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寿,快点传令!” 刘敬宣叹了口气,走到高台前,迅速地把刘牢之的军令以旗语传递了出去,晋军的三个方阵开始变得安静下来,缓缓地向着河岸边涌动,很快,随着最后五轮石块被发射出去,晋军的三个方阵也正好越过了离岸五十步的那二百余部投石车,前排密密麻麻的盾牌一下子盖过了那些刚才忙得不歇火的赤膊壮汉们,以最标准的盾牌长槊方阵,坚定有力地压向了河岸。 苻融长出一口气,喃喃地说道:“终于要开始了。” 毛当点了点头,笑道:“也不知道晋军的盾阵之后,会有什么花样,苻将军,你说会是几百上千条的渡船吗?” 苻融摇了摇头:“直觉告诉我,不太可能,如果是千船竞渡,三个方阵之间不会留下这样大的空当,他们看起来好像是每个方阵独立行动,莫非?”说到这里,他的双眼突然一亮,叫了起来,“是浮桥吗?!” 苻融的话音未落,对面的三个巨大方阵,前排宽约两三里的盾牌阵突然纷纷从中间散开,大约几百名身着重甲的士兵,四人一列,分别扛着一座由几十条船只,横着并排捆在一起,上面钉着木板的,长约二十步左右的浮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河边,齐齐地喊了声号子,然后把肩上的浮桥扔到了水里。 百余名赤着膊,身上涂着厚厚猪油膏以御寒冷的晋军壮士,下身穿着黑色的紧身水靠,扛着一根根的木料,冲进了水里,在水中游行或者跑步到了浮桥的两侧,把那些足有一个壮汉子腰粗,一人多高,至少三四十斤重的巨大原木,尖头向下,镶了铁皮的圆头朝上,立在了浮桥的两边。 几十名手持大锤,身着皮甲,肩阔臂宽,明显以膂力见长的大汉,扛着足有四五十斤重的厚木大锤,奔上了浮桥,喊着号子,抡圆了锤子,向着水中赤膊壮汉们扶着的木桩,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浮桥出阵架金梁(二)=== 木锤的大头与铁皮圆木狠狠地接触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木桩的尖头顶着的是河底的淤泥,随着这几下大力的锤击,尖头狠狠地钻进了这些淤泥里,很快,不用人扶,这些木桩也固定住了,而刚才还随着淝水的流水冲击而变得摇摇晃晃的浮桥,一下子也稳固了许多。 也就片刻的功夫,三座浮桥的第一段,就被这样完好地固定在了淝水之中,晋军的士卒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又是数百名生力军,继续扛着三段第二道的浮桥,喊着号子,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小跑,向着那些抡锤力士们刚刚撤离的桥面冲去,跑到第一道浮桥的尽头,再把这第二段的浮桥从他们的肩头滑进水中。 晋军的军士们用手中的绳子把漂在水里的第二道浮桥向后拉,与第一道浮桥的断口处接到一起,然后迅速地用木板钉牢两道浮桥之间的接合部,而在水中的那些赤膊壮士们,则摸着船边,游走到第二道浮桥的两侧。 桥上的军士们如同忙碌的蚂蚁一样,把一些比第一次更长一些的尖头圆木扔到了水里,这些赤膊壮士们则纷纷地把圆木插进自己身边的河床上,一手扶着船沿,踩着水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一边抱着这根圆木,使之头上尖下地保持着姿态,为大锤手们的锤击创造条件。 登上对岸,赏功得将的诱惑刺激着这些勇士,尽管河上还漂着冰块,刺骨的严寒让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厚厚的猪油也无法完全保持他们的体温,不少人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紫,但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架桥,强渡,得官! 看着晋军的行动,毛当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淝水的宽度大约有两百步左右,只要这样一截截地架起浮桥,那么只消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十段浮桥相连,就可以直达东岸了。 苻融的神情同样非常严肃,不过看起来比起毛当要轻松一些,他的嘴角勾了勾,笑道:“弄了半天,原来是这样架浮桥啊,我还以为他们能有什么新的花样。” 毛当叹了口气:“晋军这样一来,倒是比直接造船强渡要来的好,现在他们的浮桥在我们的射程之外,我军无法通过弓箭来射击,要不把投石车前移,去砸他们吧,我看现在他们的投石车也都停止发射了。正好是我们大发神威的时候。” 苻融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不,投石车的位置正好,我就是要他们把桥架到一大半,然后再飞石漫天!” 晋军高台上,刘穆之看着前方热火朝天的景象,微微地点着头,对面的秦军营寨里仍然一片安静,但是那些原来顶在头上的木排已经全部给拿下,不穿甲,扎着白头巾的辅兵们正手忙脚乱地把人群中的伤者和死者向后拖,远远看去,仍然是一片土黄色的人海,身着土黄色皮甲,扎着黄巾的秦弓箭手们,足有三四万人,伏在栅栏后一动不动,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后方的将台,等着射击的命令。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秦军大将倒也是能沉得住气,我军这样架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刘将军,只怕你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刘牢之咬了咬牙:“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也就这样了,在我们的正面,三道浮桥已经在架设,我预料到河的中段后,进入秦弓箭射程时,他们会进行弓箭急袭,到时候说不得,只有拿人命硬填了。传我将令,登桥军士,有进无退,若有未闻鸣金之声而从桥上跑回者,斩!” 看着那个传令兵迅速跑出去的背影,刘穆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已经几乎停滞不动的“刘”字大将旗,说道:“刘将军,风停了,一会儿秦军要是用火箭攻击,如之奈何?” 刘牢之微微一笑,指了指在军阵之中正在向前运的几段浮桥,说道:“刘参军,你看到没有,这些后 运过去的浮桥,表面都涂了泥,虽然会影响一些奔跑的速度,但是可以防火,再说这桥就在河上,真要是中了火箭,就让军士们现取水来灭火,没那么容易烧断的,只要拖得半个时辰,我这中军三万大军打过了河岸,站住脚,就可以给后面的军队创造机会了!” 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想要说若是尸体太多,堵满了浮桥,那可怎么办?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收住了,毕竟这一仗是刘牢之来打,而且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再也无法回头了,现在自己再说,只是徒增他的烦恼罢了,毫无用处。 二人正说话间,第六段浮桥已经立起来了,到了淝水的中央地带,那些在水里扶桩的赤膊勇士们,也换了第三拨,毕竟是在结了冰的河水里泡着,抹的猪油再多,也只能御寒一时,接了两段浮桥之后,这些水中的壮士就要游回岸边,另换一批人再上,而上岸的人则大口大口地灌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热姜汤,整个河岸边,都是一股火辣辣的味道。 可是刘穆之的眼神,却根本没有放在这些游回岸边的光猪壮士们的身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对面的将台之上,苻融和毛当的身影清晰可见,但二人却没有一点动作的意思,越是如此,越是让刘穆之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敌军在进入射程后仍不发射弓箭,这比现在万箭齐发,更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叭叭”的钉木之声响起,第八段浮桥已经接上了,水中的晋军响起了阵阵欢呼之声,对面的秦人仍然是毫无动静,眼看桥上的晋军离岸也只有四十多步,两段浮桥的距离了,完全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即使是用吊射,也能大量杀伤了,可是秦的军阵仍然是不动如山,栅栏后的秦弓箭手们,仍然屏息凝视,箭上弦,引而不发。 ===第五百三十二章 先登勇士渡淝水=== 刘牢之咬了咬牙,一挥手,刘敬宣心领神会,上前又是一阵旗语,晋军的方阵一下子变成了无数列的纵队,五十人一队的标准战斗队形由三角形或者方形的阵列,变成了两列的纵队,只等浮桥一接好,就会踏过桥去,冲上东岸,直冲秦军的营寨。 刘穆之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刘裕在战前的演说,他听得一清二楚,是的,自己骨子里流着的炎黄子孙的血液,是再也无法改变的,就在这一刻,就在这战场上,他就是个纯粹的汉人,至于那些封官得爵的个人打算,已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第十段浮桥也被扔进了水里,前方的工匠兵们迅速地开始在桥身上打上木钉,往两边水里的木桩上狠狠地砸着,刘牢之手一挥,他的命令被迅速地下达,刘裕那熊虎一般的身躯,一马当先,想要上桥,魏咏之却大声道:“寄奴哥,你别急,让兄弟我先行一试!” 刘裕点了点头,毕竟他是这前军的主将,他沉声道:“兔子,一定要当心!”魏咏之笑着冲上了浮桥,而在他身后,一千多晋军的军士们开始以纵队的形式,飞奔上了浮桥,呐喊着,冲向了对岸的秦营寨,如同三条黑压压的铁甲长龙,张牙舞爪,誓要将对面的秦军生生撕碎! 毛当的嘴角抽了抽,看向了仍然稳如泰山,抱臂而立的苻融,沉声道:“苻将军,晋军已经过来了,你还是无所作为吗?难道你真的是要放晋军过河强冲我们的营寨?” 苻融长长地出口气,缓缓地从腰间的剑鞘里抽出了宝剑,指向前方,坚定有力地说道:“投石机,发射大石!” 苻融的话音刚落,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些投石车,纷纷卸去了身上覆盖着的稻草,而六七斤重的大石块,则早已经被安放在了下沉的发石槽里,随着军官们的声声令下,前端的重力臂狠狠地落下,把装有大石头的另一端又高又快地撑起,百余枚形状不一的石块横飞出付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向了前方的淝水以及河岸一带。 “啪”“啪”,不停地有些射程不足的石头落在了秦军士兵的人群当中,只要掉下,就是一堆血肉模糊,可是一边的士兵们却毫不在意,辅兵们冒着这些石块的轰击,七手八脚地把这些给本方石头砸死的倒霉鬼拖到后面,连看也不看前方的战况一眼。 淝水之中,再次不停地腾起巨大的水柱,几发大石狠狠地砸在靠着浮桥的水面上,腾起水柱的同时,还在河面上扩散出了巨大的冲击波,冲得桥面一阵摇晃,十几名正在狂奔的晋军士兵站立不稳,脚下一滑,下饺子似地一头栽倒进了水里,挣扎了两下,就被这全身的铁甲拖着沉进了水底,只剩下一串气泡浮出。 刘穆之看着远处淝水上的情景,尽管被不断的大石打击,可是今天晋军的运气不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块石头砸到浮桥之上,而且他一直最担心的秦军的火箭攻击,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眼看着三路浮桥上的晋军源源不断地从桥上冲过去,已经有两千余人登上了对面的河岸,开始用盾牌列起第一道防线,掩护后面的同伴们重新整队,然后向前慢慢地推进了。 刘牢之也站了起来,尽管在这之前,他一直表现得不动如山,可是打到这时候,他已经坐不住了,他的双眼圆睁,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况,看到晋军的脚步登上了对面的河岸时,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刘参军,看来你我有些多虑了,我看这秦人,也不过如此嘛!” 