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点头:“本王受陛下的兵符命令,勒兵于此护卫,保护仪式现场,如果要本王离开,也需要有兵符下令才行。” 慕容兰微微一笑,玉腕轻抖,那大燕的兵符顿时就出现了在她的掌中:“北海王,大燕兵符在此,你现在可以退了。” 慕容镇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同他的座骑都向后退了两步:“这,这怎么在你的手中?” 贺兰敏冷笑道:“北海王,你恐怕没想到吧,为了确保这大婚仪式的顺利进行,防止有些人借机生事,这兵符,陛下可是一直留在长公主的手中,就是让她临机决断,便宜行事的。现在,请你听令,退回城中。” 慕容镇的眼中光芒闪闪,紧紧地勒着缰绳,却不说话。 慕容兰看了一眼他的周围,百余名亲卫骑兵,身着蓝甲蓝袍,与百余名绿甲绿袍的悦部骑士,混在一起。但那些北海王府的亲卫骑兵,却很多人都眼神中没有战意和斗志,虽然都看着慕容镇,但眼中的神色,却是一种不愿从命的哀求与挣扎,显然,他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作无谓的牺牲了。 慕容兰的心下稍安,说道:“各位将士们,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们已经备好了上好的美酒与美味的烤羊,就是让大家享用的,现在大家可以去啦。这是陛下的命令,还不快去?” 北海王身后的几个统领,应声附和道:“兄弟们,还等什么,有美酒烤羊吃啦,快随我来。”这几个人也不等慕容镇的命令,率先就打马回转,而七八十骑跟着他们马上就转向了城门方向,留在慕容镇身后的,不到二十骑了。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大王,其实你想什么,我也清楚,你自己也知道,就凭你的实力,就算刘裕真的孤身前来,你也杀不了他,和平来之不易,死了儿子的不止你一个人,如果全纠结于这些恩怨,我们慕容部不仅亡国,还会灭种,这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放下吧,给大家留条活路,也给你自己留下忠义之名。” 慕容镇的眼中泪光闪闪,仰天长叹道:“罢了,天意如此,非我一力可以挽回,害死我儿子的,也不是刘裕,而是黑袍,兰公主,祝你大婚顺利,仪式结束后,我会亲自找黑袍讨还公道,到时候,你别拦我。”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到时候黑袍也会交给晋国处置,你想如何,可以向晋国申诉,我想,抱你同样想法的人,不会在少数。” 慕容镇二话不说,打马就向着城门方向驰去:“随我来,喝酒,吃肉,缴械,交女人!” ===第三千八百四十一章 汉匈故礼迎新妇=== 慕容兰平静地看着慕容镇和他的手下,策马狂奔,驰向了城门一带,身形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而后方的那些撒花的妇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仍然在那里一边欢呼,一边向天空抛撒着花瓣雨。 悦寿长舒了一口气:“北海王果然是战心不死啊,也只有兰公主你厉害,能镇得住他,刚才那会儿,我都准备要动手把他拿下了,要是真这样,那今天这大婚,也办不成啦。” 慕容兰说道:“丧子之痛,痛彻心肺,北海王有这样的执念,也不足为奇,只是他还是以大局为重,知道不能以一已之私,让十几万族人都没了性命。这样也好,悦尚书,你们刚才说的迎来送往的这个,刘裕那里知道吗?” 悦寿摇了摇头:“我们只安排了我们这边的仪式,就连赐婚之事,也是晋国那里的王皇后临时决定的,两边如何对接,我还真没想过呢,原来以为就是你这样走过去就完事,可北海王这一提,我倒是觉得,有它的道理。” 慕容兰点了点头:“那麻烦你辛苦一趟,过去支会晋军方面一声,让我夫君走到这中间隔离地带,与我相会,娶我过门。把刚才北海王说的这些道理跟他说一下,他是一定会答应的。” 说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把手中的兵符递向了悦寿:“为表诚意,我们主动先献上这大燕的兵符,并且尽撤这前方的军士,后退到城门一线,请刘裕放心。” 悦寿的面露喜色,接过这兵符,跳回马上,顿时就驰向了晋军的阵列,伴随着他拉长的声音:“我乃大燕礼部尚书悦寿,特来相商大婚典仪之事,我乃大燕礼部尚书悦寿,特来相商大婚典仪之事。” 看着悦寿远去的身形,贺兰敏轻轻地叹了口气:“慕容镇果然有异心,要不是你带着兵符,只怕今天就要刀兵相向了。”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慕容镇,而是我大哥,不过现在一切都没事了,只等仪式进行,等悦寿谈好之后,我就要到刘裕那里了,不会再回来,而兵符,我会给你,你和你大哥到时候作好准备,接管广固城中的燕军,放下武器,接受晋军的改编。” 贺兰敏睁大了眼睛:“把燕军交给我们贺兰氏来管理?你没搞错吧。” 慕容兰叹了口气:“大燕已经不存在了,这燕军,也不必再交给慕容氏,我的这些同姓亲族们我最是了解不过,个个野心勃勃,一有机会,都会生乱,我们的族人想要活命,再也经不起这些动乱了,你大哥擅长治军,是个将才,也深得军心,由他来执掌这兵符,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到时候,我会让慕容超和慕容镇这些人先回建康,至于其他的慕容氏领兵的将帅,也会分批率领本部人马,以平叛的名义编入晋军中南调,后面留在广固的多是临时征集的部落族人和老弱,你们兄妹到时候把这些人妥善安置回各个牧场,尽量打乱原来的部落组织,重新混编,如此,才可万无一失,长久平安。” 贺兰敏笑了起来:“难道你就不怕,我大哥手上有了兵符,在这里也不安份吗?” 慕容兰跟着笑了起来:“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曾经拥兵数十万,雄居一方的南燕都亡了,难道你们贺兰部会觉得更强吗?只有好好的老实当一个晋国子民,才能给自己,给子孙后代谋福利。” 说到这里,慕容兰看着那襁褓中的刘义真,叹了口气:“敏敏,你很聪明,知道只有对小义真好,才是对自己好,多的我不必说了吧。” 贺兰敏正色道:“我的好姐姐,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好小义真的周全,好了,也陪你走到这里了,这孩子,你还是自己抱着的好。” 慕容兰摆了摆手,笑着转过了身:“不急,一会儿,我要刘裕亲自抱着他,这个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爱情的结晶,也是晋燕两国和平的象征,理应由他,亲自带回。” 晋军,帅台之上,刘裕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恭敬地献上兵符的悦寿,平静地说道:“悦尚书,这兵符真的是我夫人要你带来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一挥手,刘穆之上前接过了这个兵符,在手上仔细地看了几遍,回头向着刘裕和王妙音点了点头:“确实是燕国的飞天马兵符,就是慕容兰带走的那个,不过,悦尚书,为何兰公主不亲自送来呢?” 悦寿站起了身,行了个礼:“因为兰公主说,这场婚礼,不止是她和刘将军两个人之间的事,还象征着汉胡和平,双方百姓永远融合,再无争斗,应该彷古之和亲礼仪,由刘将军亲自去接她回来才是。” “毕竟,现在我大燕皇帝还没奉玺出迎,法理上,大燕还没有亡,应该是用两国平等的和亲礼仪来进行。也请王皇后,刘将军能理解。” 王妙音的眉头一皱:“本宫已经给慕容兰赐回了臧爱亲之名,这些,就没必要了吧,再说慕容超出降只是个仪式,不代表什么,之前臧爱亲不是已经毁了苦无失,也说过从此再无慕容部了吗?” 悦寿恭声道:“慕容部虽亡,但大燕还在,也请王皇后能尊重和体念我们燕国子民的心情,我等感激不尽。”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本来一个喜庆的大婚仪式,非要搞的这样迎来送往的,兰公主来我晋营,回归她夫君的怀抱,难道还怕我们害了她不成?罢了,既然你说依汉匈和亲旧礼,那我们也派人护送刘将军去迎回夫人便是,来人” 刘裕突然举手一摆:“不必如此,我自己去即可。刚才阿兰让前方的将士们撤回,我们也不必搞得过于紧张,悦尚书,前面带路,我跟你去迎亲。” ===第三千八百四十二章 乐极生悲泪满襟=== 刘穆之的眉头轻轻一皱,低声道:“寄奴,不要大意,离开我军的军阵,到敌军攻击的范围内,当心危险。” 刘裕自信地摇了摇头,看着刘穆之手中的兵符,说道:“阿兰既然把兵符当成信物送来,就说明燕军的调动,完全由她掌握,现在她人也到了我方面前,没有过来只不过是为了遵守这和亲之礼而已,这同样不是为了矫情,而是为了让燕国的军民看清楚,我们是尊重他们的,以后也会保护他们,一如当年的大汉对匈奴的庇护和宽容。” 悦寿激动地点着头:“刘大帅不愧是心胸广阔,是的,我们就是这样想的,如果您能亲自过来迎娶兰公主,哦,不,是迎回您的夫人,那我们的军民,定会把您看成自己人,再也不用担心受到伤害和歧视啦。”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那希望你们不要学那些匈奴人,被大汉收留和庇护,最后在汉人王朝危险之际,却是反咬一口,酿成永嘉之乱。” 悦寿不停地摇头道:“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的,到时候大晋可以分离我们的部落,打散我们的族人,绝无怨言。” 刘裕回头看了一眼王妙音:“皇后殿下,这里还请你主持局势,我现在去迎回阿兰,回来之后,她就是臧爱亲了,两国也会有真正的和平。也请你准备一下,后面慕容超的奉璧出降仪式,是需要你主持的。” 王妙音点了点头:“今天是刘将军大喜的日子,去吧,这是你应得的,也是她应得的,不过,穆之说的不错,万事小心。”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悦寿说道:“走吧,悦尚书,带我去接我的夫人回来。” 看着刘裕那雄壮的身形走下了帅台,王妙音的眉头微微一皱,转头对刘穆之说道:“还是不可大意,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慕容兰交出兵符之后,可能未必就是所有人会听她号令了,我们这里,还是要以防万一。” 刘穆之沉吟了一下:“不需要吧,寄奴是胆大心细之人,之前那么多次战场上遇险,几乎是绝境都能给他逆转,他的警觉性远远超过常人,就算那边有埋伏,也逃不脱他的双眼。” 王妙音咬了咬牙:“凡事就怕乐极生悲,这是寄奴走上人生巅峰的一刻,攻灭敌国,迎回爱妻,人生之极乐,无过于此,就怕他一时激动,给人突袭,而且,黑袍这个老鬼还没捉拿到手,总是有意外,穆之,你现在下令,要阿寿和铁牛做好警戒,一旦有事,马上警戒。”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亲自去处理,妙音你放心。” 他那肥硕的身形,就象一个肉球,顿时滚下了帅台,只留下王妙音独立台上,看着一行人先后远去的背影,她的口中喃喃道:“裕哥哥,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但愿你能找到你想要的幸福。” 刘裕的心跳在加速,他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轻盈,两边夹道的晋军将士们,齐齐地在以剑鞘击盾,军靴踏地。为了表示出足够的和平诚意,今天列阵的将士们,个个刀剑入鞘,槊尖缠布,并没有把兵刃露出,平时那肃杀的军阵,今天多了几分祥和,无数张熟悉的脸在他的眼中闪过,却又是记不起来是谁,刘裕知道,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而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站在远处,却又触手可及的那个大红色的倩影。 是的,那正是自己的爱妻,这会儿身披嫁袍,戴着鲜艳美丽的羽冠,就站在两国两军的分界处,尹人的容颜仍然是倾国倾城,但风儿微拂,却是让她额前的几缕白发飘荡,看着自己的含情脉脉的双眼,眼角也现出些许的鱼尾纹,刘裕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她,居然都已经在这恩恩怨怨的几十年间,不再是少年,再回首,人生已近半百,虽然功业有成,但付出的,却是大好年华。 刘裕的耳边,将士们的欢呼声突然消失不见,慕容兰的呓语声,却是回荡着,一如远处的她,朱唇启动,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呢喃:“狼哥哥,你终于来接我了。” 刘裕激动地点着头:“是的,我来接你了,就象在草原上,我说过的,我和你,永远也不会分离,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我也一定会带着千军万马,来迎娶你的。”