙!” 王玄谟连忙拱手道“卑职失言,还请长史责罚。” 刘穆之看向了刘裕“大帅,王书吏虽然进言不当,但念在他也是想为大军效力,献破城之策,姑且原谅他这回好吗,让他戴罪立功,给他个机会吧。” 刘裕平静地说道“若按了我往年的性子,若是有人出计要我陷害兄弟,给自己谋利,我直接当场就会斩了他,但念在王玄谟新来军中,不知我的为人,而且他并非军人,对同袍手足之情可能体会还不够深,这次暂且不问,现在,还请王书吏辛苦一趟,去东城的诸葛将军那里,要他多想想办法,不要一味蛮干,更不要让新附的青州军士打头阵送命。这一仗,只有用北府老兵去拼,才有效果!” 王玄谟微微一愣“这,这只怕诸葛将军不会同意吧,他走的时候都说,现在部下的核心老兵不多,大帅您不也是刚才答应派援军过去吗?” 刘裕点了点头,对着站在一边刘怀慎说道“平虏将军刘怀慎何在?” 刘怀慎连忙出列行礼“末将刘怀慎,等候大帅的命令!” 刘裕看着刘怀慎,沉声道“怀慎,带上三千中军护卫,护送王书吏现在去传令,告诉长民,这三千人马,听他的调遣,愿意请命先行攻城!” 刘怀慎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大哥,大帅,这三千中军可是要保护你和皇后殿下安危的啊,这时候胜负未分,就要撤离,这恐怕…………” 刘裕平静地说道“各军将士都在拼命,我这时候又怎么能舍不和这中军的护卫兵马?刚才皇后殿下不是也让护卫他的沈家家兵一千人,去支援西城了吗?” 王妙音微微一笑“吴越轻兵,骁勇果敢,是最好的进攻者,用在这里守着我一个女人,太浪费了点。不过,刘大帅,这三千中军老兵可是你的骨血啊,是准备要用在拼命决胜之时的,你真的就这样交给诸葛长民?” 刘裕点了点头“皇后殿下,你应该很清楚长民的为人,他考虑自己的得失多了点,如果我只是以主帅之威向他下令,要他出力猛攻,那他必然只会让新附的青州军士上阵,这样还不如刚才拖在后面虚张声势呢,既然要他拼命,那就给足够精锐,拼得出去的兵马,不用我的中军护卫,又能用谁哟?” 。 ===第三千一百八十七章 穆之妙音矫军令=== 刘怀慎叹了口气“得令!”他上前接过刘裕递过的一枚帅令,与王玄谟转身就要走,却听到刘裕在身后沉声道“你们所有人都记住了,在战场上,都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打赢,要想着用自己的血肉来掩护同伴们杀贼,而不是想着拿同伴们的命为自己建功,不然的话,到了最后也没人会来帮你,明白吗?!” 所有人都齐声应诺,王玄谟用力地点了点头,迅速地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把长衫往腰间一卷一系,就跟着刘怀慎一起奔下了台,刘裕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书吏们,说道“大家暂且先回避,我和刘长史跟皇后殿下有事相商。” 刘钟带着那些文吏和护卫军士们匆匆离去,帅台上暂时只剩下了刘裕三人,刘穆之看着在帅台之前百步,本来密密麻麻列阵的重装步兵,开始在刘怀慎的命令下,散开阵形,改为行军队列,绕着长围向着东城的方向机动,就象是一片钢铁的森林,突然打开了一大个口子,连带着前方的广固城头,也显得距离近了很多,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王玄谟胡言乱语,你真的会派中军铁甲去东城吗?” 刘裕点了点头“我答应让给长民三千援军的时候就作好这个准备了,只不过王玄谟的话,让我把这个决定提前,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回大家面临苦战,要么保存实力,要么想着各种伎俩去争抢功劳,王玄谟,诸葛长民的这种想法,绝不会只限于他们两人。”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看向刘穆之“长民一直就是那样的人,但起码也是战功赫赫,跟在我们身边,至少没误过大事,他会保存实力,但不至于去害兄弟的性命为自己抢功,这王玄谟年轻机机,如此狠厉,是之前你没看出来,还是不得不用?” 刘穆之平静地摇了摇头“寄奴,你应该知道,我考虑的不止是战场之上,更是战场之外,用人之道,需要包容各种各样不同脾性的人,不能喜欢的就用,不喜欢的就不用。我知道,你屏退左右,就是要问我王玄谟的事,现在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明知王玄谟争功贪利,而且做事没有后果底线,这样的人你也向我举荐?今天他在这个场合出来发声,这应该是你的意思吧,甚至这种不分敌我攻击城墙的打法,也是你的主意?!”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是我这样想。而且,我也准备这样去做。” 刘裕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胡闹!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刚才沈林子走的时候我就看你们不对劲,一直在跟他嘀咕,原来,你就是在交代这种…………”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王妙音“妙音,这是你和胖子都赞成的?”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狠不下这个心的,所以只能由我们来当这个恶人,穆之是长史,不能直接下令,所以只好由我这个代行天子之权的皇后来下令了,不然你以为沈林子如何肯听令?” 刘裕咬着牙“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北府军从来不做这种出卖战友的事!” 王妙音沉声道“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不可能再攻城不成,然后休息三个月围城,正如你所说的,这广固攻防的胜负,就是今天一天决定,顾惜本方的性命,只会死更多的人,南城这里有黑袍亲自坐镇,用这招未必有效,可是西城那里,出奇不意,攻上城后,敌军必然大举来争夺,我军少,敌军众,到时候一下子千石并发,可以杀伤大量的敌军精锐,这时候再出动荣祖他们真正的攻击部队,才有一举破城的可能!”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你也相信这样的打法能一举破城?”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没这么乐观,不觉得能一次就攻破西城,但是这样一来,至少能逼得西城的燕军拿出所有的防守布置,来挡住我军的全力攻击,荣祖就算一次攻击不成,也可以继续针对他们的防守,摧毁他们的各种暗藏机关,彻底摧毁他们的防守能力,到了那时候,才是全力攻击的时候。”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我特意交代过张纲,敌军如果隐藏的机关出现,让他不必顾及正在攻城的我军,哪怕是荣祖正在攻城,也不要管,该砸的砸,该射的射,哪怕是同归于尽,也是我们赚到了,因为,让这些机关存活着,我们会付出大得多的代价!” 刘裕长叹一声“你真够狠的,你们真够狠的,之前让张纲有那样的血海深仇,这回只要出现战机,他是根本不会放过的,也不会管我军攻城将士的死活,执行起你们这条命令,他就是最佳的人选,哪怕事后将士们要找他报仇,你们也只需要把张纲丢出去就算是交代!”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就是我给沈林子下的令,寄奴,从内心里,我不想你知道这样的命令,但你是主帅,既然主动问了,我又不能不承认。如果你想因此而处罚我,那现在就可以下令!” 刘裕咬着牙,双眼圆睁“刘穆之,你对得起那些奋勇攻城,却被你这命令坑死的将士吗?” 刘穆之朗声道“我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但我对得起大晋的江山社稷,也对得起你刘寄奴。如果你真的想为他们讨回公道,可以斩我以谢天下,然后带着我的首级回师,迎战妖贼。告诉刘毅和孟昶,若有私心,这就是下场!” 刘穆之说到这里,就闭上了眼睛,把短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一挺,似乎是等着刘裕来砍他的脑袋。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好了,别争了,这个命令是我下的,穆之只是传我的令而已,寄奴,你要是真的想要什么交代,那杀我好了,我假传军令,害死将士,你可以斩我以谢大军!” 。 ===第三千一百八十八章 打死我军平内乱=== 刘裕默然无语,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城墙,上百架云梯与塔楼,正架在城墙之上,无数的军士,沿着梯子或者是攻城塔的木梯,向着城墙发起冲击,如同怒涛拍岸,一波又一波,往往是一阵凶猛地上涌,拍在那城墙之顶,几乎是触手可及就能上去的地方,却被城垛口伸出的无数刀枪剑戟无情地打下,纷纷下落的军士的身体,就象被秋风卷过的落叶一样,在空中飞舞着,伴随着朵朵血花,构成了一股别样的,残酷的血色浪漫。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你们是对的,用兵要狠,才能胜利,但我仍然无法接受这种有意地牺牲,伤害本方的战士,去夺取胜利的战法,即使是成功了,我良心也难安!” 