刘穆之面色阴沉,摇了摇头:“不,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你没注意吗,他们发的都是大石头,按说对于我们刚刚强渡的时候,应该是发小石,碎石为主,以杀伤我们过桥的兵士,但他们发这些大石,看起来声势不小,却杀伤不多,也没有砸毁我们的桥梁,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刘牢之笑道:“大概是秦人怕现在发 小石头,空中相撞,会砸到更多本方的士兵吧,你看现在发大石,一轮下来,落到本方的石头也就七八块,可要是发小石头的话,那就不知道会砸到多少自己人啦。”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到一声巨响,一块五六斤重的大石,从空中呼啸而过,重重地砸在了左边的浮桥第八节左右的位置,五六条被绑在一起的木船被砸地飞到了半空,连同桥上的三十多名军士,狠狠地落到了水中,整个一道浮桥,就此中断,后面的二十余名士兵收脚不住,一下子全都冲进了前方的河里,水面中顿时布满了不停扑腾着的晋军士兵,而通过这条浮桥的传输,也就此中断。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厉声道:“传令,左边的桥上军士全都跳进水里,游也得给我游过去,还有,工匠兵马上补上一段浮桥,速度抢修!” 刘敬宣点了点头,摇起了旗语,而三个传令兵也迅速地跑了出去,刘牢之摇了摇头,叹道:“就怕这样的事情!” 刘穆之的表情仍然很严肃,他平静地说道:“桥砸坏了还可以修,一座坏了还有两座,这不是最让人担心的,我担心的是…………” 刘穆之的话音未落,对面的秦大将台上突然树起了一面红旗,鲜艳地如同烈火一般,在空中足足摇了三圈,他的脸色一变,失声道:“不好!” 秦的弓箭手们突然同时站了起来,三万人一下子从刚才的蹲伏状态变成了立姿,三万多具弓箭一下子斜向上呈四十五度角仰举,摆出了最标准的吊射的架式!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都在剧烈地晃动着,他吼了起来:“盾牌!” 可是刘穆之的话不可能吼到几里之外的河岸边,晋军前军的将士们还在手忙脚乱地列阵,不停地有人被大石头砸到,而后面的同伴们只要没给石头滚中,就会马上堵上那个缺口,一线的盾牌已经架起,可是后面的数千人却仍然没有在头顶上方有任何的防护。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万箭俱下江岸殇=== 几百名秦军官的嘴里同时发出了“射”的命令,三万多枝箭突然腾了起来,黑压压地一大片,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晋军江岸上的士兵们只觉得天光突然一暗,再一抬头,却只发现几万枝箭杆上的三棱箭头,如同死神的眼睛,闪着冷冷的寒光,铺天盖地地砸下。 几百名手脚快的晋军连忙把手边的盾牌举过了头顶,可是剩下的人却没这么好运气了,铁盔铜甲并不是万能的,照样防不住这些从高空中带着巨大的势能砸下的箭枝,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晋军的士兵们如同被大风狠狠刮倒的麦田一样,顿时就有几百人倒地不起,几个非要害部位中箭的军士挣扎着想要起身顶盾,却被接踵而至的后续箭枝射中脑袋或者前胸,连哼都没哼出来,就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刘牢之双目尽赤,在他这个位置上,能看得清清楚楚,秦军的弓箭手训练极为有素,发箭的速度极快,不逊于晋军中最优秀的弓箭手,甚至有些弓箭手的手里就攥着一把箭枝,足有十几根,某根指头一动,推一根箭上了弦就迅速地击发了出去,连伸手去箭囊里取箭的步骤都免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久闻胡虏弓强箭快,蛮夷蛮夷,这个夷字都是带个了弓的,可见他们自古即以善射闻名,我们今天真是遇上大麻烦了!” 刘牢之厉声吼道:“刘敬宣,你亲自带队,上了岸就要顶盾,死人不要管了,全踢河里,迅速地清出一块登陆场来!” 刘敬宣大声应了声诺,把令旗往边上的一个将佐手里一塞,跑到将台上的兵器架上,抄起两杆沉重的钢锏,就直奔台下而去,早有亲兵护卫牵过他的坐骑,他娴熟地往马上一跳,一溜烟地就向前方冲去,而在他的身后,三百多骑亲兵护卫紧紧地跟随,扬起一阵烟尘,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穆之叹了口气:“秦军果然弓强箭快,我大晋将士也有所不及也,看起来那些箭的箭头破甲能力都不错,我军非用铁盾,很难抵挡。” 刘牢之咬了咬牙:“前方三个军的将军都是久战宿将,刘裕更是英雄中的英雄,这些战守之法,他们是会的,死个千把人不可怕,关键是要把河岸处的登陆场给巩固下来,只要站住了脚,就可以向营寨那里反击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第一批冲过去的一千多人,几乎死了一大半,还站在原地的不到五百人,现在桥又断了一座,尸体挡住了前进的道路,想要列阵,只怕没这么容易,依我看来,投石车还是不能停,多少要压制住秦人的弓箭手,为部队赢得一点时间也好。” 刘牢之点了点头,对着抱着令旗,站在一边的参军孟昶说道:“传令,投石车恢复攻击,十轮落石急袭,快!” 孟昶眨了眨眼睛:“大帅,这样一来,很可能会砸到自己人啊,距离太近了!” 刘牢之摇了摇头:“顾不得那么多了,让他们尽量抛远一点,不用打得太急,务求效果!” 孟昶只得站到台前,打起了旗语,很快,刚才已经沉默许久的二百多部晋军投石机,又开始了轰鸣,空中两边扔出的石块如流星雨一般,不少石头凌空相撞,然后双双地落到河水里,如同天上的陨石直坠,砸得这淝水水中不停地腾起几丈高的水柱,而河底的淤泥被狠狠地翻到河面上,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外,还飘散着难闻的百年淤泥的味道,而死鱼死虾,以及数百具晋军尸体,也都漂浮在河面上,给人一种死亡的心灵冲击。 刘敬宣已经冲到了淝水边上,他跳下了马,开始用两支钢锏指指点点,向着几名站在一线的将军传达着刘牢之的将令,这些人连连点头,然后迅速地转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晋军的第二波攻击开始了,与之相对应的,是上千面大鼓的怒吼声。 刘敬宣脱掉了身上的 铠甲,露出虬结的,生满黑毛的一身肌肉,把两支铁锏往地上一丢,抄起两枚鼓槌,开始全力地擂鼓,千面战鼓发出的声势,把晋军战士的喊杀声和对面接连不绝的弓弦击发的声音完全压制住,每个人的心都随着这隆隆的,如雷鸣般的鼓声而剧烈地跳动着,变得热血沸腾,杀气冲天! 上百枚的石块落到了秦的营地当中,这回秦军为了射击,没有再用木排盖住头顶,因此石块的轰击效果强上了许多,每一枚石头砸在人群里,总是能带起一片闷哼和惨叫声,石块砸中人后继续在地上蹦跳着滚动,带起一溜烟的血色尘雾,秦的辅兵们来来回回奔跑时搬运尸体的速度和频率一下子加快了许多,甚至不少辅兵自己刚刚冲上去,也被石头砸到,成为一团团的血泥。 苻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河岸上,百步以内的殊死搏斗,秦的弓箭手们一边在被晋军的石块砸得鬼哭狼嚎,一边也不停地在向着河岸的方向倾泻着箭雨,由于是范围内的覆盖攻击,不追求精度,只要摆出差不多的角度,以差不多的力量继续击发即可。 因此他们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开弓,放箭,再开弓,再放箭的过程,不知不觉间,箭囊里的五十杆长杆狼牙箭也为之一空,而反观河岸之上,则几乎成了一片箭枝的海洋,远远看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箭翎,不少地上的晋军尸体,几乎都已经被这些白色的箭羽毛翎完全覆盖起来了。 第一批冲上对岸的一千多名晋军,还活着的不到五百人了,在这种高强度的箭雨洗礼下,也不可能有伤者存在,即使开始被射伤,还留了一条命在地上呻吟,翻滚的军士,也会被接连不断的后续箭枝生生地钉在地上,成为一团团被白羽覆盖着的尸体。 活着的五六百晋军,别说反击了,连长槊都无法再举,双手死死地抓着盾牌的内柄,把自己尽可能全部的身体,都隐藏在这盾牌内部。 ===第五百三十四章 寄奴提刀上沙场=== 即使有些犀利的弓箭,穿透了这些盾牌的木面,箭尖在这些军士的身上铁甲包裹不到之处划开阵阵的伤口,血流如注,他们也不敢因为疼痛把这盾牌挪开哪怕半分,甚至有些人的手掌都被箭尖射得生生钉在了盾牌的背面,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也只能大声地呻吟着,惨叫着,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却是不敢把手掌抽回一寸。 浮桥上又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这回是装备得更加严实的三千名晋军,从中间和右边的两座浮桥上,顶着盾,一路小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左边的那道浮桥上,断掉的那一截处,工匠们还在拼命地抢修着,水里的赤膊水鬼勇士们,已经被这密集的落石雨砸死,淹死了不少。 在这漂满了死人,死鱼虾和冰块的水里,冒着刺骨的严寒继续把住桩子,对人是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考验,不少水鬼抱着木桩的手都在发抖,让站在上面船板处的抡锤力士们都砸不准。 用了前面三座浮桥架设的功夫,这段浮桥还是没有连接进来,反而是在浮桥两边不断腾起的巨大水柱,以及那阵阵怒涛冲击下,让一些砸桩的勇士,脚下站立不稳,直接就掉到了水里,扑通了几下,也就被浪头吞没,连人带锤地沉到了水中。 在付出了数百人的生命代价后,终于,一个大锤壮士狠狠地砸下了最后一锤之后,兴奋地回身抬头高吼道:“桩好喽!桥通喽!” 大锤勇士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块十余斤重的巨石,在空中翻滚着,如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地砸在了这个大锤壮士的头上,把他变成一滩血泥的同时,也把刚刚架好的这段浮桥,重新砸得四分五裂,从中而断,十几具尸体连同着六七条船只的残骸,被汹涌的淝水河水冲得在河中翻转着,扑腾着,最终流向了远处,消失不见! 刘裕一直在来回不停地,如同野兽一样地走来走去,他恨不得这会儿能肋生双翅,直接飞过河去。在刚才桥接上的那一瞬间,狠狠地一拳击在自己的前胸甲胄上,怒吼一声:“好!”可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刚刚接好的浮桥又被砸得生生中断,他的手停留在了半空,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变成了惊讶之情,继而变得愤怒难忍,恨恨地一跺脚,骂道:“直娘贼!” 刘毅的脸色阴沉,他的预感很不妙,直觉告诉他,今天只怕死再多的人,也难以取胜,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两块石头偏偏砸在了同样的一个位置,分毫不差,打断了同一座桥梁的同一截浮桥,这也许就是冥冥中上天的训告,他摇了摇头,说道:“寄奴,看来今天天时不利,再要强攻,只怕是逆天行事,还是先行收兵,择日再战吧!” 刘裕睁大了眼睛,厉声道:“希乐,你说什么?!要我白白扔下一千多弟兄的性命,就此中止吗?我们的人,兔子他们还在对岸,后援就要接上了,只要加一把劲,就能冲下来,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刘毅的表情严肃,摇了摇头:“寄奴,将不可因愠而攻战,现在整个情势都对我军极为不利,你看看这风!”他顺手一指那面大旗,不仅现在不再向南方飘动,甚至隐隐地有些向北扬的架式,看得刘裕的脸色一变。 刘毅继续说道:“风向已经在变了,现在我军即将面对逆风,敌军的弓箭和投石机和射程都会有所增加,这时候顶风强攻,敌军的弓箭和石块的杀伤力却会大增,我军的情况会变得极为不利。而且敌军显然早有准备,对我军的架桥攻击也有应对之策,而且我最担心的火攻,他们还没有采用,只怕我军若是继续一味强攻,损失只会更大。” 刘裕的脸色阴沉,冷冷地说道:“希乐,难道隔日攻击,就有成算了吗?” 刘毅摇了摇头:“至少缓一缓,能想想办法,我军的浮桥还是太少,只有三道,而且上岸之后只用盾牌防了正 面,大意了,没有及时地举盾顶盾,这样才被对方的弓箭大量地杀伤,损失如此惨重。