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替死鬼罢了,你也不想想,能有资格跟桓玄谈判的,得是实力强大的黑手党,如你这样把自己的身份公开,成为阶下囚的黑手党镇守,就算桓玄不杀你,黑手党也会另找他人,顺便把你除掉,你还有什么谈判的价值?庾悦前脚卖了你,后脚就借口拉拢别的世家,让桓玄放回建康去劝降了。而你,只会在这里等那挨头一刀!” 司马尚之咬牙切齿地说道:“狗日的庾悦,老子死了,他也别想活,我现在就要见桓玄,告诉他庾悦是青龙的身份,渊明,你帮我作证!”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说谯王爷,到了这步,你还不能聪明点吗?你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想想你的儿子,兄弟,家人,还有你这谯王一脉,看看怎么才能活。” 司马尚之黯然半晌,才叹了口气:“陶渊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能让我谯王一系保留香火,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自己活下去,伴君如伴虎,陪着桓玄这个黑心鬼,想命长,就得找到让他害怕的东西才行。当今之世,能让桓玄害怕的,一是黑手党,二是北府军,或者说,是有刘裕的北府军。这次因为你的愚蠢,北府军会向桓玄投降,刘裕就算以后复出,也要等上很久了,所以,现在要保我的命,只有让黑手党继续存在才行。若是你把黑手党都供出去了,那桓玄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司马尚之咬牙切齿地说道:“庾悦,就是黑手党的叛徒,你要黑手党存在,就得先清理了这个叛徒再说,不然,你早晚也会死在他的手上!”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这是自然的事,但现在的我,不是黑手党的一员,只是一个曾经加入过黑手党,又让步给别人的前镇守,跟庾悦无怨也无仇,他不会现在就害我,而且,他要是想活着,也得保留黑手党才行,现在桓玄只知道你是玄武,不知道其他三人,只要你的嘴够严,就能把黑手党给保护下来。” 司马尚之叹了口气:“桓玄早晚要来审我,不过反正是一死,招不招认他人也没区别了。你说吧,要我怎么说。”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你就说,朱雀是司马元显,青龙是庾楷,至于新任白虎,就说是刘牢之好了。” 司马尚之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陶渊明冷笑道:“因为庾楷和司马元显这回也跟你一样,必死无疑,而且你们是联手起兵反桓,正好可以解释是四方镇守,上次死的殷仲堪是白虎,按黑手党的规矩,要弄个新的出来,正好给刘牢之留着,反正刘牢之也早就想加入黑手党成为新任白虎,那就如他所愿呗!” 司马尚之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司马元显和庾楷是两个软骨头,又不知黑手党内部的事,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镇守之印,他们也拿不出来啊。桓玄怎么可能相信他们这话?” 陶渊明微微一笑:“你忘了你的好同事刘毅吗?他的哥哥刘迈现在可是专管刑狱的参军,在他的酷刑之下,什么证词都可以搞得到,就算让司马元显招认他了一头母猪都可以。黑手党的一些内部的情况,让刘毅去编些证词给他们就行了,镇守之印嘛,也可以伪造,反正桓玄也没见过。最重要的一点,桓玄愿意相信黑手党给自己消灭了,如果证据确凿,他会很高兴的。” 司马尚之长舒了一口气:“我还忘了刘毅,他救不了我,但这样保全了黑手党,也算是以后能为我报仇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错,你放心,无论是叛徒还是桓玄,我们以后都会消灭,你的弟弟,现在已经安全地到了彭城,下一站就是去南燕,一切都安排好了,总有一天,他会为你报仇!” 司马尚之咬了咬牙:“你说要保全自己,我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桓玄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你不帮他,却是要来帮我这个必死之人?” 陶渊明叹了口气:“因为我入过黑手党啊,当桓玄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到来之时,与其这辈子都这样担惊受怕地活着,不如想办法除掉他的好。再说,桓玄比司马元显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晋的将来,不应该由这样的人掌握,除掉他,也是为天下除害!” 司马尚之哈哈一笑:“好,好,好,陶渊明,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做,别忘了你的承诺。早点送桓玄下来跟我做伴,不看到他,我不愿意去投胎,还有庾悦!”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如君所愿!” 小半个时辰之后,历阳城外,荆州军大营,桓玄率着手下的文武僚属,笑着对翻身上马的刘毅,刘敬宣二人挥手致意,徐羡之穿着一身小吏的衣服,混在二人身边的随从之中,陶渊明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平静地钻出了人群,卞范之冷冷地说道:“陶公,刚才宴会你中途离席,到处找你不到,去哪儿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内急,弄脏了衣服,换了一身,来晚了。”他说着,不经意地一抬头,骑在马上的刘毅和跟在后面的徐羡之同时与其眼神相对,三人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第二千零六章 易帜降桓寄奴泣=== 北府军,中军帅帐。 刘敬宣站在中央,两边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将校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一面“桓”字大旗,不少站在后排的军将们,已经眼中饱含泪水,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天,就是天下无敌的北府军易帜的时候! 刘牢之极力地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诸位,刚才阿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桓公同意了我们的所有要求,不追究我们附逆司马元显,挑起内战之罪,我们以前击前秦,擒王恭,破妖贼的赫赫战功,以及因为这些战事和平叛而给予我们的爵位,官职,一律保留,只有伪逆司马元显最近所授的官职,比如我的这个征西将军,还有高副帅的吴兴太守这些,就暂时取消了,老高,你现在仍然是做回北府军的荡寇将军,如何?” 高素咬了咬牙:“大帅,我个人升官降职无所谓,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桓玄绝非善类,他跟我们北府军有大仇,绝不可能放过我们,就算一时不追究,以后也会清算的,司马元显虽然有他的问题,但除了我们之外别无选择,就算不拥立司马元显,我们现在也是站在朝廷一边,有陛下的诏令,没有必要倒向桓玄。” 孙无终也冷冷地说道:“老刘,我们北府军可是忠义为本,从没有违抗过朝廷的命令,这次要是你开了这个头,我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而且军心也会散了,谢相公,玄帅把北府军交给你,这大是大非上,可不要出错啊。” 刘牢之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老高,老孙,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司马元显不代表朝廷,他控制了行动不便甚至说话都不会的陛下,可以随意地发布诏令,这种诏书,根本不作数的。我们如果真的是忠义为本,就应该除掉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贼才是。他上上个诏令弄得吴地皆反,害死多少世家高门和黎民百姓,我们北府军为了给他擦屁股,死了多少同袍手足?!可他可有一点悔意?平叛成功,要做的不是安抚百姓,反而是一边夺取世家高门的合法田产,一边发动内战,讨伐荆州,我们北府军还要为他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高素咬了咬牙:“可是,我们是为自己而战,而不是…………” 刘牢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桓公说得很清楚,他不会追究跟我们以前的矛盾,以前的荆扬之争,从大晋开国就有了,也不是从我们北府军开始,而桓温掌权之后,也曾经让桓冲执掌过几年北府,跟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北府军为国效力,站在朝廷的一边,现在桓公讨平大晋各路反贼,天下归心,我们又何必逆潮流而行事,做天下公敌呢?老高,司马元显能给我们的,桓公只会给得更多,你目光不要太短浅,不要只看这一时的得失,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向靖突然嚷了起来:“我才不信后面能有什么好日子。我们是军人,军人就只有战死的,断头的,没有投降的孬种!”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向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哪里投降了?” 刘裕的声音有力地响起:“铁牛没有胡说,我们今天的易帜,就是投降!” 刘牢之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看着刘裕:“怎么就是投降了?寄奴,你注意你的言辞,这时候不要因为显摆逞能,以后追悔莫及!” 刘裕站了出来,他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平静地说道:“各位,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从军,穿上这身北府军服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檀凭之哈哈一笑:“当年就是在家里得罪了狗官,不得已才出来从军,不过,穿上这身军装时,想的倒是从军报国,击破胡虏,打回老家!” 魏咏之也跟着笑道:“是啊,我们立过誓,击破胡虏,保家卫国!”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我们的初心,北府军的建立,就是在强敌压境,国家危难之时,我们每一个人,想的都很简单,保家卫国,收复汉家江山。可是这些年来,我们做了什么?” 刘毅冷冷地说道:“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在战斗,一直在保家卫国吗?” 刘裕慨然道:“打前秦是,北伐中原是,平定妖贼是。但除此之外的呢,卷入内战,同室操戈,这些难道也是保家卫国吗?” 刘牢之咬了咬牙:“寄奴,你想说什么?” 刘裕转过身,直视刘牢之:“我想说的是,我刘裕当年穿上这身军装,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收复河山,北伐中原。而不是成为高官权贵们争权夺利的马前卒。大帅自掌北府以来,一叛王恭,二叛元显,虽然他们都有取死之道,但现在的北府军,已经彻底地成为内战的刀剑,争权的工具,我看不到任何可以实现我们初心的可能了。既然刚才大帅说了,所有伪逆司马元显所授的官职,都要剥夺,那我这个建武将军,也应该剥夺。我刘裕当初进入北府军时就发过誓,只要穿这军装一天,就永远不能看着这面军旗倒下,换成别的旗帜。”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满含泪水,转身看着同样脸上泪水成行的将校们:“兄弟们,战友们,你们还记得我们的这面军旗吗?!”他顺手一指刘牢之身后的北府军帅旗,“为了保住这面大旗不倒,我们在君川转战千里,我们在寿春坚守待援,我们在洛涧一往无前,我们在淝水破敌百万!为了这面大旗能扬遍北方失地,我们在五桥泽浴火重生,我们在洛阳独守孤城,我们战前秦,击后燕,斗翟魏,破张愿,一寸河山一寸血,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我们北府的忠魂烈骨?!” 人群中暴出一阵发自内心的喝彩:“寄奴说得好,寄奴说得好啊!” ===第二千零七章 解甲归田不受辱=== 刘裕猛地一击自己胸前的护心镜,上面刻着北府二字,他大声道:“北伐之后,为了保家卫国,平定妖贼之乱,我们北府将士再上战场,我们别妻离子,远离家园,在外征战多年而不能回家一趟,我们抛头颅,撒热血,战会稽,守句章,卫海盐,救沪渎,奔蒜山,斗广陵,最后郁州大战,终于把妖贼赶出了大晋的土地!