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是的,我们终于等到这天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就不再有隔阂,无论是天道盟,还是王妙音,都不能再拆散我们,我只会属于你一个人,为你生儿育女,助你相夫教子,帮你成就霸业。天道盟所有的秘密,我会帮你一起破获,你想要的那个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的世界,我会帮你实现。” 刘裕哈哈一笑,加快了脚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迎回我的妻子,爱亲,这些年,你受苦了,我知道,你为了我,作了多大的牺牲,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慕容兰的身形,越来越近,刘裕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至近乎小跑,一如他那越来越急的心跳,他分明听到慕容兰在对自己说:“狼哥哥,莫要太急,这么多人看着呢。这可是大礼仪。” 刘裕坚定地摇着头,几乎是冲刺了起来,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越过了悦寿,直扑向了慕容兰,他张开手,去抱向自己的爱妻,几乎要从嘴里吼出来:“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阿兰,我再也不想等了,哪怕是一瞬间,我也不想” 他可以看到,二十步之外,慕容兰的脸上,绽放出了如花的笑容,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爱意,一如在五桥泽边的那个夜里,自己在生死存亡间,隐约中看到的那个女中豪杰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是如此地纯粹,如此地坚定。 慕容兰也张开了怀抱,整个人向前,似乎想要迎向自己的夫君,她这一下奔得如此地快,如此地毫无保留,以至于她那饱满的胸前,突然冒出了一截槊尖,快得甚至不沾一滴鲜血,直扑进刘裕怀中的那一刻,还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暖,而这一刻,刘裕的耳边却传来慕容超那疯狂的吼声:“缴械,不交女人!” ===第三千八百四十三章 血色婚礼天人隔=== 刘裕的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地嘈杂,慕容超的吼叫声如此地可怖,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荡着:“缴械,不交女人,缴械,不交女人,谁要我们大燕的女人,谁就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冰冷的槊尖,狠狠地顶到了刘裕的右胸,如果不是内衬的精钢软甲,这一下肯定也能把他扎个透心凉,但是他仍然感觉到这尖锐的槊尖,扎在自己身体上的那感觉,一如当年在乌庄时,被那夺命一失射中时的感觉。 可是,那尖锐刺痛的感觉,只有开始的那一下,渐渐地就消散了,尽管硬硬的东西仍然顶着自己,但是慕容兰那温热的身体,撞在自己怀中的感觉,却是超过了这冰冷的槊锋,而一口鲜血,则直接喷到了刘裕的脸上。 刘裕忽然意识到,这一顶之下,把这一记飞槊,重新顶回到了慕容兰的体内,无异于狠狠地从她的背后,抽出了这根飞槊,甚至,超过慕容兰的肩头,他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这根沾满了鲜血的槊杆,足有二尺多,就这样在慕容兰的右肩胛骨那里,微微地晃动着,血珠子串成了线,还在沿着槊杆下流呢。 刘敬宣的声音也在前方吼起:“狗日的,混蛋,保护大帅,保护大帅,保护兰公主!” 向弥那巨大的身形,连同他那身上那股子熟悉而浓烈的男人味道,钻进了刘裕的鼻子里,天光一下子昏暗起来,那是向弥手中举着的大盾,挡住了日光,“呜”的一声,那是飞槊划过长空的啸声,连同着击中大盾盾面时的巨响,连同着向弥的脚步给生生击得在地上划出半尺之远时,那军靴划地时的凄厉叫声,最后跟向弥的吼骂之声混在了一起:“狗日的,看老子不杀光你们,顶盾,顶盾,顶你奶奶个盾啊。” 孙处的叫声在边上响起:“铁牛,别犯傻,快拉走寄奴哥啊。” 向弥的吼声越发的嘶咽,带着几分哭声:“拉你奶奶个头啊,没看到大嫂成这样了吗?你小子有说话的劲快给我冲啊,冲上城头,杀了这些乌孙狗贼,别让他们再他娘的射” “彭”地一声,又是飞槊狠狠地击中盾面的声音,向弥的闷哼声中,一根槊杆,就擦着刘裕的脑袋上不到半尺的地方飞过,他的新郎官帽,被直接带飞,一头的乱发,顿时披散了下来,垂到了慕容兰那秀丽而惨白的脸上,而这张脸上,美丽的一双大眼睛,仍然饱含着爱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刘裕。 贺兰敏的哭声也在刘裕的耳边传来:“刘裕,这里太危险了,快抱着阿兰离开吧,你就是不为你着想,也要想想你的儿子啊。” 慕容兰轻轻地动了动嘴,咯出一股鲜血:“敏敏,你,你快走,走啊。” 贺兰敏大叫道:“不,好姐姐,我不走,我说什么也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慕容兰摇了摇头:“记得,记得你的话,你要,你要用命来保护,保护小义真,走,走啊。” 贺兰敏咬了咬牙,从地上跳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正在哇哇大哭的刘义真,向着后方头也不回地跑去,几个盾卫飞快地扑到了她的身后,举着盾,倒退着向后,任凭那空中飞舞的断槊在四周不停地落下,也是拼死掩护着这个女子,还有她怀中的孩子。 刘裕的虎目含泪,一滴滴的泪珠从他的眼中落下,滴到慕容兰的脸上,他的耳边传来慕容镇在百余步外的怒吼声,以及人马的嘶叫之声:“冲啊,杀刘寄奴,杀刘寄奴啊!” 鲜卑人的哭喊之声,响成一片,到处是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惨叫声:“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快闪开,闪开,跑啊,快跑啊。” 而刘敬宣的厉吼之声,也是在这一片兵慌马乱之声中,格外的明显:“放箭,放箭,别让骑兵突击近前,盾槊手上前列阵,快,快啊!” 可这外面的一切,刘裕已经渐渐地听不到了,风声,杀声,惨叫声,整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不复存在,他的眼中,只有这个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只有这个陪他二十多年,与他无数次生死与共的女人,只有这个跟他爱恨纠结,相爱相杀了一生的爱人,也只有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多么地爱这个女人,多么地不想失去她,在即将跟她永别的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如同在这些盾牌之下一样,没有了任何的光明。 慕容兰的眼中,神光开始发散,她吃力地抬起了手,抚着刘裕那失声痛哭而泪水成行的脸:“狼,狼哥哥,别,别这样,你,你是大英雄,你不,你不可以哭,不可以让人,让人看到你的,你的脆弱。” 刘裕拼命地摇着头,紧紧地抓着慕容兰的手:“我听你的,我不哭,我不脆弱,阿兰,我现在就找名医来治你,胖子一定可以救活你的,一定可以。”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哆嗦着,要往怀里摸,一边摸,一边咬牙道:“我这里还有神药,你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 慕容兰的手突然拉住了刘裕探向怀中的手,惨笑道:“别傻了,狼哥哥,这一下,这一下穿心,心而过,你的,你的神药,救,救不了我,不要浪费,浪费在我身上了。” 刘裕一下子咆孝了起来,大吼道:“不,说什么我也要救你,等我!” 慕容兰的指甲,突然狠狠地一发力,重重地嵌进了刘裕的腕肉之中,甚至掐中了他的经脉,即使是强悍如刘裕,即使是他那寻常刀剑也难伤分毫的铁腕,给慕容兰这一下发力,也是深深地掐中,手腕一阵酸软,竟然是发不出半点力气,刚刚要探入怀中的手,就这样悬在了空中,哪还能再进去半寸? 慕容兰的声音,在刘裕的耳边急促的响起:“刘裕,我没有时间了,听我把话说完,这比我的性命重要,你如果真的爱我,就尊重我这最后一次,我求你了!” ===第三千八百四十四章 芳魂将逝天地崩=== 刘裕紧紧地咬着嘴唇,他的目光,停留在慕容兰的胸口,那透出体外的槊尖,理智告诉他,这样穿心而过的一槊,正常人早就当场毙命了,也就是慕容兰体格远远强于常人,护着一口元气不散,才能活到现在,那神仙药草可以让任何外伤愈合,但这种伤及脏腑的致命伤,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无法救回的,现在自己哪怕微微一动慕容兰的这一槊,恐怕都会让她命丧当场。 刘裕的心底如同一团乱麻,却是本能地点头道:“我听你说,阿兰,我什么都听你说。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慕容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轻声道:“狼哥哥,我们,我们还是低估了,低估了我们的,我们的对手,我,我走之后,你,你要好好的,你要,要理智,不要,不要试着,试着为我报仇,不要,不要因为愤怒,因为愤怒,去伤害,伤害我的族人!” 刘裕咬着牙,摇着头,恨恨地说道:“就是你的这些想要保护的族人,就是他们害的你,射你的这一槊,就是城头的慕容超亲自发射的,现在慕容镇还带着骑兵想冲过来,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些!”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亡国之恨,丧子之痛,他们这样做,也不奇怪,狼,狼哥哥,我终归,终归还是输了,我,我没有办法化解,化解这两边的矛盾,但是,但是我求你,普通的,普通的族人是,是无辜的,她们,她们真心为我祝福,为我,为我出嫁撒花,我,我从她们,她们的眼里,看到的,看到的是真心,求你,求你放过,放过百姓。” 刘裕的双眼痛红,低声道:“如果,如果你不在了,我要所有鲜卑人陪葬。”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暗然道:“杀戮解决不了,不了仇恨,只会,只会一代代的仇杀,狼,狼哥哥,我们,我们在草原上见过那么多复仇与灭族,他们,他们的仇恨消了吗?我不想,不想因为我,而让,而让汉胡和平的梦,破碎,破碎,狼,狼哥哥,你,你是仁爱之人,不要,不要因为我而失,失去这些。” 刘裕咬着牙,泪水在脸上流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爱亲,我的妻子,我不会乱杀无辜,但是,但是首恶之人,我不会放过!”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柔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这样的人,狼哥哥,我,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我就喜欢上了你,喜欢你的侠义,喜欢,喜欢你面对邪恶的无畏,那是,那是我从小到大,没有,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喜欢你,我,我又害怕喜欢你,因为,因为我知道自己,知道自己身在黑暗中,不配,不配和你在一起。” 刘裕一把紧紧地搂住了慕容兰,因为他感觉,慕容兰的身体在渐渐地变冷,他不停地亲吻着慕容兰的额头,发疯般地说道:“不,你配,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你身处黑暗,心却光明,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治好你,我们还会有长久的幸福,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兴弟还等着你,我娘还等着你,你” 慕容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狼哥哥,是我,是我大哥在搞鬼,他,他可以控制慕容超,你有仇,有恨,冲他一个人去,不要,不要连累无辜。还有,我,我看到过未来,天道盟,天道盟的邪恶,邪恶,强大,超过,超过你,你的想象,收,收手吧,做你的帝王,不要,不要试图去,,去消灭他们。” 