可是我们也知道了秦的兵力配置,他们完全就是在前方放置几万弓箭手,下回我们把投石车继续前移,直接轰他们的营地内百步,就可以大量杀伤秦的弓箭手,破他的这一战术。” 刘裕摇了摇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行,玄帅交给了我这个先锋之职,我就得对得起玄帅的信任,再说了,这么多忠勇的将士都在对岸为国捐躯了,我又怎么能让他们白白地牺牲?!” 他扭过头,一指正从两道浮桥奔向对岸的三千名晋军第二梯队,大声道:“而且我的攻击命令已经下达,第二波的将士已经冲过去了,现在退也不可能退回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就这样半途而废的!” 他说到这里,把手里的指挥旗往刘毅的怀里一塞,转身就走,刘毅一把拉住了刘裕的手,被他带地几乎要向前跌出两步,刘毅急道:“寄奴,你,你这是做什么?” 刘裕咬了咬牙:“若是这回冲击不顺,我要亲自带队发起第三波的冲击,刘希乐,你是玄帅派来的人,也有督战监军之责,就由你在这里坐镇,指挥全局吧,我刘裕至死也是大晋的军人,就算浴血疆场,也要对得起大晋!” 他说到这里,狠狠地挣脱了刘毅的手,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刘毅的鼻子酸酸的,内心深处,是真不希望刘裕就此折在淝水,可是他也很清楚,在这件事上,自己是无能为力,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装着很轻松地一笑:“别搞得这么一本正经嘛,我军不是已经站上了对岸了吗,寄奴,你只需要督战即可,把尽可能多的部队送过去,局势稳定后,再考虑过去,主将亲身犯险本就是兵家大忌,不要太过勉强了。” 刘裕哈哈一笑,抄起自己的那柄百炼宿铁大刀,头也不回地就向前奔去:“希乐,若我能活着回来,定当与你一醉方休!” ===第五百三十五章 将士性命作棋局=== 八公山上,司马道子的眉头也渐渐地拧到了一起,尽管为了保持王爷的尊严,他没有象其他的文臣武将那样满头大汗,走来走去,叹气不断,可是他紧皱的眉头和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的冰块,分明地表现了他现在焦虑的心情。 终于,司马道子有些忍不住了,看着秦军的大石轰击,震得从桥上奔行的晋军士兵不停地落水,而后方奔跑的将士很多都掉头开始向回跑,桥上也开始挤成一团,他恨恨地说道:“刘牢之怎么打的仗,现在这些兵都不敢过桥了,他也无力弹压吗?” 司马道子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站在他身边的谢琰身上,冷冷地说道:“谢将军,你是名将,宿将了,孤现在在军事上最信任的也是你了,你说说看,今天能不能拿下对面的秦军?” 谢琰的双目精光闪闪,红脸之上,神情严肃,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王爷,以末将看,今天的形势不妙!” 司马道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形势不妙?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十万大军,竟然连对面的秦军也奈何不了吗?” 谢琰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淝水,说道:“王爷请看,这淝水宽二百多步,现在的水流又开始变急,河里漂着冰,却又无法河面结冻,这实在是上天对我军的不利啊,这种气候下,士兵们想要强渡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秦军只需要据河死守,以弓箭射击,我军就很难在对岸立足。” 他的手又指向了那三道浮桥:“最要命的就是这三条浮桥,被秦军的投石机这样轰击,左浮桥断了,好不容易接上后又马上被砸断,今天其实已经是运气不错了,中间和右边的两道浮桥一直没断,但太不稳固了,我军将士在上面奔跑的时候,被水中的浪涛推进河里,这种天气下,穿着铁甲,一下子就会沉到水底淹死,不是将士们不拼命,实在是条件太困难啊。” 司马道子咬了咬牙:“孤不信,孤不信这小小的淝水,可以阻我的十万大军!这淝水不是长江,孤有十万健儿,就是一人扛一个沙包扔进去,把淝水阻断,也不是太难的事吧!” 王国宝和刁逵连忙说道:“王爷圣明!” 可是谢琰的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王爷,这需要时间,这淮南之地,现在还没开春,土还是冻着的,不要说挖土填河,就是扎营下寨的时候,都很难把这木栅给立起来,士卒们晚上都很难在冻土上入睡,这些天给冻死的士卒,各营加起来每天都以百计,并不现实。” 司马道子的嘴角微微一上扬:“难道,就无计可施了吗?” 谢琰微微一笑:“王爷也不用太过担心,今天至少可以看到,浮桥的战法是可行的,只需我军多架设浮桥,架个三四十道,分在淝水的各方向搭设,秦军就只能顾此失彼啦!” 谢玄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点了点头:“谢将军所言,甚合孤意,只是…………”他的眉头一皱,看向了前方,说道,“我军今天战死在对岸的士卒看起来也有一两千人了,现在还有数百军士留在东岸,等着救援,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命不成吗?” 谢琰摇了摇头:“王爷,我军的先头部队是中了秦人的埋伏,没想到他们的箭这么多,这么快,现在我军这三四百残兵留在东岸,也不可能有所作为,王爷,请恕末将直言,现在收兵为上策,先锋刘牢之部,现在锐气已失,将士有畏敌之心,士气不振,再战也难有收获,不值得为了三四百人,再白白地牺牲数千甚至上万人的性命啊。” 司马道子的脸色一沉:“谢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为了刘牢之开罪吗?哼!孤虽然以前没有直接指挥过战事,但也好歹熟读兵书,将者军之胆的道理,孤还是知道的。他刘牢之乃是前军主将,自己不勇敢地冲锋陷阵,却指挥着部下的将士 过桥送死,这样谁肯向前冲?孤就不信,要是刘牢之亲自带人冲锋,会冲不过这二百步的浮桥!” 谢琰的嘴角勾了勾,说道:“王爷所言极是,末将所不及也!”心中却暗自得意:刘牢之,你这蛮子不是能得很吗,不是想抢这先锋吗?拿命去抢吧!连老子都不敢当这先锋大将,你倒是当得心安理得,行,让你有来无回! 司马道子的主意即定,对着一边的王国宝沉声道:“王尚书,火速下令,派传令兵前去,告诉刘牢之,孤就在后面看着他,若是他不亲自带队冲锋,提头来见!还有,传令谢玄,要他好好督战,非有孤的旨意,不许退兵!” 刘牢之正在淝水边,心急如焚地擂着鼓,眼着着又是三轮冲锋,却是一次比一次冲得浅,第一次好歹还冲过了桥的一半,第二次就只有八十步,第三次更是只有五十多步后,两个大浪打来,把百余名兵士都冲进了水里,剩下的人也不等命令,就退了回来,他在河边连砍了两个带头逃跑的队正,也无济于事。 一阵马蹄声传来,刘牢之向后望去,却只见是一身金甲,骑着帅气白马的传令兵,背上插着四面小旗,一看就是御营的军士,他连忙扔下了鼓槌,整了整军装,走上前去,只听那传令兵高声道:“王爷有令,鹰扬将军刘牢之听令,孤就在后面看着你,若是你不亲自带队冲锋,提头来见!” 刘牢之咬了咬牙,沉声道:“末将遵旨!” 他转过了身,身边的三个军的主将,诸葛侃,孙无终和高素都走了过来,刘牢之怀视三人,只见三人的脸上都是悲戚之色,显然也对司马道子这种不顾将士死活,非但不安慰,反而要逼人往死路上冲的做法,非常不满。 刘牢之叹了口气:“上命难违,三位将军,我们准备一下吧,每军挑出两千精锐壮士,我和孙将军,高将军分别冲击,诸葛将军率军接应!” 三人齐声抱拳行礼道:“谨遵大将军号令!” ===第五百三十六章 生死时速浮桥突=== 秦方,高台之上,毛当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对着仍然神色平静的苻融笑道:“苻将军,真有你的,这投石车的位置设置得正好,打得过桥的晋军是伤亡惨重啊,哈哈,只要再这样轰个十几轮,一定能把三座桥全打断。” 苻融笑着摆了摆手,扭头对一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投石机一百部停止射击,剩下十四部,只许零星发射,不许速射!” 毛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奇道:“苻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要放晋军过桥吗?” 苻融微微一笑:“不错,现在晋军在东岸的兵已经快死光了,根本攻不起来,后续的部队又不过来,我们怎么好扩大战果呢?!现在我们装着弹药不足,让晋军冲过来,最后是修好三座桥后冲过来,再来五六千人,我们也能杀得光!”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我军骑兵的长槊和马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刘穆之看着刚才如流星一般的敌军飞石,变成了有气无力,半天才飞过来一发,趁着这当口,晋军的工匠们士气大震,把左边那道浮桥也重新接上了,西岸的晋军发出阵阵欢呼,而三员大将领队的三队,六千名铁甲战士,也已经排好了六路纵队,守在三路浮桥的前面,战鼓已经擂起了两通,刘牢之,檀凭之和向靖正在大声地向士兵们发表着振奋人心的演讲,只等再一通战鼓,三路长蛇一般的晋军,就将再次向着西岸发起冲击。 孟昶兴奋地说道:“刘参军,你看,秦人的弹药已经不足了,他们的石头也打完啦。这回该我们上了。还有,”他的手一指一百多部装满了石头的大车,已经停在了运到淝水边上的二百多部投石车的边上,竺谦之的部下一千多人,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把一筐筐的石头从车上卸下来,放到投石车的力臂之后。 孟昶笑道:“竺将军不虚此行啊,桓伊将军也很配合地给了石头,这下我军有了足够的弹药,一定能砸死那些秦弓箭手。” 刘穆之的脸上表情仍然很严肃,他摇了摇头:“只怕情况没这么乐观,秦军刚才都在发石,这会儿突然停下来了,我想不是因为弹药打光,而是…………”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孟昶奇道:“刘参军,会是什么?” 刘穆之心中暗叹,这只怕是秦人诱我军主力过河,再加以聚歼啊,但是现在司马道子的死命令已经下达,无论是自己还是刘牢之,都是骑虎难下,无法回头,只有硬冲一途了,也只有指望奇迹出现,刘牢之能硬是杀开一条血路,掩护后面的部队冲过去,在部下伤亡殆尽之前,能撑到后面的部队能踏过浮桥,投入战斗,可即使是这样的机率,也是极为缈芒的。 刘穆之心中苦闷,脸上却摆出了一副笑容:“没什么,是我一时胡思乱想,孟参军,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我们的寄奴哥是如何大发神威的吧。” 第三通鼓开始响起,震得前线的每个将士的耳膜不停地响着,刚才还听得清清楚楚的刘裕的喊叫声,这时全然听不到了,甚至有些人的耳朵开始流血,与之相应的,他们的胸中的热血也随着沉重的鼓点,一片沸腾。 刘裕戴上了铁面具,把手中的百炼宿铁刀高高举起,刀头一次次被他举向了天空,他的脚开始沉重地踏地,一下一下,都踩着鼓点,这种有节奏的呐喊,配合着晋军将士们有节奏的以剑击盾,以槊顿地,汇成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在整个十里宽的南岸正面来回鼓荡,共鸣! 刘裕大吼一声:“冲啊!”他一转身,在十几个亲兵护卫的簇拥和保护下,倒拖着长刀,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两千健儿,也迈着整齐的步伐,顶着盾,扛着槊,一路小跑地,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向未知的浮桥,三条晋军的阵线,如同三条长龙,凌空腾起,带着巨大的声浪,卷 向了已经尸横遍野的东岸。 毛当哈哈一笑:“来了,来了!这回是那刘裕亲自带队,冲在前面,苻将军,可别放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教他们有来无回啊!” 苻融的嘴角边勾起一阵冷酷而残忍的笑意:“这是自然!”他转头对着传令兵下令道:“传我的令,投石车改扔小石块,先五十部慢发,等晋军全上了桥以后,二十轮速射,还有,弓箭手现在不许放箭,长槊兵到前排保护,晋军若是强冲栅栏,给我坚决顶住!” 