前前后后,光我们北府军将士捐躯沙场的,就足有九万七千四百三十五人,从江北六郡到京口,几乎家家戴孝,人人丧亲,这就是我们北府军实现保家卫国的庄严承诺,这就是我们付出的鲜血和生命代价,我们每个人可以骄傲地说一句,我们无愧于这身军装,无愧于这面战旗!” 帐中所有人都跟着刘裕一起击起自己的胸甲,大声道:“北府北府,誓灭胡虏,保家卫国,九死无悔!”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一指刘敬宣手中的军旗:“可是今天,这面伴随我们二十年的战旗,要换成桓家的旗子了,从现在开始,北府军不再是保家卫国的国家战士,而成为桓玄的私兵部曲,我们所为之战斗,为之流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而我们以后要杀的,要战斗的,是我们大晋自己的同袍,百姓。” “当初玄帅邀我加入北府军时,曾经和我约定,北府战旗只要还在飘扬,我刘裕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为之而战。既然大势不可回,那我只有脱下这身铠甲,回京口当一个农夫,直到哪天北府军重新扬起这面战旗,我仍然会穿上这身战袍,既然我老得穿不起甲,提不起刀,走不动路,甚至下不了床,我的儿子,孙子,仍然会回来的。各位,后会有期!” 他说着,一下子就解开了自己背后的扣结,精钢铠甲,应手而落,而刘裕只着里面的单衣,大踏步地向外走去,顺手把建武将军的节印扔回了身后的盔甲堆里:“京口蒜山乡刘家村刘裕,对北府军义务已尽,解甲归田!” 刘牢之咬着牙,一言不发,一边的高素大声道:“刘裕,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经大帅允许,擅自解甲,你这是临阵脱逃!” 刘裕头也不回,站在原地:“高将军,请你弄明白一件事,在我卸甲前,我是建武将军,独立开府建军,现在没有战事,我不划归北府军管辖,即使是刘大帅,也无权约束我,所谓军令,在我身上现在行不通。” 孙无终的眉头一皱:“可现在我们都在这里,都是在北府的旗下行事,易帜之前,你仍然是朝廷划归刘大帅指挥的将领,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刘裕摇了摇头:“既然刘大帅已经决定了易帜,那这个所谓朝廷授权讨伐桓玄的行动已经中止,除了北府军正式编制下的各军各将,我们这些有资格建军立府的将领,都可以自行其事。大帅带头不遵军令,又如何让部下们遵令行事呢,刘大帅,你说是不是?” 刘牢之咬了咬牙,点头道:“刘裕说得不错,在场各位,都是一军之主,不仅是临时划归我麾下的,就算是北府军各营将帅,也可以自行决定去留。只不过,请大家弄明白,不管是不是北府军的一员,你们都要对你们营中数千将士的性命和前程负责,要对大晋的百姓,天下负责。你们不可以自己一走了之,让部下无人统领,沦为盗贼!” 刘裕大步向外走去:“我这就去安置我的部下,他们都是京口人,有家有业,愿意留军自便,想要回家不拦,就这样。” 檀凭之,魏咏之,向靖三人对视一眼,也全都站了出来,向着刘牢之行了个礼,然后脱下衣甲,转身而去,紧接着,孙处,虞丘进,檀道济,孟龙符,孟怀玉,蒯恩等人也都行礼离去。。 刘牢之的脸色阴沉,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一言不发。 何无忌摇了摇头,也站了出来,刘牢之的脸色一变:“无忌,你,你也要离舅舅而去吗?” 何无忌叹了口气:“我毕竟是东海国中尉,司马元显儿子的护卫,马上舅舅要对司马元显对手了,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也请舅舅原谅一二。” 刘牢之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你去吧。” 何无忌行礼而退,大帐之内,只剩下了刘毅,刘敬宣,高雅之,诸葛长民这四个中生代,还有一帮老将,也是无人离开,显然,他们都对以后的富贵有所期待。 刘敬宣面无表情地说道:“父帅,这易帜之事,能不能换个人来干,孩儿只怕要去做这事时,也会忍不住脱下这身盔甲了,现在我之所以没有跟着寄奴他们走,只是因为我不能扔下自己的父亲罢了。” 刘牢之看向了刘毅,刘毅心领神会,上前接过了这面桓字大旗,勾了勾嘴角:“末将愿意执行易帜任务。” 刘牢之沉声道:“很好,刘毅,从现在开始,你暂代理北府军讨逆将军,本帅会为你请功加爵的。还有,易帜之后,你马上率兵去捉拿司马元显父子,你不是一直想立功吗,这个功劳,就给你了。” 刘毅摇了摇头:“大帅,虽然刘裕这样擅自离去,无视军法,但他有些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象无忌,阿寿,都是司马元显亲手提拔的将军,在这个时候去恩将仇报,会给人非议的,反正我们全军跟桓公合作,这个抓捕之事,就不必由我们来完成了。益州毛家留在建康的毛泰,曾经也是司马道子的手下,却在司马元显夺司马道子权之后,因为维护司马道子,被当众羞辱过。这些年一直闲置不用,对司马元显的怨恨,不比桓玄差到哪里,而且出于为益州毛氏站队表态的需要,也乐得做此事。让他办就好了。” 刘牢之微微一笑:“好,那这事就交给你来安排吧。现在,把这面大旗去换上吧。” 刘毅转身就走出了大帐,中军营外,已经自发地聚集了上万北府军的将士,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刘毅上前,把营外的北府军大旗缓缓降下,而那面桓字大旗,则冉冉升起。很多人泪流满面,很快,营中一片号哭之声,刘毅的嘴角勾了勾,看着顶头飘着的大旗,暗道:什么时候,这旗能变成一个刘字呢? ===第二千零八章 假黑诉苦哀声叹=== 建康城,乌衣巷,废院,枯井底,假黑手党总坛。 烛光摇曳着,映着三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只有北方的玄武之位,空空如也,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那牛油巨烛燃烧时的爆裂之声,在这大厅里回荡着,还是刘毅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寂寞:“这个时候,只怕司马元显,张法顺,司马尚之,庾楷他们的脑袋,都已经挂在朱雀门(建康城南门,后世的秦淮河这时候又被称为大航)头了吧。” 徐羡之点了点头:“还有毛泰,他去捉司马元显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也会跟着一起给斩杀。” 庾悦冷冷地说道:“谁叫他毛家人这时候不识时务,非但不归顺桓玄,反而上表为司马元显等人求情呢。桓玄这时候是要立威杀人的,毛泰就成了第一个刀下之鬼,安个谋反的罪名就砍了。” 刘毅摇了摇头:“他这样是逼反益州毛氏,还没控制大局就来这手,我看,只会适得其反。” 庾悦叹了口气:“白虎大人,你还是不要去操心万里之外的西川益州,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扛过这次吧。刘裕及时地退役离开,看来是明智之举,桓玄才入京半个月不到,就下诏令,要把刘牢之转成会稽内史,摆明了要夺他兵权,你这回又准备如何自处呢?” 刘毅沉默半晌,才说道:“想不到桓玄下手这么快,更想不到,易帜之事的后果如此严重,才一个月不到,就有三万多将士解甲归乡了,现在刘牢之就是想反抗,恐怕也没有这个实力,这大概才是桓玄敢对他下手的原因吧。” 徐羡之看着庾悦:“我说青龙大人,你也别看别人的笑话,你的好叔父庾楷,今天也一并人头落地了,庾家这回给打击得也不轻,你虽然靠出卖司马尚之而暂时得以保全,但按桓玄的脾性,哪天给你秋后算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庾悦冷笑道:“那不一样,庾楷是公开地背叛桓玄,想勾结司马尚之,作为内应,不过我很奇怪,此事一向隐秘,卞范之又是如何知道的?” 徐羡之和刘毅对视一眼,说道:“卞范之是桓玄真正的智囊,其人精通情报,荆州之内,一举一动都难逃其眼线,之前殷仲堪和杨佺期的败亡,就在于其内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桓玄才敢起兵杀他这两个老盟友。至于庾楷,本就是倒戈叛变过来的,卞范之自然会对他严加防范,他这时候想反水,给查到再正常不过。青龙大人,我劝你也要多加小心,这阵子我们之间的这种秘密聚会,如无必要,还是暂停的好。” 庾悦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想弄明白下一阵的行动,顺便给玄武找个继任,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开会吗?现在外面的情况很危险,桓玄入京以来,人心归顺,就连世家大族也都惟其马首是瞻,更要命的是,街头巷尾出现了大批不知从哪儿来的说书人,马屁精,到处编各种评书,吹嘘桓玄的功劳和战绩,娘的,我听得都要吐了。” 刘毅叹了口气:“桓玄虽有家世,但起家之时却是无官无兵,混到今天也不容易,他知道人心的重要性,现在也开始造势,为自己以后的进一步篡位做准备了。要知道,如果想走到那步,不仅要压制世家大族,更是要得贩夫走卒,乡野村夫的心。” 庾悦咬了咬牙:“还有我们吴地的庄园,居然也给姓桓的抢了,他把他家子侄,走狗,大肆地分封到这些地方,夺了原来司马元显那些走狗名下的庄园,田产。弄了半天,从天师道之乱到司马元显专权,最后我们吴地世家的百年基业,却是归了姓桓的。” 徐羡之微微一笑:“你不服气又能如何。你现在要兵没兵,要官没官,就算在世家间走动,也不敢说桓玄的半个不字。反倒是天天做梦都要害怕桓玄会杀了你。青龙大人,难道你来总舵,只是为了发牢骚,背后骂骂桓玄吗?” 庾悦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北府军的老人,你们说,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不可以奉刘牢之起兵一搏呢?如果有赢的可能,我这里倒是可以作些准备,在建康城中,或许可以帮点忙。”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别做梦了,连刘裕都回家种田了,就是看明白了这点,司马元显失尽人心,吴地的士民恨之入骨,甚至可以接受让桓玄来代替他,毕竟桓玄以前没有祸害过吴地百姓,断粮那事也让殷仲堪背了锅,最后推到了司马元显的身上,北府军这次算是公开易帜,形同投降,军心早就散了,刘牢之手下士马日散,早没了反击的本事,如何对抗桓玄?要真的还是两个月前的北府军,桓玄又怎么敢夺他军权呢?” 庾悦目瞪口呆,半晌,才叹道:“难道,真的要一辈子,不,甚至是子孙代代向桓玄称臣了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青龙大人,你现在最好还是蜇伏不动,等待机会,不要太迎合桓玄,也不要反对他。他找你的时候你就为他办事,不找你的时候也要深居简出,不要给他对你下手的借口,别的事,以后再说吧。桓玄现在走上了司马元显的旧路,又开始要用权力给自己弄好处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失掉人心的,一旦民怨沸腾,就是我们机会到来之时了!” 庾悦点了点头:“那玄武的事情怎么办,你们有人选了没?” 刘毅微微一笑:“这个人选,暂时是过不来的,等风头过了再说吧。我上个月也离开了北府军,回乡务农,下次如果紧急要接头,来京口按老规矩找我即可。” 庾悦长身而起:“知道了,你们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当庾悦的身形,连同关门的声音消失在远方时,徐羡之勾了勾嘴角,看着刘毅:“什么时候对庾悦下手除掉他?”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再等等,现在桓玄势大,我们得抱团才能活。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忍忍吧。噢,对了,这个月建康城里的保护费和孝敬钱,我们现在来算算。” ===第二千零九章 真正黑手算路深=== 假黑手党总舵之下,十尺之地,真黑手党总舵,墙上的铜管里,传来头顶之上的铁门关闭之声,那是刘毅与徐羡之离开时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久久回荡,四部青铜面具之后,八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左顾右盼,最后,六道目光集中到了安坐北边的玄武身上。 青龙冷冷地说道:“看来我们上面的影子们真的是没招了,居然能让玄武的位置就这么空着,玄武大人,要是你有这三个同伴,只怕这一方镇守之职,就会永远地没有了。” 玄武平静地说道:“这就是他们只能当假黑手,而我们坐在这里的原因。好了,他们的应对之法也听完了,该说说我们的吧。” 朱雀冷笑道:“屁的应对之法,就是躲起来想混过去罢了,刘毅继续搞他的地下黑社会,徐羡之回去当他的吏部主事,至于庾悦,会帮着桓玄去拉拢建康世家,总之,无非就是向着强权低头罢了。要是黑手党真的变成他们这副怂样,灭了也就灭了。” 白虎微微一笑:“那朱雀大人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时局呢?难道,你准备起兵对抗桓玄?” 朱雀勾了勾嘴角:“我自己当然不会起兵,不过,让一些能给桓玄制造麻烦的家伙起事,分散他的注意力,还是可以的。