刘穆之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变得严肃“寄奴,你是主帅,是大将,你的每个决定,都会让成百上千的人去送死,牺牲一些兄弟,是为了让更多的兄弟不用去送命,这些决定很残酷,但是必须要做。而且,你现在应该弄清楚一件事,有些部下是必须要保留的,但有些,是必须要借敌人之手来削弱!” 刘裕猛地一转身,双目如电,直视刘穆之“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借燕军之手,故意削弱这新归附的南燕汉军?” 刘穆之不假思索地说道“正是如此,寄奴,你现在不仅要考虑此战,还要考虑打完之后,这南燕之地如何处理,南燕的二十多万汉军降军,现在一半多归附了我们,除了留守各地的州郡兵马外,有七八万人在跟我们一起攻打广固,你觉得这些人真的可靠吗?”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深思。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很难,但必须要承认,这齐鲁之地的汉人,多是依附于大族豪强,起码现在和以后相当长的时间,未必和你一条心,不管这回广固是不是能拿下,我们的大军都不会在南燕久留,如果此地的兵力过于强盛,那结果就是和以前我们北伐取青州一样,让这里重新成为各大本地豪族的地盘,听调不听宣,你将来还得再次出兵平定这里,那时候,你要面对的就不是胡虏,而是你心中的汉人同族了!”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你们就想用这种办法,把这些本地豪强的部队,让敌军来消灭?”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用王玄谟的原因,太原王氏为了躲避司马氏皇族的统治,隐姓埋名多年,早已经混成了一介农夫,毫无势力,而这王玄谟违背族训,这次跑出来投军,不管他说的有多动听,其目的仍然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准了我们这回必然灭燕,就算灭不了,也能重创南燕,而你,是汉人中的第一名将,也是大晋实际的统治者,跟着你,有富贵,有前程!” 刘裕冷笑道“你既然明知此人是这样来投机取富贵的,动机和我们并不一样,为何还要重用?他也不是本地豪强,甚至不容于王氏本族,就算有点小才,也不应该得到你如此的关照!” 谷ltspagt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寄奴,这治御之术,你还真要多练练啊,这青州之所以一直无法被各方势力真正地收服,就连慕容氏的南燕,也只是名义上统治,地方的治理仍然要靠汉人大族,就是因为从春秋战国以来,由齐国诸候宗室和士大夫们演化出的贵族后代,如高氏,封氏,国氏,辟闾氏等,千百年来一直控制着齐鲁之地的乡村,土地,人口,外来的势力可以靠武力统治都城,但是各地的治理,仍然要靠这些大族才行。” “所以这些大族也早就精明似鬼,外来势力弱则抵御,强则顺服,但仍然会保留着对本家领地的控制,以至于这些强龙也得跟地头蛇们妥协,就象你一直想要削弱的吴地世家庄园一样,朝廷想做什么事,都要看这些世家大族的脸色,你好不容易才靠着孙恩之乱让这些世家大族听你号令,那这南燕的孙恩,你又从哪里找?!” 王妙音紧接着说道“穆之说得太对了,裕哥哥,这些齐鲁豪强,手头有兵有粮,你这回也看到了,多则万余,少则两三千丁壮,都是只听命于这些豪强的族长,他们今天可以让这些人来投军,明天就可以让他们割据造反,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只有用王玄谟这样的人来为官,压制本地豪强,因为王玄谟无根无底,虽然是本地人,但没有自己的势力,甚至为家族所不容,要想在这里立足,只能听我们的号令,为我们服务。” “他本人有点才能,又对本地的情况知根知底,就是用来压制那些豪强的最好办法,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削弱豪强的实力,尤其是不让他们有足以割据的本钱,那就是兵马!”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就是要借南燕之手,借着这次攻城,来削弱齐地豪强的实力,对吗?” 刘穆之的目光炯炯“不错,西城那里,我会让北海的高家,国氏等族的兵马先攻,然后再让辟闾道秀的五千乡党继之,如果他们运气好,能攻上城墙,必然会跟燕军的精锐作殊死斗,后面沈氏家兵会跟进,但只作声援,不上前死斗,尽可能地让燕军消耗他们。” 刘裕冷冷地说道“若是他们攻不下城墙,你就会象王玄谟说的那样,让张纲在攻城激烈,城头恶斗的时候,不分敌我地用投石车一通乱砸,打死敌军平外患,打死我军消内乱,对不对?!”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你绝不会同意这样的计划,所以,这个恶人由我来做,如果上天真的有什么惩罚,那也报应在我刘穆之的身上,寄奴,我愿意承担此事的一切后果!” 。 ===第三千一百八十九章 塔楼攻城浴血搏=== 随着刘穆之那坚定的话语声出口,钻进了刘裕的耳中,一阵巨响从前方的城墙那里传来,那是一部攻城塔,本已搭上了城墙,顶部的塔门那里,铁链坠下,伴随着绞索转动的声音,塔门打开的同时,一部木梯搭上了一丈外远的城墙,而十余名身着皮甲,全副武装的战士吼叫着踏板而出,以一个三十度左右的仰角,冲向了对面的城垛。 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前两个冲出去的战士,顿时给浓密的黑烟蒙住了眼睛,辨不清东西南北,一脚踩空,两人就先后从三丈多高的高空坠了下去,随着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与骨折的声音,摔到塔下空地的这两个军士,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刘裕咬着牙“这些是辟闾道秀带来的军士,他用他们家族的影响力,这几个月号召了上万壮士来投,看看吧,胖子,妙音,他们和我们北府的战士一样,舍生忘死,并不缺乏勇气,哪怕辟闾道秀不在这里指挥,他们也没有半点偷懒和犹豫,诸葛长民看到了都会惭愧,你真的想说,这些都是外人,不是我们大晋的战士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也转头看向了正在殊死搏斗的城头,只见那部攻城塔搭上的城墙处,正燃烧着一个散发着狼烟的烽火堆,那大约是城头的守军眼见攻城塔移动的位置,特意在相应的城墙上点火放烟。 十余个南燕军士,赤着大膊,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那种一半是木管,一半是革囊做成的简易鼓风囊,也就是铁匠铺里打铁时鼓风的那种东西,对着那狼烟火堆就是一阵猛按。 从隔了几里的帅台上,也可以看到,那本应扶摇直上,冲天而起的狼烟,这会儿似乎就成了倒下来的一根长棍,狠狠地砸向了那攻城塔的塔门,以及从塔门冲出,踩着梯板向城墙冲击的军士们。 有了前两个跌下梯板的倒霉鬼的示范,后面的军士显然学精了,他们举着盾牌,挡在自己的面前,眼睛几乎只向下,看着脚下的路,慢慢地向前移动,不再追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凶猛的冲击速度,直接跳到对方的城头。 就这样,烟柱冲上盾面,如同给生生地打散一样,化成缕缕黑气,笼罩着这些军士的周身,虽然引得他们一阵阵地剧烈咳嗽,但无法停下他们前进的步伐,很快,有七八个军士,就快要走到塔楼的一半左右,离城墙也不到两米的距离啦。。 三根长槊从两米左右的横截面上,以三个不同的方向刺向了这些盾牌手。当先的一人,显然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兵,他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盾牌,拨挡着这三根四五米长的步槊的刺击,只是这样一来,前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放慢,走到离城墙不到一米五的地方,几乎就无法再继续前进,只能站在原地来格挡了。 攻城塔内,一个挥剑督战的军官大吼道“千万别停,向前走,向前走啊!” 那个顶在前面的军士一边挥舞着盾牌,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队长,不行哪,他们,他们刺得太,太快…………” 他突然“哎呦”一声,原来是只顾着回话,却不意那黑烟之中,突然又杀出了一根步槊,这根槊来得无声无息,却又是极快极狠,趁着他举盾左挥,格挡左边一槊的时候,小腿以下露出了破绽,盾牌无法防护到,只见这一槊不偏不倚,直接刺穿了他的小腿,两边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胫骨骨折的声音,看到白色的槊刃狠狠地扎进他没有铁甲防守的小腿,在把皮质的绑腿连同小腿的血肉刺穿的同时,鲜血也跟着锋刃,从他后面的小腿肚子处飚出了。 黑烟中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伴随着一声听不懂的鲜卑国骂“去你奶奶个熊,这步槊给一横一转,直接在这军士已经断裂的小腿内又横过了一百八十度的圈,这军士痛得惨叫一声,手中的大盾再也拿不住了,一松手,大盾就直接坠落了下去,砸到地上那两个之前摔死的同伴们的身上,顿时把他们的脑袋又砸了个稀巴烂,直接陷到地里了。 