刘牢之的两条腿,如同风车一般,在这湿滑的浮桥上,如履平地,他没有穿皮鞘,而是打起了赤脚,这脚下又湿又滑的感觉,一如多年前身在江南时,那日日下河摸鱼,上山打猎那样,刘裕突然找回了两年前,那个京口江边一农夫的感觉,再次亲冒矢石,置身于这战场,才让他重现铁血男儿,建功沙场的豪气。 同那熟悉的江南水乡的感觉一起回来的,是他的这两条飞毛腿的感觉,从军的时候,刘裕是出了名的飞毛腿,可日行三百里,自从在北府军中当上了幢主之后,骑惯了马,这跑步的功夫倒是生了不少。 一开始那些亲兵护卫还能紧紧地跟着他,但跑了十几步后,曾经的飞一样的感觉又重新回来,刘裕的耳边,只听到不停呼啸的风声,即使是空中不停飞来的石块,不停地落在身边脚边的水里,激起道道浪花,打在身上的那种冰冷的死意,也只是一闪而过。 这一刻,他的腿越来越快,几乎转成了两条风火龙,把亲兵、部下,秦军的石块、弓箭,通通地甩在了身后,如同一阵烈风,就这样穿行而过。 两百步的浮桥,也就一眨眼的时间,就让刘裕冲过了一百七十多步,眼看就要冲到最后的一截浮桥了,而他身后最近的部下,也都给扔在了一百步以外,孙处一边咬牙瞪眼地跑着,一边高声叫道:“寄奴哥,当心,当心哪!” ===第五百三十七章 神兵天降越断桥=== 刘穆之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今天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刘裕的这风一般的速度,这一下,他终于信了这位老朋友能一天跑上五百里,实在不是吹的。 孟昶哈哈大笑,一边拍手,一边蹦跳着叫道:“寄奴,好棒,好棒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凄厉的呼啸风声,自半空而来,一颗拳头大的石块,狠狠地砸到了这道中央浮桥的最后一道浮桥的位置。 本来这样大小的石块,最多只能砸破船上铺着的木板,把好砸中的是两截浮桥间结合的位置,这两道桥梁其实也就是靠了一块两尺长的木板在匆忙间钉在一起,这一下被不偏不倚地砸了个正着。 只听“彭”地一声,木板粉碎,而最后的那截浮桥,一下子横着漂了开来,被周围一块巨石落水时的波浪一冲,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给横着推开了十几步远,而第九截浮桥到对面的岸上,足足空出了二十多步的距离! 刘裕这时候正好冲到第九截浮桥一半左右的位置,前方本来一片坦途,突然出现了一大块空当,而前面的河水里,漂着的除了冰块,就是死人,本来触手可及的对面河岸,一下子又是那么地遥远。 刘穆之急得一跺脚,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自己的手上,这完全就是功亏一篑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扼腕长叹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这样不错,桥断了,这样刘裕就算退回,谢玄和司马道子也不会怪罪他什么了吧。 敌我双方,几十万双眼睛,这会儿都集中在了刘裕的身上,他每一步飞出去都有七八步的样子,完全不是跑着的,而是类似后世三级跳远那样一下一下地大跨步,在他面前的浮桥断掉的一瞬间,他正好跨到了第九截浮桥的桥头,落地的这一下,应该是桥的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以他前面三步一截浮桥的速度,完全可以这一下后收了前冲的势头,在断桥前停住,然后转身撤回。 刘裕的这一下重重地踩在了第九截浮桥上,他的身形全速地向前飞出,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刘穆之的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好,寄奴这是要飞过去!” 孟昶的脸色惨白,手中的令旗一个没拿稳,“叭”地一声,生生落到了地上。 刘裕凄厉的吼声顺着远远的江风传来,即使在远处河岸上的晋军都听得清清楚楚:“老虎们,跟我冲啊!” 他的第二步重重地踏在了浮桥的木板之上,人也如流星一般,向前射去,没有一丝减速的意思,本来随着前方浮桥的断裂,不自觉地收起脚步的晋军将士们,看到了刘裕的全力前冲,也都重新鼓起勇气,呐喊着向前全力冲刺起来。 毛当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这,这人是疯子吗?桥断了也要冲!” 苻融的嘴角勾了勾:“的确是虎将,值得尊敬,只有这样的虎将,才配死在我们的长槊之下。”他转头对着传令兵说道:“传令,晋军过河后,二十轮弓箭急袭,然后骑兵准备冲锋!投石车现在给我缩短距离,全打河岸一线!” 刘裕的第三跳落在了浮桥的尽头,离断点不到两尺的地方,这一下他狠命地用了全力,整个第九截浮桥给他踩得前端狠狠地下沉,连后端跟第八段桥体钉合的木板都给差点向上冲断,而随着这一下狠狠的前冲,他的身形如同大鸟一般,直向前飞去,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飞出步,眼看就要入河。 所有人都等着刘裕这一下飞身入河,刘穆之心中暗暗地在想,离岸十步左右,水深大约也就是及腰,只要在河里站住了,还是可以步行或者走上岸边的,只是这些满天飞舞的小石块着实讨厌,现在看起来全是在砸河岸一线,只怕刘牢之落在河里后,会给砸得很惨,他的眼前突然浮现起一个 给砸得头破血流,满头是包的刘老黑了。 出科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刘裕在即将入水的这一刻,突然一声怒吼,牢之一下子向下伸出,刘穆之的双眼一亮,脱口道:“妙啊!” 百炼宿铁刀的刀头重重地插向了河底,而刘裕的身子借这一撑之力,弹向了十步之外的河岸,如同撑杆跳高的选手一样,在松开刀柄的同时,他的身子也稳稳地落到了对面的河岸上,足有三步开外,稳稳站住! 随着刘裕的身形立在了北岸的岸边,刘穆之狠狠地拍了一下手,这个时刻,太需要这样的英雄壮举来鼓舞士气了,只要有人能冲上北岸的土地,就会给后面继续冲击的将士们带来更多的信心,让大家看到希望,冒着矢石箭雨,沿着死亡的浮桥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刘裕在刚才的这一下撑杖跳中,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这会儿变得手无寸铁,秦军的箭枝和小石块如雨点般地倾泻在这河岸之上,一枝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擦过了刘牢之的小腿,“嘶”地一声,划开了一道三寸长,半寸深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一下子就从这口子里流了出来。 刘穆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他意识到在这片开阔的河岸上,人无异于活靶子,现在根本无法结阵而战,即使象刘裕这样冲上去,也是毫无防护,只能被对方的弓箭点名,虽然刘裕身手了得,武艺高强,可是再强的武功,也不可能刀枪不入,现在他连一面盾牌也没有,又如何能挡住对面的箭雨风暴呢?! 刘裕就地一个滚翻,冰冷而坚硬的河岸边鹅卵石在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上,划出道道血口子,让远隔几里的刘穆之都看得一阵揪心,可是他却不以为意,一路滚翻,一直翻到十几具已经被羽箭覆盖的尸体边,再起身时,手里已经拿起了两面盾牌。隔岸的晋军和岸上还活着,但已经伤痕累累的两百多名晋军将士,都暴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第五百三十八章 铁甲钢军终立足=== 苻融冷冷地看着刘牢之在河岸上翻来滚去,大玩个人英雄主义,毛当恨恨地说道:“苻将军,一定要射死这个晋将,他太能鼓舞晋军的士气了,连我军的将士,都有些为之气夺!” 苻融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如果他没这个本事,也不是刘裕了,这些都在本将的预料之中,传令,弓箭手停止急袭,改为慢射散射,记住了,不许射刘裕!” 毛当的脸色猛地一变:“苻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射刘牢之呢?” 苻融的眉头轻轻地一挑:“现在要射死这刘裕,不是难事,可这样一来,晋军就会气夺,那在浮桥上的大部队,还有更多的后续部队,也不会再渡河了,我们除了杀了个刘裕外,也就是消灭了最开始上岸的两千人,吃条小鱼而已。今天我是要晋军的尸体,把这淝水两岸都堆如山高,让他们再也不敢轻视我们大秦!” 毛当恍然大悟:“你是要把大量的晋军放过来,然后杀伤?” 苻融坚定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河岸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就到我军的营寨,宽也不过三四里的正面,根本无法展开大军,晋军虽有十万之众,也只能一次几千人地过来,完全施展不开!加上我军的营寨地势要高出河岸达丈余,晋军要想仰攻,无异于攻城,我军数万弓箭手,加上投石机,完全可以将之屠杀。” “还有,我军的铁骑万人,也已经在营寨后两面展开,左马军由石越率领,右马军由张蚝率领,此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而这两支马队也是我秦的精锐,晋军在这空旷的河岸上,毫无任何工事与屏障,也没有骑兵可以反冲击,来多少死多少!我不怕晋军过不来,只怕他们来得不够多!” 毛当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苻将军早已经成竹在胸了,那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刘裕拿着两面盾牌,如风车般地摇晃着,把自己的身前舞得是密不透风,说来也怪,自从他上岸之后,秦的弓箭和飞石的力度也减少了许多,就连那些在河岸上的尸堆里给压制得不能抬头的晋军士兵们,这会儿也都能渐渐地直起身来了。 十余名胆子大的人,举着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插满了羽箭的盾牌,跑到了刘裕的身边,为首的一名军校,正是带着这一千多人冲锋的魏咏之,已经浑身是血,身上插了足有六七支羽箭,若非这一身铁甲和大盾,早已经一命呜呼了,看到刘裕,号啕大哭起来:“寄奴哥,你终于来了啊,你终于没扔下兄弟们啊!” 刘裕虎目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兔子,没事的,援军就要来了,我们一定能冲破秦军的营寨的!”他环顾四周,近两千具已经被射得连脸都看不清的尸体,洒得整个河滩都是,两行泪水从刘裕的眼中流出,“兄弟们的死,都是值得的,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仇,我们也一定要冲破这秦军的防线!”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到一声大叫:“寄奴哥,檀凭之来也!” 几乎随着这声大吼的同时,远处的另一声吼声响起:“还有俺铁牛!” 只见檀凭之和向靖,分别从两道浮桥上冲过,跟在他们后面的,是长龙一样全速奔跑的晋军士兵,而刘裕身后的那路浮桥上,第九截浮桥的断处,不停地有跑到近前的晋军士兵们,如同下饺子似地纷纷跳进河水中,然后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淌水而行,扑腾着冲向河岸。 靠着这河岸的几乎小半条淝水里,都是这样一脚深一脚浅,淌水而行的晋军将士,其中一个人,正是那孙处,把自己手里的盾牌和长槊都给扔了,却是在河里一通乱摸,找到了刘裕的那柄百炼宿铁刀,这会儿正高高地举起这刀,脸上带着大喜过望的笑容,向着河岸行进呢! 这回冲过河岸的晋军,已经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一上岸 就把盾牌举过头顶,三人一组地,一人用大盾防住前面,二人用盾牌挡住三人的头顶,以防秦军的吊射,在此基础上再慢慢地小组结小队,小队再结成横队,一边把河岸上的尸体踢进河里,清出空间,一边在河岸上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列阵。