比如,这回桓玄杀了毛泰,让毛家从益州起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玄武平静地看着朱雀:“你真的认为,这个时候让人起来反抗桓玄,是件好事吗?” 朱雀的眉头一皱:“那让他大权独揽,独步天下就是好事了?你难道没听到吗,连庾悦这种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弟都怕了,若是再让桓玄嚣张个半年,恐怕整个建康的世家都会向他俯首称臣,到时候想要反抗也不可能了。” 玄武微微一笑:“当一个人高高在上,看起来天下无敌的时候,就是他结怨天下,危机四伏的时候,这个道理,朱雀大人当年跟我纵论玄学时,可是你提出的啊。怎么今天换了桓玄进京,你自己反而忘了呢?” 朱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 玄武淡然道:“大晋是个神奇的地方,也是个机会与危机并存的地方,皇帝无能,帝国看起来实际的主宰者,就是控制了建康,控制了朝廷的这个大权臣,但实际上,这个权臣就会取代皇帝,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就是当年的谢相公,也是在这个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不停地作出让步,要谦虚谨慎,即使对一个车夫,船工都要和和气气,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上二十年,即使如此,最后还是给其他几个镇守所害。可见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谢相公之后,几个控制朝政的大权臣,从王国宝到司马道子,再到司马元显,无一善终,他们看起来大权在握,可是却想着用这些看得到的权力,去取得整个天下的控制权,同时与世家,与藩镇,与北府军,与天师道为敌,最后就是身死事败,而这一回,轮到了桓玄!” 朱雀不服气地说道:“完全不一样,前面王国宝司马元显之流,手上没有自己的军队,一切都要仰仗外力,可桓玄是手握重兵,以强藩的身份入主京城,他有足够镇压反抗力量的实力。就连北府军,现在也不能挡他的帝王之路。” 白虎微微一笑:“可是桓玄对于建康城来说,仍然是个新人,他是有几万荆州军队,但是无论是建康的世家,还是吴地的土豪,没有人承认他的统治。之所以不敢反抗,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军队可以正面对抗罢了,情况跟当年桓温提兵入建康时,没有本质的区别。” 青龙跟着点头道:“但桓玄可比他爹蠢得不是一星半点,桓温知道不能跟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军队的高门世家对抗,而桓玄却是自以为是,居然一边在抢世家的地,一边要动北府军。他还没到天下无敌的时候呢。” 朱雀冷冷地说道:“可是当年有谢安和王坦之这样的世家领袖出面,吴地庄园皆是世家自留地,又有四方镇守留下的百年军械与存粮,只要一声令下,一个月内就能组建二十万大军,桓温的荆州军团与之作战,并无绝对把握。就象这次的天师道之乱,旬月之间,八郡沦陷,妖贼一下子有二十余万众,不就是把这吴地的人力与我们黑手乾坤的百年积累结合之后,爆发出的可怕力量吗?”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我们黑手党的力量,几乎损失殆尽,无论是吴地的人力还是积累的军械存粮,都不剩下什么了。从吴地运回的那些,也多半是前几年为了讨平妖贼,用来武装刘牢之新征召的北府军了。现在我们不可能再弄出一支北府军,对抗桓玄,没有了力量,如何制约他呢?” 玄武微微一笑:“我请朱雀大人注意一点,是刘牢之的北府军不行了,但是,还有一个人,不,应该是说,还有一批人,仍然有这样的力量!” 朱雀不屑地摆了摆手:“刘裕现在自顾不暇,他想着以退为进,但桓玄未必会放过他,先对付了刘牢之,然后再收拾刘裕和他的老战友们,并不是太难的事。以桓玄的阴狠,他宁可不要北伐,不要刘裕这把利刃,也要保自己的安全。我不认为刘裕这时候留在家乡种地是个好的选择,其实我本是想扶持他起兵反桓的,只是他自己离开军队,现在也只好帮那刘牢之了。” 白虎微微一笑:“朱雀大人,你可知道刘裕和刘牢之现在的区别吗?刘裕当时以退为进,看似凶险,任人宰割,但实际上掌握了主动,因为他一直是忠义立身,不亏大节。桓玄这次进京打的是清君侧,除奸臣的旗号,就不可能公开地杀刘裕,因为刘裕没留下任何的把柄和借口给他。” ===第二千零一十章 桓玄得志蒜山对=== 白虎的双目炯炯,继续说道:“可刘牢之不一样,他贪恋权势,误信桓玄,全军投降在前,现在桓玄夺他军权,要他去做会稽内史,这种情况下他如果再反,那自己就坐实了逆贼之名,天下可共击之。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必然会企图起兵反抗,但实际上,没有人会追随他,如果他聪明点,早点弃军投奔南燕,还有条活路,但若是想起兵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刘牢之之后,谁能为桓玄暂时掌握北府军,安定军心?除了刘裕,还有第二人选吗?!” 朱雀摇了摇头:“你这话如果换了别人,没什么问题,可这是桓玄啊,他可是跟刘裕相知相杀二十年,彼此知根知底的,他最知道刘裕的本事,也知道他的影响力,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一定会除掉刘裕。” 青龙微微一笑:“那你怎么就知道,刘裕不会为桓玄所用呢?” 朱雀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带微笑的青龙,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京口,蒜山,山顶。 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紧紧地围着山头,而吴甫之,皇甫敷两大悍将,则提着大斧和长戟,双目如电,紧紧地看着山顶之上,站着的两个人,一个人全副盔甲,意气风发,可不正是桓玄,而另一人则是戴着斗笠,一身短衣农装,手无寸铁,赫然是刘裕。 桓玄显然兴致很高,在这个位置,整个京口,以及北面的一条大江,都尽收眼底,他看着蒜山东陂,那几乎已经抹成平坡的林地,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桩,微微一笑:“乘高而击,势如万钧,兵法上真没说错,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在这里打赢孙恩的,只有亲自来这里看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裕淡然道:“桓玄,你在这个时候找我来这里,应该不是跟我讨论那次的战术吧。”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当然,其实当我入了建康,斩杀司马元显及其党羽之后,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来京口看看你,当年你有机会杀我,却放过了那机会,最后看着我成就霸业,要是让你重回当年,你会不会后悔,转而跟我合作呢?” 刘裕摇了摇头:“要是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就应该弄死你,免得遗祸天下!” 岭下的荆州诸将们全都脸色一变,吴甫之抄起大斧,厉声道:“太狂妄了,主公,请让我们斩了这个狂徒!” “是啊,杀了他,杀了他!” 桓玄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这才是我认识的刘裕,大家稍安勿躁,今天我来此,只是跟老友叙叙旧,没别的意思。你们全都退下吧。” 皇甫敷的脸色一变:“主公,刘裕勇猛过人,你若是一个人和他独处,若其有歹心,只怕属下来不及救援。” 桓玄笑道:“刘裕为人至孝,我想,他是不会不考虑他的老母,弟弟和女儿,还有那些北府军兄弟们的死活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现在我没有杀你的理由,自然不会动手,桓玄,你如果想跟我谈谈心,我挺乐意奉陪,毕竟,戏马台一别也有多年了,对吧。” 桓玄点了点头,一挥手,吴甫之与皇甫敷对视一眼,叹息而退,所有军士,都退到了百步之外,只留下二人在峰顶。 桓玄看着刘裕,收起了笑容,淡然道:“我本以为,你会带兵跟我战阵相对,也好杀个痛快分个高下,可没想到…………”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收买了刘牢之,只怕你是不敢真的跟我战场对阵的。” 桓玄哈哈一笑:“我早就跟你说过,将军决胜,又岂止在沙场?刘裕,你这个人就是太天真,或者说太愚蠢,以为靠你打仗的本事就能横扫天下,可结果呢,二十年下来了,你又混回了一个京口农夫,而我,却掌握了天下的大权,甚至,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当年不肯跟我合作,是个巨大的错误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忠义立身,为国尽忠,不肯跟你这国之大贼合作,又何错之有?再选一万次,我还是同样的做法!”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你为什么叫我国贼?难道,我继承父业,坐拥荆湘,就是国贼了?要说国贼,王国宝,司马元显他们才是。你的北伐之举不是我害的,天师道之乱不是我挑起的,甚至这次的内战,也不是我主动的,为何叫我国贼呢?刘裕,你自命忠义,反倒是自己在这次站在了真正的国贼一方吧!” 刘裕不屑地说道:“随你怎么说,在我看来,你跟司马元显也没有区别,只不过他以前是祸害三吴,而你,则是凌虐荆湘!你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和野心,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灾!” 桓玄哈哈一笑:“刘裕,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这么天真,或者说是迂腐,你说我为了权力和野心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灾,那你呢?你为了你的那个什么北伐理想,为了你以后能青史留名,你又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咱们都是带兵之人,都是杀人如麻,血流成河,谁也不比谁高尚。你说的那个国家在哪里?难道就是那个躺在床上,话都不会说的废物吗?” 刘裕咬了咬牙:“北伐是大义,是所有汉家儿女的共同理想和人生追求。而你的野心,只是你一个人的,这两件事怎么样以等同?是,现在的皇帝,确实是个口不能言,不知冷暖的废人,但仍然是天下共主,大晋的每个百姓都知道他才是皇帝,而不是你桓玄。如果没了这个共主,那谁都可以起兵夺位,你今天可以,那别人明天也行,战乱就会永无休止,这个道理,你读的书比我多,还会不明白吗?” 桓玄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那么,如果我不当皇帝,只做宰辅呢。你还会这样反对我吗?” ===第二千零一十一章 得意复盘荆州杀=== 刘裕冷冷地看着桓玄:“你忍得住?” 桓玄笑道:“换了以前的我,应该是忍不住,但是刘裕,你这些年在北府军里步步高升,我在荆州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拥有天下至高的权力,不一定需要皇帝这个名号,就象我在荆州,从来没有刺史头衔,但就能实际主宰整个荆州,哪天我想要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取回,这样不比当个名义上的皇帝,刺史,更加逍遥快活吗?” 刘裕若有所思地看着桓玄:“你当真是这样想么?我不太相信,你不是谢安,也不是你爹,做不到该放手时就放手。” 桓玄叹了口气:“因为我现在真正地掌握了权力,距离最高权力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当年先父大人的心境,没这个实力和威望,强行地想要篡位称帝,只会结怨天下人。刘裕,这次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有个你我都想要听到的好消息,我不想一个人独乐,所以,想跟你分享。”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能带来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可以北伐出师了吗?”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虽然不是,但也差不了太多了,以前一直扯北伐后腿的那个阴谋集团,那个害了你这么多年,害死你这么多兄弟的大恶贼集团黑手党,终于给我一举消灭啦!” 刘裕的脸色一变,直视桓玄:“你说什么?