刘裕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不,我要报仇,我要为你报仇,我不能让天下的百姓,这样永远给,给这些邪魔所害,我一定要消灭他们!”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罢了,这,这是你的执念,也是,也是你作为大英雄的宿命,我,我不能阻止你,如果,如果你要消灭,消灭天道盟,你一定,一定要娶,娶,贺兰敏。” 刘裕这下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你,你说什么?贺兰敏?我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慕容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她,她是个苦命,苦命的女人,本性,本性并不坏,她可以,可以保护义真,也可以,也可以帮你对抗黑暗和,和邪恶,你身边,身边的都是好人,正直的人,好人无法对付邪恶,因为,因为他们想不到这些邪恶的程度,敏敏,敏敏她可以,如果,如果你要跟天道盟战斗到底,你,你需要她。” 刘裕没有说话,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慕容兰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听我说,狼哥哥,还记得,还记得我们离开草原的最后一晚吗,服侍你的女人,是,是敏敏易容扮成我的,她,她早就是你的女人了。” 刘裕这一下惊得差点把手松开,那一夜,他至今难忘,平日里沉静高贵的慕容兰,那一次是如此地风情万种,甚至有那么多独门绝活,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也只有那么一次,这个问题,在他心中隐藏了多年,今天,终于释然。他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慕容兰喃喃道:“她是,她是巫女,有,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但需要,需要真龙之元,狼,狼哥哥,你是,你是这个世上的真,真龙,独一无二。” 刘裕哭着低声道:“我,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我来自,我来自后世,我穿越千年,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为了和你相遇,阿兰,不要离开我,我一定能治好你。” 慕容兰勐地一睁眼,嘴角边却闪过一丝微笑:“原来,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你有这样,这样的见识,此生,此生能和你在一起,我可无憾。狼哥哥,答应,答应我,登上帝位,繁衍,繁衍子孙后代,建立,建立你自己的王朝基业,只有,只有这样,你才能,才能战胜你的敌人。” ===第三千八百四十五章 一掌打醒梦中人=== 刘裕咬着牙,紧紧地抱着慕容兰,却已经是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点头。 慕容兰的左手,颤颤巍巍,拿出了一块早已经血染的红巾,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喃喃道:“狼哥哥,我,我的容颜,靠那,靠那天道盟的邪法维持,这一切,将要消失了,就象,就象我们的爱,终是,终是虚幻!” 刘裕勐地抬起头,一把掀起了慕容兰的面巾,一张枯黄而颧骨突出的脸,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就在这一刻不到的功夫,倾城绝色的慕容公主,居然就衰老成了这样,可是刘裕的眼中,只有爱意,他柔声道:“不,这一切,都是实打实的,我现在眼中见到的,是我的前生,还有今世,前所未见过的美丽,发自灵魂的美。”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脸上则挂着满足的笑容,而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化为呓语:“我,我多希望,我们,我们永远没离开,没离开草原,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只有你我,只有” 她的手,勐地从刘裕的手腕上滑落,最后一丝游息,也就此中断,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天地间变得一片黑暗,而刘裕的世界,也就此寂灭。 刘裕呆呆地跪在原地,抱着慕容兰的身体,这具刚才让上天都会为之妒嫉的绝美躯体,这会儿已经成为了一具正在变得冰冷的尸体,她的脸上还挂着幸福而满意的笑容,毕竟,能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里,放下一切的爱恨情仇,也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吧。 风声呼啸,飞槊划过长空,击中大盾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地在微微地颤抖着,那是铁骑冲锋时的震动,四周的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甚至现在还加入了投石机的怒吼,飞石腾空而起,直奔城头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可刘裕仍然是心如死灰,就这样抱着慕容兰的尸体,任由尹人身上的鲜血,染得自己满手满身都是。 刘裕喃喃地自语道:“阿兰,我们在一起,不会分开,我们不会分开的。” 向弥的吼声在刘裕的耳边回荡着:“大哥,快走啊,这里危险,敌军骑兵” 他说着,一阵羽箭破空的声音,伴随着箭失击中盾面的声音传来,向弥跟着大骂道:“驴球日的慕容镇老狗,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 而他骂完后,转过头来还要大叫让刘裕撤离,可是一眼看过去,却只看到了慕容兰那带着笑容的尸体,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嘴微微地半张着:“大嫂,大嫂她” 一根羽箭从他持着的盾面上飞过,一箭就把他的头盔给击飞,远远地落到了两丈多远的地方,砸到后面的盾墙之上,才重重地落地,而铁牛的一头乱发,也跟着披散了下来,他的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地盯着慕容兰,就这样持续了足有十秒钟,突然发疯般地吼了起来:“还我大嫂命来,还我大嫂命来!去死吧,去死吧!” 向弥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大盾,抽出背后插着的两把大斧,势如疯虎一样地冲上了前去,很快,前方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与马嘶之声。 而向弥身边的一众亲兵护卫们,也都大叫着:“保护铁牛哥,保护铁牛哥。”然后,或持盾上前,或扔下大盾抽出兵刃上前厮杀,很快,刘裕的面前,就变得一片空旷了。 丁午的身形,很快地站在了刚才向弥的位置上,刚刚亮起的天光,又变得再次暗澹,他一边挥舞着大盾,抵挡着满天的飞失,一边叫道:“寄奴哥,人死不能复生,这里太危险,你先撤啊。” 刘裕置若罔闻,只是深情地凝视着怀中之人,柔声地一遍遍说道:“阿兰,你好美,我们一起回家,兴弟,我娘都在等着你呢。” 他这样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根根的箭失,飞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后或者是身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十步,五步,三步! 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刘裕的脸上,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这让刘裕顿时从自我的世界中给拉了出来,他抬起头,看着这一巴掌的方向,只见王妙音神色凛然,粉面含霜,就这样站在他的身边。 刘裕一下子愤怒地跳了起来,抽出斩龙刀,一手抱着慕容兰,一手执刀指向了王妙音,大吼道:“就是你,是你害死的阿兰,对不对?!” 王妙音的脸,就这样迎着刀锋,不到五寸,她那瑶鼻的鼻尖,甚至可以感觉到刀锋上森冷的杀气,可是她不闪不避,杏眼圆睁,大声道:“醒醒吧,刘裕,你现在的样子,跟当年谢停风兄弟死在你怀里时,有区别吗?因为心爱之人的死,就意志消沉,失了分寸,你如何对得起手下的十万兄弟?” 刘裕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眼泪在脸上流淌着:“可是,可是阿兰她” 王妙音咬着牙,眼中泪光闪闪:“当年打醒你的,就是你怀里的这个女人,她已经死了,可是战斗还没有结束,你的仇人还在,他们还在反击,四周一片大乱,你作为主帅,不去战斗,不去稳定军心,却在这里抱着个尸体在哭,你以为慕容兰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刘裕的眼中,燃烧起了火焰,咬着牙:“我要给阿兰报仇,我要报仇!” 王妙音素手一指前方,几根羽箭,从她的头顶和身边飞过,几个亲卫想要上前阻挡,她突然抽出了莫邪剑,一股森冷的杀意仿佛把周围数丈之内的空气给冻结,伴随着她的厉啸之声:“全都退下,我能保护我自己,刘裕,现在我以大晋皇后的身份命令你,回去战斗,为慕容兰报仇,她说的对,是黑袍搞的鬼,现在他就在城里,千万别让他跑了!你的斩龙刀,应该对着你的敌人,对着害死阿兰的仇人,而不是对着我!” ===第三千八百四十六章 回复战意帅千军=== 刘裕勐地醒转了过来,他咬着牙,轻轻地把左臂环着,抱着环中的慕容兰放下,用手轻轻地拂了一下她的脸庞,柔声道:“阿兰,等我,我这就去给你报仇,亲手报仇。” 当他重新站起身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与坚强,他一手解下了自己胸前的大红花,放在了慕容兰的胸前,一阵凌厉的气势,配合着他手部的动作,身着的红色婚礼服,也是碎成片片丝缕,露出了里面的精钢铁甲,一边的丁午献上了他的战盔,刘裕一把抓过,戴在了头上,只一下的功夫,他就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神,那个指挥千军万马如卷席的大晋主帅刘裕。 王妙音微微地点头道:“这才象你,刘大帅,无论是为阿兰报仇,还是为大晋的江山服役,你都应该做你应该做的事。阿兰的不幸,证明了这些鲜卑人的狼子野心,我们对他们所有的仁义,安抚,都打了水漂,现在阿兰不在了,再无人可以镇得住他们,我作为大晋皇后,授予你便宜行事之权,如何处置,由你一已决定。” 刘裕的手上身上尽是鲜血,就连脸上,也是一片殷红,形如厉鬼,他咬着牙,满脸都是杀气:“谨遵皇后旨意,鲜卑降人作乱,都是末将办事不力,末将现在就去平定叛乱。还请皇后摆驾退后。” 王妙音点了点头,上前亲手抱起了慕容兰的尸体,几个身后的侍女连忙想要上前代劳,却听到王妙音厉声道:“全都退下,臧夫人是本宫最好的姐妹,本宫要亲自带她回去。刘将军,你放心作战,后面的一切有我照料。” 说着,她就这样抱着慕容兰的尸身,飞快地向后奔去,几个起落,就飞到了帅台方向,身后的军士们看得目瞪口呆,做梦也想不到,大晋的皇后,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刘裕转过身,沉声道:“传令官何在?” 刘钟的怀里抱着令旗,已经跑到了刘裕的身边,沉声道:“大帅,传令官刘钟在此,等待您的帅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里太危险,敌军城头的床弩和铁骑的弓箭都可以…………”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呯”地一声,就在刘裕身前不到五步的地方,一个顶着大盾的军士,给一枚飞来的弩枪,正中面前的木盾盾面,大盾直接给这一弩贯穿,余势未尽,他的整个人也给一枪穿透,仰天就倒,尸体就这样落在刘裕身后不到两步的地方。 两个后排的盾士,连忙举盾上前,顶住了这个战死军士的空挡,而三个民夫则迅速地奔来,抬着地上的这个阵亡将士的尸体向后奔行,鲜血洒得满地都是。 刘钟的脸色一变,单膝下跪:“还请大帅速速回帅台指挥,让您来这里迎亲,显然是贼人的奸计,您不能…………” 刘裕头也不回,沉声道:“我刘裕在战场上,有进无退,要我保命惜身回到帅台上,那我如何指挥将士们进攻和冲锋?让兄弟们去冒险送死,自己却到安全的地方,我刘裕不是这种人,也永远不会做这种事。” 