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四五千人在河岸上列成了标准的十列横阵,前排的五百人大盾守住正面,形成一线槊林,后方的士兵们则举盾向天,把头部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象一座无懈可击的钢铁森林! 刘穆之看着对面的岸上已经形成了阵势,他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地拧在了一起,以他多年的,如同狼一样的战场嗅觉,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刘裕这样大玩个人英雄主义,确实极为提振士气,但问题是提振本方士气的同时,也会成为敌军的眼中钉,肉中刺的,以刚才秦军覆盖式射击的架式来看,更应该万箭齐发,尤其是派着神箭手对刘裕单独射击才是,如果那样的话,只怕刘裕早就死球了。 可是这一幕却没有发生,非但如此,敌军的弓箭势头也减弱了许多,变得有气无力,杂乱无章,跟刚才的箭矢风暴判若云泥,不仅射不动刘裕,连对后面三道浮桥,尤其是水里如同下饺子一样水中穿行,毫无防护的千余名晋军官兵,也没有任何拦阻打击,就连投石车的发射,也慢了许多,空中那铺天盖地的石块,几乎再也不见,反倒是本方发向对方营地里,因为射程不足而提前落到岸上和河里,误砸死的本方士兵,都比死在对方的石块和箭矢下的要多! 刘穆之的心中疑云大盛,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秦军的诱敌之计,想吸引更多的晋军过河,然后加以聚歼! 孟昶兴奋地跑了过来,大声道:“刘参军,现在寄奴和瓶子,铁牛已经上岸列阵了,请你下令,再派五千援军过去,只要再加把劲,一定可以攻破敌军营寨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三千老虎破强胡=== 刘穆之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现在不是时候,敌军怕是有诈,你赶快下令,以旗语告诉前方将士,现在不许一个人过河,让对面的弟兄们一定要注意保护好两翼,以防敌军骑兵冲击!” 孟昶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地:“刘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冲过去了,还不派援军,是要陷寄奴他们于孤军奋战吗?” 刘穆之眼中的冷芒一闪:“孟昶,你是传令参军,不要置疑上司的将令!难道你看不出来,秦军是故意放我军过河的吗!就是派援军,也不能是现在!执行将令,不然军法从事!” 孟昶恨恨地咬了咬牙,转身向前,把刘穆之的命令迅速地以旗语展现给了前方。 刘裕夹在晋军的五千人方阵的中央,回头看着远处将台上的旗语,点了点头,说道:“刘穆之这死胖子,还这么能沉得住气。” 檀凭之一跺脚:“娘的,寄奴你现在还帮姓死胖子说话?我看他分明是见死不救!” 向靖也说道:“是啊,不仅不派兵,还要我们分兵保护两翼,这还怎么强攻对方营栅?!” 刘牢之咬了咬牙:“胖子是有道理的,现在我军在这河岸上毫无保护,若是敌军骑兵从两翼杀到,我军无法抵挡,瓶子,你去左翼,铁牛,你到右翼,各带一千人,分别把队伍转向左右两侧,槊尖指向侧面,以护我军侧翼!” 檀凭之摇了摇头:“你就靠这三千人强攻大营?” 刘牢之哈哈一笑:“真要是能攻得动,胖子一定会派援军过来的,你们就按我的命令行事吧!” 晋军在强渡淝水的时候,几乎丢掉了所有的旗鼓,这会儿只能靠传令兵在各队之间来回奔跑而下令了,好在这支部队都是精兵,训练有素,靠着这种办法,也迅速地把刘裕的命令传达给了每个士兵。 左右两翼的各一千士兵转起了方向,横队变纵队,把原来直对前方的槊尖,生生转了九十度,变成了向侧面而竖,而中军的三千军士,前排的槊手喊着号子,踏步向前,后排的千余名弓箭手则纷纷从同伴战友们高举的盾牌下钻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秦的营寨里倾泻着箭矢。 秦的营栅筑在离着河岸五六十步的一处高地上,密密麻麻的栅栏上,涂着厚厚的黑泥,栅栏后都竖着画着青面獠牙鬼头的盾牌,而这些盾牌的上方,也是盖着又重又厚的木盾,上面很多已经插了晋军的箭矢,不知道盾牌中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三千向前推进的晋军,就如同要进攻一个沉默的,不可知的城堡,可是他们仍然无所畏惧,喊着号子,一边弓箭飚射,一边盾槊推进,眼看,离对方的营栅,已经不到二十步了! 刘裕突然大吼一声:“八牛弩,发射!” 一边的魏咏之迅速地举起了一面红色旗子,摇了三摇,从晋军的前列盾墙中,突然打开了三十多道缺口,两到三人一组的晋军军士,端着一具组装在一起,足有半人高,几十斤重的大形弩机,上面的弩臂上搭着的不是普通弩箭,而是长达两尺以上的断槊,森冷的槊尖如同毒蛇的脑袋,吐着信子,向着对面的秦军阵中昂起了那意味着死亡的头,这些正是晋军步兵的大杀器---八石积牛弩! 机簧击发之声不绝于耳,三十多枝断槊激-射而出,震得在后面拉弦击发的士兵们也都一个个站立不住,向后倒去,这些八石积牛弩的威力,要比起寻常的二石步兵弩强上了许多,直逼前西晋军的大杀器万钧神弩,可是稳定性又要强了不少,在这二三十步的距离发射,别说是木制盾墙,就算是铁盾,也能射个通透! 劲槊破盾的声音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是声声惨叫声与闷哼声,秦军的盾墙后,血光喷涌而出,每一道断槊飞行的轨迹过后,都是一两面足有四五步宽的 盾牌轰然倒地。 几十条槊尖则直挺挺在贯穿三四个秦士兵的身体,把他们的前胸打出一个个可怕的血洞,然后带到后面的三四个人,串成一串,七八具尸体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砸倒周围的二三十个人。 三四里宽的正面,竟然生生地给这阵八石积牛弩的近距离射击,打得千疮百孔,栅栏倒了一地,而后面的秦兵也是伤亡数百,第一道盾墙防线几乎瞬间就土崩瓦解! 眼看着秦的盾墙被打开了一道道的口子,从栅栏到盾墙都是东倒西歪,里面大批穿着皮甲,拿着长矛,顶着皮盔的秦步兵,一下子暴露了出来,他们显然是刚才已经悄悄地换了阵形,把前方的弓箭手换成了长矛手,以守住这栅栏后的第一道防线,也正是因此,弓箭的密度才一下子变得稀疏了许多。 刘裕虎吼一声:“就是现在!弩箭风暴!” 魏咏之迅速地抄起一面绿旗,狠狠地向下一挥,晋军的盾阵之中,突然钻出了几百名弩手,全都拿着三连发的二石步兵弩,也不瞄准,站在原地,对着对面二十步外密集的秦军阵线,就是一阵连扣扳机,上千枚弩箭,如同飞蝗一般,直扑对方的阵线而去,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秦军的皮甲,根本无法抵挡在这几十步距离内突射的弩箭,尽管这回不是那种断槊和弩枪,但是二石的弩矢,在这个距离之上足以打穿双层铁甲,或者是直接击毙几百斤重的披甲战马,只穿着皮甲,又无盾牌防护的秦兵,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样的弩矢风暴!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满地都是中矢而扑倒的秦士兵,鲜血染得这块土地一片殷红,前几排的秦矛手数量本来不下两千,也就是两个回合的弓弩突袭,至少躺下来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人也都肝胆俱裂,拿着长矛的手都在发抖,几乎形不成刚才那种坚固而紧密的阵形了! 刘裕的双眼圆睁,大吼道:“散开阵型,全力冲击,快!” ===第五百四十章 按兵不动斗智勇=== 魏咏之迅速地竖起了一面红旗,狠狠地在空中绕了三圈,一面绣着老虎的大将旗原地升起,而前方的三千名晋军,齐齐地发出了一阵震人心魄的吼叫声,长槊手们扔掉了手中的盾牌,双手端着长槊,如同一道闪着寒光的尖刺森林,向前冲去,久经训练的他们,就连这一路小跑的速度也几乎是一模一样,若是从侧面看,整条晋军的战线,都几乎是维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前后的误差不会超过两步。 而在前三排的长槊手之后,那些刚刚退下的弩手,纷纷把手中的弓弩扔在了身后,抄起放在后面的大刀,战斧和盾牌,变成了标准的跳荡兵(刀斧手)。 这些跳荡手们跟在长槊手的后面,不紧不慢地小跑着,只等长槊手们的排队突刺彻底打垮敌军的阵形,再上前放手追杀。只穿着硬皮甲和皮盔的他们,比起一身铁甲,足有三十斤重的防具在身的长槊手们,在速度和敏捷上还是有极大的优势的。 在跳荡兵的身后,则是一千余的弓箭手,一边向前齐步推进,一边不断地仰天吊射,黑压压的箭雨划着弧度,绕过前方的跳荡兵和长槊手们,准确地砸向百步之外的秦阵线。 由于秦军前方的盾墙被完全打破,后面举盾的许多士兵也在第二轮弩矢风暴的清洗下,非死即伤。 刚才还是完美的,全方位防护着的盾阵,不仅正面已经几乎完全被击破,就是头顶的盾牌也是少了一大片,这会儿被晋军的箭雨清洗,挤在一起的秦兵们,很多只是头上扎了个白布头巾,连头盔都没有,就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样,一片片地被射倒。 秦军的前排矛手,在这一段的本来足有两千多人,可是在晋军这一阵箭槊相交的攻击下,只片刻的功夫,就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给吓得没了战意,齐齐地向后奔去,却又被空中倾泻的箭雨射成了一个个刺猬,五百多人里,跑回去的不到一百,其他全做了箭下亡魂。 晋军的长槊手们攻上了营栅高地,第一排的槊手们长槊向下,攒刺起地上还在翻滚,没有断气的敌军伤兵,而后排的槊手则越过前排战友们身边的空当,向前几步,继续刺起更前方的敌军伤兵和尸体,很快,这样交替前行,秦军的尸体渐渐地被晋军的步伐所淹没。 刘裕兴奋地大叫道:“不要割首级,不要停下来,快,赶着敌军败军,攻向下一个军阵,不许停,不许停!” 他说完之后,迅速地跟了上去,而魏咏之一挥手,打着老虎大旗的几个军士,扛着旗子,继续向前跟进。 八公山上,谢玄仍然是散发如狂,低头抚着那焦尾琴,可是琴声已经变得高亢而急促,应合着几里之外对岸那舍生忘死的冲杀,司马道子也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几次想出声,却被身边的王国宝所阻止,终于,他忍不住了,上前两步,说道:“幼度,现在我军前锋已经攻破敌营,是不是可以把后续部队全部投入,一举击垮秦军了?” 谢玄的手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琴律依旧,甚至没有睁一下眼睛,仍然在那里弹奏着,司马道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丝不快闪过了他那张黑色的脸,王国宝沉声道:“谢玄,虽然说你是主帅,但是王爷亲口发问,你却置之不理,是不是太傲慢了?” 一边的谢琰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幼度现在是在判断和指挥全局,琴由心生,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那种状态,不能停下,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全线突击,是会亲自下令的。” 司马道子咬了咬牙:“可是现在前面形势一片大好,还不投入重兵将敌一举击垮,太可惜了啊!只靠中军的那几千过河部队,怎么可能打垮几十万秦军呢?” 琴声嘎然而止,谢玄的眼睛慢慢地张开,平静地看向了对岸,缓缓说道:“敌军前营虽破,但仍会留有有力 部队反击,我军如果现在过河,过于密集,会受到大量杀伤,无论是铁骑,战车还是弓弩阵,都会让我军付出重大伤亡,所以现在,按兵不动,让前锋试出敌军的后招,方为上策!” 司马道子的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王国宝还是不甘心,沉声道:“就这几千人,真能试出敌军的杀招吗?他们的杀招要是出了,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谢玄微微一笑,再次轻轻地抚起了琴,这一回,琴声变得舒缓而柔和,与那战场上的生死相搏的气氛,显得不再合拍,一边抚,谢玄一边轻轻地说道:“本帅相信北府兵,相信老虎部队的战斗力,即使是这五六千人,可敌十万,即使是敌军出了杀招,他们也一定能破解的!” 