黑手党给你灭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桓玄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了三枚令牌,递给了刘裕:“这三样,是四方镇守的信物,青龙,玄武,朱雀的,都在这里。至于白虎,那是我的好同学殷仲堪,他死的时候没留下这信物,不过,我很确定,黑手党,真的是彻底地,完全地给消灭啦!” 刘裕的眉头紧锁:“这些什么信物,我也没见过,不知真假,你说你消灭了黑手党,那凭据何在?他们有哪些人?” 桓玄笑道:“殷仲堪是白虎,这点很多人都能证明了,他被王珣举荐,却是亲手杀了王珣,可谓心狠手辣,不过这也符合他伪君子的个性。他在荆州的时候,想要夺我的基业,于是暗中勾结陶侃的曾孙陶潜,也就是那个天下名士陶渊明,想要借他的荆奚峒蛮,再联合杨佺期,与我一战!” 刘裕点了点头:“陶渊明我听说过,他是个文人啊,怎么也会卷入此事?” 桓玄冷笑道:“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文人,在荆州,姓陶的就跟在吴地姓王的姓谢的一样,都是开国世家,人心所向,即使是先父大人当年,也是想着把这些奚人收归已用。陶渊明写的那个什么桃花源记,就是暗指他们奚族在山涧之中的秘密堡垒,其兵可用,其粮亦可用!” 刘裕微微一笑:“吴地这种自成一派的土豪也不少,看来天下各地都差不多,高手在民间啊。可是这陶渊明和白虎又有何关系呢?” 桓玄笑道:“王珣一早就看中了陶渊明,想把白虎之位传给他,但陶渊明是聪明人,看到了黑手党的势力江河日下,而我在荆州已经夺回了父叔的基业,所以暗中投靠了我,不仅拒绝了黑手党镇守一职,还把黑手党的内情向我透露,这个内情,就是继任白虎的身份,乃是殷仲堪!” 刘裕叹了口气:“据我所知,黑手党镇守一旦身份暴露,就要想办法隐退了,而且出身必须是大世家,大士人,殷仲堪倒是符合,想不到他是名满天下的忠孝之人,竟然也会加入这个阴暗的组织。” 桓玄不屑地“呸”了一声:“狗屁名士,跟他叔父殷浩一个,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表面上装的忠孝节义,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做梦都想着掌天下之权。他那些忠孝,不是真正如此,而是因为他打仗不会,治国无能,只能靠些好名声来欺世盗名了。我当初就是清楚他不过是个草包,没什么用,这才会邀请他来荆州,毕竟当时黑手党的那些老鬼都不想看到我控制荆州,有殷仲堪当挡箭牌,对我有利。但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他,准确地说,我低估了他的野心和腹黑的程度。” 刘裕冷冷地说道:“可不管怎么说,殷仲堪没有做出损国害民的事,我听说荆州发水灾,他还动用粮食去赈济灾民,这才会给你偷袭得手,因为他用的是军粮,这点你怎么解释呢?” 桓玄微微一笑:“因为那水灾本就是他暗中指使手下弄出来的,他的如意算盘是先弄出天灾,然后放粮收买人心,接下来从这些受灾的流民之中挑选精壮,编练成军。这个毒计差点就让他得手了,如果不是他最后找的合作者是我一早派去他身边潜伏的陶渊明,那挂在大航渡口的脑袋,就是我的了。” 刘裕讶道:“这又是从何说起?陶渊明能帮他什么?” 桓玄笑道:“你忘了陶渊明是陶侃后人吗?他是奚族首领,又是天下大名士,可以说是全族的希望,奚族在山中有百万石的存粮,以备乱世之用,殷仲堪散了二十万石江陵的粮食,就是因为陶渊明答应他拿出百万石的山中存粮,我不知道殷仲堪是怎么会信了陶渊明,但他绝没有安好心。最后输,也就是输在陶渊明的手上,可谓阴谋诡计搞了一辈子,最后也死于阴谋。” 刘裕长叹一声:“你大概也是象当年对我许诺一样,给陶渊明一个出头的机会,这才让他助你的吧,黑手党千算万算,怎么会找到陶渊明合作?” 桓玄冷笑道:“因为陶渊明的祖先陶侃曾经做过一阵子黑手党的镇守,所以他知道这个秘密,白虎一职,当年在我先父大人手上时,已经取出了所有的镇守宝藏,可以说早就有名无实,所以王珣找到了陶侃的后人陶渊明,想让他接任白虎,却没想到,陶渊明会在黑手党和我之间,选择了向我效忠。刘裕啊,黑手党的时代,连同那几大世家的时代一样,一去不返,今后的天下,要换个模样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建立一个新的天下吗?” ===第二千零一十二章 桓玄再邀寄奴入=== 刘裕摇了摇头:“你先继续说,白虎死后,你又是如何找出其他三个镇守的?也是陶渊明告诉你的?”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不是,只有接任了镇守一职,才能知道其他三人的身份,陶渊明没有接手白虎,所以其他三人的身份,并不知道。但是误打误撞,我起兵讨伐司马元显的时候,却意外地破获了武昌太守庾楷的内通谋反之事,而联系他的,居然是玄武,当时我就暗自吃惊,以为要跟黑手党为敌,加上那时北府军也跟随司马元显出征,我一时不敢进兵,直到我接到一个消息,黑手党再次内斗,分裂,司马元显就是朱雀,而他,欲借我之手,除掉玄武司马尚之,和青龙庾楷!” 刘裕这下心中一动:“怎么可能呢?要说司马元显是黑手党之一,我还有点相信,可是司马尚之和庾楷,既无能力又无权谋,怎么可能撑得起黑手党的镇守之职?” 桓玄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黑手党最要命的一点,就是必须从世家子弟中找镇守,他们的整体素质和水平在不断地下降,郗超死后,青龙一职空缺,于是他们就找了庾楷接任,其实当年庾楷已经是黑手党的外围成员之一,受组织的号令,挑起几次昌道内战,然后又借假王恭兵败之后,来求我庇护,企图混进来和殷仲堪联手夺我荆州之地。只可惜我一直怀疑他,让卞范之暗中监视,果然,在这次的大战中,还是给我捉住了马脚。”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来,庾楷和司马尚之,是两大镇守,可为什么你又说司马元显要借刀杀人呢?” 桓玄哈哈一笑:“那是因为司马元显,虽然身为镇守,但跟郗超一样,想的是灭掉黑手党这个制约皇权的组织,以方便自己称帝。所以,他夺取吴地的世家庄园,控制司马德宗这个傀儡皇帝,就是正式跟庾楷和司马尚之决裂。然后主动来讨伐我,是希望我抢先出兵,借我之手,消灭掉这二人,这样,他可以在保留黑手党秘密的情况下,独掌大权!” 刘裕冷笑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权欲而出卖,背叛,黑手党这个几百年的阴暗组织,终归还是因为内斗而毁了!”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司马尚之被俘之后,不甘就这样完蛋,把他也拉下了水,他对我和盘托出了所有黑手党的秘密,尤其是给了我玄武和青龙这两大镇守信物,我靠着这镇守信物,派何穆之去接触了刘牢之,让刘牢之知道,黑手党已经完了,他除了投靠我,没有别的选择。果然,刘牢之最后向我投降,司马元显这条朱雀,玩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收买离间,最后却是死在这上面,岂非天意如此?!” 刘裕半晌无语,久久,才说道:“黑手党早就该死,却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比之前的郗超,王凝之这些人的水平,司马尚之,司马元显这些人下降得太多了。也算是便宜了你,桓玄。” 桓玄笑道:“还记得当年你我在草原相对,我曾经劝你和我合作,一起消灭黑手党吗?当时你不以为然,也许你以为在草原被你俘虏的我,根本不可能斗得过黑手党,但是,伟大的刘将军,事实证明,最后消灭黑手党的,还是我桓玄,这才是真正的天命,就象你,总以为自己永远是上天眷顾,任何艰难的环境,都不会危及性命一样。” 刘裕咬了咬牙:“我可从没觉得自己不会死,只是相信,我的战斗,是有价值的,即使是战死沙场,也是无怨无悔。桓玄,你消灭了黑手党,为天下除了一大害,我刘裕,代那些给黑手党害死的兄弟,代那些给黑手党的野心而害得家破人亡的天下百姓,向你说声谢谢。”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刘裕,事到如今,以前你我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我跟以前一样,仍然看重你,你想北伐,我想掌权,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现在我仍然提出当年的提议,邀请你跟我合作,我会给你兵马,让你北伐,建功立业,而你,要向我效忠,这个合作,你接受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为什么,你现在有什么拒绝我的理由呢?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实现你北伐的宏愿,你为什么还不肯跟我合作?我说过,我只要权力,不要皇帝的名份,我是消灭国贼的功臣,不是国贼!” 刘裕叹了口气:“跟这件事没有太大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累了,桓玄,你可能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当我亲眼看到北府军旗落下,而桓家的大旗取而代之上升时,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就空空荡荡的,年轻时的热血,战场上的豪情,全都烟消云散了,就是北伐的雄心壮志,也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因为,我已经找不到,我作为一个战士,继续存在的意义。我为谁而战?” 桓玄厉声道:“你是为天下的汉人百姓而战,为了收复失地,驱逐胡虏而战,你难道忘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这些只不过是我多年来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我嘴上说着要驱逐胡虏,收复汉家江山,可实际上,连我的老婆都是个胡虏,我跟慕容垂合作,我跟拓跋珪结阿干,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北伐大业?其实我用北伐来骗自己,只是想掩盖我内心深处渴望战斗,喜欢杀戮,希望能扬名天下,青史留名的冲动,想为此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我真正喜欢的,是作为一个北府军战士,靠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书写自己的传奇,仅此而已!可是这个想法,已经随着北府军的投降,而灰飞烟灭了,我成了一个卸甲投降的逃兵,懦夫,所有的荣誉,都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可以支撑我战斗下去的理由呢?桓玄,你请回吧,从此这天地间,只有一个京口农夫刘大,帮不了你,也威胁不了你,仅此而已!” ===第二千零一十三章 意志消沉拒从军=== 桓玄的眉头一皱:“刘裕,我不相信你如此消沉,你的雄心壮志,你的北伐宏愿到哪里去了?投降我的是刘牢之,不是你,到现在,你并没有失去一个军人的荣誉和尊严!” 刘裕长叹一声:“桓玄,不要说了,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为北府军旗而战,以作为一个北府战士为荣,即使是流落草原的那几年,我也没有失掉这份骄傲,因为我是为了救北府军的同伴才和慕容垂交易的,我仍把自己当成一个北府战士,想着有一天能回归军中,回归大晋。可是这次,纵横天下二十多年,所向无敌的北府军,就这么投降了,而我,也永远地成为了一个降将。一个战士如果失去了心中的信仰和灵魂,那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战斗?慕容兰回了南燕,她跟我终归不是一路人,而北府军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府军,我刘裕,到了该归隐山林的时候了。” 桓玄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刘裕,你是不是怕我要报以前的仇,或者是忌惮你,要杀你,觉得我是在试探你,所以才不肯从命吗?” 刘裕摇了摇头:“你要杀我,派你军队来就行,我就是再强,也不可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何须这样试探?再说你孤身留在这里,给足了我杀你的机会,也证明了你的诚意,我刚才所说,句句是肺腑之言,信不信由你。” 桓玄的眉头一皱:“你真的不想回军中,不想打仗了?连北伐也不想了?” 刘裕正色道:“北伐应该是高尚的人才能进行的事业,我已经有了污点了,不配再从事这项事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的部下,骁勇善战,而投降了你的刘牢之刘大帅,也是世之虎将,有他们为你北伐,又何必需要我呢?”