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英明之,若是在平时,我不会跟你太过计较这些,就象你兄长英纠与范无病,他们也是仗着资历老,手握重兵,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你,还有其他几位大将和师兄们,也是跟着他们有样学样,真以为我是个傀儡将军,如果不是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如此地轻视我呢?” 这下从林子浩到夏一奇,全都吓得站起来,然后深深地一揖行礼,说道:“我等有眼无珠,自恃资历,对大帅有所轻慢,还请大帅治罪。” 朱超石沉声道:“各位都从军多年,应该知道军法是做什么的,所谓上行下效,如果连你们作为高级头领,都不听我号令,那我怎么让每个战士,每个水手,每个道友们都去听令作战?我印象中的神教,是令出如山,虽死无悔的执行力,为什么在我这里,下令要执行就这么难?” 夏一奇轻轻地叹了口气:“非是我等不尊重大帅你,实在是因为教主只是匆匆地任命你来统领全军,而神教不象晋国的军队,一块虎符就能号令全军,大家还是要看教中地位高低的,朱师弟你入教毕竟时日不多,有些师兄也会有些情绪,这点也请您理解。” 朱超石冷笑道:“换作平时,我当然可以理解,谁叫我是晋军降将呢,是给各位师兄们亲手捉住的,也难怪你们看不起我啊。” 林子浩连忙摆手道:“朱师,大帅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样意思,只是,我们多年来都习惯自行决定战时的打法,而徐副教主也是指定个大计方针,让我们自行发挥,并不象晋军中那样军纪严明,要知道,道法自然是我们神教的宗旨,不象世俗那样,有各种约束。” 朱超石点了点头:“你们以前是如何自由散漫,道法自然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不听将帅的号令,自行其事,可能一个人的任性,会毁掉几万人的努力,甚至是性命,当年神教伏击谢琰的时候,八郡一起起事的时候,可曾能允许你们自行其事,走漏消息或者是让人看出埋伏,要是这样,卢教主,徐副教主能容你们吗?”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低声道:“那是万万不可的。”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在卢教主手下知道要听令,在我这里却不听,这说白了不就是看不起我这个降将和小师弟吗?若不是卢教主给我这块令牌,只怕我今天布置的这些作战方案,你们也不会执行吧。” 夏一奇连忙抬起头,不停地摆手道:“不会的,就算没有卢教主给的令牌,你是主帅,下的命令就算我们有意见,也不敢不执行的,就象上次军议,你下令要英纠师兄和范无病师兄率船队羊攻两个渡口,他们不也执行了吗?” 朱超石冷笑道:“如果当时不是尊使拿了令牌坐镇,他们真的会执行吗?只怕早就会按英纠的意思,羊攻江陵,却会率全军主力攻打那马头渡了吧。最后虽然是尊使同意了我的意见,以这令牌的名义代表卢教主要求他们执行,但英纠仍然心中不服气,就让英明之这样留下来,故意与我作对,是吧。” 英明之听到这里,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绝难善了,索性也心一横,从地上站了起来,沉声道:“既然你朱超石把话说到这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大哥跟随教主二十余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甚至在当年淝水之战的时候就建功立业了,你那时候还不过是个娃娃呢,论资历,我大哥,还有范师兄,哪个比你差了?为什么要听你一个手下败将的号令?” 朱超石微微一笑:“有血性,是条汉子,英明之,我就喜欢你的这个样子,刚才服软认怂,我还不习惯呢。不过,无论是你,还是你大哥,对我有意见可以啊,这里的几位师兄,恐怕都对我朱超石当这个主将有意见,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去跟卢教主提呢?当时不提,在卢教主面前说是会听我的号令,后来卢教主走时你们也不去追随,留在这里却是想要夺我的帅位,自行其事,我刚才罗列你的误军,欺军,慢军之罪,你自己说是不是我公报私仇,冤枉你?” 英明之恨恨地说道:“我承认,我就是不服你,更不服那个尊使,居然能把这天师令就这么给了你,这一战,你拿我们四条巨舰作为诱饵,明摆着要给晋军攻击我们的机会,这巨舰是我们辛苦打造出来的,每条都是跟着我们从三吴一路杀到建康,再驶入大海,一路行到广州,我们对它们的感情,胜过自己的家园,却要给你为了什么消灭晋军水师的计划,就要我们这四条巨舰身处险境,姓朱的,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服。” 朱超石冷笑道:“你若不服,军议的时候怎么不提?当时不提,我的最后决定就是将令,执行也得执行,不执行也得执行,你说什么置于险境,没错,我是在冒险,但晋军也不是傻瓜,要是完全没有风险,就意味着他们完全没有机会,换了你是晋军的刘道规,你会这样前来送死吗?” 英明之的头上再次开始冒汗,他咬了咬牙:“就算他们不出来,我们也可以在水寨中歼灭他们,甚至长期围而不攻,这样对峙,教主给我们的命令是监视江陵,又不是一定要打下来,是你自己想要抢功罢了。” 朱超石叹了口气:“当时我们分析得很清楚,晋军不会坐以待毙,让黄龙船队就在水寨中被动挨打,给我们慢慢消灭,他们一定会提前突围,我们的巨舰威力强大,但是速度不如黄龙战船,到时候看着他们逃离这里,那我们的补给船队,可就面临大麻烦了。” ===第四千零一十九章 消灭船队为首任=== 夏一奇若有所思地说道:“朱大帅说得有道理,巨舰的速度慢,追不上黄龙战船,如果不能在这里将他们截住,让其跑了,后患无穷啊,甚至如果让他们逃到长沙方向,驶入马头,乌林渡口,还可能会截断我们前方大军的水路补给呢。” 英明之不屑地说道:“哼,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我们神教的水师无敌于天下,而从江陵到豫章的江面,早就给我们控制了,这半年多来的水运,一直畅通无阻,要是晋军水师有这个能力,早就会截断我们的水路运输,现在我们的大舰队来了,他们反而要出击?还是向着我们已经控制了水寨要塞的江段去进攻,这不是找死吗?朱超石,你不要给自己的这种战术,硬找什么敌方的理由,就算晋军的战船想逃,也不可能是向东,最多是向西边的武陵方向!” 夏一奇眉头一皱:“英师弟,说话注意分寸,再怎么说,朱大帅也是我们的主帅,你这个样子,我们都没法帮你说话的。” 英明之怒极反笑:“夏师兄,到现在,你们还看不出他姓朱的想法吗?他就是看我们这些资历老,战功高的师兄对他这个俘虏降将,后入门的家伙占了帅位不满,于是想来个杀鸡儆猴呢,这次我是这只鸡,下次大概就轮到你夏师兄了,慢慢地他会把这些将校位置换上听话的,甚至是和他一起投降过来的晋军,这样才好把神教的军队,变成他姓朱的自己的。” 此言一出,夏一奇等几人全都脸色微变,闭口不言,显然,英明之的话说到了他们内心的痛处,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天师令,又有谁愿意听一个毛头小子的指挥呢,更可怕的是,就算这个毛头小子真的立功,也未必是这些天师道老贼们的好事,甚至,也许就会是失去兵权,被人取代的开始。而这,才是这些天师教师兄们不听号令的真正原因。 朱超石微微一笑:“英明之,你可真的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绕了一大圈,不就是怕我这个后来的降将,夺了你们的将位兵权,授予别人吗?” 英明之沉声道:“难道不是?你立了功后,会对我们有何好处?我兄长打下马头渡的做法,明明就是最稳妥的战法,拔除沿江的晋军据点,确保航路的通畅,就算不打江陵,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完成教主的嘱托,只有你,想自己立大功,才想着攻打江陵,才想着去消灭晋军的船队,其实,晋军的水师根本不敢出战,这不过是你自己贪功,显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借口罢了!” 朱超石澹然道:“难道我就不知道,攻打马头,乌林这种渡口,会比攻打坚固水寨,还有水师战船助守的江陵要容易得多吗?难道我不知道哪个是硬骨头,哪个是肥肉吗?我是主帅,立的任何战功,我都是第一受益人,不管是不是你大哥提的,我都会是得利最大的人,真要说有什么想要贪功,让自己上位的,是你英家兄弟,而不是我!” 英明之的脸微微一红,咬了咬牙:“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放着两个渡口不打,非要打江陵?”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我可以不打江陵,但不能不消灭晋军的水师战船,只要晋军的那二百多条黄龙战船还在,他们就随时有偷袭我们的水路航道的能力,甚至,可以运载上万精兵,偷渡到武陵那里,从陆地进攻长沙,巴陵这些我军的陆上重镇。到那时候,我们是能把这个庞大船队,这几条巨舰都开到陆地上,与晋军作战吗?” 英明之恨声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晋军要是有这个实力,为什么前半年不出击,我们大军巨舰到了才走?” 朱超石的眉头一挑:“因为半年前晋军在荆州的部队不过三四十条黄龙战船而已,还要去支援白帝城和武陵的守军,无力骚扰我军的水上航道,可这半年内,他们打造了二百多条黄龙战船,有了一支颇具实力的船队,就是想要支援武陵,从陆上偷袭长沙郡的,这可是卢教主当时给我们的情报,不是我编的,林师兄,你说是不是?” 林子浩点了点头:“是的,上次军议的时候,是卢教主亲口所言,而他给我们的命令也是,要保住前方的运输线,至少不能让晋军偷袭,江陵拿不拿下,倒是次要目标。” 朱超石冷笑道:“英明之,听到了没有?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运输航道,而反过来,敌军的首要任务也是要全力打击我们的补给线,他们可以让部分黄龙船队向东突围,依托马头,乌林渡口,甚至更远的江夏郡,在那里作为基地,随时出击,偷袭我们的运输船队,也可以运载大量士兵登陆到江南的武陵郡,会合那里的檀祗的部队,从陆地进攻湘州各郡甚至是反攻江州。只有把这支黄龙船队消灭了,我们的补给线才是真正的安全,而这,就是我制订战法的原因。” 英明之的头上开始再次冒汗,可是这回,他却顾不得擦:“你,你就算要消灭敌军的船队,那拿我们巨舰冒险做什么,只要我们在这里看守住敌军的水寨,日夜监视,让他们出不来,不就行了?” 朱超石长叹一声:“你的眼里只有你那条破船,只有你的船首之位甚至是进一步升迁,全然不顾大局的!我们的整个舰队,上千条战船,六艘巨舰,就这样为了看住他两百多条黄龙战船,就日夜守在这江陵城外?近十万的水师将士,不去支援前方的决战,就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想想前方的卢教主和徐副教主,面对刘毅和豫州军团,甚至是刘裕大军回归时的压力?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以前神教会屡次败在刘裕手下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师兄弟,个个只想着自己,不图大事,当有此败!” ===第四千零二十章 论罪不杀镇军心=== 此言一出,如雷贯耳,震得每个师兄们的耳膜都是一阵阵地鼓荡,即使是刚才嚣张狂妄的英明之,也无话可说,低头不语。 林子浩叹了口气:“还是朱大帅看得远,想得深啊,我们都没有想到这点,以为晋军水师不敢跟我们争锋呢,不过,有巨舰在,他们真的敢出来打吗?” 