淝水北岸,高坡之上,苻融的眉头紧锁,看着前方的战况,刘裕等人已经杀到离这里还有不到三里的地方,而秦军的战线,仍然在不住地后退,随着苻融身边的传令兵一次次地挥舞旗帜,一军又一军的秦军部队,在不断地上前,而前方被击溃的败兵,则是潮水般地从两边退下,往往刚刚上前投入战斗不到一刻钟的整支部队,一刻钟之后,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马退下,短短地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刘裕的那面老虎大旗又向前推进了足有四百步之多,而杀伤的秦军,不下五千! 毛当喃喃地说道:“这支晋军,怎么如此凶悍?我军中军的精锐,是多年来横扫天下的主力,可是几万人轮番上阵,都挡不住这三千铁甲,看来,我们需要用骑兵反突击,稳住战线了!” 苻融的眼中冷芒一闪:“今天总算见识到刘裕和老虎部队的厉害了,罢了,看来步兵无法挡住他们,敌军也不上当,在这个时候投入主力过河,传令,出动高力卫队,给我吃掉这突前的晋军!我就不信,刘裕要是完蛋了,谢玄还坐得住!” ===第五百四十一章 高力突击浪击石=== “”,随着一阵肌肉与钢铁的撞击之声,潮水般的秦军步兵,迎头撞上了铁甲大盾的北府军阵列,如同巨浪拍上了礁石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两千多全副武装的秦军,用尽全身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冲撞到五百余名北府军士所组成的第一列盾墙上,后面的士兵狠狠地推着前方战士的后背,给他们更多的力量,而从盾墙的空隙里伸出的几百枝长槊,把百余秦军直接刺得通透,血淋淋地插在这些矛槊杆上,鲜血洒得整片前线阵地都是。 “嗷呜”,戴着各色各样猛兽面具的秦军士兵,乃是从羽林卫中挑选出来的精兵锐卒,个个人高马大,堪称高力,在前面五次冲击都失败的情况下,苻融亲自下令,让配属于前军的秦国禁卫军中的高力卫队再冲一次,而这次的冲击,显然远远强过前几次的效果,即使是刚才在历次冲击中不动如山的北府军钢铁阵线,也显然开始有些松动了。 一个名叫张弗利都的高力卫士头目,一声狂吼,飞起一脚踢在对面的晋军的大盾之上,“叭”地一声,对面的一条大汉给踢得口血狂喷,盾面也碎成几片,倒地不起,而身后连忙顶上了一个新的同伴,再次大盾铁甲,瞬间就补上了这个阵型中转瞬即没的小缺口。 张弗利都哈哈一笑,大吼道:“看到没有,他们也不是铁人,高力们,冲啊,撞啊,把这些南蛮子给撞倒,踩扁,踏翻!” 他说着,又是突然向前一冲一顶,带着倒刺的肩甲一下子狠狠地撞上了对面那个新北府军战士补上的盾牌,而那个新兵胸腹前如受千斤重击,身形一晃,一口鲜血直接隔着大盾喷到了张弗利都的身上。 受着这个猛男的影响,高力卫士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来拨打盾后的矛槊刺击,一边又拱又顶,拼命地向着前方推进,如同泰山一样的北府军阵线,也开始出现了松动,尽管一线的战士们牢牢地顶着大盾,撑着弓箭步在努力地顶着,但是这些高力卫士们前仆后继,不仅发力冲撞,更是让后面的同伴推着自己的后背前进,如同拔河一般,而北府军士们尽管双脚已经牢牢地陷在了地里,可是松软的土质却无法给他们提供太多的帮助,看起来,仍然是不停地在后退,甚至在地上开始划出几百道土痕出来,正是他们给顶退的轨迹! 刘裕的声音,在一片高力卫士们的嚎叫声中,仍然清晰可闻,甚至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北府战士,全都一声不吭,咬着牙关,紧紧地顶着盾牌,腮帮子鼓着气,把力量用到最大,不知何时开始,所有人的长槊全都放弃,左手顶着盾牌,右手却是在身后持着短槊,森寒的槊光,就象他们那眼神中冷冷的杀意一般,一闪而没。 “哧”地一声,刘裕被面前的一个彪形大汉,再次顶退了三步之多,但是,从盾牌的空隙里,他分明地看到,那个身高九尺,活象个大狗熊一样的巨汉,已经是满脸通红,双臂之上青筋直暴,几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力量,却也再也无法再进一步了! 刘裕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了自己的周围,从他这里的角度,可以分明地看到,整列北府军的步兵战线,五百余人,宽达二里多,却是前后相差不到三步,仍然是几乎保持了一整条战线的位置,退的多的地方,后方的同伴开始伸的顶住前方战士的腰和背,推着他们往前再进,是以整个阵形,仍然保持地很好。 刘裕哈哈一笑,大声道:“高力卫士,只有这些力量吗?咱们京口娘们都比你们有劲!兄弟们,是不是!” 北府军的整个阵线突然爆发出一阵嘲笑之声,尽管没有人说话,但是秦军高力卫士们,全都为之色变,在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的时候,对方还居然能松气笑得出声,显然,敌人的力量,更在自己之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猛地击出一槊,从自己与身边的向靖盾牌之间的空隙 击出,电光火石一般,直刺对面的那个巨汉,在被 这个人从三十多步外撞到这里的整个过程中,刘裕早就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该如何取他的性命,而他这一刺,则是在刘裕想到过的一百五十七种方法中,最快最直接的一种,目标,咽喉! “噗”地一声,这个巨汉的脖子,给这一槊轻易地刺穿,一飚血箭,顺着他脖子后钻出的槊头,喷涌而出,直溅到他后面的一个同伴的脸上,顿时糊得这人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裕的声音随着这一刺,厉声响起,如同平地起了个春雷:“老虎部队,前进,一!” 五百多名前面一线的战士,齐声吼道:“一!” 这一下,五百余根短槊,齐齐刺出,顶在最前面的二百余名高力卫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同时中了两槊,那个给刘裕一槊刺穿脖子的巨汉,左肋之下也是给向靖一槊刺了个通透,四根肋骨,如木柴般地同时折断,而五脏六腑,也随着这一槊的抽出,流得满地都是。 刘裕与向靖等人,在喊“一”的同时,击刺,毙敌,抽槊,几乎是一气呵成,这一套动作,在这两年的训练中,几乎每天都会做上千次百次,甚至连闭着眼睛都知道如何完成,一如刘裕击槊的同时,左手的盾牌飞快地掩护住了向靖的身体右侧,让他在击槊时的空档得到了完美的保护,而刘裕的侧面,也同时是给孙处的盾牌护住,那个秦军巨汉身边的一个黄脸小校,趁机砍向刘裕的一刀,被这一盾挡得接接实实,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五百多条腿,几乎同时从盾牌后飞出,把面前给刺中致命要害的这些秦军高力们,踢得倒飞出去,砸中了后面的同伴,盾墙之前,一片人仰马翻,而所有晋军,齐齐地踏出一步,随着收回脚的这一下,大盾再次重重地顶在所有人的身前,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秦军高力们,所看到的,只是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刘裕从这些秦军高力们的眼神中,分明看出了恐惧,他的声音冷酷地再次响起:“四!”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刀两断猛如斯=== 随着刘裕的这一声低吼,所有的晋军士兵们,齐齐地跟着刘裕一起,一边吼出“四”,一边再次向前刺击,同时双腿一跨一分,向前一个跨步。 随着这一下的刺击,又是二百多名高力卫士们中槊倒下,所被刺中之处,无一不是盔甲空隙里的致命要害,不是软肋就是咽喉和面门等处,有些人挥舞着兵器想要格挡,但是面对两三枝槊从不同地方的刺击,只能顾此失彼,往往好不容易荡开一枝槊,却被另一枝击中,这一痛之下,握着的武器松开,马上就又被先前荡开的那一槊如毒蛇般地刺中,哼都哼不出一声,就倒地气绝。 而北府军的战士们向前跨出的这一步,把第一批刺倒在地的敌军们,完全踩在了脚下,有个别挣扎未死的家伙被踩中身体后发出垂死的哀嚎,却被紧跟着前面一列的后排晋军士兵们,刀槊齐下,打得脑浆迸裂,这回是真的死得透透地,连身体的抽搐也不再有了。 刘裕一步一刺,一刺一步,每一下都操着口令喊出,当他叫到“八”的时候,足足喊了九下,也向前迈出了十步之多,这十步的距离内,血淋成河,尸横遍野,两千余名刚才还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高力卫士们,一大半已经作了槊下之鬼,几乎每一步的距离,都横满了两百具左右的尸体,一个个咽喉与脖子,小腹等要害之处的伤口,鲜血横流,脏腑和肠子,满地都是,见者欲呕。 但是早就习惯了杀戮的这些北府军死神们,却是莫名地兴奋,他们的身上,盾上,早已经血迹斑斑,不少人双眼通红,伸着舌头,贪婪地舔着面当上的血,这种浓烈的味道,让他们如饮醇酒,杀心更盛,甚至神经也变得异常地发达,触觉和反应极为敏锐,动作也快了许多。 张弗利都的身上已经受了三处伤,胁下两道口子,而小腹之上也扎进了足有三寸深的短槊,幸亏他身大力不亏,刚才一刀下去,斩断了这根短槊,这才避免了一槊破肚之厄,但饶是如此,他仍然如同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一样,一边后退,一边喘着粗气,如同斗牛场里的公牛一般,喷着带血的唾沫,手中的一把双手大刀,挥舞得如风车一般,边舞边吼道:“懦夫,胆小鬼!只敢缩在盾后,有种的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啊!” 刘裕已经转到了这个张弗利都的正面,看着这个个头与自己当,甚至还要横向宽一块的巨汉,在这里如同莽牛一样地困兽犹斗,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他把盾牌往地下一丢,抽出背上插着的双手大刀,上前一步,一招举火燎天,“当”地一下,就荡开了张弗利都的这一刀。 张弗利都一个重心不稳,向后退了两步,两个身后的同伴将之一扶,他才勉强站住,看向刘裕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之色,只听刘裕高声用氐语喝道:“你这秦将,不是说想要单打独斗吗?我乃北府军老虎部队第二军军主刘裕,接受你的挑战,让你看看,我晋军中不乏勇士!” 张弗利都咬了咬牙:“你居然会说我们的语言!” 刘裕哈哈一笑:“此等蛮夷土话,我大晋的三岁小孩子学上一个月都会说,又有何难?你不是说我们只会躲在盾牌之后吗?现在我不用盾,只用刀,今天,就让你见识,什么才是刀的正确使用之法!” 张弗利都气得一声怪叫,大吼道:“大胆晋将,竟然敢如此轻视我们大秦勇士,今天,我张弗利都就让你领教一下,什么才是高力!” 他大踏步地上前一步,大刀在头顶挥起一道旋轮舞,血光闪闪的刀锋,一闪再闪,而因为高举双臂而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如同野兽一般的胳肢窝,则带着一股中人欲呕的死老鼠的馊味,血腥的味道和这股子狐臭味,被这刀风所荡,劈头盖脸地就飞向了刘裕。 刘裕面无表情,大喝一声:“来得好!”一般来说,这高力大 汉如此威猛的一刀,两尺之内飞沙走石,甚至吹得刘裕身后的战士们的眼睛都难以张开,这样的一刀,只要砍下,就必是力重千钧,甚至可以直接撕碎一头蛮牛,无人敢撄其锋,可刘裕却是不退反进,甚至没有举起大刀,象刚才那样以举火燎天式硬顶,而是横刀于腰,飞快地向前突进,眼看张弗利都的这一刀落下,就能斩上刘裕的头盔,即使是威武雄壮如寄奴,也看起来很难逃过这一刀之难了! 北府军众人的脸色齐齐大变,檀凭之几乎要跳出队列了,而何无忌也急得大叫道:“寄奴,当心啊!” 一阵大风吹过,张弗利都的狂笑之声伴随着血汗交加的味道,一起传了过来:“去死吧,北府小…………” 他的声音突然在这里停滞不动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大刀重重地落下,而顺着那刀锋的边缘,一个鬼魂般地影子,瞬间掠过了他的身边,原地一个旋转,几乎是以张弗利都的身体为轴,飞快地掠过了他的身体,随着这一刀重重地砸下,陷地一尺,而刘裕的身形,也傲然地屹立在了张弗利都的身后,铁塔一般。 刚才还喧闹不已,战鼓阵阵的战场之上,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刘裕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张弗利都,感觉如何?” 