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山下的农田,无数的农人正在弯腰劳作,他说道:“桓玄,看到了没有,离开北府军的昔日军士们,都已经回归乡间,成为农夫,他们都跟我一样,没有了荣誉,也厌倦了杀戮,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战斗还有何意义,而这股子信念,是支持我们这么多年拼杀的支柱,支柱垮了,兵无战心,就不再是可以横扫天下的虎狼,你是带兵之人,应该清楚一个失了战心的老兵,是帮不上你任何忙的。” 桓玄冷冷地说道:“那按你这说法,你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了,对于无用之人,我留你何用?冲着以前的仇,我应该杀了你才是。” 刘裕笑了起来:“既然是无用之人,那是死是活无足轻重,今天我孤身一人前来见你,对你言语中毫不客气,就是没做好活着回去的准备,我的后事已经交代,反正我也没有儿子,至于我的两个弟弟,他们没得罪你,如果桓玄你还要你的名声,最好放他们一马,杀我一人就行。” 桓玄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裕,半晌,才叹了口气:“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刘裕,罢了,你先回去吧,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如果哪天回心转意了,可以回来找我。” 刘裕点了点头,向着桓玄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脚之下时,桓玄才叹了口气,一挥手,周围的泥土里,一下子钻出了百余名潜地战士,桓振为首,手里提着两把精钢锯齿刀,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芦苇空心气管,恨恨地说道:“堂叔,就这么放他走了?” 桓玄摇了摇头,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小树林吆喝了一声:“老胡,可以下来了。” 话音刚落,百步之外,一棵大树之上,身披枯树草皮,看起来与周边一色的胡藩,抄着大弓而下,他扭了扭脖子,行礼而退。 卞范之从一堆潜地死士之中走出,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显然,刚才他也钻在土里,桓玄对着桓振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我跟卞先生有话要谈。” 蒜山顶上,只剩下了这主仆二人,桓玄伸了个懒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开始解起身上的盔甲:“敬祖,你说这刘裕是真的失了斗志,还是演戏给我们看?我反正是看不透他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刘裕是天生的战士,就是死,也不会失了斗志和战意的,他话中有话,灵宝你就没听得出来吗?”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他话里有什么话?” 卞范之收起了笑容,说道:“他是在暗示主公,只要你除掉刘牢之,他就愿意出来,为你掌控北府。” 桓玄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话从何说起呢?难道你是想说,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失了荣誉,没了战心,就是因为刘牢之投降了我们?” 卞范之笑道:“这只是表面。其实北府军在投降我们之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三万余人卸甲归田,虽然说刘裕是带头的第一个,但是现在北府军这情况,充分反映了下层将士对刘牢之的失望,刘裕要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执掌北府,那就成了跟刘牢之一样的投降派,必然不会给同伴所容。他想要的,是整个北府军,而不是一个离心离德的北府军。” 桓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就是说刘裕还是想出来掌军的?只不过,需要我们先解决了刘牢之这个投降大帅,帮他稳定军心?可是这样一来,北府军众人不就会真正地跟随刘裕,恨上我们了吗?我们折腾了半天,却让刘裕真正地能控制北府军,那不是养虎为患?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吧。” 卞范之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师出有名,让北府军也恨不到我们头上。这次调刘牢之去任会稽内史,就是第一步。刘牢之必然会以为我们要夺他兵权,也一定会起兵反抗,以北府军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人跟随,即使是那些老将宿将,也会离他而去,我们这时候杀他,任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第二千零十四章 连环毒计除牢之=== 桓玄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关键就是这第二步,刘裕,原以为他肯出来跟我们合作,清理掉刘牢之之后,我们以桓家人掌军,以刘裕为副,只让他参议军机,冲锋陷阵,却不给他统兵之权。让刘裕带兵去扫平各路世家和北府军叛军,让他双手染血,无法回头,只能听命于我们,到了这时候,再考虑让他北伐,夺取失地,有了这北伐之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代晋而立了!” 卞范之笑道:“刘裕没这么好对付的,他要的,是真正彻底地当主帅,而不是做别人的副手。现在的刘裕,和以前的那个单纯热血的军人,已经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跟这么多雄主打过交道,更是给黑手党一路陷害了十几年,其心智已经成熟,知道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灵宝你以前对他的看法,只怕要改改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刘裕也有自立之心,不可用,也不可留了?” 卞范之正色道:“就算刘裕有自立之心,只要做到一件事,他也折腾不起来,还是可以用的。刘裕想要的,是北府军权,他要指挥的,是自己的多年旧部,这固然可以让他得心应手,一呼百应,但另一方面,也给了我们制约他的绝好机会,那就是这些北府兵的家眷!” 桓玄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向了山下,一往无际的原野之上,良田千顷,阡陌纵横,一个个的村落,星罗棋布,数不清的农人,往来田间。他满意地点着头:“是啊,北府兵的家属都在京口和江北六郡,将领的家眷产业则是在建康城,连孙恩都知道,打下京口,就可以控制北府军,这么说来,只要我们能控制京口,控制了北府军的家属,那刘裕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无法实现了?!” 卞范之笑道:“是啊,当年蜀汉大将关羽北伐,一度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可就是因为给东吴吕蒙偷袭了后方,控制了荆州军士的家属,结果一夜之间,大军星散,他自己只带了几百残兵突围,这才有了麦城的悲惨结局,刘裕固然有关羽之勇,但一旦家人受制于人,也不会有更好的应对之法的,毕竟,要兄弟们跟他冲锋陷阵可以,但要是扔下家人,那除非是天师道的妖贼,不然没人做得到。” 桓玄满意地点着头:“那就按原来的计划,除掉刘牢之以后,让我的堂弟桓修和桓弘,分别出镇京口和广陵,可以用刘裕和刘毅为参军,协助整编,训练北府军旧部,但由我们荆州军士,以搜捕司马元显余党的名义,控制这两处的乡村,也就是控制北府军的家属。” 卞范之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还要在军中慢慢地渗透我们荆州军士,比如象傅弘之,朱龄石,朱超石兄弟这样的中层将领,以后我们终将要把北府军变为自己人,不能让他们完全都是京口佬,这需要一步步地进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第一步,除掉刘牢之!” 桓玄笑了起来:“调任刘牢之离开北府军,出任会稽内史的命令已经下达,如果他真的就此缩头,去会稽做个富家翁,那我们又如何处置他呢?” 卞范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早已经安排好了,会稽郡东阳县吏骆球,曾经从过天师道的妖贼,他跟我的部下曹靖之有姻亲关系,如果刘牢之过去,就让这骆球给他弄出一桩内通妖贼的大案,把这些年妖贼坐大的罪名,也推到他的身上,反正司马元显已经死了,再多死个刘牢之,天下人并不会觉得意外的。” 桓玄笑着拍了拍卞范之的肩膀:“敬祖,还是你有本事,这些都安排妥当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先收拾完刘牢之,到时候你再安排人去探探刘裕的口风。”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还有天师道,已经对灵宝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为绝后患,最好彻底地消灭。我已经给骆球下了密令,要他暗中通知孙恩,就说主公你已经提兵入京,诛杀司马元显,罢免刘牢之,吴地人心不稳,又心向天师道,让他速速登岸,主公可以暗中派精兵潜入吴地,设伏于登陆地点,将孙恩一举歼灭,这可是继招降北府军之后,又一个安抚人心,显示军威的好机会,不可错过啊。” 桓玄满意地抚着胡须:“很好,这事就交给桓振去办吧,这小子虽然横行不法,强暴粗悍,但打仗却是一把好手,要消灭妖贼,用他再合适不过。只是我们刚入建康,他就没少给我惹麻烦,欺男霸女,还当街杀人,谢混和郗僧施都当众向我弹劾过他,真让我头疼。” 卞范之微微一笑:“那主公正好可以明里下令降桓振的官职,把他押解回荆州,暗中却让这回荆州的部队潜入会稽,伏击孙恩,等立下战功之后,再名正言顺地让桓振官复原职,不过,此人确实难以制约,不打仗的时候,最好还是给个闲职,散居家中,不要在京城招惹是非了。” 桓玄笑道:“正合吾意。现在大业初创,桓家人自己不能出乱子。等消灭了刘牢之,控制了刘裕和刘毅,再灭了妖贼,大家才可以松一口气,敬祖,你帮我列个京城的世家子弟和富豪的名单,我得摸清这些人的底,包括有多少家产,有多少罪行和把柄,一一弄清楚,等解决了打仗的事后,我要跟他们算总账!” 卞范之微微一愣:“主公,万万不可,我们还需要取得世家的支持,不能现在就…………”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刺得卞范之收住了话,只听他一声冷笑:“要世家的支持,不一定要他们心甘情愿,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对别人服气,所以我才要你搞到他们的把柄,然后我用这些把柄逼他们就范,不然就按国法论处,将来我可是要登九五之位的,只需要他们山呼万岁就行。” ===第二千零一十五章 众叛亲离老帅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然,这些大案的查办,你也会很辛苦,喜欢什么,自己先拿,给我剩点就行。”他说着,长身而起,笑着向山下走去,卞范之摇了摇头,目光移向了西边江乘方向的北府军营,喃喃自语道,“刘牢之,早点准备后事吧。” 一天之后,京口,江乘,北府军营,中军帅帐。 刘牢之全身将袍大铠,一脸阴沉地看着帐内众人,与平时那全副武装的军汉们相比,今天站在这里的,一大半人,都和右边的刘裕一样,身着农装,背着斗笠,一副解甲归田后的田舍汉打扮,提醒着所有人,北府军的那些宿将军官们,已经大半如同这样,不在军中了,若不是刘牢之的私人恳求,只怕这里是不会有几个人在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刘牢之面前的大案之上,摆着的一卷诏书,刘牢之咬着牙,说道:“各位,你们可知道,这份阿寿亲自带来的朝廷诏令上,写的是什么吗?” 高素冷冷地说道:“大概是跟我的这一份类似的诏令吧。让我去吴兴当太守,解除军职,离开北府军。” 孙无终笑了起来:“老高,这下真正地得了富贵了啊,恭喜恭喜。老刘,你的这个诏令,只怕是会稽内史或者是彭城内史这样的高官吧。” 刘牢之恨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老孙你还在这里开玩笑!这难道是什么好事?这是在夺我们军权,要让我们手下无兵无将,任人宰割!” 孙无终勾了勾嘴角:“好像在一个多月前,寄奴就这样提醒过你,会是这个结果了吧,可惜你当时不信啊。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办法?我老孙当年自领一军,离开北府军自立,所以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老刘,老高,好自为之吧。”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刘牢之也不看他,紧紧地盯着刘裕:“寄奴,悔我当初一时糊涂,没有听你的良言,放了桓玄进京,现在他要夺我兵权,紧接着就会对我下手,我不可能象你一样解甲归田以避祸事,就算这时候想解甲归田,也已经晚了。