朱超石冷笑道:“面对面的大战他们当然不敢,但他们可以打游击啊,就象你们当年在吴地一样,避免和北府军大军正面作战,而是分兵多路,以小股部队伏击,奇袭,切断北府军的粮道,疲敌,扰敌,这些在水上一样可以打,我们的巨舰威力强大,正面无人可匹敌,但是小船则多是渔船改造,而运输的粮船和辎重船比巨舰快,但又比护卫小船大,无法用巨舰来护卫其向前补给,因为要抓紧时间。” “所以敌船队如果情报得当,完全可以避开我们的巨舰,专门打我们的护航船队,而这沿途,他们也还有多个渡口和军港可用,就算是马头,乌林这样的渡口,大不了他们把黄龙船队先拉上岸隐蔽,我军巨舰离开之后,再放下水,悄悄地入江,这样我们怎么防?” 英明之忍不住说道:“那就按我大哥说的那样,分兵上岸,占领这些渡口啊,可这个提议,又给你否决了。” 朱超石沉声道:“分兵?说得轻巧,分多少兵?守哪个渡口?上了岸可就不一样了,晋军本就精于陆战,这点我们这一年来吃的苦头还不够吗?上去几千人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如果上去几万人,我们又没这个实力守住所有渡口和要塞,就连桓谦和苟林所部,各有两三万人,在晋军的突袭强攻之下,一两天就失败了,难道,我们陆战的实力,比当时几乎席卷了整个荆州的他们,还要强大吗?” 夏一奇叹道:“所以,朱大帅你坚决地要求进攻江陵,在江陵消灭敌军的黄龙船队,就是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吗?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 朱超石咬了咬牙:“这些本是军机,不能随便在军中讨论的,人多耳杂,万一这些情报泄露出去,晋军只怕也有布置,甚至提前行动让他们的黄龙船队跑掉,到时候我们所有的计划全都无用了,这就是所谓的帅不密则失将,卒不密则失命,作为将帅,布置军令只需要属下执行,不能太多地解释原因,以前徐副教主掌兵时,你们敢这样当面问他为何要下这些命令吗?” 黄博子摇了摇头:“这倒不会,徐副教主的能力,资历都远在我们之上,又是自幼入教,是前前教主孙泰的亲传弟子,我们是不敢质疑他的决定的,他下的命令,我们只会执行。” 朱超石冷笑道:“这就是了,你们的心里,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后进的小师弟,看不起我这个降将,拿我当外人,所以对我的每条命令都要怀疑,都要先盘算一下这个命令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或者是对我朱超石有啥好处,是不是我要让你们吃亏,让我自己得利。如此上下离心,将帅失和,还可能打好仗吗?” 所有的几个船首们全都脸色通红,跪了下来,行礼道:“我等知罪,请朱大帅责罚。” 英明之本能地怒色上脸,但看到所有其他的人都跪了下来,不再扭头看他,甚至也没有人再为他求情,也只能跟着他们跪了下来,咬牙道:“朱大帅,是我英明之小肚鸡肠,信不过你,犯这军法,也是我有意犯的,你要是觉得我的罪不可赦,就直接以军法斩了我好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起自己身上的铠甲,很快,这上身的漂亮大铠就落到了地上,被他放在身边,连同头盔一起摆好,江风吹着他散乱的须发,而一脸的不甘与凶悍,仍然刻在脸上。 朱超石点了点头:“刚才我们已经数落清楚,你犯了轻军,欺军,慢军这三大罪,按军法,每一条罪都是死罪,现在还加了一条,当众质疑主帅的命令,逼得我把这些军机全盘泄露出来,就算斩你十次,也没有问题!” 林子浩一听这话,连忙膝行两步,挡在了英明之的身前:“朱大帅,求你刀下留人,英船首已经后悔了,他一定以后会坚决执行你的军令的,这些年来他为神教出生入死,立过无数的功劳,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攻打广州的时候,他们兄弟是第一个冲上城头的,而他脸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连广州刺史吴隐之的长子吴旷之,也是广州城的守将,都是被他亲手斩杀,现在英纠将军正带着船队攻打马头渡,请您也考虑一下军中的团结,留他一命吧。” 其他的船首全都齐齐地行礼跪求:“请朱大帅留英明之一命,我等愿意与其一起领罪。” 朱超石看向了英明之,冷冷地说道:“英明之,你现在还服不服我的主帅之令?会不会再故意反对,拒不执行了?” 英明之连忙说道:“属下再也不敢了,您就是要属下打头阵,当小兵,亲身去犯必死之险,属下也不敢有半点怨言的。” 朱超石点了点头:“神教之中,师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今天也让我开了眼,这种真情流露,有事一起扛,就算北府军那些嘴上称兄道弟的人,也是做不到的,看在众师兄们的恳求,再考虑到你和你兄长这些年为神教立的大功上,暂免一死,但活罪难饶,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会稽舰的船长了,会稽舰由你的副手李晨子接管,而你英明之,则降为白丁,做一个普通水手,参加这场战斗,会稽舰,即刻拔锚,准备前移!” 英明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会儿的功夫,他这一身的单衣,也早已经给汗浸湿,带着鱼腥的汗酸味,早已经弥漫在了四周,可是他的脸上却是绽放出了笑容,正色行起礼:“多谢大帅不杀之恩,我会让你看到,英明之是如何战斗的!” ===第四千零二十一章 将计就计换座舰=== 朱超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四位船首,沉声道:“这一战,我也会和各位在一起,留在天师号上,一起战斗,不要说我让大家置身险境,自己却为了保命而离开,我和各位一样,都是有进无退,以命相搏。” 夏一奇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帅,不要这样,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要指挥全局,就不必…………” 朱超石摆了摆手:“是啊,就是因为要指挥全局,我才要在战场上最高,视线最好的地方指挥,要我在黑夜中到一条小船上指挥,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指挥全军呢?” 林子浩的眉头微皱:“只是,你毕竟是全军主将,而这天师号估计又会成为敌军集中攻击的目标,万一你受到攻击,那也没法下令吧。” 朱超石微微一笑:“黑夜之中,敌军不太可能分辨出我们是哪条船,只远远地看到四条巨舰而已,不过,你说得有道理,现在的位置,我们的天师号是居中,他们应该这个时候也在观察我们,恐怕,现在我们在这里开会,都会给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呢。” 夏一奇不信地摇着头:“不至于吧,这里离江陵城的江岸足有三里以上呢,他们真的能看清楚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 朱超石摇了摇头:“这个嘛,自从我们击鼓鸣号,召集船首们来军议时,应该就会给他们盯上了,而如果他们真的今晚是来突击我们的巨舰,那肯定首当其冲的,就是这条天师号。” 夏一奇咬了咬牙:“那怎么办,朱大帅,要考虑临时更换旗舰吗?” 朱超石微微一笑:“当年我在北府军的时候,西征时跟桓楚大战,当时楚军大将何澹之就玩过一招,他把自己的座舰故意突在全军船队之前,还特意升起帅旗,自己却是跑到了别的一条船上,想要诱晋军去攻击他的座舰,然后他再指挥别的船只合围,一举歼灭晋军。” 英明之忍不住说道:“这个战例我们都知道,结果你们是将计就计,直接猛攻这突前的座舰,以最快的速度登船拿下,然后砍倒帅旗,四处大喊说是何澹之已经被擒下,甚至还找了个人假扮何澹之站在船头,让所有楚军看到。” 林子浩笑道:“是的,这是个以假乱真,楚军将士又不知道何澹之在哪里,一看座舰给攻占,帅旗倒了,就军心崩溃,一哄而散,即使是何澹之在自己的新座舰上升起帅旗,甚至站到桅杆处大喊他还在指挥,也无人理会了。这可是弄巧成拙的惨痛教训啊,朱大帅,你不会想学何澹之一样更换座舰吧,这你可要三思哪。” 朱超石点了点头:“林师兄的话非常正确,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何澹之的失误之处,不在于更换座舰,而在于这座舰放在了全军船队的前方,没有任何保护,晋军的小型战船靠着不怕死的冲劲,顺风冲击,直接就冲上了这条大船,而且很快夺下,楚军的其他战船都来不及按原来的计划包抄,就给占了大船,这是何澹之最大的失误,即使是诱饵,他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至少,要让敌军在全力攻击时,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行,至少,要给自己的包抄和全歼对手,留出足够的时间。” 黄博子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这种事,打的就是一个速度,一旦速度慢了,那就万劫不复,何澹之如果是把座舰放在阵中,或者是周围有个二三十条战船守护,就不会这样了。” 英明之摇了摇头:“要真的是这样,那晋军也不傻,恐怕就不会这样全力进攻,而是另寻他法了。” 朱超石点了点头:“凡是兵法,无非就是知已知彼,跟对手斗智斗勇,当年的湓口之战,我军是抓住了敌军的破绽,一举破之,但如果敌军没有破绽,我们就会想办法从陆地进军,攻其水寨,逼其主动从水上反击我军,再诱敌进入我们的预设地点伏击。这就是攻敌必救,诱敌来战的计划。” “至于这次,仍然是要掌握敌军的动向,刘道规是名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黄龙战船在水寨中坐以待毙,昨天他们没有动作,大概是在装船准备,最迟今晚,一定会有所动作,要么直接攻击我们巨舰,要么全力突围,至于是向武陵方向还是向马头渡方向,或者是分散突围,这是我们不知道的。” “林师兄到时候要带着护卫船队,主动地西去设伏,准备伏击他们逃向西方的船队,毕竟,马头渡和乌林渡方向,还有英纠师兄和范无病师兄的船队,他们真往那里跑了,也可以联合他们一起拦截,而在西边,我们只有自己提前埋伏了。” 林子浩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按原来的计划,我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只是这样一来,这里的巨舰就没多少护卫船队了,我要是刘道规,恐怕会利用这个大好机会,直接趁夜攻击巨舰,所以,这里还是太危险了,你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我们回援之上。” 朱超石微微一笑:“黑夜之中战斗,只会对晋军更加不利,他们的操船技术不如我们,如果是不开灯火就这样盲打,只怕自己会撞成一团,到时候,只要他们点起火光,我们的巨舰就可以对着光亮之处远程攻击,最大程度地杀伤他们,就算不能将之全歼,也完全可以撑到你们来援之时,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大家可别忘了,这水下还潜伏着我们的潜龙战舰呢,需要的时候,让他们全部上浮战斗,也可大破敌军!” 夏一奇哈哈大笑道:“一切都在朱大帅的掌握之中,我等佩服之至。” 朱超石点了点头:“不过,你们提的意见有道理,也启发了我,黑夜之中,敌军不辨方向,大概要提前确定好攻击的目标,也就是我们这条天师号,所以,我们也来个将计就计,夏师兄,这里麻烦你全力抵抗,我把指挥舰移到会稽号上,在那里指挥战斗,英师兄,你敢在这天师号上,承担最危险,最艰苦的战斗任务吗?” 。