与此同时,三根步槊也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狠狠地扎进了这个军士的正面,前胸,左大腿,右肋各中了一槊,这军士的口中鲜血狂喷,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扎在自己前胸上的槊头之下的刃格处,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吼一声“为我报,报仇!” 说着,他猛地一发力,手腕一抖一扭,竟然就是把这槊头给生生折断,然后身子也向侧一倒,右小腿地摔向了地面。 一蓬血雨,从这个勇士的几处不同的伤口喷出,把塔梯之下十步方圆内的地方,染得一片腥红,他的身后的军士们齐齐地发出一阵悲呼之声“秦伍长!” 而在他身后的两个军士,一咬牙,干脆扔掉了手上的盾牌,趁着那三根毒蛇一样的血槊尖,还停留在空中时,两人上前抓住了两根步槊的槊格那里,怒吼道“去你奶奶个熊!” 这两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力士,这下含怒出手,更是爆发出更强的力气,两根步槊给他们抄在手中,向后猛地一拉一扯,只见城头那里,两个身着皮甲的南燕槊手,给这一拉之力带得身子腾空飞起,几乎是象跳跃一样地离开了地面,冲出了城墙,这时候才想起撒手,已经晚了,惯性的作用让这两人就这样惨叫着落下了城,摔到了一堆乱石之中,顿时就不能动弹了。 城下密集的军士们发出一阵怒吼,纷纷上前,对着这不知是死是活的两名燕军就是一阵猛砍猛剁,鲜血四溅,染得城墙上的砖石,尽是殷红,杀红了眼的军士们甚至借机拿着手中的武器对着城墙就是一阵狂砍猛剁,一边砍一边吼着“破城,破城,破城!” 。 ===第三千一百九十章 长槊穿杀如刺蛇=== 趁着这一股气势,那两个扔掉盾牌的军士,干脆也不顾那扑面而来的黑烟,闭着眼睛,迎着那刺鼻呛人的狼烟味道和热浪扑面的感觉,直接就向着对面的城垛上冲去。 左边的一个家伙跑出两步后,因为路线有点歪斜,一脚踏空,就掉了下去,而在他落在空中时发出的惨叫声中,右边的那个勇士,则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闭着眼睛冲向了城头,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甚至城下的军士们全都抬头仰望着这半空中,数着他离着垛口的步伐“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五,四…………” 这个军士越跑越快,越跑越兴奋,口中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长啸“南燕我儿,爷爷来…………” 他的这个“也”字还停留在舌尖之上,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那是之前那根给生生扭断的步槊,这会儿也顾不得刺击了,甚至也来不及换槊,直接就横着拦腰扫了过来,这一下势大力沉,而城下与塔楼中的晋军战士们,也齐声惊呼道“三狗子当心!” 这个名叫三狗子的战士,二话不说,听着那风声起时的方向,就是把手中的大刀,狠狠地给掷了出,只听“呜”地一声破空之声剧烈响起,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烟之中,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血光浮现,那槊杆从横扫状态变成高高地抬起,侧着从三狗子的头上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把他的皮盔都给吹掉,显然,这一刀之掷,准确无误地击毙了那持槊横扫的敌军槊手,而他向后仰面倒去的那个劲道,更是把整个槊杆带起向上,这才有了这根槊杆的奇怪轨迹。 三狗子大笑着向前冲去,他甚至已经在高声吼起来“广固南城先登,是我三狗…………”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到“噗”地一声,那根之前扎通先登伍长小腿的诡异长槊,又从一个奇怪的角度伸了出来,穿过了两个垛口之间的城碟,甚至从一个垛口上的小孔钻出,不偏不倚,一下子扎进了三狗子的右肋。 三狗子的眼睛顿时充满了血,他扭头看向了这根诡异步槊的来处,脸上带着不甘的表情,伸手想要去抓这根扎进自己肋下的长槊,可是却怎么也够不着。 那根步槊明显地扭曲了一下,用上了搅劲,在三狗子的体内就是一阵翻搅,三狗子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城上城下的喊杀之声,滚滚的黑烟,把他的整个头整个脸都吞没,只能看到一片片的血光闪现,那是随着这步槊在他体内的搅动,他的血在喷泉般地从创口的缝隙外涌,即使是十条命,也不可能让他再活下来了。 塔楼之上的军官厉声吼道“射,射死这个贼子!” 十余名塔楼内的军士,如梦初醒,两个弩手飞奔出了塔门,就站在塔梯之上,对着长槊的方向就是扣下了弩机,两枚弩矢飞进了烟中,却是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另五个弓箭手也跟着跑了出来,他们一边在那塔梯之上行走,一边对着槊杆的方向不停地放着箭,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十余箭射出,隐约间有几声弓箭射中皮革时的那种声音,伴随着几声惨叫声响起,持剑军官喜形于色,叫道“太好了,狗贼给射死了,都他娘的给我冲啊。” 那几个弓弩手齐声发出一阵呼喝,把手中的弓弩往城下一扔,抽出腰间的佩剑,短戟,就往对面的烟雾之中冲去。而当先的两人则张开了手臂,迎向了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的三狗子的尸身,他们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三狗哥,兄弟们来接你啦!” 三狗子的尸体,猛地落向了地面,左肋处的创口里,破碎的五脏六腑,连同他那已经断成一截截的肠子,变成一块块姆指大小的碎片,几乎是随着血液一起向外流出,淋得在城下砍墙的十余名军士满身满脸都是,而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他是连同着一根空空如也的槊杆一起落下,槊杆的另一边,居然没有人持握,换言之,在搅动他体内之后,那个隐藏的槊手,就把槊杆往地上一撑一架,自己跑到别处了。 张口手臂准备去抱三狗子的两个弩手,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三狗子的尸体,在自己的面前呈自由落体,他们的鼻子里甚至充满了那血腥的内脏的味道,一股黑烟伴随着狼粪燃烧的刺鼻怪味,直冲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的反应慢了那半秒左右的时间,当他们意识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一根锋利的长槊,把他们两个人前后穿了个通透,如同一个糖葫芦一般,就给串成了一串。 一阵血雨腥风吹过,把那狼烟吹得微微散开,这会儿塔楼上的晋军们终于看清楚了,一个身高不到四尺的小矮子,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手中拿着一根四米多长的步槊,就这样把两个晋军弩手串成了一串,怪不得刚才这几槊都是从又低又矮的位置攻击几个晋军的下盘和小腹,原来,这浓烟之中还藏了这么一个侏儒杀手,想必死在他手中的几个勇士,也会死不瞑目的! 这个侏儒把手中的步槊狠狠地向前一推一送,右腕一抖,两个晋军的弩手,给这一抖腕之力,给生生地推下了塔梯,四五个赤手空拳的晋军弓手,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塔梯之上,看着三四米外城墙之上的燕军,在这个侏儒的身边,已经站立了二十多个手持弓箭的燕军,一个个脸上挂着死亡的狞笑,手中的大弓,早已经利箭上弦,箭头泛着死亡的光芒,直指塔梯上的晋军! 这个侏儒笑着用汉语说道“不是很勇的吗?怎么不冲了呀?要不这样好了,我数三声,就开始放箭,你们可以上来拼一下,也可以转身逃命,也可以跳下去,一…………” 塔梯上的晋军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齐齐转身,向着攻城塔的塔门方向冲去,只这一下,就有两个家伙因为动作过大而摔下了塔梯,在他们的惨叫声中,侏儒改用鲜卑语吼道“放箭!” 。 ===第三千一百九十一章 死亡塔楼兄弟悲=== 随着侏儒槊手的这声吼叫,几十根弓弦同时震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劲矢破空的声音,以及这些鲜卑弓手们射击时时那杀气腾腾的战吼之声,一骨脑儿地卷向了转身向后,慌不择路的那几个晋军弓手。 持剑军官绝望的厉声呼喝声在塔楼那里响着“混蛋,不许回头,冲上去,冲上去啊,后退一步者,杀!我真的要杀啦!”