听说桓玄昨天找过你,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刘裕淡然道:“因为我现在没有杀他的理由了,而且当时我手无寸铁,给桓玄上百个护卫环绕着,甚至在那地方他还有别的埋伏,远处有弓箭手,地里有潜行伏兵,我都能感觉得到。” 刘牢之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他是国贼吗,那就算昨天你杀他不得,今天也不晚,我有意现在就起兵,共讨国贼,重招旧部。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响应?这次可是为了我们北府军所有将士的身家性命,事成之后,我会把北府军交给你。” 刘裕摇了摇头:“大帅,我刚才就说过,现在我们没有讨伐桓玄的理由了。本来司马元显和桓玄二贼相争,我们可以两不相帮,保持中立,迫使他们停战,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你放弃了,站在了司马元显的一边。好,就算如此,起码我们也是遵守了朝廷的号令,可你接下来又带全军投降了桓玄,反过来助他杀了司马元显一党,桓玄起兵可以说是给司马元显逼迫的自卫之举,可是您的投降,就是不折不扣的背叛。我们北府军全军上下,都背负着叛军的名声,二十年苦战的荣誉,毁于一旦,这旬月之间,就将士散去大半,不就是背叛的结果吗?” 刘牢之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他咬着牙,沉声道:“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我们还可以改正这个错误,这里是京口,是北府将士的家乡,而江北六郡还在我们手中,雅之是广陵相,控制着江北的分部大营,我们如果就地起兵,可以反攻建康,驱逐桓玄,就算不利,也可以退往江北,与雅之会合,从长计议!” 同样一身短打扮,黑色劲装的刘毅冷冷地说道:“大帅,太晚了。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背叛,大帅一叛王恭,二叛司马元显,今天又想第三次背叛桓玄,一人三叛,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多年部下,也无法跟随,请您好自为之吧!今天的军议,权当我没有听过,也没有来过!” 他说着,向着刘牢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而跟在他身后,十余名将校也都行礼而退,就连在一边的帐内一角,奋笔录事的孟昶,也起身离开了。 刘牢之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他求救似地看向了何无忌:“无忌,前日里桓玄斩杀司马元显父子,杀他的儿子东海王司马彦章的时候,你不顾桓玄的任何人不许为司马元显一党收尸的禁令,公开地去凭吊和收了司马彦章的尸体,你已经得罪了桓玄,他不会放过你的,随舅舅一同起事如何?” 何无忌摇了摇头:“舅舅,我去收尸,是因为我曾经做过几年东海国中尉的官职,司马彦章是我名义上的小主公,他不过五岁幼儿,却因父祖的原因而死,为一个小孩子收尸,天经地义,所以桓玄当时也没拿我怎么样。但今天的事,却是大逆不道,您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胜算。我已经提前把我娘转移到了别处,就是不想受您的牵连,我劝您和阿寿,就此弃官出逃,趁着现在桓玄还没有派兵来捉拿你,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我,不能继续追随您了。” 他说着,向着刘牢之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之时,也已经是热泪盈眶,没有去和刘牢之与刘敬宣的目光相交,直接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帐内基本上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刘裕还站在一边,连守帐的卫士和文吏们,也全都逃也似地离开了,刘牢之颓然地坐在帅椅之上,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头发变得花白,几万根白丝,就这样变出,而那张紫色的,如同钢铁般的脸上,也遍是皱纹,英雄迟暮,竟然如此凄凉,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第二千零一十六章 英雄末路无人随=== 刘敬宣哭道:“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 刘牢之喃喃道:“罢了,人心全散了,都怪爹当时昏了头,误信桓玄,寄奴说得对,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刘裕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说道:“大帅,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有反抗成功的可能了,自天师道之乱以来,大晋战乱多年,百姓饱受苦难,人心思安,如果谁在这时候起兵,就会给看成乱臣贼子,天下共击之。桓玄现在是以救世圣人的身份入主建康,无论士庶贤愚,都对其寄予厚望,视之为结束战乱,澄清宇内的大英雄,是绝对不能在这时候跟他为敌的,他解除您的兵权,确实是为了对您下手,但也同样是想激你起兵造反,然后名正言顺的杀你。所以,现在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如无忌所说的那样,逃出京口,隐身江淮,或有一线生机。” 刘牢之咬了咬牙:“寄奴,不用说了,我意已决,此生我刘牢之轰轰烈烈,戎马一生,不能为了保命而做好坏藏头缩尾的鼠辈,你既然不追随我,就不要干涉我的决定。京口诸将诸军,既然不愿跟我起事反桓,那我就只有去广陵,借雅之的兵马,据江北六郡而自立了。” 刘裕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恐怕大帅要是这样做,连江北也到不了。” 刘牢之恨恨地说道:“凡事不试不闯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当年在洛涧,在淝水,在五桥泽,我都能死里逃生,建功立业,这次也不会有问题,阿寿,你现在回家一趟,接走你的妻子家眷,至于我的妾室,你就不必带了,所有财物,都可以抛下,我们去广陵!” 刘裕叹了口气,转身就走:“那就祝大帅和阿寿吉人天相,一路平安了,万一事情不济,雅之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的!” 刘敬宣面露喜色:“寄奴,你是为我们安排好了退路了吗?” 刘裕头也不回地掀帐而出,刘牢之低声道:“刘裕无论打仗还是做事,都是谋定而后动,是深思熟虑之举,他明知我叫他来的目的为何,也不追随,却仍然前来,就是念及多年的交情,给我们指了条退路,阿寿啊,你速去接人,然后我们在瓜洲渡口会合,如果实在不行,就按刘裕说的,跟雅之去逃往江淮,投奔南燕去吧。刘裕给我们的后路,大概就是慕容兰了。” 刘敬宣略一迟疑:“可是,可是我们难道真的要投奔胡人了吗?我们可是跟他们打了一辈子仗啊。” 刘牢之长叹一声:“那也比等死要强,速去速回,两个时辰之后,蒜山渡口见!” 当刘敬宣骑着快马,全副武装地带着百余名亲卫军士,驰出营门时,远处两里地方,江乘九乡河边,一处小丘之上,两个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长身而立,冷冷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赫然正是青龙与黑袍。 青龙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无人愿意追随刘牢之,看刘敬宣这样子,怕是要去接家眷,然后北上广陵投奔高雅之了。” 黑袍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刘牢之的狠劲不用在对桓玄的时候,却用在此时,必败无疑了。” 青龙勾了勾嘴角:“前辈,那我们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刘裕似乎是给他们留了条路,想让刘牢之父子逃出生天。”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就是刘裕现在的弱点,还执拗于那无用的感情,做不得大事,如果不能变得血冷心硬,他也会和今天的刘牢之一样,彻底失败。” 青龙摇了摇头:“可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战友和上司,这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黑袍转过了头,眼中冷芒一闪:“那就由我们来帮他断了这份情,让他变得坚强吧。准备得如何了?” 青龙点了点头,一挥手,后面荒丘边的草丛中,一阵响动,十余名劲装蒙面的护卫,推出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此人五大三粗,嘴里塞着一块破布,脸上有四五处新给划出的伤疤,可不正是刘敬宣?而在他的身边,又给推出了十余个给捆绑的人,一个个的模样,酷似刚才那些跟随刘敬宣而去的手下。 青龙的眼中杀机一现,一挥手,这些劲装护卫们抽刀砍去,十余个脑袋顿时就给砍下,无头的尸身倒卧草丛之中,血流遍地。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些药物易容的办法,虽然时间很久,但足可以假乱真,一点不足之处,在脸上弄些伤痕,也是难以察觉,把这些首级带上,我要亲自去会会刘牢之,就由我,亲手送这位江东猛虎,一代名将上路吧。” 一个时辰之后,刘牢之带着五十余名亲卫,快马加鞭,一片尘土飞扬,奔到了蒜山渡口,江水滔滔,伴随着猛烈的江风,拍岸不已,一如刘牢之此时的心情,而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细雨纷飞,雨点打在这一行骑士们的身上,人马俱湿。 “吁”地一声,刘牢之勒紧了马,一抬手,身后的几十名亲卫全都跟着停下,一名副将凑了上来,低声道:“大帅,这里情况不太对啊,渡口无人!” 刘牢之点了点头:“也许,是阿寿他们已经提前到了,不过,为防万一,作好战斗准备!” 突然,一阵紧密的锣声响起,二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军士,从渡口的四面八方钻了出来,为首一将,跨马横槊,威风凛凛,可不正是荆州名将皇甫敷?!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只听皇甫敷哈哈一笑:“刘牢之,桓公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反叛,特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你儿子刘敬宣,已经被我等斩杀,你速速下马投降,还可以留得一命!” 刘牢之厉声道:“休得胡言,我儿勇冠三军,所向无敌,岂是你们可以轻易斩杀的?!”可是,他这话已经说得没太多底气了,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起来。 皇甫敷冷笑道:“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第二千零一十七章 生离死别王者路=== 皇甫敷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十余名军士,把十几颗血淋淋的脑袋扔了过来,刘牢之一下子跳下马背,上前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他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因为这十余枚首级,赫然正是刘敬宣和那些亲卫们的。 刘牢之老泪纵横,瘫软地跪倒在地,捧着刘敬宣的脑袋,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双眼紧闭,伤痕还在冒着血,他用力地扯了一下这张脸,却是纹丝不动,显然不是人皮面具,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刘牢之终于放声大哭:“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皇甫敷和身后的二百余名兵将齐声大吼:“放仗,放仗,饶尔不死!” 刘牢之猛地跳了起来:“我刘牢之宁可战死,绝不投降!”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搭上了脖子,猛地一抹,鲜血飚出,如同喷泉,而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却是屹立原地,虽死不倒! 