: ===第四千零二十二章 撤回监船保巨舰=== 英明之的脸上刀疤跳了跳,哈哈大笑道:“我英明之加入神教以来,大小数百战,身上数十道伤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从没有皱过一下眉头,更不知道害怕为何物,身为神教弟子,英勇战死,死后封神升仙,这才是我想要的,这一战,我巴不得能亲自冲杀在第一线,能多杀几个晋狗,给死去的同道教友们报仇雪恨呢,谢谢朱大帅给我这个机会,你不给,我还会急呢。” 朱超石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不过大家有一点请注意,现在我们四艘巨舰的位置,大概晋军都在盯着,如果他们果真入夜是攻击我们而不是逃走的话,那一定会拼命地向这里冲击,尤其是天师号,我们不能在这里被动挨打,入夜之后,听我号令,大家要悄悄地拔锚起航,改变位置,让敌军无所适从。” 夏一奇睁大了眼睛:“不是要诱敌军的黄龙船队来进攻的吗?改了位置后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巨舰,还怎么进攻呢?” 朱超石微微一笑:“他们在进攻的时候,不可能做到黑暗之中也能让上百条战船保持阵形的,至少是在全面进攻之前,离我军里余之时会点上灯火,然后全面突袭。到时候,我们对着敌军的这些点灯的船只发射弓弩即可。” 林子浩的眉头一皱:“原来的计划,是我们的巨舰点灯时,我们护卫舰队才要杀回来,现在这个计划仍然不变吗?” 朱超石点了点头:“是的,巨舰和敌军的黄龙战船,你应该还是能分得清吧,就算隔开五里以上,这高度也是不一样的。” 林子浩沉声道:“四条巨舰,要应付二百条黄龙战船的围攻,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吧,我看,还是不能这么托大,护卫船队,得留一半在巨舰边上护卫才行。” 朱超石摇了摇头:“那只靠一百多条的中小战船,要是敌舰全面突围,你拦得住吗?甚至能撑到巨舰来支援吗?” 林子浩的脸色一变,脸上肌肉跳了跳,说道:“呃,这个,这样一来,虽然我们船少,但是我们的水手经验丰富,多是熟练老兄弟,不说全歼晋军船队,但拖住他们,应该还是可以的。” 朱超石的眼中冷芒一闪:“军中无戏言,林师兄,我再给你个机会,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黄博子叹道:“林师兄,别托大了,这巨舰之上多是老弟兄,可是那些征来的中小船只,很多都是本地渔夫或者是投降的晋军在操纵驾驶,每条船上不过一两名神教监军而已,真要在水上打起来,别指望能有咱们老弟兄用的顺手,一百多条船,绝对不够用的,就是连拦截,都做不到。” 林子浩急得一跺脚:“就算如此,拦不到就拦不到了,最多我们再想办法去别的地方消灭这些黄龙战船,但要是巨舰给打沉了,我们光靠几百条中小战船,也不可能控制江面,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 朱超石沉声道:“我是主帅,我来负这个责,林船首,你不用担心这个负责的问题,如果我们都一眼看出必胜的局,晋军也不会蠢到前来送死,风险越大,收益才越大,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多说,我们就是要让晋军觉得有机会,才可能全力来攻,这一战若胜,那晋军水师尽丧,再也不可能对我们的航道,构成威胁啦,所以,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再说了,四条巨舰,也不是孤零零的,不是在舰前还有几十条中小战船护卫吗?晋军的黄龙战船,就算想要突破这些护卫舰,也没这么容易的,到时候,护卫船在前抵挡,巨舰集中远程弓弩打击,甚至巨舰上的战士可以乘坐小船下去支援战斗,还有潜龙战船在后方浮起夹击,林船首,恐怕你都不需要回援,就可以尽灭敌军呢。” 林子浩的神色稍缓:“如果是巨舰上的老弟兄们坐小船出战帮忙,那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黑夜之中,这样的调度恐怕不容易吧,也容易出现误伤情况,毕竟,两边的黄龙战船看起来都差不多,难分敌我啊。”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打仗,就得有得有失,就得狠下心来,我这个打法,就是不准备留那些前方的护卫战船了,反正他们是归顺的晋军降军或者是原来的楚军水兵,并不是神教弟子,留了也要担心他们反水,就象你们也从来没信任过我,对吧。” 此话一出,就连英明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睁大眼睛,讶道:“朱大帅,你这是…………” 朱超石咬了咬牙:“这一战,我要的是尽灭敌军的船队,别的不考虑太多,如果晋军真的来袭,那肯定是拼了老命,有死无生地向前突击,我们的那些前军护卫,恐怕很难挡得住他们,只能是拖延时间而已,巨舰之上的弓弩发射,也顾不得敌我,肯定是无差别地乱射袭击,那不如就干脆点,把敌军我军的战船,一并打沉,战后就算他们活下来的责怪我们,也就推脱说是夜间无法分辨敌,所以只能一通乱打,最多给活下来的多加点封赏即可。” 夏一奇喃喃地说道:“早就听说朱大帅你用兵狠,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今天一见,果然是领教了,不过,我军如果大船放下小艇反击,不也是面临风险吗?还有,若是敌军杀到巨舰附近,登船作战,那可如何是好?此外,那些黄龙战船上有我们神教弟子监军管船,这是准备把他们也牺牲了?” 朱超石哈哈一笑:“如果前军给突破,无法抵挡,那只能放下小艇反击了,这时候弓弩射击可以暂停,我相信英明之他们能完成任务,就算敌军接近了巨舰,也不用怕,我们可以用铁索把四条巨舰相连,上面铺上船板,这样各舰之间可以相互支援,我们的水手,在颠跛的风浪中,在船上奔跑如履平地,四条巨舰上的人马相互支援,敌军登上巨舰,本就不容易,又怎么可能挡得住我们的集合攻击呢?至于黄龙船上的监船弟子,到时候我们先把他们撤回本船就是,也可增加巨舰的防卫力量,夏船首,你看这样布置,如何?” 。: ===第四千零二十三章 亲登巨舰战欲来=== 夏一奇激动地点头道:“好,太好了,就按这么办,我相信,这是最好的打法,如此一来,四条巨舰相连,可以互相支援,那就是四座可以连在一起的水上堡垒,任他多少晋军战船前来送死,都不在话下了。” 林子浩突然说道:“且慢,如此一来,这些巨舰连接,更加无法行动了,那到时候万一敌军火攻,那可怎么办?” 众人全都脸色一变,笑容都几乎是固定在了脸上,朱超石的心中暗骂该死,好不容易一步步地安排到了这种连环巨舰的时候,就是为了刘道规的火攻作准备的,甚至就算只有一条巨舰,也很难通过非火攻以外的方式将之消灭,眼看着计划要成功了,这林子浩却是想到了这层,难道,真的是上天要与自己作对,浪费掉这最好的机会吗? 可是朱超石眼珠子一转,很快又想到了应变之语,他笑了起来:“火攻哪有这么容易的?现在可是四月天,吹不了北风,如果晋军战船真的要火攻我们的巨舰,两里外就得点火冲击,没有风势,到不了我们的巨舰那里,可就自己烧沉了。不足为虑。” 黄博子睁大了眼睛:“朱大帅说得有道理啊,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晋军给上天瞎了眼,庇护了一把,突然来个半个时辰的强劲北风,那不就助他们成事了吗?”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即使是他们有北风,可以趁风突击,我们前方的几十条战船,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不管敌军是火攻还是突袭,都给我上去死死拦住,必要的时候,英船首,你得有带着小船,迎着对方火攻,直接顶上去的勇气和意志,我能相信你吗?” 英明之哈哈一笑,沉声道:“放心,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就绝不会让一条敌船,不管是不是着火的,从我的身边冲过去。” 朱超石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亲自加入战斗,如果敌军真的大举来袭,那我放完信号之后,就不用再坐镇巨舰之上了,会和你们一起参加战斗的。” 夏一奇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朱超石却摆手阻止了他说话:“不用劝我,我作为主将,从军以来,就没有打仗时在后面看着,让弟兄们去拼命的习惯,所谓的主将指挥之责,也包括了在拼命的决胜时要身先士卒这点,如此才能激励士气,夏船首,如果我亲自出击,那指挥权就由你来接手,或者是如果会稽号不幸,被敌军打沉或者是攻占,也由你这天师号,来继续指挥作战,明白了吗?” 夏一奇沉声道:“末将遵令,只请朱大帅千万要以安危为已任,不可轻身涉险,你的生死不是你一个人的,关系全军的士气。” 朱超石站起了身,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沉声道:“愿天师赐我等神力,清平世界!” 所有的船首们全都起身抽出了佩剑,齐声道:“天师赐我神力!” 随着周围的鼓角之声大作,在周围的天师道众们一浪高过一浪的疯狂吼声中,朱超石在心中默默地自语道:“道规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可一定要来啊,我知道,你一定会准备好雉尾炬的,到时候就算葬身火海,我也一定会保你成功!” 入夜,会稽号,帅台。 已近二更,朱超石换了一身黑色的水靠,外罩软甲,手中持着大戟,这正是何无忌给他留下的破虏戟,在这个时候,他特地拿了出来,与帅台上近百名手持短刀,手斧,长剑和分水刺的天师道精英弟子们,显得格格不入,与之接近的,也只有十余名朱超石一直统领的,自被俘起就一直跟着他的前晋军亲卫,他们的手中,仍然是拿着晋军时的刀剑,身着皮甲,戴着皮盔,和朱超石一样,与周围的天师道教众们,是肉眼可见的差别。 而在这巨舰之上,没有半点灯火,周围的江水之声哗哗拉拉的,在巨舰那如小山一样庞大的阴影中,每个人浑身上下唯一发白的地方,大概只有眼白的那点了,几根长长的铁锁,连接着其他的几条相邻巨舰,上面铺着木板,因为按照军议,只有敌军突袭后,四条巨舰,要相互支援,而五层甲板之上,上千名的天师道众们,各执长短兵器,早就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站在朱超石身边的,是会稽号的副船首,刘子奇是也,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眉毛是一字状连在一起,还有些发黄的壮汉,手持一柄三股渔叉,腰间围着的不是腰带,而是一张渔网,月光照着他的这柄渔叉,闪着森寒的光芒,即使是在这夜间,也透出一股充满着杀气的寒意。 朱超石轻轻地勾了勾嘴角,看着刘子奇和他手下的数十名亲兵护卫,都是这样刀枪出鞘,杀气腾腾,他说道:“刘船首,我们现在不能暴露位置,你最好还是和弟兄们把家伙给收起来,不然一片白花花的,晋军就知道我们的方位了。” 刘子奇哈哈一笑:“朱大帅,抱歉,我们神教的这些兄弟们的规矩,刀剑既然出鞘,那不饮血是不能回的,就象在船上吃鱼一样,万万不能翻这鱼身,都是不吉利的事,在战前,我们已经喝过天师赐福的符水了,天师一定会赐给我们足够的力量,让我们斩尽妖邪,就跟以前一样。” 朱超石的心中冷笑,暗道过会儿看你们这帮妖贼是怎么死的,但他表面上仍然平静,说道:“到时候真要打起来,刘船首你坐镇巨舰指挥本船战斗,而我按计划是要坐小船突袭的,我的战船,可曾准备妥当?” 刘子奇点了点头:“一条速度最快的黄龙战船,早就准备好了,桨手全是忠诚可靠,有多年服役经验的人,一半多是英师兄和我的亲传弟子,您可以绝对放心。不过,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让我去突击,您留在这里指挥呢?” ===第四千零二十四章 弃粮跳江加速逃=== 朱超石摆了摆手,沉声道:“这话就不用再提了,我说过很多次,我朱超石指挥的战斗,从来没有过让兄弟们在前面拼命,自己在后面看着的,只有跟大家一起冲锋陷阵,亲冒失石,才是我的风格,当然,我会在完成了所有的指挥和命令后,再亲自出击,到时候舰队的指挥就交给夏一奇船首,如果他不能指挥,那就由你刘船首接替,明白了吗?” 