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话已经起不到任何的阻止作用,随着一声闷哼声响起,落在最后的那名弓手的背上,给十余枝箭射中,几根力道足够的,甚至直至没柄,只留下羽翎还留在背上,在这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劲弓重矢对于人体的穿透力是巨大的,甚至不亚于刀剑的穿刺。 这个倒霉的弓箭手,给射得身形飞起,向前扑出三四步,把前面的几个同伙,以及匆忙间上前阻止军士转身逃跑的几个卫兵,都撞倒在地,连同那个持剑的军官一起,二十余人就在塔门的附近摔成了一堆,几个人直接落向了地面,一个家伙伸手抱着那塔梯,以使自己的身躯还能尽量地吊在半空中,不至于落下去,在他的双臂之上,几只大脚在拼命地奔跑,踩踏着,把他抱着塔梯的手臂,都踩得血肉模糊,却也只是让他连声地叫骂,打死也不敢松开这塔梯。 对面的城垛之上,鲜卑箭手们却是开启了练习射击的模式,他们甚至两三人在笑着对着对面乱成一团,不停地摔倒,爬起,又摔倒的那些个晋军战士们,指指点点,两三人一起,居然比较起了射击,看起来,是把这些可怜的晋军,当成了练习的靶子了。 “噗”“啪”,箭矢击穿皮甲,扎进人体,击碎骨骼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个抱着塔梯,挂在半空中的家伙,两边的大腿都生生地给两箭射穿,一只耳朵也给射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血淋淋的一个耳洞,带着半个耳垂的残片,还挂在脸颊的一侧,鲜血顺着他腿上扎着的两根长杆狼牙箭的箭杆不停地向下滴,他的脸也因为大量的失血而变得苍白,扭曲,却是说什么也不敢松开抱着塔梯的胳膊,因为,这一松,就是放弃自己的性命。 在他的手臂之上,已经倒下了两具尸体,紧紧地压着他的手,这两具尸体上,已经插满了箭杆,连同塔门那里,七八具尸体倒卧着,甚至那个持剑军官的一只手,都给一箭射穿了手掌,直接盯在门板上,这会儿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用另一只手,在拼命地试图把这一箭给拔出,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这钉掌入板的一箭,却是难以动得分毫! 侏儒射手冷笑着一箭射出,这一箭,直接从那持剑军官的眉心射入,十步开外的距离,他的这一箭不差毫厘,这下,这个军官的脑袋也给生生地钉到了墙上,两只眼睛暴突出来,几乎随时都要掉出眼眶,真真是叫死不瞑目了。 鲜卑军士们暴发出一阵喝彩之声“阿胡尔队长射得好啊。” “厉害,不愧是咱们贺兰部的头号箭手。” 这个名叫阿胡儿的侏儒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放下了手中的弓,看着对面的塔楼内部,已经几乎没有一个活人了,两三个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军士,还在血泊中微微地蠕动着,而塔楼之下,又是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晋军在迅速地集结,一个军官戴起了铁盔,挥舞着战刀,在高声呼喝,而身边的军士们也在齐声地呼应,看样子,是准备进入攻城塔,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阿胡儿的眉头微微一皱,举起弓,二话不说,对着挂在塔梯之上的那个家伙一箭射去,这一下,直接从他的嘴里穿入,透颅而出,他的脑袋,一下子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向后搭拉了下来,伴随着颈骨断裂的声音,脑袋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还连在肩膀之上,本来还在乱踢乱蹬的双腿,也终于瘫软了,若不是两只胳膊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死抱着塔梯,又被上面的两具尸体所压着,只怕这尸体早就会落下来了。 一个鲜卑军士扔掉了手中的大弓,转而拾起了狼烟堆边的大囊,对阿胡儿说道“阿胡儿队长,晋军象是要再次从这该死的攻城塔进攻了,咱们是象上次一样,放烟,然后引他们从塔梯上过来消灭吗?” 阿胡儿的嘴角勾了勾,看着这会儿,三十余名晋军已经钻进了塔楼之中,沿着梯子,先后向顶层攀爬,而那个领头军官的铁头盔更是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格外地显眼。 阿胡儿冷冷地说道“这样打下去没完了,贺兰将军说了,这战杀敌再多也没啥意义,打退他们的攻击,摧毁他们的攻具,才是首要任务,既然他们这么想要上冲,想要先登立功,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兄弟们,扔料包!” 一声虎吼声从对面的塔楼之中传来,铁盔的反光闪闪,那名晋军的铁盔队长,冲到了塔楼顶部,几根羽箭马上冲着他射去,却只见这名铁盔队长挥舞着手中的盾牌,密不透风一般,这几根箭虽然势大力沉,但在此人的盾击之下,却是纷纷落地。 只听这铁盔队长借着挥盾,冲到了脑袋给钉在楼板之上,死不瞑目的之前那个持剑军官的身边,哭道“三弟,三弟,大哥来晚一步,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抹向了自己三弟的眼睛,让他终于可以合目,这会儿的功夫,五六个晋军也跟着冲了进来,有盾的舞着盾,没盾的干脆躲在满屋的死尸身边,竖起这些尸体,作为肉盾,抵挡着不停袭来的箭枝。 一个老兵模样的人冲到了铁盔队长的身边,大声道“老大,三哥的尸体抢到了,我们快撤吧,这里没法直接攻啊。” 铁盔队长狂吼一声“要撤你撤,我要为老三报仇,有种的,跟我上!” ===第三千一百九十二章 塔楼焚毁城亦摧=== 铁盔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一阵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从盾牌的侧面,他的余光可以扫见,这会儿对面的那些鲜卑军士们,已经换上了火箭。 几个正在弯弓的军士们,顺手把手中抄着的箭枝,从身后的那个燃烧着狼烟的火堆里划过,让箭头腾起熊熊的火焰,他们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把这些火箭指向了塔楼这里。 而十余个辅兵民夫,则兴高彩烈地把手中的小罐,纷纷砸向了自己,显然,这里面装满了硫黄,硝石,火油等引火之物,一如现在自己满身都是的那些黄白交加的刺鼻玩意。 铁盔队长厉声长啸:“狗奴,爷爷跟你拼啦!”他索性把盾牌一扔,抽出背上背着的一把大刀,纵身一跃,就向着城头跳去,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哪怕能往前多跑一步,都是好的! 可是,他的瞳孔中,几十枚火箭在迅速地放大,伴随着弓弦响动的声音,箭枝纷纷击发,如同飞舞的流星一般,冲向了自己。全身上下沾满了引燃之物的他,顿时给七八枝火箭正面击中,这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烧烤皮肤的那种焦臭味道,弥漫开来,而他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仍然四周回荡:“啊,啊,啊,疼死我也,狗奴,拿,拿命…………” 这个铁盔队长已经成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而他脚下的这两丈多长,四尺多宽的塔梯,也成了一条烈焰滔滔的通道,远远看去,仿佛地狱的火桥,在他的身后,整个攻城塔都在燃烧,顶层的那十余名军士全军是火,在惨叫着,不少人纷纷从塔顶后面的空窗处跳出,还有些人在徒劳地原地打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火苗,可是往往滚不了两下,就翻转不动,成为一具燃烧的焦尸了。 铁盔队长仍然向前扑腾着,甚至他手中的这把大刀,也在燃烧,连人带刀地扑向城头,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指望---就算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那燕军的侏儒队长冷笑着扔下了手中的大弓,得意地说道:“想要同归于尽,可没这么容易!” 他一把抄起了放在脚边的一根步槊,猛地向前一刺,只听到“噗”地一声,凌空跳向城垛,离城墙不到三尺的这个火人,给这一槊生生扎进了前心,就这样在半空中,成为了一个人串,他的脸已经给烧得变了形,皮肉都在融化,但那几乎随时都能掉出来的眼珠子里,却写满了仇恨与不甘。 火人的手里,大刀在无力地虚空比划着,离他四尺多的地方,燕军侏儒队长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与嘲讽的味道,手里抄着的长槊,还在轻轻地转动着,他一边搅动,一边用汉语笑道:“就凭你,也想冲上广固城墙?下辈子吧?!” 周围的燕军一阵放肆的大笑,火人本来已经慢慢地的停止了抽搐,突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猛地一振,连带着身上燃烧着的火焰也一阵暴涨,他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一起去死!” 