刘牢之身后的亲卫们发出一阵悲呼,二十余人也跟着下马自尽,其他人则是头也不回地掉转马头,四散而逃。 “皇甫敷”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转而变成了一张毫无生气的假面具,而一袭黑袍,也笼罩着他的全身。他转头对着身边的手下们说道:“好了,戏演完了,把这些假首级带走,把刘牢之的尸体吊在渡口边的树上,然后全部撤离,不许留下半点痕迹!哦,记得把那副棺材留下!” 一个时辰后,一个十余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京口城的方向,匆匆而来,道路泥泞,这些车子在不停地颠跛着,不时地,还要车夫跳下来,搬开卡住车轮的石块,或者是把轮子拉出一些泥坑,就这样走走停停,艰难而前,让骑着马,浑身湿透的刘敬宣,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不停地出言催促。 “动作都快点,咱们这次是逃命,可不比寻常。” 一个亲卫的声音突然惊慌地响起:“少主,你看,你看哪!” 刘敬宣本能地想要开骂,却是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在那蒜山渡口,几条渡船,无人自横,靠在码头之上,而码头边的一棵大柳树上,则吊着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凭风吹雨打,可不正是刘牢之? 刘敬宣肝胆俱裂,策马狂奔,从这条官道下到渡口的一道小坡,马儿连连嘶鸣,怎么也不肯下,刘敬宣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来滚带爬地扑到了大树前,这回他看得真切,那呆在树上的,可不正是刘牢之的尸体?而他的脖子上那道剑痕,仍然在冒着鲜血,这从插在一边的地上,那柄跟随他征战一身的佩剑之上的血痕,亦可得到映证! 刘敬宣捶胸顿足,披头散发,声声泣血:“爹,爹啊,你怎么,你怎么就这样扔下孩儿了啊!”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也在刘敬宣的身后响起,那是他的妻儿:“爹(爷爷),你怎么就这样扔下我们了啊?!” 一个家将哭着爬到了刘敬宣的身边,指着树边留下的一副棺材:“少主,看来,看来主公是在这里遇到了埋伏,被逼自尽,还有,还有别的兄弟,也是自尽而亡,贼人还在这里,这里留下了棺材,似是有什么阴谋?!” 刘敬宣仰天长啸:“桓玄,我刘敬宣但凡有一口气在,一定要报此大仇!” 他站起了身,擦干净了眼泪,咬牙道:“此地不可久留,只有留得命在,才可以为爹报仇,大概害爹的贼人这会儿冲着我们家里去了,却不知我们绕了小路而来,才没有遇上,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那家将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老主公的尸体!” 刘敬宣一把抓住了他的襟口,双眼圆睁,大吼道:“爹已经死了,死了!贼人还留下了棺材,就是要拖我们的时间,我们能上当吗?留得这条命,才有报仇的机会,这里是京口,一定会有人给爹收尸的,改天报得大仇,再回爹的坟前尽孝,请罪!” 那家将点了点头,回头开始招呼起马车上的人全部下车,刘敬宣一跃而起,一剑削断了吊着刘牢之的那根绳子,把老父的尸体抱着,放在了那大树边上,倚着,保持了一个盘膝而坐的姿势,他向着刘牢之的尸体,重重地磕了九个头,起身之时,额头已经一片污泥,而双眼则是血红一片,头也不回地向着已经坐满了人的那几条渡船奔去,大吼道:“我们走!” 雨越来越大了,几条渡船,远远地到了大江的中段,而刘敬宣那撕心裂肺的嚎声,仍然可以在岸边清晰可闻,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渡口边,百步左右,一处小丘之上,两个戴着斗笠的身形,并肩而立,一个高大魁梧,一个臃肿圆润,刘裕和刘穆之的两张脸,隔着斗笠边缘落下的雨线,若隐若现。 刘穆之看着刘裕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两个拳头,叹了口气:“罢了,寄奴,不要这么愤怒,你其实也应该知道,这个结局,是刘牢之注定的。起码阿寿得以保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裕咬了咬牙:“你真没有看到那些人是谁?”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来晚一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这个场景了,那些人绝非桓玄的兵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去军营的方向,甚至在撤离时,已经在脱盔甲,倒是很象黑手党所为!” 刘裕沉声道:“领头的是谁,看清楚了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当时只有二十余个手下,还是接了你的消息后赶来这里接应刘牢之的,他们可是有数百人,我只能躲得远远的。寄奴,看来除了桓玄之外,还是有神秘的其他势力啊。” 刘裕闭上了眼睛,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横流,当他再睁开眼睛时,说道:“胖子,麻烦你安排几个农人,为大帅收尸,还有就是阿寿,雅之他们那里,也请多关照,我现在不能亲自去帮忙,但这个仇,一定要报!” 刘穆之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刘裕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走去,刘穆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喃喃道:“寄奴,王者之路,始于绝情。” ===第二千零一十八章 孙大教主升仙去=== 临海郡外,海上。 几十条残破不堪的战船上,到处都是血迹,钉满了弓矢,船上赤着上身的水手们,把一具具尸体,直接抛向了海中,女人的哭声和伤者的哀号之声,混合着海风,响成一片,不时地有人大叫道:“天师啊,您开开眼,看看这个妖孽横行的大地吧,为什么,为什么您的法力,不能收了这些贼人啊!” 孙恩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柄已经断成两截的残剑,枯坐在海龙号的船头,失神地看着头顶的一面天师道大旗,这面大旗已经千疮百孔,遍是烟火之色,就跟现在这几十船的残兵败将一样,在垃圾中透着一股顽强,就是不倒! 孙恩喃喃地说道:“难道,神教的大业,就这样到了尽头了吗?” 孙芳儿的身上,缠着几处伤带,还在丝丝地冒血,她的秀发散乱,清秀的脸上,尽是泪痕:“大哥,不会的,神教不会败的,这只是,这只是一时的小小挫折而已。” 卢循的叹息声从一边响起,孙恩看向了身后跟着一大批弟子,与徐道覆,卢兰香并肩而来的卢循,吃力地站起了身:“你们,你们也逃出来了啊。”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托大哥的福,还有命在,只是,跟着我们殿后的三千总坛弟子,回来的就这两百多人了。” 孙恩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都怪我,不听二弟的忠言,误信了骆球,才有此大祸!可谁也想不到,那桓玄,那桓玄居然会派出铁骑在岸上伏击!” 卢循冷冷地说道:“这不是大哥第一次判断失误了吧,也不是大哥第一次不听我等忠言了吧。在会稽,在句章,在海盐,在沪渎,在蒜山,在郁州,最后是这次。二十余万忠心耿耿的部众,曾经上千条战船的庞大舰队,一片大好,半壁江山在手的有利局势,就被大哥的刚愎自用,带到了今天这步!” 孙芳儿的脸色一变,站起身,厉声道:“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以前我们在大哥的领导下,打赢了那么多仗,沪渎不也是大哥的妙计拿下来的?为什么现在要说这种话?你们想要干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左顾右盼起来,卢兰芳冷冷地说道:“妹子,别看了,这是我哥的座舰,不是教主的,他的战舰,已经在刚才的突围中化为一团火球了,连带着一千多名弟子殉难。你们现在能在这里喘气,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孙恩咬了咬牙:“二弟,三弟,你们是嫌我指挥不力,想要换教主吗?可以,神教有神教的规矩,只要召开坛主以上的会体会议,举行天师降临大典,就可以产生新的教主。” 卢循哈哈一笑:“我的好大哥,在我们面前,你说这话还有意思吗?装神弄鬼的那套,你骗骗新入教的新人还可以,就别对我们使了吧,那些所谓的神迹,异术,一大半都是我帮你做的手脚,这么快就忘了吗?” 孙恩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那你们想怎么样?”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我们信奉的是天师,天师应该让我们战无不胜,清平人间,但现在成了这样,显然出了问题,也许,是作为天师在人间的使者的教主,需要回天庭一趟,向天师汇报一下是怎么回事了!” 孙芳儿大吼道:“你们想谋反吗?我,我跟你们拼了!”她举起长剑,就要冲上去,突然,她的嘴角边流出一道黑血,无力地瘫到了地上,而那些伤带处渗出的血,也转为黑色。 卢兰香的脸上,带着一丝邪邪的微笑:“我的好妹子,刚才忘了告诉你了,姐姐给你上的药里,加了几味腐骨断筋散,这药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这会儿你体内已经毒遍全身,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孙芳儿的眼角流下了一行黑色的液体,不知是血是泪,她那美丽的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上,都能呈现出黑色的毛细血管的影子,看着孙恩,她很努力地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头一歪,就瘫在了船甲板上,香消玉殒。 孙恩咬了咬牙,大声道:“罢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恨当年叔父大人早就说,你姓卢的有野心,姓徐的也绝非外表看起来的这样傻大个,今天你们杀了我,明天必会自相残杀,只可怜我神教大业,就此终结!” 卢循和徐道覆相视一笑,卢循说道:“大哥就是大哥,这时候还不忘了临死时挑拨我们的关系,不过你放心,神教的大业,我们一定会发扬光大的,而你,也会作为神教的第十七代教主,给后人铭记,三弟,请送大哥兵解登仙!” 徐道覆哈哈一笑,提着金刚巨杵就要上前,孙泰大声道:“别用你的臭手脏了我的身体!”他一转身,抽出长剑,往脖子上就是一抹,血箭喷涌而出,而他最后吼出一句:“天师在上,孙恩来也!”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他的身体,也在船头摇晃了两下,最后长剑一丢,垂直落下,跌进了那怒涛汹涌的大海之中,一个浪花打过,再也不见。 周围的几十条战船之上,一片哭声,隔了这么远,无人能听到船头的这些对话,所有人只看到孙恩抹了脖子后跳了大海。不少虔诚的信徒,挣扎着也跟着孙恩一起,跳进了茫茫的大海,如同下饺子一样,竟然有数百人之多。 卢循冷冷地看着最后一个孙恩的死忠也随之跳海而亡,他站到了主甲板那里,三十多条战船之上,还剩下的两千多名部众,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卢循对着一个大海螺,大声说话,海风把这海螺放大后的声音,传入到每个人的耳中:“各位道友,神教多难,被奸人所害,以至于此,孙教主为了给神教祈福,兵解升仙,入海而去,临走之前,把第十八任教主之职,传给了我,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这是天师给我们的考验,神教大业,必有所成,天师在上,清平人间!” 几十条战船上,一片欢呼:“天师在上,清平人间!”而海龙号之上,一面“卢”字大旗,冉冉升起,迎风飘荡! 本卷终 ===第二千零一十九章 桓玄色胆睡龙床=== 东晋元兴二年(公元四零三年),正月,建康。 桓玄一身紫袍,宰相服饰,站在空无一人的太极殿上,正对着对面的那张御座,眼中光芒闪闪,若有所思,王神爱那清冷曼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桓世子,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桓玄没有马上回头,他喃喃地说道:“多年不见,不知道我朝思暮想的妙音小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想回头,又不敢回头,因为,在我的心里,那个倩影,永远是最美好的。” 王神爱微微一笑:“世子请自重,无论是对皇后,还是对你夫人,我的婷云妹妹,你都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大丈夫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岂可因为一时的儿女情长,坏了大事呢?” 