刘子奇点了点头,还是眉头微皱:“可是夏师兄那里是有大将旗的,如果他那里的大将旗倒了,那我这里…………” 朱超石笑着拍了拍刘子奇的肩膀:“这有什么为难的,黑夜之中,你现在能看得清那大将旗吗?要是四条巨舰捆绑在一起,被敌军攻击了,夏船首那里的大将旗如果降落,说明天师号已经完蛋了,那你这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好了,刘船首,别再问这些事了,现在,我要全心全意地指挥战斗。” 刘子奇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突然,他的脸色一变,而原本发黄的眼珠子中,顿时变得火光闪闪,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五里外突然腾起的冲天火光,平静的夜空之中,嘶吼与喊杀声,顿时响彻了方圆十里内的江面,刘子奇惊喜地指向了西边五六里外,那芦苇荡的方向,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朱大帅,果然不出你的所料,西边,西边那里,林师兄他们打起来啦!” 朱超石的目光,也早已经投向了西方,隔着五六里,仍然腾起的熊熊火焰,伴随着带有焦湖与血腥味道的江风,形成了一股血腥的热风,正是他熟悉的战场的味道,喊杀声与鼓角之声,随之而来,他喃喃地自语道:“开始了吗?” 西边,五里处,枚回洲。 林子奇坐在他的旗舰江宁号上,这是一条大号的黄龙战船,块头比起周围的十余条同样的黄龙战船来看,要大那么一些,里余之外的江面上,已经是火光冲天,杀声震江,不停地有鱼儿跳出江面,让江宁号周围的江水中,一片扑腾之声,而与之相应的,是战船上时不时地有身着水靠甚至是打着赤膊,身上抹着鱼油,嘴里叼着钢刀或者渔叉的水鬼,跳入江中,向着火光冲天的战地游去。 林子奇的身边,一个蓝布打结,扎在额头的亲卫喜笑颜开:“师父,这朱大帅可真的是料敌如神哪,晋军果然在夜里悄悄突围了呢,看样子,这船上装的东西,还真不少哪。” 他说话间,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当先的一条晋军的战船上,军旗连同着主桅,一起断裂,两丈多高的桅杆,从根部折断,带着那面“晋”字的大旗,重重地砸到了江水之中,整条战船,已经在数百上千的火箭攻击之下,燃起了大火,可以肉眼清楚地看到,几十个浑身着火,身着甲胃的身影,落到了江水之中,连个水花也激不起来,就直接沉底了,而三四条系在船尾的走舸小船,则迅速地离开了这条正在倾覆的黄龙战船,头也不回地向后逃去。 这个蓝布扎头的亲卫哈哈一笑,狠狠地一击掌:“干得漂亮,当先的先锋船,居然这么快就给我们击沉了,看来这晋军的水师,根本无法与我们神教的舰队相比哪。” 另一个脸上尽是麻子的亲卫则是勾了勾嘴角:“李师弟的观察还不是太仔细啊,这些晋军的战船明显吃水很深,速度很慢,所以给我们一下子就截住了,他们不是作战的,显然是装载了不少军士与物资呢。” 说到这里,麻子一指那条正在下沉的战船,两边仍然不停地有着火的战士挣扎着跳进江中,几乎是以各种高难度跳水的姿势,如同一块石头一样地直接入江,没有一个浮得起来的,麻子笑道:“若不是身上穿了重甲,全副武装的军士,又怎么会落水后连挣扎都做不到呢?师父,这些船真的跟朱大帅所料一样,是装了援军和粮草军械,去支援武陵的。” 林子奇满意地点了点头:“二麻子眼里不错,小李子,你得多跟你师弟学学,不要光看敌船沉了就高兴。” 小李子恨恨地看了满脸得意的二麻子一眼,心中恼火,暗道:又是你小子抢我风头,看把你能的!但他转念一想,顿时又计上心头,说道:“师父,既然敌军的战船上装满了军士和军械粮草,那根本无法在水上作战,你看,现在后面的船只根本不敢战斗,纷纷开始转头想要逃跑了,还有,右侧没给我们截住的那五十多条黄龙战船,正在向江中扔东西!” 林子奇定睛一看,只见这那仍然半明半暗的江面之上,靠近江岸的地方,在一片江水拍打礁石的涛浪之中,一支大概五十多条的黄龙战船队,根本不管不顾江心处的战斗,正在加速前行,一边奋力划桨前冲,一边不停地向江里扔出一袋袋麻袋包裹的东西,跟那些身着盔甲,着火跳船的军士们一样,直接入了江后,连个水花都不冒起,就此沉没了。 随着这些沙包麻袋的入江,这些船的吃水线也明显高了不少,船速更是提高了很多,原本还只能说是潜行慢走的船队,很快就提了速,船桨翻飞,借着东风,直接向着西边的方向高速前进,眼看就要冲过枚回洲了。 林子奇恨恨地一掌击到眼前的护栏之上,瞠目道:“快,快出击,给我截住这个黄龙船队,刘道规,刘道规恐怕就在这些船上,他们是要去支援武陵的战士,现在是扔了粮草军械,想要加速逃跑呢。” 小李子连忙向着身后的传令兵们吼道:“都聋了吗,快快下令,所有舰船一起出击,不要攻击撤退的黄龙战船了,全力去追杀这些向西跑的黄龙船队哪。” 二麻子的麻脸上,眉头一皱,连忙摆手道:“且慢,我们要是跟着这些船跑远了,巨舰那里给攻击,还怎么回援?” ===第四千零二十五章 利弊得失忠言辩=== 林子奇本来已经把帅旗拿到手上,正准备开口下令了,听到了二麻子的话,作势欲摇的帅旗又停在了空中,显然,刚才是他因为太过激动和兴奋,以至于没有考虑到这点。 小李子急得都要跳脚了,大声道:“二麻子,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啊?敌军的黄龙船队都在这里,一百多条在战斗,还有五十多条想趁乱突围,他们剩下来的黄龙船,满打满算不过几十艘,就靠这点力量,还想突击我们的巨舰?他们不要命了吗?” 另一个亲兵弟子也跟着附和道:“李师兄说得有道理,这支黄龙船队几乎是晋军所有的水师战船了,而且都载着援军与粮草军械,根本不能在江上作战的,现在正在突围逃跑,我们的巨舰,他们哪有实力去攻击?逃命还来不及呢。” 二麻子咬了咬牙:“师父,我们收到的任务是要随时回援巨舰那里,其次才是截住这黄龙船队,可没说一定要我们把他们消灭啊,现在仗打得如此激烈,敌军主力全在这里,我们应该做的是发信号让巨舰他们过来,同时派出快速战船缠住想突围或者是想撤退的敌军黄龙战船,甚至还要分出一部分的船只,插到敌港口那里,避免这支船队逃回去,至于消灭他们的任务,应该交给朱大帅他们完成。” 小李子恨恨地骂道:“二麻子你是谁的弟子?是师父的,还是他姓朱的?” 二麻子的脸色一变,也跟着怒道:“李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为了师父,为了我们水龙堂口考虑的吗?今天下午那英师叔轻视他姓朱的,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这个时候再不按姓朱的安排打,你以为战后我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二麻子单手稽首,向着林子浩行礼道:“师父,这次战斗不同以往,我们多打沉几条黄龙战船,多些掳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利,只要我们缠住敌军的船队,断他们的退路,自然有巨舰上来解决战斗,到时候论功行赏,我们照样是头功,荆州攻取之后,他姓朱的很可能就会成为荆州刺史,而我们这时候为他效力又不抢功,以后跟着他混,总是有好处的。” 小李子不屑地说道:“二麻子我看你脑子是不好使了,师父在神教多年,是前任孙教主的亲传弟子,他姓朱的才算老几,以后跟他混?就靠这回他拿个令牌,就成荆州刺史了?我看要是我们建立大功,生擒刘道规,这个荆州刺史该师父做还差不多呢。” 二麻子双眼圆睁,厉声道:“你别为了你那点小心思害了师父行不行?不就是想跟以前一样,去抢夺晋军的战船,俘虏上面的甲士,抢那些粮草军械吗?照你这打法,最后就算有点战利品,让刘道规跑了,战后仍然是有罪无功!” 小李子冷笑道:“你敢保证刘道规就在那些黄龙战船上?我们现在不去截击他们,那才是放跑了刘道规,再说去抢掳获有什么不行的?这十几年打仗不都这样吗?这不争那不抢的,最后打仗没好处,以后谁肯跟咱们?二麻子,你要是觉得姓朱的得宠,势大,有令牌,现在可以离了师父去跟他混,用不着在这里教师父怎么做事!” 二麻子双眼含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着上天,大声道:“师父,我二麻子自幼是你收养长大,情同父子,不,您就是我的再生父亲,是您养大了我,教我武艺,传我兵法,让我有了今天,我就算再不是人,也不可能有别的心思,投靠别人,离开您。” 林子浩叹了口气,扶起了二麻子:“我说,麻子,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怕我不信任你吗?小李子是一时情急,话说得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小李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师弟?快向他道歉!” 话虽如此,但林子浩的说话和动作,明显有些轻描澹写,甚至是刻意为止,显然,小李子的话已经多少有些让他触动了。 二麻子咬了咬牙,说道:“师父,咱们以前是跟孙教主的,他死得不明不白,而这几年教中一直有人暗中说怪话,说什么我们没有跟孙教主他们一起遇水登仙,是贪生怕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入教早,立功多的您,现在才会居于英纠,范无病他们之下,这些话弟子以前不敢说,但今天,必须要说出来。” 林子浩的眉头紧锁,面沉如霜,远处战场上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而不知不觉间,他的拳头已经紧握了起来,显然,这些话是真正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小李子咬了咬牙:“二麻子说得不错,确实如此,咱们现在在教中,就是后娘养的,爹不亲妈不疼的,每次战斗,我们都是出力最多,得益最少,要是再不靠自己,动不动把大功相让,那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已经居于姓英的和姓范的之下了,这回再来个姓朱的,还要听他指挥,那真的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反正是要我们截击敌船队,那咱们趁机多抢些船,多抢些战利品,壮大自己,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凭什么要把好处全让给姓朱的?” 二麻子咬了咬牙:“没说好处要让给他,我们现在也可以追击那些撤退的黄龙船,抢些战利品,也应该派船截击缠头那些突围的黄龙战船,不管刘道规在不在里面,我们都不能放跑这支船队,但我们的主力,肯定还得留在这里,等朱大帅的命令,万一巨舰那里受到攻击,而我们这里远去追击了,回援不及时,那再多的斩获,也抵不了擅离职守之罪,英明之能躲过军法处死是因为他是英纠的弟弟,是卢教主的亲传弟子,师父,咱们可没这层关系哪!” 林子浩的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跳动着,童孔也是在慢慢地收缩,他突然举起了手,大声道:“我意已决,众将听令!” ===第四千零二十六章 分兵三路欲建功=== 所有的亲兵护卫们全都收住了嘴,林子浩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五十多条拼命前行的黄龙船队,随着它们扔到江中的东西越来越多,整个船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在他们争吵的这阵功夫,整个船队几乎都要走到枚回洲的一半位置了,过了这个江心沙洲,再想赶上截住,恐怕就不容易了。 