说到这里,刘裕大声道:“前面的盾牌让开,给我垫下脚,我要察看战场的情况。” 刘钟一下子跳起身,指挥着身后的十几个拿着木箱的军士道:“快点让大帅升高望远。” 很快,刘裕就站上了十余个箱子摊开叠起的地方,他的左手拿着面铁盾,右手则拿着斩龙刀,射向这个方向的弓箭和弩枪,已经越来越少了,从他这个方面可以看到,雨点般的投石,不停地砸向广固的城头,而一部部的弩机,则被这些飞石所击中,连同后面的军士们,一起化为碎片与肉泥。 慕容超已经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一样,仍然操纵着中央的那部弩机,在不停地发射着,也不知道是指挥投石机的刘穆之刻意下令,还是运气的原因,所有的飞石都没有飞向他,也只有他的这一部弩机,还能不时地发出三尺长的弩失。 而在城下,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在城外列集的十余万燕国百姓,这会儿如同炸了窝的牛羊一样,哭天抢地,到处乱跑,百余骑蓝色的俱装甲骑,这会儿正在慕容镇的带领下,向着晋军的阵列,发起冲锋。可是因为面前堵了太多的鲜卑族人,让他们的战马根本冲不起来,即使有人咬牙撞倒几个拦路的百姓,但很快就会给前面更多的,更拥挤的人群所挡,再难向前,也只能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在马上搭弓放箭,对着刘裕的方向射击。 可是在刘裕的面前,已经有起码三四千的晋军甲士列阵防守了,刘敬宣指挥着他们,举着大盾,列着三线的阵列,矛槊从盾缝之前伸出,直指前方,列成一道杀气森森的槊林,阻止着前方无论是平民还是军队的冲击。 而在盾后,上千的弩手与箭手,则是持弓执弩,在指挥官的号令之下,向前前方五十到一百五十步的方向,进行着箭雨射击,不管是不是向着这个盾阵冲来,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在这样的箭雨攻击下,纷纷中箭扑地,而前方的这一大片区间,已经倒下了无数的身体,血流成河,起码有五千人以上,已经给射成了刺猬,伤者还在呻吟惨叫着,而更多的死者则是给压在尸堆之下,无声无息了。 向弥等两三百重甲,执着刀斧的力士,则是拿着兵器,向前一路勐砍,真正是叫杀出一条血路,地上的燕国军士,身上披甲,手中执兵的,不管是不是还活着,都会给他们刀斧翻飞,生生地砍成几截,尤其是向弥,两把斧头的刃,几乎都要给砍卷了,身上尽是血肉碎块与内脏的残片,一边砍,一边吼叫着:“还我大嫂命来,还我大嫂!驴球日的,死吧,去死吧!” 刘裕缓缓地拉下了面当,沉声道:“传令,所有鲜卑人,扔掉手中兵器,跪下不动者免死,正面阻挡我军或者不下跪者,杀无赦,前军,推进!” ===第三千八百四十七章 独立军前悍刀行=== 随着刘裕的军令,前方立着的军阵,开始了行动,本来锁盾于地,蹲在地上向前伸出长槊的槊手们,纷纷起立,而原来大概在人腰以下高度的槊杆,也向上提了半尺左右,在腰腹之上的位置,第一线的数百大盾槊手,就这样齐声地喊着口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向前缓行。 而在前方砍杀的向弥等人,则分散得更远,隔着五六步一人,举着血淋淋的屠刀与战斧,扛在肩上或者是横于胸前,走在后方的槊阵之前,左手持着盾牌,抵挡着来自前方的弓箭射击,踏着已经淹没脚踝的血水,踢开挡在身前的尸体,步步向前。 刘裕的长发从头盔之下的缝隙伸出,盖着他的侧脸和脑后,随风飘扬,他手中的斩龙刀斜向右侧方了原来的中军位置,走向了前军那里。 刘钟的脸色一变,抱着帅旗向上跑,想要跟住刘裕:“大帅,请缓步,你走得太快了。” 刘裕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亲自给我的妻子报仇,谁也别拦我,冠军将军刘敬宣何在?” 一声战马的长嘶,伴随着铁蹄踏地的声音,刘敬宣从前方驰马奔回,行进的军士队列迅速让开了一条通道,让他直接奔到了刘裕的面前,见到刘裕,他的双眼也是红红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寄奴,对不起,我们” 刘裕摆了摆手,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悲伤或者愤怒的情绪:“阿寿,不要多说了,现在还在战斗,敌人的首脑还在城中,如果我们要为阿兰报仇,千万别让他跑了。” 刘敬宣咬着牙:“刚才混乱的时候,那悦寿趁机抢了匹马跑回去了,他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引你过去的,那飞槊是要连你一起攻击。” 刘裕摇了摇头:“当时事发突然,我想这姓悦的应该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他真的是合谋刺杀的,当时阿兰中槊倒地时,从背后攻击我是最好的机会,可他却是跑了,应该是同样受了惊吓后的自保之举。”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从城头这么高的位置,这一槊飞来,差个三五丈远都不奇怪,他当时就在我后面不到三步的地方,同样有危险,我想,此人不会是来暗杀我的,很可能是连他也蒙在鼓里。” 刘敬宣长吁了一口气:“还是你看的准,我不及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到这些。那这么说来,这些鲜卑百姓也并不是预谋作乱了?” 刘裕咬了咬牙:“阿兰说得不错,这些南燕百姓,甚至大部分的军士,也不知道慕容超会下手,阿兰说是黑袍操纵慕容超干的,所以罪魁就是黑袍一人,慕容镇也在率部下攻击,但不过百余骑,显然也只是个人行为,现在要防的,是黑袍或者慕容超趁乱逃走,我们得尽快杀进城里才是。” 刘敬宣沉声道:“那不能这样大部队列阵推进,这样影响时间和速度,寄奴,我带铁牛和两三百跳荡兵当先疾行,现在慕容镇的骑兵也给人群所阻,冲不起来,我们需要最快的速度杀到他们近前,把他们砍翻,就可以攻向城门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阿寿,你在这里指挥中军,我亲自带铁牛他们冲击。”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大声道:“不可,你是主帅,不可以轻身犯险,我知道你想给阿兰报仇,可是” 刘裕厉声道:“黑袍有妖法邪术,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我说过,这一战的要点在于捉拿黑袍,这不是我意气用事,而是我必须要做的事,阿寿,帮我指挥好这里,我答应过阿兰,不会乱杀无辜,你约束众军,不要屠戮跪下的燕国军民,我也能早点杀到黑袍面前。” 刘敬宣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你万事当心,我代你行军令。” 刘裕从怀中摸出了兵符,一把抛向了刘敬宣:“冠军将军刘敬宣,现在全军的指挥权交到你手上,迅速平定这城内外,让大家一起高呼放仗不杀,如果有顽抗到底的,坚决消灭,还有,暂时不要到处放箭,伤及无辜。如果有敌军劫持民众不降的,将之包围,找机会让神箭手射杀,不许放走一个叛贼,也不要误杀一个好人。此战,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刘敬宣一把接过了兵符,高高举起,在马上晃了几晃,让周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大声道:“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燕人放仗者免死,如果有乱杀无辜者,军法从事!” 几千军士听得真切,齐声道:“放仗免死,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在这几千人的声浪之中,刘裕突然凌空而起,伟岸的身形一个旱地拔葱,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跳到了前方槊阵之上,一个军士的肩膀之上,而在他的前方,其他的将士们心领神会,纷纷把手中的大盾举起,顶在头顶,刘裕就这样持刀而前,从这些盾牌的顶端飞快地奔过,几个起落,就跳到了整个大阵的前方。 向弥的眼中含着热泪,看着跳到了他身边的刘裕,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已经是满脸血泪纵横,哭道:“寄奴哥,贼人害死了大嫂,贼人害死了大嫂!” 刘裕好不容易才收住的眼泪都快要给向弥这样哭着带出来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用力地拍着向弥的肩膀:“好兄弟,这不怪你,我们现在去给阿兰报仇,绝不能让黑袍这个恶贼跑了!” 向弥大吼道:“不把此贼碎尸万段,我铁牛枉为男人!” 他说着,一抡大斧,洒出一蓬血雨,对着前方十余步外,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几百名燕国百姓大声道:“都闪一边去,谁挡道我砍谁!” 这些吓坏了的百姓连忙站起身,想要向着两边闪去,突然,只听到几声利刃刺进人体的声音,伴随着慕容镇的吼声:“不许退,向前冲,慕容部的族人,有进无退,祖先会保佑我们的,杀啊!” ===第三千八百四十八章 丧子失妻血海仇=== 刚刚准备闪向两边的这些鲜卑百姓,尤其是一些妇人们,给后面的俱装甲骑们的刀枪所迫,又开始缓慢地向着中央集中了,而后面的那些蓝甲骑士们大声恐吓,血淋淋的马刀就在这些百姓的头上挥舞着,逼着他们要向前跑,以他们为肉盾掩护,阻止晋军的推进,给自己创造出拉弓放箭的机会。 刘裕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如同暴雷一样响亮,却是鲜卑话:“想不到北海王慕容镇,也配自称英雄,不过是个躲在平民百姓之后的懦夫!” 慕容镇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前方攒动的人头和大批的百姓,让他一时间看不清楚晋军那边的方向,毕竟,十余名骑士在举盾挡在他的前方,为他防着之前晋军那里射来的箭失! 慕容镇咬了咬牙,沉声道:“什么人,竟然敢辱骂本王,有种站出来!” 刘裕大声道:“我乃刘裕,刘寄奴是也,慕容镇,你不是想给儿子报仇吗,来,我给你个机会,象个男人,别躲在老人妇孺后面放箭偷袭。” 慕容镇双眼圆睁,一把拨开了挡在面前的盾牌,定睛看去,只见百余步外,刘裕持刀傲立于军前,威风凛凛,不可侵犯。 慕容镇咬牙切齿地叫道:“刘裕,你真的是刘裕!想不到你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慕容镇身边的一个神箭手,兴奋地叫道:“自己来送死,天助大王!”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地拉弦上箭,瞄向了刘裕,却看到刘裕也扭头看着自己,眼中是雷电般的神芒闪闪,而刘裕的声音,如怒雷一样,在自己的耳边咆孝着:“来啊,射我啊,让我看看你的箭术!” 这一声断喝,几乎象是定身术一样,吓得这个神箭手浑身都在发抖,一向沉稳的手,即使是中了箭也稳如泰山的胳膊,这会儿却跟筛糠一样,完全控制不住手中的兵器了,刘裕的这股子凛然的杀气,竟然恐怖至此! 慕容镇咬了咬牙,沉声道:“刘裕,多说无益,你单人独刀,立于军前,不过是逞英雄罢了,或者,是想给你夫人报仇吗?” 刘裕摇了摇头:“兵凶战危,每个踏上战场的战士,都要做好马革裹尸的觉悟,只不过,我没想到,你慕容镇也号称一代名将,却是用这种背后向女人下手的卑鄙手段,让人不齿!” 慕容镇恨恨地说道:“刘裕,不用激我,我儿子都死在你们晋军手中,自己也是断子绝孙,早就置生死于度外,只要能杀了你,报丧子之仇,连命都可以不要,还要在乎这点名声吗?没错,你老婆也是我跟陛下合谋击杀的,哈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心也很痛?!”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快感涌上心头,仰天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却是多了几分悲伤与苍凉。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咬着牙:“你要是想为儿子报仇,应该冲我来,慕容兰一直是在为了救你们这些人,为了保你们燕国的军民,甚至几次把命都搭上,对这样的人,你如何下得了手?!” 慕容镇收起了笑容,大吼道:“那又如何?她就算想救全城的百姓,又与我何干?投降了你们,我儿子就能活过来吗?就因为她是你的女人,这点就该死了!从一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假意顺从她的出降,为的就是找机会能杀了你!只可惜,陛下的那一槊还是没打准,只杀了她,没杀到你!” 