而随着他的这声暴吼,手中那燃烧着的大刀,猛地掷向了那个侏儒队长阿胡儿,阿胡儿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就只觉得面前一阵火热袭来,还来不及看清,就两眼一黑,那是这把火焰刀直接插在了他的面门之上,贯穿了整个头颅,在他倒下的时候,脸上的眉毛与头发,都开始燃烧。 随着阿胡儿给这一刀夺命,他手中握着的槊杆,也终于落下,在城垛上重重地一顿一卡,木制的杆身,因为串了一个人的重量,而无法承受,终于折断了,火人连同前半截槊身一起掉下了城头,而他的狂笑声仍然在空中传来:“一起去死,一起去死!” 攻城塔在熊熊地燃烧着,塔中的几十名军士,都和这铁盔队长一样,葬身火海,时不时有因为燃烧充分而断裂的木块落地,以及噼哩啪啦的爆火星之声响起,城头的燕军们一个个看着阿胡儿的尸体,不知所措,阿胡儿的副手赛巴来突然反映了过来,大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放烟,快鼓风啊,别让晋…………”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只觉得天空突然一黑,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那狼烟四散而造成的幕墙,而是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那是上千名弓箭手的齐射,齐射的目标,则正是这一段二十余米宽的城头! 刚才射击晋军时兴高采烈的燕军军士们,这会儿既无烟雾的遮蔽,手中又没有防身的盾牌,甚至四下散布的石块,断木,让他们想要转身逃跑都无法行动,就象刚才晋军的弓手们逃命时返身撞倒塔楼上的同伴们一样,城头的燕军,往往刚一挪步,就给绊倒,在地上挣扎着刚要起身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飞过城头,以一个优美的吊射弧线开始下落,三棱箭头闪着夺命寒芒的一片箭雨,而这,则是他们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能看到的景象。 箭矢击穿皮甲与棉袍,透进肌体,断骨碎肉的声音,在城头响彻着,开始还有十几声高低不一的惨叫声与叫骂声,还能看到一些插满了箭,如同靶子一样的身躯在挣扎着爬行,翻转,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时候,这段城头给箭雨起码洗了有三轮,再无一个活物还在喘气了,只有那燃烧着的狼烟堆,反而因为砸入了不少木头箭杆,而燃烧得更旺了呢,只不过这一回,烟柱乃是直接冲天而起,而非吹向攻城塔楼了。 城下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王镇恶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在他的身边,数百名弓箭手仍然在向着城头射击,城下的军士们,正叫骂着,拖着伤兵和战死的战友尸体,向后如潮水般地撤离,而在这些弓箭手们的身后,五百名北府军重装甲士,各个武装到牙齿,眼中的冷芒和手持刀枪尖刃的寒光,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王镇恶咬着牙,沉声道:“前方东莱部队迅速撤离,北府甲士,云梯冲击!” ===第三千一百九十三章 国恩惠民需时日=== 帅台之上,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好男儿,好兄弟,若有来生,并与汝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说到这里,他转过了头,对着沉默不语的刘穆之沉声道“胖子,你看到没有,这些就是你嘴里的杂牌,青州豪族的军士,他们同样是为了大晋在出生入死,他们的勇气同样不输于我们北府老兵,你现在还想要借敌人之手消耗他们吗?” 刘穆之神色平静,点了点头“确实是英勇壮烈的好男儿,但他们想要的,和你一样吗?今天他们这样奋不顾身地攻城,是因为那些青州大族要他们攻城,而这些青州豪强和我们的目的一样,是因为都要消灭慕容氏,如果这次不消灭他们,那后来就得面临慕容氏鲜卑的残酷报复,我们北府军可以撤回大晋,他们的基业都在这里,往哪儿跑?” 刘裕咬了咬牙“说来说去,为了以后的,还没有出现的所谓割据,谋反,叛乱,就让现在的战友白白牺牲,胖子,你饱读诗书,熟知古今,难道就学到的这些?”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我知道这点很难让人接受,但就是因为熟读史书,才不得不这样做。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青州之军民,以前多次这样做过,就是我们谢家上次北伐,他们当时不也是跟现在一样,跟着王师对前秦的州郡奋力攻打吗?” “可打完又如何?他们能唆使镇守青州的守将张愿在这里割据自立,再往前,西朝末年,威名赫赫的大将苟晞,也是在青州自立,他的那个伪朝中,尽是本地的豪强大员,对于不依附他的人则铁血屠杀,落得了个屠伯之名,这样的历史,你想再一次地重复吗?” 刘裕沉声道“我相信,靠了我的仁义,靠了我的公心,就算豪强们有异心,普通的百姓,这些正在死战的军士,也是不会不知恩义,不懂好坏的。” 王妙音冷笑道“是,你确实大公无私,你确实一心为民,我们都知道,可是那些青州百姓他们知道吗?你这套不是没在吴地的庄园试过,你不是没把那些世家大族的佃户庄客移民到江北过,但他们会感激你的好处吗?” “江北六郡的那些土地分给了他们,这种天大的恩赐他们还觉得少了以前老东家的管理,各种怨气,最后还是靠了把原来的那些庄头,村长们也给调到江北管理这些老佃户,才算平稳,我们大晋的世家大族算是支持你了,冲着你给的利益和立的功劳才这样做,这青州的豪强,他们肯这样支持你?”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深思,当年在江北那个小村子的所见所闻,再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从理智上说,他知道,王妙音说的是对的。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让青州兵马打头阵,也不是故意杀他们,只不过对他们多加消耗,他们肯卖力攻城,也是想要有所表现,更是为了自己而战,既然如此,那让他们多立功,多死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们接下来还要迎战妖贼,是不可能指望青州本地的兵马帮忙的,北府军的战士,每个都很珍贵,这点上,你还真的多少要学学诸葛长民。” 刘裕摇了摇头“保存实力,看着友军送死,这种事我刘裕现在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不仅我不做,我们北府军的将领们也不会做,长民这种是极少的情况,更多的兄弟是闻战则喜,抢着要立功。你看,镇恶不就亲自顶上去了吗?”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现在反正战况已经如此了,第一轮攻城的青州兵马,死伤惨重,裕哥哥,我不太懂战事,你这里看来,这攻防战大概损失多少人马了?杀敌如何?”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南城这里,我看到的大概是战死两千多人,伤者略与之相当,拜你们所赐,青州军士伤亡惨重,辟闾家的,封家的,国家的部队都折了一半多,也难怪他们打红了眼,现在还不想撤回呢。” 刘穆之淡然道“要想消灭南燕,本地人本就应该出最大的力才是,我们南城这里虽然打的热闹,但毕竟不是主攻方向,西城那里,辟闾道秀亲自带他们的主力过去了,北海的高家军打头阵,他们的继之,如果能把这支部队给消耗大半,那以后青州这里,也就可以太平了!” 刘裕厉声道“乱来!你真把青州本地的兵马消耗完了,以后北魏若来犯,谁来防守?你只考虑割据作乱的事,就不考虑外敌入侵的可能?” 刘穆之微微一笑“两害相权取其轻,北魏那里,你的好阿干新丧,大漠上的那些个部落必然要骚动一阵子,他们暂时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南征的,再说要想打南燕,河北那里必要屯积粮草和兵马,可是那些河北的地头蛇们,崔家卢家这些汉人大族是否效顺,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拓跋珪还活着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些河北的汉人大族不听号令,而多次纵兵在河北屠掠,贺兰卢以前镇守南燕的北部,就多次和这些汉人豪强暗通款曲。” “看到河北的这些地头蛇的表现,你还坚持要让南燕这里自已发展军力,让那些本就控制着土地,人口的豪强们,再拥有大军吗?寄奴啊,这种放纵地方势力坐大,乃是乱国为祸之道,我们大晋自己的荆州一直成为心腹大患,成为比胡虏更可怕的敌人,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王妙音正色道“穆之说得对,就算你想用上青州的人力和物力,也得花时间,把你在江北土断的那套拿到这里实行,直接让百姓感知到国恩,而不是现在这样,只知有豪强堡主,不知有大晋朝廷,在此之前,你得尽量地消耗青州兵马,不让他们成为大军撤离后新的割据势力,成为对大晋的威胁!” 