林子浩环视四周,沉声道:“都听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一战,我们不仅要考虑战场上的得失,也得考虑如何去打,对我们最有利,二麻子说得有道理,我们必须坚持朱大帅的安排,起码,不能全去追击敌军,不然万一巨舰那里出事,我们就算全灭了当前的舰队,也是罪不抵功。” 小李子急忙道:“那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敌船远去吗?朱大帅他不也是下令要我们在这里拦截敌军可能突围的船队吗?我们放任这支黄龙船队逃跑,难道就是执行他的命令了?” 林子浩点了点头:“小李子,别急,我没说不去拦截他们,只是,不能按你说的那样,全军押上去追击。这些船只不过是敌军的运兵船而已,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上面也不会有什么水兵船夫,现在是为了逃跑,抛弃粮草军械罢了,只要我们用个三五十条中小战船上去,就能将之消灭,记住,不要贪小便宜,试图俘虏敌船,那上面现在可是甲士,按平时的跳帮作战俘虏的思路不可行,给我冲上去,撞沉或者是焚毁它们。” 小李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喃喃道:“打了半天,没一点好处,那还有什么好打的,不如放他们走算了。我们在这里攻击那些正在转舵逃跑的晋军战船,还能多些战果呢,也不会离巨舰太远。” 林子浩咬了咬牙:“小李子,作战首先得考虑全局,得考虑胜利,而不是个人能得到什么好处?人不能永远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这五十多条黄龙战船上载的可是晋军江北的荆州军援救江南的武陵郡的人马,要是让他们突围成功,那晋军就可以从陆地上攻打巴陵和长沙郡,我们整个湘南的补给线有给切断的风险,到那时候,咱们打沉再多的晋军战船,又有何意义呢?” 小李子低下了头,不情不愿地说道:“师父说得有道理,是弟子太自私了,弟子知错。” 林子浩沉声道:“你能不能坚决地执行我的命令,如果不能,那我现在可以换人指挥。” 小李子咬了咬牙,抬起头,正色行了个天师道的稽首礼:“弟子发誓,一定全歼这个黄龙船队,不教一条敌船逃脱,不过,弟子需要七十条战船,毕竟他们是黄龙战船,个头大过我们的普通小船,如果用撞击的战法,只怕我们吃亏,采用砍桨毁舵的办法让敌船行进不得,再将之焚毁或者打沉,是最好的选择。” 林子浩的眉头一皱,思忖了小半刻,还是说道:“行,就按你说的,给你七十条蒙冲战船和小青龙战船,把这个黄龙船队全数消灭,哪怕刘道规在船上,我也不需要活的,击毙或者淹死即可。你若是贪图俘虏而导致坏了大事,那我必然对你军法与教规行事。” 小李子豪气十足地应了一声诺,上前接过了林子浩递过来的一块令牌,一路小跑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得意地看了二麻子一眼,嘴边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带有挑衅性的微笑。 六七名弟子也跟在小李子之后离开了,帅台这里,空旷了近一半的位置,林子浩看着二麻子,说道:“麻子,你带五十条中小战船,在这里看守,以作支援,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巨舰那里点燃信号要求我们回援,你就回去支援,如果是小李子或者是我这里求救,你自己看情况办。” 二麻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师父,按理说不应该是弟子去前方与敌军的撤退船队战斗吗?您在这里总领全局才是,弟子不需要太多战船,有个五十艘就行,这样您还有百余条战船可以随时支援呢。” 林子浩摇了摇头:“我除了要尽量消灭这些黄龙战船外,还要分出一部分的力量,去封锁江陵水城的出口,避免敌军逃回,五十条过去战斗,是不够的,你别看这些敌船纷纷在转向逃跑,但如果扔下行动不便的后卫船,中军和前锋的大多数船还是可以跑回,哪怕只回去个几十条,上百条,也会成为我们日后的威胁,增加我们攻打水寨的难度。” “还有,你毕竟不是我,威望不足,你李师兄之所以那样提,不止是为了他个人,而是因为以前我们一直是战斗以掳获为先,各船各舰都是想着先抢到足够的战利品增加自己的实力,要是到时候你的手下都想着掳掠,你能确保指挥得动他们吗?” 二麻子低下了头,惭愧地说道:“弟子威望不足,这方面当然不如师父,是弟子想得太简单了。” 林子浩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麻子,你做事动脑子,想东西考虑全局,这是你的优点,今天若不是你的提醒,师父险些就犯了大错,这些,师父都明白,但师父也不能太不给你李师兄面子,所以那截击突围船队的事,要交给他来做,在这种斩获上,他比你多些,没什么,谁立的功大,师父心里有数的,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二麻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抬起头,用力地点头道:“多谢师父的理解与常识,弟子一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做好留守之职。”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不过,李师兄说得也有道理,敌军这次出来的黄龙战船有近二百条呢,几乎是倾巢出动的突围,也不可能再留出多少力量来攻击巨舰了,留在这里的部队,也不需要太多,有个三五十条,意思一下足矣,还是希望师父和李师兄能大获全胜,尽灭敌军的船队,这样,本战的头功,就是我们的。” ===第四千零二十七章 生死时速江面逐=== 说到这里,二麻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不过,弟子还要冒昧提醒您一句,如果是巨舰赶到战场,师父最好还是要留一些战果给姓朱的,这个原因,您懂的,这次与消灭多少敌船相比,能跟朱超石搞好关系,以后成为他的左右手,恐怕更重要。” 林子浩点了点头:“师父当然清楚,你且好好看守这里,我去去就来!”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沉,一股杀气在眼中浮现,挥舞起了自己手上的大砍刀,厉声道:“兔崽子们,干活的时候到了,你们手中的家伙已经准备好了吗?你们的杀气在哪里?” 整个战船上,早已经整装待发的百余名天师道众,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剑,分水刺,弓箭手们则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长弓硬弩,大声吼道:“杀人,抢粮,抢兵器!” 林子浩一把拍向了面前,一个尽是黑色墨粉与油彩的铜盆,到时,他的手上沾满了黑色的颜料,在自己的脸上,深深地划上了几道,刚才还是白里透红的脸,这会儿瞬间就变得比包青天还要黑,如果不是手上的颜色还是黄皮肤,真的会让人相信,这是一个非洲来的人了,还是撒哈拉以南的。 抹完黑油之后,林子浩直接拿刀跳下了帅台,奔到了船舷那里,四条走舸快船,早已经准备就绪,林子浩来个二连跳,稳稳当当地就落到了小船之中,在他身后的这条江宁号上,两侧的船舷之上,纷纷有跟林子浩一样,脸涂黑色,一身劲装或者水靠,甚至是赤着上身,把白花花的腱子肉都抹得一片漆黑的悍匪们,跳下了这些靠在船舷边的突击快船,而留在江宁号上的船员们,则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他们致意,“原天师赐与x师兄(弟)力量”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声音中,林子浩一刀砍断了这条所在的小舟,与江宁号相连的缆绳,他身后的十余名桨手开始喊着号子,以整齐划一的速度,划起桨来,而操帆手则亲自扶着一丈余高的船桅,随时根据风向调整着风帆的位置,这条小船,真的如草原上的烈马一样,开始从慢慢地走马,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顺风顺水地,奔向了里余之外,那一片火海与喊杀之声的江面战场。 与林子浩所在的小船相应的,是数十上百条的小船,还有些低矮的,渔船改造的舴艋船,如同江上遍布的上百条水蛇一样,带着黑色的轨迹,直冲向那江面战场,江上留着的五十多条战船上,还留下的妖贼与水手们,齐声欢呼,那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掩盖前方的战场声音了。 二麻子向着林子浩们远去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个礼,当他起身之时,留在他这块停锚之地的战船,已经只有五十多条了,而江宁号那高大的三层甲板的身形,在这些战船之中,显得是鹤立鸡群,他抬头看向了身后高桅之上,一直巴着杆顶,在观测四周的两个望夫,沉声道:“刘多鱼,王白条,都把招子给我放亮了,哪边起火,都他娘的马上给我汇报,晚了半刻误了军情,我挖了你们的眼睛!” 另一边,那五十多条突围的黄龙船队上,在后军那里的一条不太起眼,也未挂出将旗的黄龙战船上,檀道济一身皮甲,身着短装,手中拿着一张大弓,站在后甲板上,十余面盾牌,蒙着湿湿的牛皮,挂在船舷之上,而如果仔细看的话,几乎所有的船舷,都是这样的处理,没有大盾护卫的地方,则涂抹着厚厚的湿泥,显然,在防火攻和防撞击这点上,这支船队,已经做到了完美。 两边的船舷之上,几十名轻装的军士和民夫,正在匆忙地跑来跑去,他们都没有穿鞋,赤着脚,在这湿滑的甲板之上,如履平地,从他们嘴里说的楚言就知道,这些是原来楚军水师中的将士,与剩余的集中在二层和三层甲板之上,身着皮甲,手持利刃,皆以黑布掩其锋芒与杀气的北府精兵相比,判若云泥,但现在大家是标准的同舟共济,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渴望战斗的光芒。 “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一个又一个的麻袋,给扔进了江中,檀道济的神色平静,而一边同样打扮的傅弘之则笑道:“道济哥,你说我们是不是扔的这些装了石头的麻袋太夸张了点?全是直接沉江到底,妖贼们难道不会奇怪吗,这么多袋子,居然没一个能浮起来的?” 檀道济微微一笑:“若是在夜间,没那么容易看出来的,再说他们又不可能在这时候派人下水去捞那些麻袋,你看,敌军在枚回洲后面,埋伏的船队已经向我们开来了,足有六七十条战船呢,速度还很快。” 傅弘之点了点头,正色道:“妖贼的操船技术真不是吹的,确实又快又狠,就象在草原上驾驭烈马一样,我以前跟他们很少交手,今天一见,才知道为何镇南将军会败在他们手下了。” 檀道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妖贼没有全部扑过来,还是留有余地的,你看,他们的伏击船队分成三股,一半去扑我们的后撤舰队,三分之一冲着我们来,还有五十多条留在原地,哼,还是留有后手的,敌将够贪心的,想一战就靠这些中小战船,把我们的黄龙船队全部吃掉,太狂妄了。” 傅弘之点了点头,只见侧后方直追自己的数十条天师道战船上,吴语的叫骂声和战吼声,还有兵刃敲击时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越来越近,原本还有二里多的距离,在二人说话间,已经只有里余,而且越来越近,只是,随着黄龙战船扔掉的这些石头麻袋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两个船队之间的距离,缩小得也是越来越小了。直到三百多米的距离,竟然无法再进一步,越是如此,后方的那些吴语叫骂声,也就越急了。 ===第四千零二十八章 弃船离舟诱敌追=== 傅弘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好像他们追不上了,也难怪,我们的黄龙战船的桨手,比这些小船要多出不少,现在我们在前面,他们在后面,水流也不如我们的快,道济哥,看来我们是可以实现原来的计划,把敌军远远地引开了。” 