刘裕冷冷地说道:“湖涂到敌我不分,亲疏不明,南燕的军政都由你们这种贪婪小人或者是愚蠢之辈掌握,怪不得会亡国,慕容镇,你不是想为儿子报仇吗?来,我给你个机会,我就在这里,你来杀了我,就为你儿子报仇了,我杀了你,也是为我的夫人报仇,恩怨两清,别再拿这些百姓当挡箭牌,是男人就痛快点。” 慕容镇的双眼圆睁:“你当真敢和我单挑决生死吗?” 刘裕的身边,向弥叫了起来:“寄奴哥,这老东西不配你亲身犯险,我去砍死他,我去为大嫂报仇!” 刘裕摇了摇头:“那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要报仇是我亲自报,慕容镇,你要有种,就自己来,我刘裕绝不假手他人,不管你身边是一百人还是一万人,我今天必会亲手取你首级!” 慕容镇厉声吼道:“全都散开,我亲自去杀刘裕,全都散开!” 他身边的蓝甲骑士们全都大叫道:“大王,我等跟你一起去,我们也有亲友死在晋军手中,我们也要报仇!” 慕容镇血贯童仁,摇着头:“你们要报仇是你们的事,现在是我要报仇,兄弟们,此生有缘和各位相识,来生,我们继续做兄弟!” 他说着,一挥手,身边的众骑含泪而退,而在他的面前,上千的鲜卑百姓也纷纷抬着或者是拖着地上的伤者与死尸,退向了两侧,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惊恐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刚才还遍布鲜花,一片喜庆的这条迎亲大道,这会儿却是遍布了鲜血与脑浆,散发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一如今天的这场仪式,本是和亲和解,却因为仇恨,变成了一场血色婚礼,可怕的屠戮。 刘裕闭上了眼睛,空中弥漫着的血滴,被不知何时吹起的阴冷之风,拂到了他的脸上,仿佛是哭泣与哀号之声,在他的耳边作响,这一瞬间,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慕容兰的倩影,泪水汪汪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分明在说道:“狼哥哥,放过我的族人,放过南燕的百姓,就当我最后求你了。” 刘裕睁开了眼,喃喃道:“我答应你,爱亲。但是伤你的人,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说到这里,眼中突然腾起一团熊熊的火焰,看着百步之外的慕容镇,一声厉啸,双腿突然如风火轮一样地旋转起来,连人带刀,直扑对面,伴随着他那炸雷般的怒吼:“慕容镇,拿命来!” ===第三千八百四十九章 神弓绝技暗箭杀=== 慕容镇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在这生死搏斗之时,这个身经百战,在以军事强大而闻名天下的南燕,同样有战神之称的他,顿时就变得无比地镇定。 看着刘裕那全速奔行,如同风火雷电般的速度,慕容镇不仅没有象一般人那样慌乱,反而一把取下了马鞍之上挂着的强弓,左手抄起这弓的一瞬间,右手一挥,三只长杆狼牙箭,已经扣在了他的指缝之中,伴随着他的冷笑声:“那要看你有没有命来取!” 当“取”字冲出慕容镇的舌尖时,这部足有五石三斗的铁胎大弓,那五股兽筋绞合而成的弓弦,已经给慕容镇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即使是年过六旬的老将,这份弓力,仍然让人赞不绝口。 寻常的精锐弓手也难开四石以上的强弓,而他这部五石三斗大弓,拉成满弦却如探囊取物,若不是此生千次万次地拉弓,安得如此的熟练?这招一出,便知此人是超级高手,即使是对面晋军中的将士,也不免齐声喝了声彩,继而脸色一变,担心起全力冲击的刘裕的安危啦。 向弥更是脸色一变,刘裕已经冲到了离慕容镇不到七十步的地方,他的身后,烟尘四起,斩龙刀离地三寸,但闪亮的刀锋仍然带起冲天的烟尘,一人一刀,这个冲锋,竟然比起战马的奔腾还要厉害,即使是离弦之箭,也难以形容刘裕此刻的生死时速。 慕容镇的嘴角微微地勾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快。”他此生还从没有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步行之人,身着重甲,竟然跑的比他的俱装甲骑小跑时还要更胜一筹,但如果是刘裕,那也不足为奇,他接下来大喝道:“还能快过我的箭矢否?!” 这个“否”字一出,慕容镇的手就松开了,三箭齐出,却是因为慕容镇手中的巧劲,扣着三箭的手指松弦时微微有些劲道的不同,这三箭却变成了连珠箭,一箭接在一箭后,上下隔开尺余,前后相隔数寸,分不同的方向,不同的速度,直取刘裕而来。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即使是跪在地上的鲜卑族人们,哪怕是女人和小孩,平时也没少看家中的男子们搭弓射箭,毕竟,对于以武立身的鲜卑人来说,这弓马之道,就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甚至在小孩子学会走路的同时,就要学会拉弓放箭了,即使是牧羊挤奶的妇人,也都会射箭之法,但慕容镇这一弓三箭,破碎虚空的神箭之法,仍然让大多数人惊掉了下巴,连眼珠子都要落地了。 慕容镇的身边,几个亲卫轰然地喝了声彩,那个一边的神箭手更是大叫道:“刘裕,我看你怎么躲!” 另一个射手则笑道:“大王神箭,这刘裕只有在地上打滚才能躲过这两箭啦,而这第三箭…………” 他笑而不语,却是自信地挥了挥拳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刘裕继续全速向前奔行,第一箭已经直奔他的前胸而来,势如流星,刘裕不闪也不避,直接挥刀一格,只见空中冒出一阵火星,这箭矢给斩龙刀一刀劈中,竟然向着边上就飞了过去,没入人群之中。 晋军的将士们,齐声喝彩,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叫完,这第二箭,就紧接而来,这一下,直扑刘裕的面门,虽然势如风雷,但看起来却没有第一箭那么快,向弥得意地一挥板斧:“慕容镇,没吃饭吗,就这样一箭也想…………” 他的话音未落,笑容就突然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一箭射到离刘裕的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刘裕也竖起斩龙刀,立于面前,准备一刀就劈掉这一箭,但在这一瞬间,此箭突然从空中裂开,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凌空分成两股,绕过斩龙刀的刀锋,继续直奔刘裕的双眼而来! 这一下变化实在太快,任谁也没想到,慕容镇的这第二箭,竟然在空中可以直接中分,变向,直袭刘裕的双眼,刘裕的速度仍然半点不减,甚至还赞道:“中分之箭,妙!”他的右腕一抖,斩龙刀向左横击,这左边的半矢,被刀身所拍,一下子就给打落到了地上,而右边的半矢,却是加速奔向了刘裕的脸庞。 刘裕的脑袋猛地一扭,整个脖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侧了过来,这射向他右眼的一箭,堪堪地从他扭过来的面前经过,只听到“喀”地一声,当刘裕又向前冲出五步的同时,头又扭了过来,这时众人才看得真切,他的嘴里,居然咬着那半截的箭矢,这啮箭之法,让无数人此生第一次地开了眼,就连身边的鲜卑人,也全都轰然叫好起来。 慕容镇的神色阴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正面的第三箭,已经奔向了刘裕,这一箭,与前两箭不同,箭杆之上,绑着一个小袋子,而箭尾的羽翎,则燃烧着火焰,显然,慕容镇射出这最后一箭时,特意用巧劲点燃了箭尾的火,让这一箭,成了尾部燃烧的火箭,算好时间和距离,飞到这五十步左右,刘裕冲到的位置时,正好箭杆上的火星,烧到了小袋子这里,而一股硫黄和火油混合的味道,如同煤气瓦斯爆炸前的那股子死亡气息,让周围两丈之内的人,都闻得清清楚楚。 向弥大吼道:“老贼不要脸,居然用火箭,寄奴哥快…………” 他的声音还来不及收住,只见刘裕突然一个急刹车,瞬间就在原地站立,一声暴喝:“来啊!”他的斩龙刀,猛地卷起一阵烟尘,嘴里吐出了一口老酒,被这阵刀气,把这千万滴酒液,正面吹向了五步之外,迎面而来的这一箭。 “轰”地一声爆炸巨响,刘裕的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团火球之中,连同方圆三丈之内,腾起了冲天的黑烟,而被刘裕打飞的第一箭,却不知不觉,无声无息地在空中绕了个回旋,如同幽灵一样,箭头泛着蓝光,从背后狠狠地钻进了这团黑烟之中,伴随着慕容镇的吼声:“楼兰爆焰杀,回旋狼毒箭,刘裕,你死定啦!” 。: ===第三千八百五十章 毒箭反袭断臂腕=== 向弥一声狂吼:“无耻老贼,竟然使奸计,寄奴哥,寄奴哥” 他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种箭还能拐弯回旋射击的,他是第一次见到,即使是箭神如胡藩,也不曾展示过这样的技术,可这慕容镇三箭连发,居然看起来最弱的第一箭,还能给荡开后回旋攻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射的是刘裕,他几乎要开口叫起好了。 向弥挥着大斧,向前奔出了两步,却勐地停下,黄黑色的烟尘渐渐地散开,只见刘裕那小山般雄伟的身形,傲然立在原处,斩龙刀横于胸前,而左手,则牢牢地抓着一枝箭杆,箭头的蓝光闪闪,如同眼镜王蛇的毒牙,可不正是那回旋狼毒箭? 而刘裕的身上,没有溅到任何一点烟火,在他的面前三步远的距离,一道刀痕裂缝现于地表,这道弧形的刀痕之外,地上尽是烟火之色,爆炸的中心,就在两步之外,那里寸草不生,以这个中心向外,十步之内,尽是火烧过的痕迹,两边跪着的吃瓜群众们,足有四五十人,只一瞬间就给烧成了焦炭的形状,更多的人则是肢体给生生烧成黑炭状,在那里惨叫着翻滚,还有些人的身上还燃烧着火焰,正在地上翻滚着,想要灭火呢。 可是刘裕这里,离爆炸中心不过五步,却是分毫未损,显然,刚才斩龙刀的劲舞之下,形成的刀风之墙,完美地阻止了这个爆焰绝杀,他甚至还耳听八方,知道了后方的那枝回旋狼毒箭的来袭,伸手一抓,就抄在了手中,如此精巧设计的前后两箭夹击,竟然给用这样的方式挡下,惊得周围众人,全都张大了嘴,连喊叫都忘记了! 刘裕的嘴角微微一勾,直视着五十步外,同样目瞪口呆的慕容镇,沉声道“好精心的杀招,前后双箭合击,看来北海王成为大王之后,这神箭绝技,也是苦练过的啊,这一招连慕容兰都不会,是黑袍教你的吧。” 慕容镇咬了咬牙:“我的绝招多着呢,刘裕,别以为你侥幸躲过这一箭,就能躲过下一箭,看招!” 他说着,飞快地再次抽出三箭,欲要上弦发射,可是,这一下的抽箭,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已经跟刚才相比,有所减弱,显然,那三箭是绝杀之箭,必胜之箭,也凝聚了慕容镇的信心与勇气,却给刘裕这样躲过,接下来的,只怕是常规的箭法,不可能一招必杀了。 刘裕厉吼道:“还给你!”他的左手突然一记劲掷,手中的回旋狼牙箭,飞快地脱手而出,在脱手的一瞬间,右手的斩龙刀卷起一道劲浪,雪光闪现,伴随着风雷之声,刀背倒转,重重地噼在那回旋狼毒箭的箭尾之处。 “呜”地一声,本来就快如流星的这一箭,被斩龙刀这样一击,更是去势似闪电一般,肉眼都无法捕捉其轨迹,随着这一击,刘裕的身形再次向前狂冲,只一眨眼,这一跳,就跃出两丈之多,直奔慕容镇而去。 慕容镇还在拉弓呢,这五石三斗的大弓,只开了一半,箭弦还没有拉到脸上,就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他本能地拿着这张铁胎大弓一挥一挡,只听到“呯”地一声,这杆回旋狼毒箭,正好击在了铁胎大弓的弓臂之上,十余斤的这把精铁所铸的大弓,竟然就给这一箭,生生击断,也亏得这一下的挥击,毒箭飞行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向右飞去,不偏不倚,正中之前的那个叫好的神箭手的额心。 这个神箭手的嘴还在张着,额心却是这一箭已经没羽而入,更可怕的是,几乎只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黑”人,黄色的皮肤,瞬间变得如黑炭一样,连流出的血,也是变成了黑色的脓血,这完全是那箭头的狼毒所为,都说顶尖的毒药是见血封喉,而这涂抹了大漠蚰蜒之毒的狼毒箭,更是毒到见血就能让人改换种族的能力了。 这个神箭手,迅速地从马上坠了下去,他的身体侧翻时,甚至撞到了一边的慕容镇,只听到一声战马的悲嘶之声,本就给一箭断弓的慕容镇,身形不稳,连人带马地摔到了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隐入尘烟。 可是刘裕却是双腿健步如飞,提着斩龙刀,隔着几十步,都能感觉到他凛然的杀气,他的嘴里,舌绽春雷般地大吼道:“只杀慕容镇,旁人不问,挡我者死!” 