桓玄叹了口气,转过了身,看着王神爱那风华绝世的姿容,久久无语,喃喃道:“你还是那么美。”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我老了,而你,也胖了。要是再过两年,只怕你胖得连路也走不动了,更不用说骑马征战,北伐中原了。” 桓玄哈哈一笑:“天下已经在我手中,以后何须亲临战场?再说,你的裕哥哥可以为我打天下,我又何必亲力亲为呢?” 王神爱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的裕哥哥,连同支妙音,已经一起死了。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可不就是他么?我跟他,究竟是陌路无缘,只因为他那个想要人人平等的可笑执念!” 桓玄勾了勾嘴角:“他面对你和北伐,或者说面对你和他心里的那个理想天下,选择了天下,而我,却是很愿意救你出苦海。那个傻子我刚刚见过,我很奇怪,就面对着这么一团不会说话的肉,你居然也能过得下去!” 王神爱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这团不会说话的肉,当年我谢家满门都会完蛋了,桓世子,请问当时你在哪里?” 桓玄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可是现在我在这里,改正这个错误,仍然不晚!”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王神爱伸出手去,想要拥她入怀。 王神爱平静地看着桓玄的脸,他的双眼之中,已经燃起了异样的火焰,王神爱冷冷地说道:“只怕桓世子欲逞一时之快,却会犯下更加追悔莫及的错误。” 桓玄有些意外,放下了伸出的手:“你这又是何意呢?” 王神爱淡然道:“因为现在的我,仍然是以大晋皇后的身份在这里,也是以世家中选出的代表身份,在这里行和司马氏皇族联姻之事,刘裕之所以一直没有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理想,而是因为他不敢打破这个平衡,难道世子殿下觉得,你的定力还不如一个丘八吗?”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哼,我们世家子女,什么时候要跟这些又臭又硬的粗汉们相提并论了?王妙音,不,王神爱,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你自甘堕落,我桓玄可是继承父业,现在大功告成,刘裕混得回家种田,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有哪点比我强了?” 王神爱微微一笑:“刘裕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的理想,抛弃自己最爱的女人,虽然我为之恨他一辈子,但也钦佩不已,这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男人,桓世子,在这点上,你能跟他比吗?” 桓玄咬了咬牙,退后一步,冷笑道:“他心怀天下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混成这样,只要我愿意,马上就可以杀了他。我不给他机会,他永远只能在京口种地,了此一生。” 王神爱笑了起来:“是吗?桓世子,你真的会永远不给刘裕机会吗?” 桓玄的脸色一变:“你这又是何意?我荆州军团兵强马壮,并不是非他刘裕不可,就算我要用北府军,也有很多别的人选,老一辈的有孙无终等,年轻一辈的里,刘毅,何无忌也是可用之将才,为什么我就非要用刘裕不可?”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自你逼死刘牢之以来,又先后诛除了高素,刘袭,竺谦之等北府老将,刘牢之那一辈的宿将,除了孙无终外,几乎给你一网打尽。而孙无终威望不足,又根本不可能掌握整个北府军,你不放心那三四万横扫天下的虎狼就此归隐林泉,又无人可以把他们成军整顿,说来说去,最后还要落到刘裕的身上,荆州军团虽然也能打,但要同时镇守荆州和扬州,一边要防北边和胡人和逃到江北的刘敬宣诸党,一边要防新换了教主的天师道再次反击,可谓兵力捉襟见肘。而你跟建康城的高门世家,现在也没有谈好条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拥护你,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吧。” 桓玄看着王神爱那绝色的容颜,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笑着走到了一边的相位那里的榻上,正襟危坐:“妙音就是妙音,不愧是王谢两家的第一才女,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好吧,那咱们就别绕圈子了,好好谈谈接下来的交易吧。” 王神爱淡然道:“既然是交易,那咱们就应该换个称呼谈了,年少时的称谓,就此不用,我不会再叫你世子,也请你不要叫我妙音了,这个名字,我不想再听到。” 桓玄勾了勾嘴角:“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呢,总不能让我叫你…………” 他的话还在说,可是王神爱却是陉直地走向了御座,就在桓玄的注视之下,她坐到了御座边上的一个绣墩之上,那正是每次上朝时,她所在的位置,如此一来,高下立判,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桓玄,则变成了她的阶下之臣! 桓玄的脸色一变,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沉声道:“王神爱,你什么意思,到了今天,还要跟我摆这种高姿态?哼,你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要看我的意愿,我随时就可以让你换个位置!” 王神爱微微一笑:“我们现在不是在谈交易吗?这个交易的前提,就是你得保证我在这个位置上,直到你坐到这里为止,桓相公!”她说着,意味深长地摸了摸那御座。 ===第二千零二十章 最毒人心灵宝叹=== 桓玄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丞相,而你,继续当皇后?” 王神爱点了点头:“不错,来见你之前,几大世家其实已经有了主意,甚至,在你提兵入京之前,我们就已经作出了这个决定,抛弃了司马元显,而改为跟你合作,若非如此,刘牢之又怎么会一直按兵不动,不与你作战呢?若是刘牢之早早出兵,与司马尚之合兵一处,你又如何会知道黑手党的内情,将之一网打尽呢?” 桓玄的眉头一皱:“原来,你是想说,黑手党是被你们消灭的,而不是我的功劳了?” 王神爱正色道:“黑手党隐居幕后,操纵世家,控制朝政,已有百余年,不仅皇帝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们各大世家,也是被其所驱使,成为其牵线傀儡,以前我们不知黑手党的身份,不知无从下手,甚至会在各大世家之间相互怀疑,直到司马元显夺我们吴地庄园,我们才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靠了司马元显身边的人,顺藤摸瓜,将之一一查出!” 桓玄讶道:“王神爱,前任朱雀王凝之,那可是你爹,难道不是他向你透露的黑手党内情?” 王神爱摇了摇头:“不是,黑手党有内部的规矩,其镇守身份,即使是对至亲家人,也不会透露,我爹死于非命,又怎么会安排这些?后来的几个镇守,不过是在王珣的安排下,假借前任的遗命,占了那些位置而已,王珣自己白虎一系从来都没有镇守的宝藏,干脆就想弄乱其他几家,于是找了司马元显,司马尚之,庾楷这些货色来接任三方镇守,自己也给殷仲堪所杀,如果黑手党混成这种水平,那不完蛋还有天理吗?” 桓玄笑了起来:“说白了,主要是黑手党不再为你们谢家,王家谋好处了,所以你们要干掉他们,对不对?” 王神爱淡然道:“黑手党当年的建立,是为了限制皇权,保证世家天下的利益,可是给他们这么一胡闹,反而是司马氏的人成了镇守,还一进就是两个,这么一来,司马氏夺回皇权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也会灭了黑手党,与其等到他们再来一次八王之乱,或者是高平陵之变,不如早点下手,宁可不要黑手党,也要把这帮姓司马的通通除掉。” 桓玄冷笑道:“恐怕,是因为司马元显打起了你们吴地庄园的主意,才让你们起了杀心吧。” 王神爱微微一笑:“吴地的庄园,佃农,庄客,那是我们各大世家存在于世的基础,是数万世家子弟的衣食来源,司马元显想夺我们的地,就是想要我们的命,当然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桓公,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荆州永远是你们的,这朝中大权,也可以给你,但是,也请留给我们一口饭吃,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桓玄勾了勾嘴角:“可是这回跟我入京的将士,他们是需要赏赐的,荆州的地盘,早就分给了他们,我出征之前,允诺过要把吴地的好处分给他们,主上不可言而无信,如果还是给你们,那我如何向有功将士们交代?” 王神爱的凤目流转,浅笑盈盈:“这回你入京,夺的可不止是三吴的土地吧,江北六郡之地,马上也都要归你了。你把这些地方,分给一些将士就是,还有建康城中,那些司马元显,司马尚之所经营的产业,也可以大部分转交给你,吴地的庄园,属于这次给你斩杀的那些司马元显一党名下的土地,亦可给你,只要保证我们王家,谢家,郗家这些大世家的保留地就行了。” 桓玄笑道:“要是我不同意这个条件呢?” 王神爱微微一笑:“如果桓公有信心,可以在没有开国世家的支持下,也能坐稳京城,那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了。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取舍。” 桓玄沉默良久,才说道:“地方可以继续给你们,但是,每个庄园,都要有我派的人呆着,每年一成的收成,得交给我,还有,不许再搞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暗中屯留军械粮草,意图谋反!” 王神爱笑道:“没有问题,世家子弟你也不是不知道,已经没有将才可用,留着军械也是白费。你要担心造反的事,还是想想益州毛家,北府军旧部,还有雍州那里的殷杨余党吧。” 桓玄不屑地说道:“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中,现在我所担心的,一个就是逃到淮北,在山阳继续跟我作对的刘敬宣一党,刘牢之在两淮还是有些旧部,刘敬宣现在跟他们混在一起,背靠南燕,着实头疼,还有那个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休之,也跟他们会合,被推为首领,你有办法帮我解决掉他们吗?” 王神爱淡然道:“要解决刘敬宣,何难之有。我知道你是不舍得把荆州精锐去跟这些北府老兵硬拼,消耗实力。不过,有一个人天生适合为你做此事,就看你肯不肯用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你就这么急着要刘裕掌兵?我现在可信不过他,我杀了这么多北府老将,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在军中煽动人心,起来反我?!” 王神爱笑着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是刘裕,而是孙无终。” 桓玄有些意外,轻轻地“哦”了一声:“是他?为什么?”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因为孙无终是仅存的北府军宿将了,你没杀他,是因为他前些年脱离北府军自立,跟刘牢之关系一般,在刘牢之死后也没有任何不满之情,所以你留他一命,还让他继续执掌旧部,为的就不是想逼反整个扬州的各路军将,对吧。” 桓玄点了点头:“是的,但他为何会听我的话,去剿灭刘敬宣呢?” 王神爱微微一笑:“刘牢之在蒜山渡口被人逼死,事后尸体还给吊在了树上,只需要让人去刘敬宣那里传播流言,就说当时是孙无终带兵拦在蒜山渡口的,而你也正式地为此事下令奖赏孙无终,孙无终就是百口莫辩了,刘敬宣为人耿直,必会把孙无终作为大仇人,甚至超过你,为绝后患,孙无终会自已请命消灭刘敬宣一党,桓公以为然否?” 桓玄长舒一口气:“都说最毒妇人心,王皇后,你若为男子,必君临天下!” ===第二千零二十一章 广州刺史再成筹=== 王神爱笑着说道:“桓世子,你还没答应我的交易条件呢,如果你继续保证我在这个位置上,保证大世家的吴地庄园,那我们也会对你予以回报的,不仅会帮你让孙无终讨伐刘敬宣,解决你这个心腹大患,也会支持你出任丞相一职,有了这个名份,你就可以入主京城,而不是要回荆州了。”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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