檀道济没有直接回答,直勾勾地看着三里多外,那正火光冲天的江面战场,若有所思,突然,他开口道:“弘之,传令,慢慢地降速,降下桨频,也调速风帆的位置,还有,放出几十条小船,驶向江岸,作出惊慌逃亡的样子。” 傅弘之的脸色微微一变:“道济哥,你这是故意要他们追上来?放下几十条小船,那可是让我们自己的战斗人员减少哪,要是敌军真的冲上来,那可怎么办?一定能战胜吗?” 檀道济微微一笑,拍了拍傅弘之的肩膀:“弘之啊,我不是说放慢桨频吗,那就让底层的桨手们,上那小船驶向江岸,敌军一定不会去理会他们的,只会向着船队追过来,这样在距此三里左右的地方,我们就能让敌舰追上了。” “这个地方,离敌军的枚回洲主船队有八里左右,离着那些巨舰,超过十二三里,敌军肯定不会多注意这里的战事,黑夜中也看不清楚情况,传令下去,让逃离的小船,打起灯火,全力向江岸逃蹿,大船不点灯火,不过…………”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全副武装的北府军战士们,点了点头:“让大家把甲胃脱下,穿到稻草人的身上,再绑些石头,在敌船接近时给我扔到江水中,造成大家在跳船逃命的样子,敌船接近到一百步内时,最后的五艘船全部停船,军士埋伏在底舱,甲板上散落军械辎重,这时候前面的船只全部加速撤离,告诉埋伏的兄弟们,看我这条江陵号的信号,举火为号,一旦点火,就全部给我杀出来,乘小船离开的船工,也全都架船杀回,阻敌后路!” 檀道济身后的旗手们,飞快地把他的命令用旗语下达,他的眼中冷芒闪闪,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敌军船队,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杀意:“妖贼,这回管教你们片板不回!” 天师道追击船队中,当先一条快船,正是被叫做小李子的林子浩首徒,名为李一帆的座舰,这是一条两层甲板的蒙冲舰,三十名桨手的呼喝之声,从下层的船舱里一阵阵的传来,偶尔还有皮鞭落到皮肉之上,以及接着而来的惨叫声与怒吼声混于其中,显然,为了追上前面的晋军逃逸船队,这支追击船队,已经把速度开到了最大。 李一帆持着一柄三股鱼叉,腰上系着渔网,蓝布额挡仍然缠在头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里余的晋军船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在他的身边,一个亲卫弟子摇头叹道:“唉,就是因为在船上跟麻师叔多吵了几句,误了最好的时机,师父,咱们怕是追不上敌船啦。” 李一帆扭头一看这个多嘴的家伙,眼中凶光一现,吓得这人赶快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只听李一帆吼道:“就你能得跟祖师爷一样,知道这些事,对不对?” 这个弟子连忙说道:“弟子一时失言,请师父千万别往心里去,前面的敌船这时候是一时逃命加速划桨,但以他们的水平,不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的,我们一直追,肯定能追上。” 李一帆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你小子,这话还象点样,晋军的战船上,恐怕那些甲士是北府军士,而桨手船工肯定是原来楚军的,这些人不可能真正一心,同舟共济,只要我们一直保持追击,那些楚军船工水手,肯定早晚会弃船逃亡的,到时候,嘿嘿,就是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身边的那个弟子突然面露惊喜之色,伸手指向了前方:“师父,你看,敌军的小船在逃离,真的让您给说中了啊,船工们在逃命哪。” 另一个手持令旗的弟子也笑道:“对的对的,这些小船跑的很快,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船工在操纵驾驭,而那些大船,哈哈,全都慢下来了呢。” 第一个弟子的声音越来越兴奋,语速也在加快:“就是就是,哈哈,不仅小船在逃离,大船上都有身着甲胃的人在跳江呢,师父你看,最后面的几条黄龙战船,越来越慢,都要停了呢。哎呀,连船桨都不动了,快要停在江上打转了呢。” 李一帆满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得意地说道:“看吧,我说得没错吧,你们这些小子,就是不懂敌情,不知人心,这荆州本是桓楚旧地,北府军也不过是外来户,楚军的那些旧部船工,凭什么要为北府军卖死力?大难临头,一定是先自己逃命,都给我听好了,现在晋军后面的战船在逃命,在跳江,但这些也许是他们的计谋,前面还有四十多条船呢,说不定还有敌军的大将在,全都给我冲上去,一个也不许放过!” 第一个弟子的眼睛眨了眨:“那,那些后面的停下来的船,就这样不管了?有点太可惜了吧,明明他们船上还有不少东西,就这样不要了?” 李一帆摆了摆手:“传令,前锋和中军的五十多条快船给我上,不要理会留在后面的那几条黄龙船,大鱼在前面,不要贪图小利,后军的十几条小船,再去派人上那几条黄龙战船,到时候给我把船俘虏了,哪怕没东西,也不要把船弄沉。多好的战船啊,白白击沉,太可惜了。” 持令旗的弟子眉头一皱:“师父,林师公可是说过,只要击沉摧毁敌船就行,再说,小船上不过二十余人,还要操纵自己的船,只能最多上十余人到敌船上,万一敌船上还有战士,岂不是…………” 李一帆咬了咬牙:“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先别发旗号,等我们经过敌军战船,看看上面的情况,再作定夺。” ===第四千零二十九章 弃船不顾全速冲=== 就在这些人的对话声中,两个船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晋军黄龙船队中那些还在向前逃跑的船只,速度不减,而后方的那六七条被抛下的船只,则已经完全停留在了江中,开始打起转来,而这些船上,点着稀稀拉拉的火把,多少能照亮船上的情况,想来也许是那些跳船逃命或者是驾驶小舟逃亡的士卒们留下来的吧。 李一帆所在的这条名叫浪速号的蒙冲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几条被抛弃的战船之上的一举一动,尽管刚才大家都看到了这些船上的晋军们纷纷逃亡,但仍然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船上完全没有武装了,是不是接近的时候,船上会突然奔出一队队的伏兵,来攻击和拦截经过它的天师道战船呢? 李一帆沉声道:“稍稍减速,所有战船作好战斗准备,侧舷的弩炮位全部打开,敌船一有异动,马上给我打沉它!” 随着他的话,各战船的侧舷位置,纷纷打开了普通圆盾大小的舱口,而舱口之内,一部部早就准备好,弩枪上弦的中型床弩,也各就各位,水战之中,接舷战的同时,用这种侧翼的弩炮打穿敌舰的甲板,船舷,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的水战中,与撞角并列的杀器了,如果不是李一帆存了缴获这些晋军战船之心,恐怕直接在路过的时候,就能把这几条漂在江面上的晋军战船,通通打沉了。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浪速号上,还有与之齐头并进的十余条先锋战船之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这几条晋军遗弃的战船,不止是侧舷打开,弩机就位,就连上层的甲板之上,弓箭手们也早已经蓄势待发,数百只弓箭的箭头,都燃起了火焰,只要有一兵一卒从舱中冲出,就会是万箭齐发,弩炮跟进,生生会把这些战船打沉。 五十步的距离,瞬间而至,浪速号冲过了两条黄龙战船之间的航道,两侧船舷上,船工们拿着两丈多长的艄杆,将这两条失去了动力,在江上打漂的黄龙战船,奋力地推到安全距离之外,避免其直接撞上浪速号,船舱之中,没有一个人冲到甲板之上,甚至在浪速号经过这两条船的时候,也能看得真切,所有的船舷处,都是门户洞开,那些本应推出弩炮的舱口里,散落着瘫了一地的弩炮散件,甚至有些舱口,明显有刀砍斧噼的痕迹,生生变成了一个丈余宽的大口。 掌旗弟子瞪大了眼睛,指着这些大豁口,讶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这船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口子?都能放得下一只走舸了。” 之前第一个弟子,名叫赵可伦的家伙得意地说道:“这显然是晋军为了逃命,更是那些底层的船工和桨手们为了能直接坐小船逃跑,而不用上甲板去被甲板上的北府军砍杀,所以干脆就把这些弩炮的舱口噼开,把原来放在舱内的小船,直接推到江里,然后上船逃跑了,你们看,这里有不少给砍断一截的木柄,而船桨则少了不少,显然是这些逃跑的船工,砍断了黄龙战船的船桨,截成小船船桨的长度,以利于他们划船逃命。”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李一帆:“师父,弟子的分析,没有问题吧。” 李一帆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伦说得不错,大家都要跟他学学,这种判断能力,哼,只怕是晋军刚才在逃亡弃船的时候,还发生过内讧呢,船工们直接砍舱洞从下层逃命,而北府军发现得晚了,最后没办法只能从上面跳江,大家看,这船甲板上脱得到处都是的皮甲,钢盔,不就是证明了这点吗?”他说着,顺手向着这些黄龙战船的后甲板一指。 所有人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整个后甲板上,散落了一地的刀剑,矛槊,皮甲,铁盔,而船的后方的那些皮盾,则给拆得没剩几面,显然,这是一副刚刚经历了大逃亡后的景象。 赵可伦哈哈一笑:“还是师父英明啊,看这架式,这船上原来起码载了两百人呢,全副武装的北府军至少有一百二三十,看看这些兵器,盔甲,嘿嘿,真是精良呢,要是刚才咱们就把这些船给打沉,那就太可惜啦。” 掌旗弟子名叫张富贵,也跟着连忙点头道:“师父和赵师兄真的是厉害,弟子佩服不已,弟子请命,愿意亲自登上这些黄龙战船,将之缴获,也许可以马上驾驶这些战船,助师父歼灭前面的舰队呢?!” 李一帆摆了摆手:“没这个必要了,我看,这些船工们走之前,把船舵和桨叶都给拿走了,就是不想船上的北府军再去追杀他们呢,那些逃走的或者是跳江淹死的不必管,这些战船交给后队的小船去处理,传令全军,给我加速往前冲,前面还有的是这些大船,追上后,全是我们的!” 张富贵二话不说,迅速地打起了旗语,身后很快响起了号角之声,李一帆的两眼都在放光,一手持着渔叉,一手扶着船头的栏杆,咬着牙说道:“所有的追击战船,全部给我打起火把,大亮起来,让所有的孩儿们全部给我放声大吼,晋军这时候的士气快要崩溃了,我们再加一把劲,再冲一回,他们会有越来越多战船上的人这样逃亡弃船的,后面给我追击不许停,不许一条晋军战船逃走。” 晋军突围船队,后方,江宁号。 檀道济平静地看着后方半里左右,被扔下的几条黄龙战船那里,突然腾起了一大片的火光,几十条天师道的战船上,一片灯火通明,夜空之中,一切都是那么地显眼,那么地清楚,数以千计的天师道众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拿着手中的兵器,摆出各种吓人的造型,疯狂地挥舞着,而异口同声的,在喊着同样的口号:“放仗不杀,放仗不杀!” 傅弘之的面色凝重,说道:“妖贼的数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连后面的几条船都不去俘虏,直接就冲我们来了,真的要跟他们交战吗?” ===第四千零三十章 天下水师谁最强=== 檀道济看着那五六十条在夜色之中,正向着江岸方向行驶的小舟,还有那遗弃在后方的六七条黄龙战船,后甲板上有气无力燃烧着的火把,平静地向着身边的一个面如重枣,五短身材的三十多岁汉子说道:“胡统领,后面的几条战船里,兄弟们都藏好了吗?” 