人群中冲出了一个举着钢刀,浑身铁甲的军士,这是个早就潜伏在人群之中,驱使着平民百姓前冲的慕容镇亲卫,这时候眼看主公遇难,便不顾生死地上前想要阻挡刘裕。 刘裕的身形,如风一般地卷过了他的身边,他手中的砍刀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腰间一紧,向下看去时,却只看到自己的一条血肠拖出了体外,垂向地面,而自己的下半截身子,却是停留在原地,当他的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两眼却是一黑,再也没有知觉了。 刘裕把这个甲士刀手一刀两断,自己的速度却是没有半点地停留,这一刀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甚至惊得慕容镇身边几个准备拉弓的卫士,都给愣在了原地,不再进入下一步动作了。 慕容镇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刚才摸了一下撞倒自己的那个神箭手,当他发现那人的死状时,才悔之晚矣,自己的整个左掌,已经变得一片黑色,肉眼可见的黑气,正顺着手腕,迅速地向上,这毒气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这会儿再也顾不得许多,右手勐地抽出腰刀,对着自己的左肘,就是一刀斩下。 “噗”地一声,红色的鲜血四溅,而落到地上的那小半截断臂,已经变成了一根漆黑的碳棒,从断臂处流出的血,已经黑如墨汁,腥恶难闻。慕容镇断臂之痛,让他仰天一声长啸,迎着几步之外已经冲到近前的刘裕,一声狂吼:“刘裕,我跟你拼啦!” ===第三千八百五十一章 战神陨落亲兵殉=== 慕容镇一边狂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对着已经冲到五步之外的刘裕,就是奋力一掷,这是绝望的一击,身经百战的慕容镇,已经知道自己断臂之后,几乎失去了搏斗的能力,越往后拖,随着血液的迅速流失,只会很快地失去战斗力,趁着现在刚刚断臂,气力犹在的时候,五步之内,飞刀掷敌,还有同归于尽的可能,毕竟,太近了!流血五步,伏尸二人,还是有极大可能的。 说时迟,那时快,刘裕的身形,突然凌空而起,如同一座小山,飞上了半空之中,这汇集了慕容镇所有希望的一刀,带着凄厉的啸声,就从刘裕的足底,堪堪飞过,甚至,把刘裕的靴铁沾着的一些泥土,都削了下来,化为空中的片片烟尘,直贯长空。 刘裕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慕容镇的眼睛,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慕容镇的眼中,写满了不甘,神色却变得释然,这一刀没有伤到刘裕,自己就无异于一个待宰的羔羊,还有悬念的,只剩下个如何的死法了。 刘裕突然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右脚,这时候已经踩到了这把战刀的刀柄那里,突然脚底一勾,脚踝一转,他的靴面如同拳头一样地握起,把这刀柄给勾住,随着脚踝的旋转,在空中舞出了一个旋转的刀花,伴随着凛冽森寒的刀气,斩破虚空,直接甩向了五步之外的慕容镇。 这一下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甚至是难以置信,之前的在烟雾之中以手接箭反掷,已经足够惊艳,但这回是用脚做到了空中接刀,这一刀飞掷,本就是凝聚了慕容镇毕生的武学和所有力气的一击,五步的距离,足以屠神弑魔。 哪怕是顶尖的武将和高手,勉强避过这一刀,已经是难上加难,可刘裕居然是跳起躲刀的同时,还能以脚控刀,旋转反掷,这份武功,已经超过了人类肉体凡胎的范畴,只能用神乎奇迹来形容了。 就连慕容镇,都不自觉地赞道:“好功夫!”尽管这一刀反掷过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前胸,他身披的双重玄甲,在这一刀面前,如同纸湖,胸前的护心镜,直接如同给打破的铜镜一般,碎成千片万块,散得他身边满地都是,而刀尖则从他的背后透出,这一刀的速度如此之快,切开这具铁甲包裹的,如同钢铁一样的身躯,几乎就象切开一块豆腐,以至于刃透脏腑,透背而出,刀刃之上居然都没沾上一点血滴。 慕容镇的身子,跪到了地上,血液从他的嘴角边流出,染得他花白的胡须,一片殷红,他的眼中,神光开始散乱,隐约之间,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在自己的面前落下,潜意识中,他知道那是刘裕,而灵魂出窍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看不清刘裕的模样了,嘴里喃喃地道:“死在天下第一勇士刀下,无憾矣!” 刘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略一欠身,就如当年向着皇甫敷行礼一样,向着慕容镇微微行了个军礼,毕竟,生死已决,胜负已分,即使是作为敌人,也是值得尊敬,行完礼后,刘裕手中的斩龙刀一横,一推,慕容镇的脑袋,就从他的脖子上搬了家,无头的尸体,缓缓地倒下,直到这时,断颈之处和前后心中刀之处,才开始向外冒血。 周围的俱装甲骑们,齐声悲呼:“大王,主公! ” 这些人自小给慕容镇所收养,多是孤儿,对慕容镇的感情,情同父子,所以在这最后的时刻,明知必死,他们也全都跟着慕容镇,最后地战了一把。 刘裕也不看这些人一眼,提着刀,向前走,仿佛这些人已经不存在一般,而这些亲卫们,眼中含着泪,齐齐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到了地上,然后全都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也不刺向刘裕,却是对着自己的左右肩部,挥刃一击。 “叭叭”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胸前的那块大铁板,与肩甲所连的皮革带子,在这一刀挥割之下,纷纷断裂,而刚才看起来还是浑身包裹着铁甲的这些俱装骑士,也全都露出了贴身的劲装单衣,这时候人们才发现,他们个个在内里早已经披麻戴孝,系着黑色的衣带,显然,这些人是为慕容镇的两个儿子身着重孝,今天上阵,就没作好活下来的打算,而这所有的计划和斗志,都随着慕容镇的死,而烟消云散了,毕竟,这位战神王爷都失手了,他们这些小兵,又如何能成呢? 随着一声苍凉而悲壮的长啸,这些北海王的亲卫们,纷纷倒转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心窝,刀刃入体时的那种特有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闷哼之声,此起彼伏,很快,随着百余声身体扑地的声音,就只剩下哗啦啦的血液,不停地流到地上,形成血泊时的声响了。 刘裕已经走过了这些亲卫死士们,尽管这一路几十步上,他没有扭头看这些人一眼,但是手却仍然是紧握着斩龙刀的刀柄,毕竟,这些人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群起而攻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甚至给砍上两刀,受伤流血,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但是现在,这些杀气,连同他们的主人一起,终于消失了,刘裕这样的人,已经到了在战场上除了眼睛和耳朵,可以通过特有的杀气感应,来判断安危的程度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超越感观的能力,他刚才才能击落那致命的回旋狼牙箭,这正是刘裕历经多年生死战场,却能活下来的最大原因。 现在的刘裕,一步一个脚印,直接走到了城门前,蓝甲的北海王骑兵,已经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之前的绿甲悦部骑兵,也是一个也不见,城门大口,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若有若无的风声,从城门中传出,就连城头之上,也早已经听不到任何动静,连慕容超之前的狂吼乱叫之声,亦是不复存在,一切,都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第三千八百五十二章 情到伤处铁汉悲=== 刘裕的身后,传来一阵紧密的脚步之声,向弥的味道,隔着十步外就顺风飘来,一起来的,还有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寄奴哥,等等兄弟们,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 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另外的叫喊声也传了过来:“散开,快散开,盾牌手上前,保护大帅!” 刘裕平静地摇了摇头,举起了手:“大家不要慌,列阵,停下。” 身后零乱的脚步声顿时消失了,那显然是上千甲士们齐齐地按令停步,只有向弥的声音连同他身上浓烈的汗味,直接到了刘裕的身边:“寄奴哥,别大意,当心贼子们偷袭。” 他一边说,一边冲到了刘裕的身前,双斧一错,横在身前,大吼道:“晋军大将向弥在此,哪个狗贼不怕死的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刘裕轻轻地拍了拍向弥的肩膀,说道:“铁牛,别这样,城中没有杀气,如果城头有埋伏,有弓箭手和弩手,刚才早就连我带着慕容镇一起射击了。” 向弥的神色稍缓,放下了手中的斧头,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还是寄奴哥你看的清楚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心里一急,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不过,你刚才那冲杀慕容镇的这一套,实在是太漂亮了,我跟你打了一辈子仗,还没见过这么帅的冲杀呢。” 刘裕摇了摇头:“都说王羲之的兰亭序是天神那天附体他身上,借他的手写出的名篇,又有人说汉代飞将军李广,夜中射虎也是偶发神力,事后他们再怎么重复也没法再做出这些千古名作了,我想,我也是一样,大概是阿兰的在天之灵保佑了我,不然,可能那枝回旋狼毒箭,就能要了我的命。” 向弥的眼中一下子又是充满了泪水:“大嫂,大嫂她…………” 刘裕的眉头一挑,再次拍了拍向弥的肩膀:“好兄弟,铁牛,你对我和对阿兰的真心实意,阿兰就是在天上也会高兴的,现在,慕容镇已死,我要入城,去见慕容垂,就象当年在邺城,全城黑火发动时,我也是一个人进城见他,只不过这回,我要跟他了断所有的恩怨。” 向弥咬着牙:“我也要为大嫂报仇,寄奴哥,这回不要扔下我!” 刘裕平静地说道:“铁牛,我非常感激你的好意,如果是战场搏杀,我需要你的帮助,但这回,不是跟敌人的厮杀,我要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半神一样的妖物,如果连我都收拾不了他,那你来也只是枉送性命。铁牛,我需要你帮我管理好内城,尤其是捉住慕容超,绝不能让他…………”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刘大帅,慕容超已经被我等擒拿,请您接收!” 刘裕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看向了城门那里,只见刚才半开的城门,这回已经全开,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却是人人的脑门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丧带,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促,恐怕他们都还会找一件麻衣戴孝呢。 这帮人里,为首的一个,正是韩范,而他身边的,则是悦寿,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悦部武士,正抬着一张卧榻,上面捆着一个人,可不正是慕容超?里三层外三层,足足把他绑成一个肉棕子了,而这个年轻人还在放声大笑,两眼看天,不停地说道:“缴械,不交女人,缴械,不交女人!” 见到了刘裕,韩范和悦寿对视一眼,双膝一软,同时跪了下去,韩范高高地举着一个打开的匣子,里面放着的正是南燕的玉玺,他的声音在发抖:“刘将军,老臣办事不力,没有监控好慕容超这个贼子,让他暗中偷袭,害了兰公主,也置您和王皇后于危险之中,此罪,万死莫赎,悦尚书也知罪孽深重,火速回城,诛杀了慕容超的党羽,控制了城门,我等皆知所犯之罪不可赦,只能弥补万一,还请刘大帅念在兰公主的遗愿上,放全城百姓一条生路吧。” 