张弗利都的身子向前倾着,他的眼睛里,瞳孔在剧烈地收缩着,喃喃地说道:“好,好,好快的,快的刀!” 随着他的这句话说完,突然,一阵骨肉分离的恐怖声音响起,张弗利都那近九尺般的巨大身躯,整个上半截,都象突然从腰上滑落一样,随着一道巨大的,可怕的裂痕,从他的腰间出现,进而迅速地扩大,所有人才发现,这个巨汉居然在刘裕刚才那极快闪过身边的一下,被刘裕横在腰间的百炼宿铁刀,一刀两断了!这是何等惊人的速度,何等惊人的力量,以至于斯!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战刀如墙无可挡=== 一阵腥风吹过,刘裕的大红披风,迎风而起,这下所有人看清楚了他的百炼宿铁刀,刀柄横在腰间,单手持刀,而刀身之上,一汪碧血,正从那血槽之中缓缓流下,一滴滴的血珠,“叭嗒,叭嗒”地落在地上,在这一片寂静的战场之上,几乎每一声,都会让两军的战士,心惊肉跳。 刘裕的目光,从面前的二百余名高力卫士的脸上扫过,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还有谁想上来一试刀锋的?” 这些一个个五大三粗,身强体壮的秦军高力卫士们,忽然开始发起抖来,张弗利都是他们中所有人里最强壮的一个,也是勇冠三军的猛士,但如此猛士,在面前的这个汉人面前,居然一个照面之下,就给一刀两断了,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和速度,甚至并非人力所能为!胡人本多迷信,这一下,更是有不少人在怀疑,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人还是鬼神了! 没有一个秦军还敢再向前一步,甚至他们拿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地发着抖!刘裕的脸色一沉,浓眉上挑,厉声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想献上首级否!” 随着刘裕的这句话,身后的北府军阵爆发出一阵吼声:“杀!杀!杀!” 而刚才因为刘裕出阵单挑而暂时停下的军阵,又开始重新向前行进,战士们一个个举着大盾,手中持着被血液与脑浆染得又红又白的武器,眼中杀气闪闪,向前行进。 刘裕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用氐语对着这些高力卫士们说道:“我要是你们,现在就逃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刚才还因为张弗利都的死而吓得不知所措的这些高力卫士们,回过了神,齐齐地扔掉了手中兵器,向后狂奔起来。这些彪形壮汉,跑起来倒是挺快,须臾之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刘裕笑着捡起了一面盾牌,走回到自己原来的军阵中的位置上,身后的刘毅不满地说道:“寄奴,你这是怎么了,这可是送到手边的人头啊,这些秦军应该是敌军中的锐卒,以一当十,将他们全杀光,可以让他们的士气大大下降啊。” 刘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已经吓破了胆的人,即使装备精良,即使手拿武器,也已经不再是一个战士了,我们是北府军,是老虎部队,是全军最强的兵,最锋利的槊,要杀的就是最强的敌人,而不是那些任我们宰割的羔羊。省点力气吧,我料,很快敌军的真正反击,就要到了!” 檀凭之哈哈一笑:“寄奴哥,我们自登陆以来,已经连续击溃敌军五次冲击,杀敌上万,他们连这些锐卒反击都给我们几乎全部消灭,哪还有什么本事啊?” 刘裕正色道:“不可轻敌!秦军这么多年能横扫天下,绝不会是这点实力,我让这些溃兵们逃回,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好生之德,而是让他们反过去冲乱敌军下一波的攻势,我想,他们的攻击,很快就要来了!” 向靖的声音透出了一丝紧张:“寄奴哥,你说,你说他们还会有什么厉害的战法?能用来对付我们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想正面用步兵冲击,已经是没有希望了,无非是铁骑,矢石,或者是地穴这三样。另外,大家要当心火攻,无论他们用何种战法,按我们平时操练的战法破之,明白吗!” 所有的战士们全都大声喝道:“诺!”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现在继续前进,注意保持侧翼的警戒,盾牌向外,防止敌军侧击,贴上敌军,跟他们斗狠,这样会让他们的弓矢飞石失去作用,只要敌军的杀招使出,玄帅必有办法破之!” 说完这句,刘裕冷冷地拉上了面当,继续顶盾向前:“老虎们,随我来!” 八公山上,洋溢着一片轻松的气氛,司马道子拍手大笑 道:“好,太好了,刘牢之果然厉害,只靠这几千人马,就可以在秦军几十万军中一路向前,以前都说北府军锋锐无匹,孤还不信,今天算是见识到啦!” 王国宝一脸地谄媚笑容:“那是多亏圣上英明,王爷神武,呃,当然,也刘不开谢镇军这几年来的心血,才有这样的精兵猛士,是我大晋之福啊,谢镇军,现在我军形势大好,刚才那些秦军精兵的反击,也给打得大败,我看他们不会有什么后招了,不如现在就下令,全线出击,一举击垮秦军吧!” 谢玄的手一刻不停,琴声悠悠而起,他闭着眼睛,微笑道:“王尚书,何必心急呢?秦军到目前为止,只出动步兵攻击,还有就是之前的弓弩手,而这些胡虏们征战天下所用的铁骑与战车,还没有用上呢,这两样不出,就不算用了杀招,请你再稍等片刻,我想,刘裕他们快要攻到秦军苻融的帅旗之下了,也是苻融必须要作出回应的时候啦!” 淝水北岸,小高坡,苻融双眼血红,看着前方二里多处,那二百多名高力卫士兔子一样地奔回,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耻辱,真是耻辱!平时养兵千日,这些高力卫士不可一世,却想不到竟然在刘裕一个人的面前,吓破了胆,留这些懦夫何用!” 毛当咬了咬牙:“大帅,现在的情况不妙,依末将看,需要以铁骑从这支敌军的侧面冲击,方可阻挡一二了!” 苻融摇了摇头:“不行,他们很精明,侧面已经布下了大盾和长槊,该死的谢玄,我们上了他的当了,这撤退之时,几十万大军进退不一,很难拉开空间,而刘裕破我前栅又如此顺利,现在他的侧面,根本无法用骑兵迂回突击,想要反击,只有正面强冲了!” 毛当沉声道:“请大帅下令,末将愿领羽林铁骑冲击!” 苻融缓缓地戴上了头盔,眼中的冷芒一闪:“不,这回我亲自带兵反击,传令,铁甲战车出阵!”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二女战地论国殇=== 寿春城内,刺史府,后花园。 慕容兰的秀眉紧蹙,粉拳紧紧地握着,而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她的身边,张夫人坐在一处假山石上,同样是一脸地紧张,这两个本来相互敌对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却居然默契地成为了两个忠实的战场听众,也算是造化弄人。 一阵金鼓之声从战场上传来,张夫人连忙问道:“这,这声音离咱们寿春城越来越近了,慕容兰,你刚才说那晋军打过了淝水,现在怎么样了?天王,天王他会不会有事?” 慕容兰没有直接回话,她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了一阵,才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听到刘裕的声音了,是他,一定是他!” 张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地说道:“你的心上人来了,来伤害天王了!慕容兰,你们慕容家好歹也是世受我大秦国恩,这样吃里扒外,忘恩负义!就不怕遭受天谴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灭人之国,淫人子女,杀人嫡子,然后再假惺惺地留人一命,对外显示自己的仁义与宽大,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国恩吗?张夫人,你自己忘了大凉国的国仇家恨,忘了你的兄长和侄儿们,一心投入敌人的怀抱,我没说你不配当张氏子孙,你倒反说我要受天谴了?” 张夫人咬了咬牙:“家兄在凉国为帝时,施政苛暴,众叛亲离,民不聊生,天王打败了他,灭了凉国,却是救了凉国的百姓,我一直不认为有什么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只有把天下万民放在心里,为他们的生存作出贡献的人,才是真命天子!也许我不配作张氏的后人,但即使是在地下见到祖先,我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这番道理!” 慕容兰冷笑道:“真是妇人之见,自己的国家给敌人灭亡,只因为这个敌人比你的兄长仁义一些,你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请问就算苻坚仁义,难道他的苻氏一族都会这样吗?就象你们凉国的几代先王,也曾经是救民于水火的能吏,乱世之中保境安民,方有后来的凉国,但最后不也是传到你哥哥这样的不肖子孙手上吗?你张家是汉人高门世家大族,当了皇帝后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粗鲁野蛮的氐族胡人呢?” “看看苻坚的兄长,那个著名的暴君苻生,每天以杀人为乐,手法极其残忍,你敢说以后的苻氏秦国,就不会再出这样没有人性的畜牲吗?” 张夫人紧紧地咬着嘴唇:“以后的事是以后,至少现在,我只知道天王善待每一个秦国百姓,这些年来大家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能安居乐业,享受百年未有过的太平盛世,只凭这点,他就值得一统天下!” 慕容兰哈哈一笑:“如果你不发兵南侵,也许可以这样说。但是苻坚为了自己的野心,想要一统天下,成就他的功业,为此起大兵南征,十丁抽一,几乎北方每一个家庭,都有人要投入战事,昔日的安宁早就给打破,你觉得这些给征发来的各族军士,都是心甘情愿的吗?” 张夫人很想开口反驳,但是这一路以来,她也看到了不少怨声载道的军士,就连这后宫的宿卫军人,也有不少私下抱怨的,加上满朝文武都是极力反对,让她无话可说,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双眼一亮,冷笑道:“这不是天王的本意,而是你们慕容氏的阴谋!要不是慕容垂极力地挑唆,天王又怎么会一意孤行,倾国南征呢?!” 慕容兰冷笑道:“真正让苻坚南征的,不是我们慕容氏的挑唆,而是他自己那想要一统天下,开万世基业的野心罢了,他以为东晋就跟我们大燕,你们凉国,或者是北方的代国,汉中的仇池一样,只要他一挥手指头,就会望风而降。可惜这回,他打错了算盘。王猛在临终前那样地劝他不要南征东晋,他只当耳边风,若不是他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事,谁又能劝 得了他呢?” 张夫人紧紧地咬着嘴唇,长叹一声:“这一切,都是命数啊,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天王能平安无事。至于这天下属谁,江山社稷,就随他去吧。慕容兰,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请你告诉你的那个刘裕,让他千万要放过天王,行吗?”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这是在说梦话吗?我们慕容氏苦心策划这么多年,就等的是这一天,眼看现在国仇家恨要得以洗雪,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过苻坚?” 张夫人摇了摇头:“相信我,我这样说,是为了你们慕容氏好。你们现在手上并没有本族的军队,要是天王真的在这里死了,那北方无主,各路豪强并起,而东晋军队也会趁势长驱直入,你们筹划了这么多年,虽然害死了天王,但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转瞬而没,转而冷笑道:“我们慕容家一向是天下人,尤其是鲜卑人心中的英雄,苻坚若死,我大哥只要振臂一呼,天下从者云集,怎么会不复兴大燕呢?