这个被叫做胡统领的,正是胡藩的堂弟,曾经担任过桓楚水军大将的胡林儿,他的手里倒提着两只分水刺,信心满满地说道:“一切都安排好了,按原来的计划,这七条黄龙战船里,都装了三百名水军精兵,在弃船的时候,一百人下水,隐身于船下,这个时候,妖贼的追击船队绝不会有大量的水鬼下水打探,发现不了我们水下的人。” 檀道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就是说我们水下的兄弟就有七百人了,到时候他们准备如何攻击?” 胡林儿微微一笑:“妖贼不会放着我们的这些战船不管的,只会是前军追击,后卫的船只应该会停下来去接管我们的战船,到时候,我们水下的兄弟就趁机去潜入到他们后面的战船下方,视情况而决定战法,要是敌军发觉就把他们的船从底部凿沉,要是他们没发觉,就翻身上船,夺取敌舰。” 傅弘之的神色舒缓了很多,但还是问道:“要是妖贼不停船,所有战船继续向前追击呢?” 胡林儿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的水鬼兄弟就会想办法附在他们后卫战船的船底,等前方大战起来的时候,再趁机弄沉敌船或者夺取敌船,放心,这些水鬼兄弟都是常年在长江里船夫水手,水性之精熟,不在妖贼之下,很多人在桓楚败亡之后,甚至当了几年的水寇,前几年弄得我们长江的航队都很惨,这回是听说了征西的义举后,被其感动,才主动来投奔的,这回大战妖贼,正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傅弘之哈哈一笑:“早有听闻,这两年在长江之上总是有神出鬼没的水寇出没,很是让我们头疼了一阵,原来竟然是他们,这回肯主动请缨,立功赎罪,如果能成功,也会是一桩美谈哪。” 檀道济点了点头:“收取荆州,历来是收取人心,重于收取土地,那么,除了这七百水鬼队外,其他人如何安排的呢?” 胡林儿正色道:“每条战船内,潜伏了八十到一百名不等的精锐水兵,他们全都隐身于这七条特制的黄龙战船的夹壁船舱之中,以作伏兵,若非妖贼破开船舱,层层搜索,是断然不会发现他们藏身其中的。” 檀道济都有些意外,眉头微微一皱:“夹壁船舱?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胡林儿点了点头:“是的,这七条船的龙骨和船舷特意做得比寻常的船只厚了两尺多,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这样躺进去,一条船最多可以容纳一百二十人,但如果是带了武器,就只能一百人以下,那空间极为狭窄,几乎不能行动,呼吸也只能靠极小的气孔,若不是可以长期闭气的水手,常人绝难忍耐,而且,潜伏之人的身形都非常矮小,一般只有六尺多,在陆战上肯定没的打,但在水战时,这种小个子滚地专门砍人下三路,反而很管用。” 檀道济不免为之动容,他之前作为主帅,知道有伏兵,但不知道是以这样的方式,不停地点头道:“真是难为了这些兄弟了,只是,这样一来,等于完全无法行动了,要任由敌军宰割,若是敌军穿刺这些船舱,岂不是束手待毙?” 胡林儿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象打埋伏时,如果隐身于草丛之中,给人一把火烧了,也只能认命,但就算是烧死,也不能发出声响。” 傅弘之正色道:“那他们潜伏于船舱之中,不知外面的情况,又怎么知道,何时才能杀出来呢?” 胡林儿说道:“水下的水鬼队兄弟们有专门看我们信号的,一旦看到主船之上发出战斗的信号,那就会拍击船底板,让船舱中的伏兵知道可以夺回战船了,这时候再杀出,全歼船上的妖贼,夺回战船。” 檀道济点了点头:“到这个时候,之前驾驶小船,假装离开的船工们,也会杀回来,要么是夺取敌船,要么是上我们的这七条黄龙战船,操舟划桨,截断敌军的后路,前后攻击,对吧。” 胡林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既然檀将军要求的,是全歼来追击的敌军船队,那就不能让他们逃回去片板,这一次,我们荆州水军,要向征西,向檀将军,更是向妖贼证明,谁才是天下最好的水军!” 檀道济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傅弘之:“弘之,怎么样,你现在觉得,这一战,要不要打呢?” 傅弘之哈哈一笑:“既然都这样安排了,那还有什么不打的理由呢?打,坚决地打,干死他们!” 檀道济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的江面,四十多条黄龙战船,已经全部驶出了枚回洲的水域,离着远处的天师道舰队,至少有六七里之远了,就算离着那些刚才留下的七条黄龙战船,也有二里之外。 相应的,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天师道战船,这会儿已经离着江宁号后面的三条后卫战船,不到三百步了,妖贼的战船之上的战吼之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对方正在把投石车和火箭手们集中到前甲板上,看起来,准备开始远程攻击了,显然,在这些妖贼看来,只要再加上最后的一轮攻击,就能吓得所有晋军战船上的人,全部弃船而逃呢。 檀道济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又回头看了一眼船头的风帆,这会儿已经完全是顺着后面妖贼船只的方向摇摆,显然,这会儿正是顶风而行,换言之,在江面上起着西风,正是这阵西风,会让冲在前面的黄龙船队,速度越发地缓慢,以至于要给敌军追上。 ===第四千零三十一章 妖贼亦有应变策=== 檀道济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起西风了,风吹向妖贼,真是天助我也!” 他转而看向了一边的胡林儿,说道:“胡统领,这场战斗,交给你了!”说着,他把一面令旗,递向了胡林儿。 胡林儿接过令旗,深行一礼,转而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声道:“传令,擂鼓,鸣螺,所有战船,就地落锚,所有弓弩和投石车,全部移到后甲板上,给我狠狠地招待妖贼们!” 浪速号上,李一帆一脸疑惑,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晋军四十多条黄龙战船,纷纷突然停了下来,落下了锚,停在江面之上,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的水手们,纷纷喊着号子,把一部部弩炮,投石车搬到了后甲板之上,十余条战船一字排开,作为第一道防线,而后方的战船则在纷纷开始转身,试着以船头正对着天师道的追击舰队,显然,是要准备大战了。 在敌舰队中央靠后的一条战船之上,升起了一面“檀”字大将旗,可不正是江宁号?正是檀道济的坐舰,在这三层高的战船之上,一员全副武装的大将,怀抱令旗,正在指挥若定,隔得有点远,不知是不是檀道济本人。 张富贵有点紧张,一如这几十条追击舰队上的数千名天师道弟子,刚才那种凶神恶煞,恨不得要将对手生吞活剥的嚣张气焰,这会儿已经所剩无几,大多数的人,跟这张富贵一样,满脸惊讶之色,眨着眼睛,互相对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赵可伦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紧张,几分慌乱:“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晋军是要跟咱们拼命了吗?” 李一帆突然哈哈一笑,作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拍了拍赵可伦的肩膀:“这有什么,这不就是困兽犹斗吗?大家看,这晋军的战船知道跑不掉了,早晚要给我们追上,如果再给我们迫近,恐怕后面这些战船上的人,也要弃船逃亡了,甚至连檀道济自己的主船,原来是在中军,现在已经到了靠近后军的位置啦,与其一路溃散,不如趁现在还有战斗力的时候,拼死一搏罢了,大家不要担心,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张富贵有些结巴,说道:“师,师父,可,可是,这些,这些推着弩炮和投石车上来的,上来的船工们,好像,好像并没有主动逃跑的意思啊,他们,他们应该是,应该是想战斗的,这跟,这跟我们之前看到的,看到的那七条黄龙船的情况,不,不一样啊。” 赵可伦定了定神,也学着李一帆一样干笑两声:“张师弟,你的观察,还得再仔细点啊,你看,这些船工,是给后面拿着刀剑,或者是拿着弓箭的北府军士兵给押着出来的,是给强迫的,恐怕,是因为后面几条船上的人逃跑了,所以檀道济就下令北府军士提前下了船舱,监视船工罢了,不再允许他们逃亡。” 张富贵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前方的情况,还是不太相信,因为,他从那些操作弩炮和投石车的船夫们的脸上,看到了兴奋与战意,显然不是那种受人胁迫,没有斗志的人所应该具备的表情,他咬了咬牙,说道:“师父,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还要冲上去吗?” 李一帆眉头一皱,他不用回头去问桅杆上的了望兵,就知道现在离对方已经不过三百步了,马上就要进入敌军的远程射击范围,而本方的船只,因为对方的突然返身战斗,而不自觉地速度有些放慢,就连底层的桨手们,也都是精明之徒,一听到上面的喊杀声小了,多少知道情况有变,不用下令,就会开始放慢节奏,减少桨频了,大概,这也是多年战斗的资深老贼们的一种战斗经验吧。 李一帆眼珠子一转,在这一刻,他迅速地作出了决定,除了分析能力,更有主动的决断和应变能力,这也是他多年来跟随林子浩,坐到这个堂主的首席大弟子的原因,别看他年纪不到三十,但也算是天师道第一批起兵的元老了,历经多次恶战的百战余生,自然不是其他反应不及的弟子们可比。 李一帆哈哈一笑,说道:“现在敌军就是拼这一口气,想要借着船只的块头大,来吓住我们,这些弩机和投石车,都是送到武陵郡的陆战装备,并没有事先调试好,恐怕一些弩弦,还有投石臂,都没来得及较正,现在不过是匆忙应战罢了,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如果敌军真的是有备而来,那应该是直接让后军的船只转舵,用船头对着我们,然后跟我们冲撞,靠着块头大的优势,把我们的战船撞沉才是,何必要用船尾对着我们呢?” 这几句话,一下子让身边的几十名弟子们又有了信心,赵可伦喜笑颜开:“师父太厉害了,一眼就看穿了晋军的套路,不错,他们就是临时应战的,绝不是有备而来,我们愚钝,差点就给他们吓住了,若不是师父,只怕…………” 李一帆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看着一边沉默不语的张富贵:“富贵,你是不是想说,晋军后面的三十条战船,正在转向,是要按我刚才说的那个,撞击我们?” 张富贵点了点头:“是的,弟子就是担心这个,前面的十几条战船,他们恐怕是要牺牲和抛弃,用来拖住我们的时间,一旦让他们整队完成,那不管后面打得如何,都可以重新向我们冲击,师父,现在我们要作决断了,要么继续冲击,要么暂时后退,利用我们的速度,再绕一圈,可以派一部分战船反过来到前方去截住敌军去路,再两边夹击。” 李一帆摆了摆手:“没这个必要,分兵绕路,费时费力,黑夜之中在大江之上,也不好协同,再说我们绕个大圈,晋军战船调个头,也可以分兵,我们的船小而快,侧舷有弩炮可以直接打沉敌船,不必跟敌军后卫战船缠斗,以最快速度穿插过去,路过敌军战船侧面时,给我将之打沉,不跟这些船打接舷战,所有船的目标,就是檀道济的座舰!” ===第四千零三十二章 矢石飞天快船停=== 追击舰队的先头,在浪速号的两侧,二十多条战船,摆成了楔形的阵势,浪速号稍稍放慢了速度,位于前方的三条快速战船之后,而所有的战船,也加快了桨频,调整了帆桅,直接冲着三百步外,已经排开阵势的晋军后卫战船,冲了过去。 