向弥气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上前就举起了斧头,大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姓韩的,你是怎么在大帅面前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这受降仪式办得万无一失的?还有你姓悦的,你是不是早就跟黑袍串通好了,故意要引大帅到那地方,到那弩机射程之内,想害我家大帅的?!现在眼看阴谋暴露,想要拿慕容超顶罪,寄奴哥放过你们这些狗头,我铁牛可不放过,还我大嫂的命来!” 他怒到了极处,也不管不顾,直接就抡圆了膀止,高举大斧,就要向韩范砍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肩膀,饶是向弥这天生神力,竟然也不能再把这大斧向前砍出半寸,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刘裕的手,一边哭,一边大喊道:“寄奴哥,放开我,我要给大嫂报仇,我要报仇…………” 说着,他的手松开了,大斧“当郎”一声掉了地,就重重地落到了韩范的面前,不到两尺的地方,他埋下的头,不敢抬起半寸,身体也在发着抖,而向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象个孩子一样,钻到了刘裕的胸膛里,放声大哭。 此时的向弥,如同一头水牛,失去了至亲,在那里绝望的哀号呢,如此一个九尺巨汉,铁塔般的人物,在战场上受了多重的伤也不会皱下眉头,这会儿却是哭成个泪人一样,无论是谁见了,都不免感同身受,心中戚戚。 刘裕也强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水,咬着牙,一边拍着向弥的后背,一边沉声道:“你们办事不力,放松大意,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我们大晋做事,一切依国法行事,赏罚分明,你们的罪,后面会交由有司来论处,而你们能在铸成大错之后,想办法弥补,拿下慕容超,保存玉玺,打开城门,也算是将功补了些过,这些,在后面论罪时,都会考虑进去。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 ===第三千八百五十三章 兵连祸结尸遍城=== 韩范抬起了头,和同样抬起头的悦寿对视一眼,转而向刘裕说道:“内城的城门到宫殿这一段,所有忠于慕容超的军士已经给擒杀或者放仗投降,而宫殿那里是由贺兰卢大人,率领着贺兰部的军士在守卫,黑袍现在一个人呆在无极殿内,给重重包围,但他似乎有什么邪法妖术,冲进殿内的几十名将士都死了,现在贺兰卢将军不敢强攻,只是把那大殿团团围困,等刘大帅您亲自发落。” 刘裕点了点头:“城中可还有百姓没撤出来吗?” 韩范摇了摇头:“今天开城的时候,原来撤进城中的十几万百姓已经全部放出,都在这外城了,只是” 他说到这里,眼中含泪,声音也变得哽咽了,低头不语。 刘裕转身看向了身后,只见身后的全城,已经成为一片修罗场,四处都是烽烟冲天,虽然战斗和惨叫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但在刚才的那阵混乱之中,无论是城中乱跑的百姓自相践踏,还是混在人群中的燕军死士们趁乱攻击引发的晋军反击,再或者是晋军在遇袭之初,出于仇恨而进行的无差别攻击,所有的这一切,结合在一起,造成了可怕的后果,就是现在这外城之中,如同地狱一般的惨状。 一个时辰前,还欢天喜地,一片祥和的城市,这会儿已经是狼烟遍地,尸横全城,数不清的毡帐和房屋,都冒着清烟,一队队的晋军士兵,正在用手中的刀剑枪矛,刺戮着地上的尸体,以确保不留活口。 侥幸未死的鲜卑族人们,也给晋军们持刀枪所逼迫,互相用绳索捆着,百人左右一大圈,押往城中各地的角落看管,城中遍是血腥的味道和火烤皮肉时的那股子焦臭味,超过三万以上的尸体,把整个城中的大地,染得一片鲜红,沟渠之内,尽是血水。 可是哭声却已经很少,那是这些可怜的鲜卑族人,经历了刚才的疯狂杀戮后,已经面对晋军的刀枪,吓得不敢哭泣了,甚至连那些婴儿,都给自己的母亲紧紧地抱在怀中,不敢让他们发出声响。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一个人的野心,把到手的和平弄成这样,慕容超,你真的是罪该万死!” 慕容超在榻上翻着白眼,继续声嘶力竭地狂叫着:“缴械,不交女人,缴械,不交女人!” 刘裕咬了咬牙,转头对着已经站回身后的向弥说道:“铁牛,通知阿寿,传我帅令,现在全城局势已经控制,不许再随便屠戮城中百姓,把他们尽快迁外城外安置,另外,从燕国百姓中挑选民夫,速速把城中的尸体运到城外,最好是集中火化,城中多洒石灰与药酒水,尽快消毒,几个月内,城里不要住人。” 向弥叹了口气:“这一下死了这么多人,这鸟城怕是不能呆人了,寄奴哥,干脆把这城给夷平拉倒。”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个后面军议再谈,先停止战斗,安抚民众,通知胖子,让他尽快给城中百姓发放食物,在城外安顿下来,韩范,悦寿,由你们带领归顺的燕军士卒,看护管理这些百姓。” 向弥的脸色一变:“寄奴哥,不可啊,万一他们再起叛心” 悦寿连忙磕头道:“我等从无反意叛心,是慕容超他” 向弥怒骂道:“屁话,今天死了这么多人,你手下的将士都有家人朋友死了,你敢保证他们个个能放下仇恨?那个慕容镇不就是因为儿子死在我军之手才要反叛?!” 刘裕叹了口气:“铁牛,罢了,今天的事,是意外,也是悲剧,有反心的只是几个人而已,不是全部,如果我们对于这些军民还是不信任,当成敌人防着,那不如全部杀光好了,不然的话,你防得了一时,还防得了永久吗?我们大晋的王师灭燕,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消灭那些野心家,让双方的军民永远不再有仇恨和杀戮,这也是你大嫂生前一直想做的事,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遗愿才是。” 向弥的眼中泪光闪闪,哽咽道:“可怜了我的好大嫂,这样的好人,居然还给这些贼子害了,我,我” 他说到这里,两行眼泪从眼中流下,转过头,不想让韩范他们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刘裕平静地说道:“胡汉和好,燕国的子民成为汉人,永远地留在中原,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大晋子民,是阿兰一生的理想,也是她的遗愿,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就失去理智,让仇恨越来越深,不可自拔,作乱谋逆的毕竟只是极少数人,今天已经死了太多无辜的人,我不想看到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悦将军,请带你的部下,去做好协助维持秩序的工作,帮着把幸存的百姓,按原来的帐落编队,统一管理,不过,为了不再吓到这些劫后余生的百姓,请你们不要带兵器,可以领些木棍盾牌之类的,防守那些寻常的小贼即可,如果有人趁机作乱,我们晋军兄弟,会协助你们稳定局势的。” 悦寿连忙点头道:“谨遵刘大帅的将令,我一定将功补过,好好维持秩序,绝不会让大军再有麻烦。”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军士们大声道:“全部放下手中的武器,只许留下木棍和盾牌,随我去维持秩序!” 在这些绿甲绿袍的悦部军士们纷纷跟在悦寿身后离开后,刘裕回头看着向弥,说道:“铁牛,麻烦你跑一趟,带两千军士去帮助悦寿,不要直接跟他去看管鲜卑族人,只要远隔百步监视就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向弥点了点头:“明白,让姓悦的所部不带武器,这样就算他们作乱也成不了事,而由这些熟悉的本族人来管理,也不至于让普通的百姓心生畏惧,毕竟,今天又一次经历了城中的兵祸,都吓坏了。” 说到这里,向弥摇了摇头:“不过,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去做吧,我不放心你,还是带兵跟你入城的好,哪怕不进那个什么宫殿,在外面防着也好,毕竟,贺兰卢会不会也学慕容镇,谁也不敢保证啊。” ===第三千八百五十四章 王者之师行仁义=== 刘裕的心中一股暖意涌动,拉着向弥的手,紧紧地握着:“好兄弟,我刘裕这辈子有你铁牛兄弟,也没有遗憾了,阿兰也可以含笑九泉。不过,你不要担心,丁午他们来了,他是我的贴身卫队长,由他带兵随我入城足够,你毕竟是大将,由你来监视悦寿,级别上足够,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而且” 说到这里,刘裕低声道:“丁午虽然是我的贴身卫队长,但级别毕竟不够,如果是阿韶,长民这些大将想要借机发挥,在城中屠掠报复,他是拦不住的,阿寿要控制城中大局,管不了城外,只有你的资历威望足够,奉了我的命令,能管得住鲜卑人,也管得住其他部队的自己人。” 向弥恍然大悟:“你不说还真的没想到这点呢,咱们老北府兵一向有胜利后掳掠的旧规矩,还是刘牢之大帅传下来的呢,你在的时候没人敢造次,你不在的话” 刘裕叹了口气:“这次围攻广固,历时一年,将士们打得辛苦,死伤也惨重,不排除借机屠戮泄愤的情况,这短短一个时辰,就死了这么多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王师吊民伐罪,为的是诛杀那种残暴的敌国君主,不是针对普通民众,不然我们跟慕容超和黑袍这些贼子有何区别?杀光了百姓,我们又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阿兰?!” 向弥咬了咬牙:“明白了,我这就去,你一切自己要当心,还有慕容超” 刘裕看向了远处的韩范,说道:“韩尚书,请你过来一下。” 韩范站起身,拂了拂自己膝下的尘土,大步而来,看到刘裕,深深一揖:“多谢大帅下令,阻止了屠戮全城,保护了南燕的百姓,我代全城的百姓,感谢你的恩德。”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下达屠城的命令,即使是阿兰遇袭,一片混乱的时候,我也只是下令各部队做好防守,严阵以待,要怪,就怪反贼混在民众之中制造混乱,而百姓们一时慌乱,到处乱跑,被坏人驱使着冲击军队,造成了太多不必要的伤亡,也是这场惨剧的由来。” 韩范叹了口气:“谁也没有想到,慕容超和慕容镇竟然提前就串通,掀起了动乱,我们对此准备不足,也要负主要责任,现在事已至此,人死也不可挽回,请问大帅准备如何善后处置?” 刘裕正色道:“我这里能做的只是约束大晋王师,而管理和保护鲜卑族人的任务,暂时先交给悦将军和你了,只是,在这个敏感时期,你们暂时不能全副武装,只能暂时能木棍和盾牌这些非致命的武器值守,这点也请你理解。后面贺兰部的军队也是这样。” 韩范的眉头微微一挑:“这样把全城的燕军都解除武装,恐怕有些将士也会心中不安的,可否” 向弥没好气地说道:“韩范,你知足吧,今天这事都可以算得上是谋逆作乱,要换了你们燕军来处理,恐怕会把所有俘虏的将士全部坑杀了吧,就跟那个鬼墙之下的段部人马一样,对不对。” 韩范咬了咬牙:“正是因为慕容氏残暴不仁,屠杀放下武器的敌方将士,才会失了道义,两次,哦,不,应该是三次灭国,刘公身为大晋的主将,国之柱石,你的举动,代表着大晋的政策,也决定了大燕百姓的民心所向。” “自永嘉丧乱以来,青州之地的百姓,一向是忠于晋室,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从小就给父辈教育,我等是孔孟之乡,心知忠孝仁义,只不过乱世之中,王师百年难遇,人民走投无路,只能依附于强大的武装集团首领,从曹嶷到段龛到前秦苻氏再到慕容氏,刘公以为,我们是甘心地臣服于这些异邦胡虏吗?” 刘裕摇了摇头:“大晋不幸,屡次内乱,王师无法打回青州,不是你们的错,所以这回,我奉大晋皇命,率王师除暴灭燕,就是为了解救青州的百姓,从此以后,不再让你们受胡虏的统治。你说的道理我明白,自王师过大岘山以来,我可是一直奉天命行事,施行仁义,从无滥杀无辜的行为。韩尚书,你韩氏一族在本地大族,自己也是在燕国为官多年,深受民众的信任,这方面,还需要你多多配合,向本地汉胡民众宣扬我大晋的国策和仁义。” 韩范正色道:“感谢刘公,感谢大晋对我韩某的信任,但光靠韩某自己去说,是没有用的,今天死了这么多人,剩下的人,难免心中不安,还希望刘公能回头出安民告示,赦免他们以前的所有行为,既往不咎。并能免除本地一两年的税赋和徭役,也不强行把民众征入军队或者是迁往异乡,这样才能安抚人心。”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些事情,后面需要廷议来安排,朝廷也会安排重臣良吏在本地任官,到时候韩尚书也需要加入讨论和政令的执行中,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捉拿黑袍,他是一切的罪首,只有抓到他,才能真正地结束这场战乱。” 