至于东晋,他们内部矛盾重重,有外敌时尚可暂时放下争议,抱团对外,一旦没有外敌,那自己内斗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干扰我们的复国大业?再说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我们慕容家早就跟谢家达成了协议,暗中结盟,各自起事,这次的决战机会,就是我们创造给谢家的呢!” 张夫人微微一笑,眉头舒展了开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慕容兰,可叹你们机关算尽,却是根本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你们以为可以跟谢家结盟,利用他们打败天王,可殊不知自己也是给谢家所利用,扰乱北方天下,最后却是为谢家的北伐,成了铺路石!”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夫人妙语解世局=== 慕容兰先是一愣,转而哈哈笑道:“谢家北伐?别做梦了!张夫人,你在秦国,不知东晋内情,东晋的那些个门阀世家,看谢家不顺眼的太多了,想取而代之的更多,且不说荆州的桓家,就是建康城中的会稽王,还有太原王氏,琅王氏,都想要谢安的相位呢。秦国压力若在,他们或可暂时联手,一旦秦军退去,一定会重新为了争权夺利,打得不可开交!” 张夫人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慕容兰,你毕竟一介女流,不知军国大事,或者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到了这些世家高门为了夺谢家之权要排挤谢家,却看不到谢家为了保自己的权力,就必须要保留军队,如果大秦战败,这北府兵要继续保留,除了北伐,还有别的理由吗?” 慕容兰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细想过,看着张夫人那脸上的微笑,不知如何回答。 张夫人一看说到了慕容兰的心事,信心更足,轻启朱唇:“这北府兵的组建,本身就是谢安为了避祸交权,却又要保留对朝中的影响力而走的一步妙棋。他一边交出相权,明面上让权回给东晋的司马氏皇族,一方面又让侄子谢玄到江北,去招两淮和京口的流民。” “要知道,吴地多是门阀世家的地盘,长江以南,除了京口这个安置北方侨民的地方外,基本上是招不到军队的,动那些庄园里的庄客,就是动世家门阀的命根,就算谢家肯带头让庄客从军,别的世家也不会有这么好心,所以谢玄想到了用京口侨民和两淮流民的办法,这些人凶悍难置,但因为刚刚从北方南下不久,还有想打回家乡的诉求,所以只有打出北伐这面大旗,他们才肯效死力!” “而且南方的那些门阀,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又能把谢家从朝中挤走,也乐见其成,所以,就算东晋撑过这次大秦南征,也一定会为了保留这支北府军,而继续北伐,他们之所以肯跟你们慕容氏合作,不是因为不知道你们的野心,而是想利用你们的这些野心,让北方大乱,只有一个混乱,不统一的北方,才有可能让他们北伐成功。可叹你们慕容家,机关算尽,却连这点都想不到!” 慕容兰咬了咬牙:“北方子民早就对晋室失望,当年永嘉之乱,司马氏政权抛弃这些北方子民,南逃过江,多年来虽然屡次北伐,但都无法在中原站住脚,这些人早就对他们失去了信心,不会支持,而且百多年来,北方早就是汉胡杂居,这几百万的各族胡人,又怎么可能心向晋室?谢家就算有北伐之意,也不可能取得成功,当年桓温何等英雄,都也只能出师未捷,难道谢玄还能强过他不成?” 张夫人笑道:“桓温北伐不成,是因为他动机不纯,北伐不为占地,只为立功,回头让自己当皇帝罢了,可谢家不一样,他们的北伐是为了保留北府军,保留权力,而东晋的那些个门阀世家,是不可能在大战之后继续支持北府军的军需的,所以只有自己打下北方的地盘,象荆州的桓家一样,钱粮自支,才可能养得起这支大军。连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慕容兰哑然无语,额头之上,开始沁出香汗,她喃喃地说道:“难道,难道我们真的是给谢玄骗了吗?” 张夫人看着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慕容姑娘,事已至此,我已经不可能再去帮天王赢下此战了,其实这次南征,我是一向反对的,南北相隔百年,人心和风俗迥异,天王就算在战场获胜,事后也无法在江南立足的,只有他的秦国立国百年以上,完全把胡人同化,天下人心思安,才有统一的可能。至于你们燕国,本是起于辽东,游牧为主,因为后赵灭亡,天下大乱之时而进入中原,不要总想着立国复国之事,能留在中原,成为汉人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笑!我们大燕 好歹也立国十余年,雄居关东,要不是族中内 斗,又怎么会让人夺了江山?既然我们的祖先可以建国,我们这些后世子孙也可以立国,就象我们可以算计苻坚,以后一样也可以跟谢玄争夺天下!” 张夫人微微一笑:“说的好,可是你们要想争夺天下,最好就让天王和他的大秦不要崩得这么快,天王这次若败,关东怕是无法稳定了,但他如果退入关中,仍然是东晋的大敌,这样谢玄北伐,会跟天王的大秦继续在中原一带争夺,你们慕容家才有在河北,幽燕之地起兵复国的机会!” 慕容兰冷笑道:“笑话!让苻坚逃过这回,他一定会消灭我们慕容氏,哪可能让我们有复国的机会呢?” 张夫人摇了摇头:“秦国的情况你大哥应该清楚,你们氐人,本就是起源于陇右河湟之地,关东之地,尤其是河北幽燕之地,本就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若是秦国这战失败,为了确保关中根本,必会尽撤邺城,蓟州,齐鲁之地的氐族军队,这些地方就会留下大片的空白地带,你们想要复国,这才有机会。要是你们贪心不足,还想着夺中原齐鲁之地,那势必会跟晋军正面起了冲突,慕容姑娘,你觉得在这个时候面对刚刚得胜,气势冲天的北府军,就算以你那个天下第一名将的哥哥,又有多少胜算呢?”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这些是家兄要考虑的事情,我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呢?张夫人,现在就算我放你出去,你也不可能挽救苻坚了,北府军已经打过了淝水,这一战可以说胜负已定。” 张夫人勾了勾嘴角:“这点我当然清楚,我只希望你能考虑我说的话,天王活着对你们来说更有利,就算秦军战败,只要你和你大哥能保他一命,你们燕国才可能复国成功,至于今天的这番对话,只限于你我两个女子之间,我就算在天王面前,也不会多说半句,言尽于此,不复多辩!” 慕容兰沉吟良久,终于一跺脚,转身就走:“你且在这里不动,我去救了苻坚再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箭雨遮日好个秋=== 苻坚的眉头紧紧地锁着,拧成了一个“川”字,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方圆几十里内的战场,一览无余,在几十里宽的淝水正面,晋军已经架起了越来越多的浮桥,除了中军的刘裕所部的两三千人马,正在全力地向前突进外,左军的谢琰部下诸葛侃,田洛所部,右军的谢石桓伊部下毛安之,胡彬等部,也已经渡过了淝水,冲上江岸,与秦军左右军的石越,张蚝等部混战,战况胶着,看起来一时难以分出胜负,相比之下,刘裕那孤军突进的前军,显得更加地势不可挡了。 慕容兰的声音从苻坚的身后响起,隔着几个侍卫传了过来:“天王,属下慕容兰,前来向您报告。” 苻坚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他转过了头,看着一头冲天马尾,长发飘飘的慕容兰,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孤不是让你去护卫张夫人了吗?为何在这里出现?”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夫人担心天王的安危,也担心前线的战况,她说她有大批的侍卫保护安全,而且所在之处并无危险,所以要我来这里护卫天王,她还说,我们慕容家有自己的兵法,也许可以对战况给天王一些建议。” 苻坚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孤一起在这里观战吧。慕容都尉,以你现在观之,战况如何?” 慕容兰扫了一眼战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刘裕那稳步推进的中军前部之上,一面张牙舞爪的老虎大旗,迎风飘扬,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尽管在千军万马中,看不到身着重甲,戴着面具的刘裕,但她仍然清楚地知道,这样一往无前的气势,除了那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男子,还会有谁? 苻坚看着慕容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冷冷地说道:“你的心上人这会儿正在大杀特杀,晋军各部之中,属他的部队最为悍勇,慕容都尉,你的眼光果然不错,孤以前对刘裕的勇名,也只是耳闻,并不全信,今天亲眼见他横扫千军,才真的信了,可叹如此勇将,不能为孤所用,实在是遗憾啊。” 慕容兰心中一动,苻坚的话里,透出一股子酸味和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得一良将而惋惜,还是因为自己喜欢刘裕而吃醋,她连忙说道:“刘裕虽勇,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现在他已经孤军突进,陷入我大军的重围,只要我们能用有力部队反击,当可将之击破。” 苻坚的嘴角勾了勾:“为何不是侧面或者到背后包抄呢?” 慕容兰摇了摇头,一指前方战场:“天王请看,我军的侧面屯积了大量的部队,缺乏空间,在这个时候想要重组有力部队,是来不及的,而且刘裕所部各千人左右,在侧面形成了盾墙保护,就是我们整军突击,也无法将之击溃和截断。以属下所见,不如以强力部队逆袭刘裕的正面,他们已经战斗了很长时间,体力在下降,如果我们能用铁骑反击,当可收到成效,就算不能击溃刘裕,也能阻止其前进的势头,到时候我军只要重整部队,以大量的箭雨和投石车攻击,晋军必退!” 苻坚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都说慕容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深通兵法,果然不错,慕容都尉,你的想法和孤完全一样,也跟阳平公一样,孤告诉你一件事,阳平公已经亲自领兵,准备反击了!” 慕容兰的脸色微微一看,放眼看去,只见苻融已经下了高坡,骑上一匹战马,而在他的身后,城门在缓缓地打开,看起来会有什么大军准备从寿春城中杀出,慕容兰的眉头轻皱,她似乎听到了城门方向传来了大量马匹嘶鸣的声音,她奇道:“难道,是要用铁骑出击吗?只是这个距离,好像…………” 苻坚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敌军离我前锋不过两百步的距离,如果是战马的话,无法加速到最大,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是难以冲破北府军的这道防线的, 刘裕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会拼命地全力突进,就是不想给我们突击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没有料到,我们还有杀招对付这些重甲步兵呢!” 慕容兰心中一惊,失声道:“什么杀招?” 苻坚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指着从城门那里源源不断而出,并第一时间在城外一里多的一片空场开始展开,列阵的战车,说道:“就是这些,铁甲战车!” 一阵风沙吹过,又是一片沙尘扑面而来,与之同时而至的,是狂风暴雨般的箭矢,刘裕沉声吼道:“蹲下,顶盾!” 两千多铁甲
相关推荐:
我的傻白甜老婆
乡村桃运小神医
桃源俏美妇
鉴宝狂婿
这个炮灰有点东西[快穿]
乡村透视仙医
弟弟宠物
神秘复苏:鬼戏
虎王的花奴(H)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