。 ===第三千一百九十四章 义正辞严斥爱侣=== 刘裕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你们记住了,就算你们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这种绕过我就去给部队下令,暗夺军权的事,我以后绝不会允许,若有再犯,别怪我刘裕,翻脸不认人!” 说到这里,刘裕一动不动地盯着刘穆之,眼中闪出前所未有的坚毅与决绝,刘穆之也不免为之微微一震,转而认真地点头道:“这次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寄奴啊,我们还是谈谈攻城之事吧。” 刘裕转头看向了王妙音:“妙音,这句话,对你同样有效!”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一个女人,要这兵权何用,裕哥哥,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帮你的,难道…………” 刘裕沉声道:“是不是帮我,结果说话。就算你们是为了帮我,起码也得跟我商量一声,这种不经过我就直接向我的部下下令的事,我不会再允许发生,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主帅碍事,可以用皇帝的名义下令撤我的职,我灭燕平妖之后就解甲归田,以遂你们世家大族的心意!” 王妙音苦笑道:“好了,寄奴,别置气,这晋国大军之中,谁都要以你马首是瞻,任何有关军事的事,都离不开你,这次我们也是为了攻下广固,更是为了今后青州的安定,我答应你,现在就收回成命,按你的想法,以北府军攻城,这样可以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晚了,军令不可朝令夕改,就算明知你们的做法不对,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打到底了。不然的话,军队轮转出问题,就会重演苻坚淝水之战时号令不一,全军混乱的惨剧。西城那里的事情,你们是直接向檀韶下令,还是通过沈林子去传令张纲?”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沈家兄弟那里,是妙音下的指令,而檀韶那里,我是派了谢晦去说服他。两边我们都做了准备,至于张纲,在他去那里之前,我就跟他说过,听沈家兄弟的号令。” 刘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全权交给檀韶来负责便是,只是有一点,无论是檀韶还是沈氏兄弟,战后都不可以再留在青州,此战之后,青州大族必恨极他们,留下会在这里惹出事端。”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一个张纲不可能扛过所有的责任,最后还是要檀韶这个西城主将和沈家兄弟这对前线大将来负责,不过他们也要回去帮你对付妖贼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以后也是调任他处的好。” 刘裕沉声道:“除了西城那里,北城的龄石,东城的长民,你们是不是也作了安排和交代?”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这两处完全就是按你的意思,也没有什么青州兵马,东城那里是诸葛长民收编的山南部队,这些人他也想据为已有,舍不得全用来攻城的,现在你派了刘怀慎带了三千中军甲士过去,我想诸葛长民会用他们攻城。”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把最精锐的中军部队交给诸葛长民,寄奴啊,真有这个必要吗?” 刘裕沉声道:“非如此不可,不派出中军,如何让一向想着保存实力的长民出力死战?好了,现在我已经知道全部的情况了,西城那里,不要寄托所有的希望,我们得改变计划,南城这里,也需要全力攻击!” 王妙音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何意?那里作了充分的安排,应该可以在消耗掉大量青州兵马的同时,突破城墙,现在不已经是攻上城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你们难道还没有发觉,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久,西城那里没有新的好消息传来吗?胖子,你一直在看西城的烟,看到什么了?” 刘穆之的面色凝重:“西城那里的消息,我军三次攻上城头,三次被打下来,现在攻击受阻,北海军士死伤惨重,国无极,赵言两个领兵大将战死,辟闾道秀已经派出第二波的援军上阵了。” 刘裕点了点头:“传令前军王镇恶,出动重甲北府军,从那些攻城塔打开缺口的地方强行登城!” 刘穆之的眉头微皱:“重甲军士虽然防护力出色,但是行动迟缓,不擅长攀爬城墙,真的要让他们上吗?” 刘裕沉声道:“让他们从没有焚毁的攻城塔处攻城,再就是硬打开那些有夹壁暗孔的城墙,争取直接突破,另外给向弥那里补充三千人,强攻城门。”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是我不好,我前面不应该绕过你下令的,但是,但是你也别冲动啊,连我都知道,这样只能消耗,无法破城的,就象王镇恶…………” 她说着,一指前方,那部塔楼已经被火焰所吞没,变成一堆灰烬,泛着火光的焦木,散得满地都是,原来的城墙上,架起了四部云梯,全身重甲的北府军士,正在顶着盾,衔着刀,向上爬墙呢,但这里跟别的地方一样,城头又不知从哪里新冒出多少南燕军士,拿着石头,木块,甚至是死人的尸体,向下猛砸,配合着推杆,把这些云梯连同上面的军士,一次次地推倒,砸下! 王镇恶身边的弓箭手们,仍然在不停地放着箭,城头的燕军也不时惨叫着倒下,很快,给射死的尸体就会成为新的扔下城墙,砸向梯子上的晋军的守城武器,双方的伤亡在不停地增加,却看不到有任何突破城墙的可能。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强攻,就是如此,靠的是性命和勇气,妙音,记住,到该拼命,该死人的时候,必须要做到拼命和死人,不要总想着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在战场上,这种心态只会让众军离心,最后也无法胜利!” 说到这里,刘裕抬高了声调,高声对着台下说道:“传令,帅台前移两百步,中军所有的响鼓全部重擂,全体军士齐声呐喊,为攻城的将士们,助威!丁旿,打起我的帅旗,我要让每个前方的军士,知道我刘裕,与他们同在!” ===第三千一百九十五章 前仆后继攻城急=== (88106 )东城,晋军长围。 诸葛长民坐在长围的顶部,两条腿翘在围外,轻轻地摇晃着,一边的王玄谟眉头轻轻一皱:“诸葛将军,你这个姿势,恐怕与你大将的身份不太符合啊,这还在攻城呢,还是要有点威仪的!” 诸葛长民冷笑道:“你小子懂什么?威仪?让你来这里传令的那个人,当年在洛阳城头,直接脱了裤子,对着城外的几万西燕军就是**,你要讲威仪?先跟他说去!” 王玄谟先是一愣,转而微微一笑:“长民哥,消消气嘛,我也不过是传话罢了,你可别怪我啊。” 一边站在长围墙上的诸葛黎民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对着王玄谟就没好气地说道:“长民哥?长民哥是你小子叫得吗?我大哥当年出来当兵的时候,你娃还在吃奶呢。又不是我们北府老弟兄,在这里套啥近乎!令也传完了,这帅旗也前移了,你还留这里做什么,回去复命去啊。” 诸葛幼民连忙说道:“王书吏,我二哥是个粗人,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看,我们这里也按刘大帅的要求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复命,不要贻误了战机啊,说不定大帅还有新的命令要你传达呢。” 王玄谟笑着摆了摆手:“好了,三位,不用说这话啦,其实我跟你们也一样,也是给臭骂一通,受了一肚子气,才给派了这个差使,现在我传完令了,大帅也没说要我马上回去,我倒是有兴趣,在这里看看长民哥的指挥,领略一下如雷贯耳的北府名将的风采呢。” 诸葛长民的嘴角勾了勾:“名将?屁的名将,不过是一个靠了点资历混饭吃的老家伙罢了,王书吏,你是本地的大族,又是太原王氏之后,可是前途无量,至于你进的那些言,我听说了,并不是什么不智之论,这打仗,有时候就得用这个狠劲,只不过刘大帅他一向爱兵如子,顾念手足情义,你公然地这样说,有违他领兵之道,给训斥一下,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你是刘长史看重的人,回去之后,跟刘长史多搞好关系,他这个人喜欢美食,你多找点齐鲁风情好吃的东西,让他高兴,打完这仗后,你有的是大好前程呢,到时候,我这个老兵也许解甲归田后,还要多多仰仗你王书吏呢。” 王玄谟微微一笑:“长民哥果然是会说话,会做人哪,不愧是北府众将中难道的头脑冷静之人,能在当年那么多猛将锐士中走到今天,真不是盖的。玄谟有幸能在您这里得到一二指教,是我这回的福气!” 