说到这里,刘裕看着仍然在一边狂叫不止,形如疯癫的慕容超,说道:“有劳韩公,押解慕容超回营,王皇后和刘穆之刘长史,会处置发落此贼的,另外就是燕国的玉玺,也要麻烦你一并带回去,这一路上,再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了。” 说到这里,刘裕沉声对着身后说道:“荣祖,护送韩尚书,押解罪人和玉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倒提着方天画戟的刘荣祖,已经和丁午一起,并肩站在刘裕的身后了,听到这句话,他的眉头一皱:“叔啊,能另派他人押解吗,我想跟你进城去捉拿黑袍老贼。” 刘裕冷冷地说道:“军中没有什么叔,又忘了吗?” 刘荣祖连忙道:“属下知错,请大帅责罚。” 刘裕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刘荣祖:“听好了,平安无事地把慕容超送回军中,这点非常重要,不排除他还有余党可能在路上动手,如果他中途死了或者是给人劫走,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第三千八百五十五章 孤身入殿面巨枭=== 刘荣祖吐了吐舌头,他知道在军中,军令如山,自己的这个叔父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的,连忙回道:“属下尊命。”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亲卫们沉声道:“都听清楚了吗?抬上慕容超,护送好韩尚书,随我回去复命。” 韩范冲着刘裕再次行了个礼,跟着刘荣祖,一起踏上了归途,刘荣祖看着躺在床上,这会儿已经沉沉睡去的慕容超,恨恨地向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你这贼子别给小爷装死,有把你碎尸万段的时候!”他就这样一边骂着,一边向后走去,但一直提着方天画戟,寸步不离慕容超。 向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道:“荣祖这小子,真的象极了寄奴哥你的当年,而且也是胆大心细,你别看他大大咧咧的,但守着慕容超可是极为严密,这一路上,有人再想刺杀或者劫夺慕容超,可是绝无可能了。” 刘裕点了点头:“悦寿那边的鲜卑百姓,就要拜托你铁牛了,记住,看守好他们这些鲜卑人,也要约束好我们的将士,如果有人趁机扇动将士们屠杀放下武器的鲜卑人,你可以当即处斩,便宜行事!” 向弥的脸色一变:“真要这样做?” 刘裕神情严肃,正色道:“阴谋和贼子无处不在,不仅在燕人中,也可能在我们的军中,别忘了,那个司马国璠是怎么跑的。” 向弥的神色一凛:“明白了,我一定会约束众军,如果遇到趁机扇动的,我也会果断处置。就当是为了完成大嫂的遗愿,我也一定会尽力的。” 刘裕拍了拍他的肩膀:“铁牛,拜托了,不过你要睁大眼睛,提前观察,不要闹到不可收拾的时候真的对兄弟们下手,那是亲痛仇快的事。只要我把慕容垂这老贼彻底收拾了,我们就可以松一口气。” 向弥大声道:“寄奴哥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能控制住。”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军士们大声道:“全都听好了,转身,回营!” 看着向弥离去的背影,刘裕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后的丁午等几百名军士,沉声道:“我们入城!” 半刻钟之后,广固,宫城,无极殿外。 刘裕一身戎装,帅袍大铠,身后跟着五百名中军卫队,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丁午,全副武装地站在他的身后,而贺兰卢则是站在刘裕的另一侧,落后半个身位的样子,神色暗然,眼中泛着泪光:“想不到兰公主她,她真的就这么” 说到这里,两行泪就从这个大胡子的男人脸上流下,倒也绝非作伪,毕竟,慕容兰对他来说,也是一生的恩人。 刘裕平静地说道:“生死有命,贺兰将军请节哀,我还得感谢你,令妹在最危险的时候,还陪在阿兰的身边,想要救她,这也彻底地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 贺兰卢叹了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我们兄妹多年来承蒙夫人的多次关照,几次被她救了自己和全部落的性命,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互相救援是应该的,要是她真的当时只顾自己逃命,那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说到这里,贺兰卢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妹妹一生被慕容垂这个老贼所害,有时候的邪恶,绝情也只是她自保的一种手段,但她本性并不坏,以前做过的一些伤害刘公的事情,也是黑袍指使的,如果您不肯原谅他,我这个大哥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的罪责,毕竟,当初送她去独孤部当巫女,是我爹和我的决定。” 刘裕摆了摆手:“贺兰将军不必如此,阿兰临死时还求我照顾好令妹。她连我们的儿子都没提及,只提了令妹,而且今天的仪式上,一直是令妹在抱着我家义真,现在义真没了娘,以后还要多麻烦令妹关照我这个儿子了。” 贺兰卢惊得张大了嘴,他没有想到居然事情会发展到这样,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咽了一泡口水:“那,那多谢刘公对舍妹的收留之恩,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回报你和兰公主的” 刘裕再次摆了摆手,这个话题他不想再谈下去:“此事后面再说,贺兰将军,现在殿中的情况如何?” 贺兰卢一指门口,只见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三十具尸体,看装束全是贺兰部的战士,贺兰卢叹道:“慕容垂,也就是黑袍还在殿内,这些死去的兄弟,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亲信族了,我侄子贺兰卜亲自带队的,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但也是双腿齐断,身受重伤,回来没多久就咽气了,亲口说的慕容垂一个人在里面,没有逃走。” 刘裕的眉头一皱:“奇怪,他不逃也不战,究竟要做什么?!” 丁午沉声道:“大帅,此贼恐怕是专门为了等你来的,你不要上了他的当,干脆火烧这个破殿,让他死球了事。” 刘裕冷冷地说道:“要是这样我还来这里做什么?直接刚才下令贺兰将军放火就是。慕容垂虽然坏事做绝,但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在杀他之前,我还有话要问他。” 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至少,我要当面看着他问,对阿兰,他这个做哥哥的,是怎么下得了手!” 说到这里,他大步向前而去,贺兰卢和丁午双双脸色大变,齐声道:“刘公大帅,不可亲身赴险啊,我们陪你!” 刘裕一挥手,阻止了他们前扑的身形:“不用,你们就留在这里,昨天慕容垂跟我面对面大战过,最后也是败在我手下,现在,我的刀还在,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他这样说着,也一路提刀而上,踏过那殿门外的几十具尸体,径直走进了那昏暗的宫殿,当他的身形没入宫殿内的一瞬间,殿门重重地合上,里面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了。 殿中幽暗的灯光在若隐若现,一个披散着白发的老者,盘膝坐在殿中的一个蒲团之上,在他面前五步左右,则摆着另一个蒲团,慕容垂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沧桑,枯树枝般的手指,一指那个空着的蒲团:“我等你很久了,刘裕。来吧,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对话。” ===第三千八百五十六章 人之将死其言善(一)=== 刘裕的手松开了刀柄,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一路之上,他的呼吸匀称,可是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打开着,一切的气息,都逃不脱他的感应,现在,他非常确定,这个大殿内,只有慕容垂一个人,而且,这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慕容垂本人,而他的气息非常地衰弱,比起昨天被重创之后,还要弱上许多,如果不是装的话,那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很难想象,这样的慕容垂,居然还有能力以控魂之术,控制着慕容超害了慕容兰。 刘裕压抑着自己内心如同火山一样的愤怒,这股愤怒随时可能迸发而出,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吞没,他就这样在慕容垂的面前盘膝坐下,直视着那白发掩盖之下,失去了往日神芒的双眼:“你为何不逃?” 慕容垂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看我这个样子,还往哪逃?还有逃的必要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这个样子?你这是什么样子?装得虚弱得连动一下都困难,装得这样人畜无害,却仍然可以做下如此大事,若论隐忍伪装,怕是司马懿在你面前都得甘拜下风,世人都以为你慕容垂一代战神,武艺和兵法举世无双,却不知,你的隐忍和伪装,比你的军才更厉害!” 慕容垂闭上眼,一滴老泪从眼角滑落:“我知道,无论我现在怎么解释分辨,你也不可能再信我,罢了,就当是我害的阿兰吧,反正我是必死之人,如果杀了我,能让你觉得报了大仇,雪了刻骨的仇恨,也还算不错。”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敢说不是你干的?慕容垂,别让我最后也看不起你。设计这样的一场和亲大典,要我离开大军亲自走到城门前,走到弩枪的射击范围内,难道不是你的安排?难道你昨天给重创之后,就突然可以放下一生的执念,就不想杀我了?” 慕容垂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若真想杀你,也会想尽办法用苦无失来射你,怎么会把射杀你的希望,寄托在区区的弩枪之上?!你并非这个世界之人,有天生的神力,这点我昨天就已经知道了,真要杀你,还会用这样的手段?!” 刘裕的眉头一皱,慕容垂的话确实有道理,但他心中仍然不停地对自己说道:“这些不过是他的狡辩,他又在撒谎,千万不要相信他!” 慕容垂似乎看出了刘裕的心声,叹了口气:“我的时间不多,莫邪剑对我的重创,让我只有一两天的阳寿,你看我,昨天那个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中年人,现在变成这样,老得动一下都难,我就算杀了你,又有何用?既然我成不了神,那所有的幻想,都是徒劳无功。” 刘裕冷笑道:“是啊,你老得动不了,还能杀几十个贺兰部的壮汉呢,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 慕容垂摇了摇头,一指殿门方向的梁柱:“我哪还有这样的能力?靠的不过是最后的一点机关消息而已。” 刘裕回头一看,只见十余部打光了箭失的空弩与飞刀座子,留在这些屋顶大梁与柱面,再想想刚才上殿之时,见到的这些尸体,身上都有不少血洞,早已经凝固,却看不出弓弩箭失,透着一股怪异。 慕容垂说道:“你看不到箭失,是因为这些箭是用寒冰所特制,箭头是破甲精钢,却只有不到一寸长,打到人体后,箭身的寒冰遇热血而融,箭头的寸钢进入人体,随血脉而流,看着就象是给劲道直接透体,因为他们畏惧我的威名,还以为我有什么道法妖术呢。其实只要他们再来五个人,就可以上来杀了我。” 刘裕摇了摇头:“那现在,有多少机关暗弩正在对着我呢?” 慕容垂叹了口气:“如果昨天我精心准备了一年的杀着都害不了你,这些只能说有点巧思的机关暗弩,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你这个转世之人呢?刘裕,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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