诸葛黎民冷笑道:“哎呀,这漂亮话真的是一套一套的,还真是学问人哪,只不过,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们诸葛三兄弟从来都是刀头舔血打打杀杀的,你和刘长史他们才是一类人,都是耍笔杆子,弄墨汁的,咱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大哥,我们这里按大帅的意思,现在正让怀慎兄弟的中军甲士攻城哪,王书吏,你可看好了哦,不是我们要他们去打头阵的,可是怀慎自己请命出战的啊,这是大帅的意思,就算损失…………” “轰”的一声,一颗大石从城内飞出,越过高墙,重重地砸在了城下的铁甲方阵之中,十余名甲士顿时成了铁包肉的血泥,可是其他的军士却是视若无睹,继续顶着盾,爬着云梯,向着高高的城头,发起一次接一次的冲击。 王玄谟叹了口气:“只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折了四百多好兄弟,大帅还真的是为了克城,不惜血本哪。长民哥,你就这样看着中军甲士的兄弟这样白送性命吗?” 诸葛长民冷笑道:“强攻坚城就是这样,既然要出力真攻,就不能计较伤亡,怀慎如果顶不住了会鸣金收兵的,现在他还在进攻,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投石车多加支援和掩护,你进言的那套攻城时不分敌我地砸城头的打法,已经给大帅否决了,我也不会用来砸自己的兄弟,不过…………” 说到这里,他一指城墙的后方:“看来燕贼还是在城后藏了不少家伙的,现在终于忍不住用上了,这也是我们的军士们牺牲的回报,老二,叫我们的投石车狠狠地砸,为给砸死的兄弟报仇!” 诸葛黎民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两面小旗,对着右前方一字排开的三十多部投石车方向,用力地挥舞着,一边挥舞,一边大叫道:“投石车,向前三十五步,攻击城墙后的敌军投石车,要快,千万别让他们砸了人又跑了!” 一阵齐声的号子声响起,伴随着力臂落下时巨大的呼啸之声,然后就是数十枚飞石冲天而起,砸向对方城墙之后的声音,隔着三百步远,仿佛也能听到城后的一阵阵响动与惨叫声,原来还在攻击的七八块飞石,再也没有动静了。 攻城的甲士们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又是二十余部云梯给架上了城墙,更多的军士爬着梯子,向城墙发起了新一轮的冲击,诸葛黎民兴奋地挥着旗子,大吼道:“老铁,冲啊,杀啊,冲上城墙,先登头功!” 他一边挥着旗子,一边把这两面令旗就当成了背上插着的两把大斧,在那里挥来劈去的,仿佛是自己在作战! 城头一阵阵的落石和滚木砸下,伴随着时不时倾泻而下的箭雨,几乎每个冲在前面的北府甲士,身上都插了几枝到十几枝不等的羽箭,轻则弹落,重则没柄,不少前排的战士血流满身,却仍然奋力向前,更是有不少人一次次地给从梯上打落,却是弹地复起,继续爬梯。 王玄谟的眉头微微一皱:“重甲精锐,果然刀枪难入,更是战意高昂,不死不休,久闻北府军步兵是天下之冠,今天终于有幸见识到啦!”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大哥,怀慎快要拿下先登之功了,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跟着杀进城哪。小弟愿亲自领兵!” 诸葛长民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不急,我想广固的防守,不止如此!” 88106 ===第三千一百九十六章 甲士登城殊死斗=== 正说话间,只听到一阵欢呼声从前方响起,数千个嗓子在同时高呼“唐方,威武,唐方,威武!” 诸葛黎民恨恨地一跺脚“该死,让唐方这小子抢了先登,那本该是我的!” 王玄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壮得如同一头蛮牛的大汉,左手举着盾牌,背上插着一把大斧,在成千上万人的欢呼声中,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广固东城的城头,在他飞身跃上城墙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也顺风传向四方“北府军中兵飞虎幢主唐方,先登广固!” 他刚刚跳上城墙,就只见三把明晃晃的钢刀,向他砍来,伴随着三声鲜卑语的怒吼“去死吧!” 唐方哈哈一笑,左手的盾牌一挥,荡开了两把砍向自己的钢刀,而从右边砍来的一刀,直奔他的肩头而去,他却不管不顾,右手一把抄起背上的大刀,只听得一声龙吟虎啸之声,长刀呛然而出,伴随着这一抽一挥之力,卷起地上的朵朵尘埃,如飞沙走石一般,席卷向出刀攻向唐方的那名鲜卑军士。 这个鲜卑军士戴着皮盔,这显然是燕军中队正以上小军官才拥有的,此人面相凶狠,是个独眼龙,一道长长的刀疤,从他的那只瞎眼右上方斜布了半个脸,触目惊心,肉眼可见的凶悍,而这一刀又准又狠,直奔唐方的肩头,只要给砍中,那一般情况下,必是断骨卸臂,一刀就能让唐方的手分了家。 他这一下极为歹毒,以两个同伴向唐方胸腹与左肋出刀,逼其盾牌左荡,如此一来,右侧空门大开,如果唐方要躲这一刀,那必然无法抽刀还击,接下来这鲜卑刀手就可以占尽先机,甚至逼得唐方再也无抽武器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想到,唐方居然不管不顾,直接就抽了刀,在这一刀击中唐方肩甲的同时,他的吼声也带了几分讶异“小子,不要肩膀了吗?” 虽然说语言不通,唐方不可能听明白他的话,因为唐方不会鲜卑语,但唐方仍然放声大笑“想砍爷爷的胳膊,就靠你这破刀?” 说话音,只听到“叮”地一声,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斩在唐方的右肩甲之上,只听到一阵金铁相交之声,唐方右肩之上的精钢甲叶片,碎成几百块姆指盖大小的铁片,在空中飞舞着,而肩甲也隐约有道裂痕,可是,这一刀除了把唐方的右肩砍得向下沉了两寸外,却是不能破甲入肉,更不用说断崩卸臂了,反而给这一击之力荡起半尺有余,在抬起的刀刃上,甚至隐约可见十余个细小的裂口,显然,这一刀虽然碎甲,但也折刃,可见北府军的防护之精良,甲胄之严密! 鲜卑队长甚至来不及反应,他没弄清楚为何自己向来杀人宰牛如割茅草般的利刀,居然不能一下卸了唐方的肩膀,要知道,这一刀下去,连千斤大牛的脑袋,也是可以一刀而下的。 可他的脑子还在转着,却只觉得右腰一阵剧痛,唐方的笑骂之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突然能听懂这句汉话了“吾刀利否?!” 唐方的这一刀横扫,直接切开了鲜卑队长的右腰,一扫而过,把他的整个人,横着斩成两截,上半截的躯体,甚至被这一刀横扫的大力,带得跟着刀锋一样继续向左飞,甚至在空中飞移的过程中,连肠子和肝脏都没来得及下落,仍然保持在腹腔之内,直到左飞三步之后,这半截身子砸在刚才的一个攻击唐方盾牌的刀手身上,这才连同这个刀手,一起砸倒在地,而下半截的那两条腿带着半个腰部,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呢。 唐方一刀斩敌,豪气干云,大吼道“挡我者死!” 他的左手盾牌猛地一挥一掷,迎面就砸中了另一个攻他左边的刀手,这个人的脸,给这块盾牌砸得变了形,鼻梁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在唐方的身边响起,而唐方的左手,则抄起了一把四尺多长的战斧,这把战斧一直是嵌在那盾牌的背面,掷盾的同时,抄斧在手,唐方显然在爬梯子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跳上城墙的那一瞬间起,就是要双手武器,放手大杀啦! 十余个附近的鲜卑军士,也顾不得再向着城墙上的云梯扔石块与滚木了,纷纷抄起了兵器,怪叫着冲向了唐方。 而六七个在向着城下密集的晋军放箭的弓箭手,也转而向着唐方拉弓放箭,可是,这些羽箭却是无法穿透唐方身穿的双层重甲,二十多步的距离,射在他前胸的两当铠护心镜上,也只是把甲面射出一个小凹孔,甚至无法插在甲胄之上! 唐方虎吼声连连,左斧右刀,抡圆了到处砍劈,地上的沙尘给他带得一片席卷,北府军特制的百炼战刀与精钢护甲,让他形同一个活动的铁疙瘩,与之兵刃相交的燕军战士,只一个回合就得折刃,被砍中身躯的,必死无疑,三四个回合下来,就有七名燕军战士给唐方斩于城头,却没有一个人能象刚才的那个队长一样,砍中唐方一刀半枪。 三个跟唐方一样全副铠甲的力士,也随着一跃上城,迅速地向着唐方靠拢过来“唐幢主,我等来助你!” 唐方一阵狂笑“随我杀贼,尽快清理这块城墙。” 一阵紧急的梆子声响起,伴随着机关响动的声音,就在唐方正面的一座城楼之后,似是有一个小房间一样的东西升起,房门一开,十余个头顶铁盔,身着锁子甲,手持长枪大斧的鲜卑勇士,冲了出来,不同于这些在城头,连皮甲也没有,只是穿着厚布袍,戴着额挡战斗的军士,这些人,显然是精锐格斗战士了。 唐方咬着牙,瞪着眼睛“都打起精神来,敌军甲士来了,宰了他们,这城墙就是我们的!”他说着,大刀一挥,就向着对方的阵营冲了过去。 又是十余个晋军甲士从云梯上跳上了城头,另一边,越来越多的木厢升起,伴随着一批批的鲜卑重装步兵也冲上城头,两边的勇士,开始在城头杀成一团! 7017 。 ===第三千一百九十七章 猛士登城困兽斗=== 东城,长围之上,诸葛黎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这些燕军的甲士,难道是飞上城头的吗?怎么他们不用走城梯,直接就这样上城了?” 王玄谟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之前,南城也碰到了类似的情况,之前还空无一人的城头,一下子就能涌上成百上千的敌军,就是靠这种小木屋升上来的,用的是铁锁铰链,直接把木屋从城底吊升上了城头,似乎是一种机关术,是张纲给他们开的!” 诸葛黎民恨恨地一跺脚:“这个该死的张纲,真的应该杀他一万次,他整出来的这些个玩意,全成了守城的利器,难怪这广固城难打,娘的有这种直上城头的玩意,我军箭石攻击的时候他们就躲 王玄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献了那个趁我军攻城,敌军上城时再箭石攻击的办法,就是为了在他们城头有兵时加以杀伤,虽然会误伤一些我军的人马,但是也能杀到更多的敌军,长民哥,虽然大帅不同意我的这个战法,但是现在…………” 他说着,看向了诸葛长民。 一边的诸葛幼民点头道:“大哥,王书吏说的有道理,现在敌军的精锐甲士上城了,我们可以大量杀伤他们。” 诸葛黎民摇头道:“不行,唐方他们也在上面呢,而且后面越来越多的我军中军步兵上城,这时候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说这些可是寄奴哥的中军精兵啊,要是用这种方式打光了,回头怎么跟寄奴哥交代?” 王玄谟的眉头一挑:“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打仗哪能这么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现在…………” 一阵风沙吹来,正好吹起了他的嘴里,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诸葛长民站起身,拍抚起他的后背,顺手给他递上了一个梨子:“逆风时别说话,王书吏,好好保重啊,这战场沙场带了血腥的,伤肺,快吃个梨子好好润润。” 王玄谟渐渐地停下了咳嗽,看着手上的这个梨子,讶道:“吃梨子真的有这功效,能止咳?” 诸葛幼民笑道:“咱们打了多少年的仗了,这个不懂吗?梨子可是好东西啊,润肺止咳,还能解渴,打仗的时候揣两三个在怀里,可比背个大水囊要强。” 王玄谟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果如君言,以后我若有机会领兵,一定要让每个军士带上十个八个大梨。呃…………”他说着,啃了一口梨子,对诸葛黎民说道,“黎民哥啊,若是这时候不大量杀敌,我们冲上城头的部队未必能夺下城头,伤亡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人也死了,城也没拿下,不是更亏?”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我不信,唐方是全军出名的勇将,他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你看…………”他顺手一指,只见唐方奋起一刀,把面前的一个敌军甲士挡在面前的木盾,直接自上而下的劈成了两半,而这人的额头上也现起一道血痕,同样自上而下,紧接着两边的脑瓜子向两边裂开,这一刀之力,居然破盾开颅,恐怖如斯! 唐方哈哈一笑,高举战斧,大吼道:“谁来战我!”而这会儿的功夫,他的身边,已经倒下了六七具残缺不全的燕军甲士的尸体,不是肚破肠流就是脑壳开花,全是死在他这威猛无比的砍杀之下! 王玄谟摇了摇头:“唐幢主勇则勇矣,可是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黎民哥你看…………” 他也顺手一指,只见唐方的左右,刚才上城的十余名晋军重甲甲士,已经给越来越多涌上来的燕军,排成盾墙,挤向了城垛那里。 尽管这些晋军甲士拼命地砍击突刺,但毕竟没有唐方那一刀破盾的惊人实力,几番推拉冲撞之下,纷纷给这些燕军或是格杀当场,或是打落城下,甚至落下的时候,还会砸到正在沿云梯向上爬的战士。 只见燕军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升降木屋上城,而晋军则很难再从几十部云梯大量冲上,原本城头是五六十名晋军对战二百多名燕军甲士,这会儿变成十余个晋军面对上千的燕军铁甲战士啦! 王玄谟叹道:“敌军接兵上城的速度远远快过我们,不仅是这次,历来攻城之战,守方在城墙上都有巨大优势,除非能登城前大量杀伤他们,不然靠了云梯,很难上去。长民哥,事已至此,不如…………” 诸葛长民摆了摆手:“王书吏,你的提议不可,指挥攻城的是大帅的弟弟刘怀慎,城头战斗的是他的爱将唐方,如果是别人还好,可是唐方却是我们北府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士,要是把他这样打死了,大帅必然不会放过我们,我想,怀慎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援唐方的,不用我们多操心什么。” 只见一阵阵的箭雨腾起,前方的刘怀慎,甚至亲自冲到前方,抄起大弓,与五六百名弓箭手一起,对着城头放箭,只是这些箭枝,飞到三丈高的城头时,势道已经减弱不少。 而城头的燕军,又是大盾铁甲,不象之前只着布袍皮甲的那些轻兵和弓手,很多人身中多箭,仍然行动自如,甚至不少盾手干脆只举盾挡住,为身后双手持着推杆与枪槊的军士们提供掩护,把一部部架到城头的云梯,推离城墙。 又战了半刻,城头的燕军足有两千,黑压压的到处都是,甚至可以对着城下的北府军放箭反击了,而城头的晋军,只剩下了唐方和身边的六七人而已,给上百名燕军持盾甲士团团围住,如困兽犹斗! 唐方的浑身都是血,身上插满了十余根箭枝,还有两根折断的槊头,插在他的盔甲之上,这双层的精钢护甲,也难以承受几十上百次的箭射刀砍枪刺,铁人般的勇士,这会儿也因为脱力而喘息不已,几乎是驻着那早已经砍卷了刃的大刀,勉强维持着身体不倒了! 一个燕军军校狞笑着走上前来,挥刀直指唐方,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兀那吴儿,速速放仗,饶尔不死!” ===第三千一百九十八章 临阵喊话欲暂和=== 唐方的头盔已经早已经在激战中不翼而飞了,这会儿的他,披头散发,满脸皆是血污,而他咬着牙,看着身边的两三个身负重伤,连站立都困难的战友,突然笑了起来:“兄弟们,能一起同生共死,真是我唐方的荣幸,三嘎子,二毛,还有两个面生的兄弟,你们还能动吗?” 这四个互相依偎倚靠着的甲士,吃力地点着头,那三嘎子艰难地说道:“唐幢主,能和你一起战斗到这里,是我们的荣幸,只可惜,只可惜我们没能杀尽胡虏!” 二毛跟着大声道:“唐,唐哥,不用管我们,你,你先撤,回头再,再给我们报仇,我们拖着贼人!” 那两个唐方不认识的军士伤势稍轻,一下子挡到了唐方的面前,举着残破的盾牌,大声道:“唐幢主,你先走,我们,我们掩护你。我叫牛方生,他是我二弟牛方达,我们是江北的佃户投军的,幢主记得我们的名字,以后告诉我们的家人,我们都是好样的,没给牛家丢人!” 唐方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声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唐方能跟你们走到最后,三生有幸,来生,我们继续并肩杀胡虏!” 那个鲜卑军官怪笑着说道:“好让人感动的兄弟情啊,就算是敌人,我也得敬你们一碗酒,不过,现在你们无路可逃了,这可不是平地,后面是三丈多高的城墙,就你们这全身重甲,跳下去就是个死。我是这南城东段的守将贺兰哈里木,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你们也知道,我们大燕的长公主,跟你们家的刘裕大将军可是夫妻,我会把你们送到兰长公主那里,她会用你们去交换我们想要的东西!” 唐方哈哈一笑,重重地向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燕狗,我们北府战士,头可断,血可流,宁死不降!你们别想获得我们身上的装备和武器,兄弟们,咱们来生再见!” 他说着,回头就跳下了城墙,在敌我双方一片的惊呼声中,迅速地下落,只听到“彭”地一声,那是钢铁撞上石块时的声音,就算不用去看,也知道,这三丈多高的地方跳下来,又是落在乱石之中,必死无疑! 而那四名晋军甲士,也跟着仰天长笑,然后转身,手拉手地跳下了城墙,又是一阵撞击之声,伴随着城外晋军们的悲呼,转眼间,就没了动静。 贺兰哈里木收起了笑容,正色改容,以手按胸,对着那唐方跳下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而一边的上千鲜卑军士,也跟着行礼,这是作为军人,对于同类们最高的致敬。对于勇士的壮烈牺牲,这种崇敬与尊重,是超越国家与民族的。 城下的晋军也停止了弓箭的发射,所有人都单膝下跪,对着城墙之下的唐方,那已经头破血流,碎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致敬,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这会儿却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 长围之上,王玄谟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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