浪速号上,赵可伦咬着牙,转头对着周围的军士们沉声道:“全都听好了,做好准备,一到二百步的距离,就给我矢石齐发,把…………” 李一帆突然厉声道:“不行,不许发射矢石,给我冲过去,不许停留,前方用木排和大盾顶上,防住敌军的打击,然后…………”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身后桅杆上的望夫突然大声吼道:“与敌距离,二百步,当心…………” 这个“心”字还在空中飘荡着,空中突然腾起了一片热浪,只见对面的十四条一字排开的黄龙战船,其后甲板上刚才还在匆忙装填的那些弩机和投石车,几乎就是在片刻之间,已经全部弩枪上弦,石块落巢,随着对面整齐划一的一声螺角之号,在数千晋军将士的欢呼与喊杀声中,瞬间腾空。 燃烧着的石球,渔叉打造的标枪,甚至还有用渔网捆在一起的三四个西瓜大小的石头蛋子,被力量强大的投石车所发射,直接就划过了长空,飞向了冲在前面的天师道追击舰队。 李一帆的眼睛有些发直,嘴角也不勾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喃喃地自语道:“怎么,怎么这么快就装好了?” 只听到“叭”“彭”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多数的石块,纷纷地落到了冲在前方的突击舰的四周,入水之时,腾起巨大的水柱,然后在水柱的中心,向着四周形成强烈的冲击水波,这些水波,足以让原本还翻桨如飞,在水中如离弦之箭向前冲的战船,变得摇摇晃晃。 肉眼可以看到,那些站在船尾的艄公和舵手,在拼命地稳着舵,保持着船只航向的稳定,可是这些轻便的小船,却很难在这四处起浪的江面上,稳住前冲的方向和速度,如同一叶叶的浮萍,在水中到处摇摆,漂泊不定。 “咔”地一声,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狠狠地击中了浪速号的左前方,不到二十步处的一条快船,直接打穿了这条三四丈,也就是十几米长的突击舰的前甲板上,一个方圆两米左右的大洞,顿时在前甲板出现,而四五具尸体,以各种姿势伏在这个大洞的周围,鲜血和脑浆在船甲板上横流四溢,几个侥幸没死,却给打倒在地的家伙,则捧着已经断裂的伤处,在拼命地惨叫着,呻吟着。 站在船甲板两侧,船舷位置的七八名天师道战士,给这一下巨大的冲力,震得直接翻身落水,而几条长条形的船板,则高高地翘起,把船板前端的六七个人,又掀进了江水之中,这些水性精熟的天师道弟子,因为是被突然打落水中,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在湍急的江流之中,沉了下去,除了一堆白花花的气泡,再也没留下什么。 李一帆的身后,掌旗的张富贵的眼睛都直了,指着这条被击中,已经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还在原地打转的突击舰,结结巴巴地说道:“师父,江风号,江风号它…………” 李一帆恨恨地一跺脚:“不要停,也不要援救,速度,速度是第一位的,全给我向前冲,冲出去了,才能活命,快,加快桨速,可伦,你到!” “咚”的一声,一支渔叉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大大的弧线,直奔浪速号而来,眼看着,就要向着前方的甲板冲来,李一帆的双眼圆睁,一脚飞去,踢开了在他身边正在操着圆形船舵的舵手,这个人的身子因为这一脚,猛地向右一跌而去,握紧着轮舵把手的拳头,把这个轮舵带得猛地一偏,在他身体倒下的同时,整条浪速号,也迅速地扭了个头,几乎要在江上横过来。 因为这个急速的偏转,本来正好可以击中前甲板这一渔叉,呼啸着扎进了船的前方侧舷位置,只听到一声木板给打穿的声音,伴随着惨叫,显然,这一叉没有打穿前甲板,而是打中了在了天师,汹涌的江水开始向破洞之中倒灌,而船舱之中,则传来了赵可伦的怒吼之声:“还愣着做什么,想死是吗?快排水,快堵上啊。” 李一帆也因为刚才的这一下,滑倒在地,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道:“快,继续向前冲,不惜一切给我冲过去,石机砸他娘的,格老子的晋军我儿,看你们他娘的再砸我!” 江宁号上,舰只已经转过了一个方向,变成了船首对着对面的敌军追击舰队,胡林儿一身将袍,站在指挥帅台之上,挥舞着令旗,一边挥,一边满意地点头道:“不错,真不错,打得又狠又准,传令后卫战船,不用节省弹药,狠狠地砸,半刻钟之内,给我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光。” 檀道济站在胡林儿的身边,虽然没拿令旗,但神色还是比较轻松的,他看着前方的战况,说道:“这一波攻击,虽然只打中了三四艘敌船,但这样四处开花,哪怕是砸在江里,也能减缓敌军突击的速度,着实不错。而敌军的小船虽然速度快,可是抗风浪的能力不行,即使没直接砸到,也很难全速向前了!” 傅弘之笑道:“我看,按这样的打法继续,再砸个半刻,敌军的船,就会给我们全部打沉了,只要停船,我们就可以瞄准了砸,以我们水军的远射能力,五六发总有一发能打中的,咦,他们后面的船好像主动停了下来,这是要…………” 。: ===第四千零三十三章 饱和攻击浪峰起=== 傅弘之的话音未落,只见前方的敌军舰队之中,腾起了一阵矢石,叉槊,那是在开头的十几条还在原地打转,或者努力地左摇右晃,以躲避晋军战船打击的突击舰之后,跟进的二十余条小型战船,却是纷纷落锚定位,然后开始了发射,早已经准备好的弩炮和投石,也开始了向着晋军后卫战船的投射。 一下子,空中变得非常热闹,双方的矢石在空中飞舞,你来我往,甚至有些石块和飞槊,直接就在空中相撞,然后一起落入两军之间的江水之中,可是更多的飞石与飞槊,却是按照着原来的发射轨迹,飞向了原定的目标。 江风凛冽,不知是不是双方将士的喊杀之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了强风劲飚,加助了这江上的风势,西风大概有三到四级,比起寻常的江中夜风,要强烈了很多,更是因为这些投石与飞槊的槊尖之上,燃烧着的火焰,让这劲风带了更多的烟火之气,硫黄与硝石燃烧的味道,在整个战场上弥漫,渐渐地,把之前战船上点燃的火把,也笼罩在了一片片黄白相间的烟雾之中。 晋军的后卫战船四周,也如同之前的那些天师道前军突击舰一样,开始腾起了大小不等的水柱,只是,以这些三层黄龙战船的体量,以及之前早早就落锚停船的操作,保持了即使是周围不断地有飞石落水,浪花飞溅,也能只是在这些被掀起的浪头上起伏几下,却可以基本上保持船的位置不动。 只是,这些离船不过十几步,甚至几步的距离,突然腾起的水柱,继而向四周扩散的江波,其风浪程度也并不小,甚至可以比拟在海中起风时所遭遇的大浪,每次这种突然的浪头打来,船后甲板,护栏一带的军士们,那些举着盾牌,防护着空中来袭的弓箭与矛槊的盾卫手,总有几个倒霉的家伙,站立不稳,生生地从护栏上翻出,连人带甲,就象一个磨盘一样地落入水中,与周围的那些落水的飞石一样,也会腾起道道水柱,把近在咫尺的母船,进一步地摇晃呢。 檀道济微微地点头道:“敌军应该是改变战法了,第二梯次的突击舰开始原地落锚,以远程武器跟我们后卫的黄龙船队对射,只不过,他们的第二梯队离的有点远,而且毕竟追求快速,多为二层的蒙冲战船,块头上不如我军的黄龙战舰,船上的投石机与弩枪,无论射程还是威力,也不及我们,只是这数量…………”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对面又是一阵矢石袭来,纷纷落到了后卫的黄龙战船之前,不到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如同天降陨石,瞬间落到了这片水域,瞬间,就是一二十道水柱腾起,而在整个江面,掀起了一阵类似拍岸惊涛般的水浪,十余个浪头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宽约四五十米的小小潮峰,逆着西风,向二十多步外的黄龙战船,接连袭来。 随着这阵浪峰的经过,几乎十余条黄龙战船,都重重地给先是掀得船尾上翘,后甲板上的弩机与投石车,都是一阵晃动,甚至有些发生了侧翻,船侧的军士与盾卫们,更是下饺子一样,瞬间就有百十来人纷纷落水,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这道浪峰已经迅速地通过了整条战船,到了船头,这回,轮到船头高高地扬起,而船尾则如翘翘板一样,从上扬变成了下沉,原本向后倒去的人,这回又直接顺着湿滑的后甲板,转而向前,滑向了船尾的尾拦。 “咔”的一声,一条黄龙战船,后甲板重重地向下俯冲,肉眼可见,几乎是给半倒着斜插进了江水之中,两部投石车和三架弩炮,连同操作它们的几十个炮手,重重地砸向了后方的围栏,甚至让先于它们碰到围栏,抱着这些围栏努力使自己不被甩出船只的二十多个盾卫们,被这些攻具砸到,顿时就骨断筋折,连同后面的围栏一起,全部落入了江水之中。 傅弘之的眉头一皱,看着这一波江水的浪峰,经过了十余条后卫战船后,再行了百余米,冲到了自己这条江宁号的身上,而即使是已经衰弱了很多的余波,仍然让这条三层高的黄龙战船,猛地晃了一下,可以想象,前面经历了最凶猛的一波江涛冲击,那些黄龙战船受到的冲力有多大,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损失。 傅弘之咬了咬牙,说道:“这样的齐射,还是很厉害的,居然能形成一道浪峰,我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 胡林儿一边迅速地挥着令旗,指挥着前方的战船重新调整位置,把七歪八斜的投石机与弩炮,重新推到发射位置,一些拿着大锤的船工,正卖力地砸着木橛子,把刚才松动失位的这些攻具,重新固定在甲板之上。 “这叫弹幕攻击,几十,上百条的战船的投石车与弩炮同时发射,不求打到敌船,只求形成一道突然形成的浪峰,把附近的战船,能给颠来倒去的,让其短暂地失去攻击能力,因为船上的投石机与弩枪往往移位,要重新调整,这样就会在片刻之间,让对方无法象之前那样发射了。” 傅弘之点了点头:“确实如你所言,我们的后卫黄龙战船的损失不小,而且现在都无法发射了,这可怎么办,不成了敌军继续攻击的靶子了吗?” 胡林儿摇了摇头:“不至于,他们刚才那一轮叫饱和攻击,把所有的重型飞石全用上了,以这些蒙冲快船的体量,应该也就是这一波最凶的攻击,后面想要再次装填,不容易,甚至可能就没带这么多的大石头,二位将军请看,他们是第二轮的船只发射,而第一波突击的突击舰,却是趁机继续发起了冲击,离我们的后卫黄龙船,已经只有一百五十步了。” 檀道济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胡统领,传令,第二线的黄龙战船全速向敌军反冲击,一边冲击,一边向前发射弩枪,掩护后卫战船重整。” 。: ===第四千零三十四章 弘之奔赴第二阵=== 胡林儿点了点头,飞快地开始挥舞起令旗,把檀道济的指令下达,一边傅弘之不解地看着檀道济:“为何不是让第二阵的黄龙战船停下来发射呢?冲击的时候发射矢石,稳定性保证不了的,要么就不要发射,直接冲过去战斗也好啊,道济哥,你的这个命令,真的没有问题吗?” 檀道济淡然道:“现在不是冲击的时候,敌军虽然第二阵的快船打出了一轮齐射,但仍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余力,就算第二阵的打光了远程矢石,也可以跟第一阵的快船一起冲击,再让后续的第三阵船队进行远程支援,正好可以在他们冲击之前的一瞬间再完成一轮齐射。”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要是我们第二阵的黄龙战船这时候全速冲击上前,给这轮齐射打出来的浪峰再次波及,那就会阵形大乱,因为他们要通过前面的黄龙战船的间隙才能去冲击,空间狭窄,这时候给浪峰袭击,又没有固定停锚,必然会相互冲撞,敌军的指挥并不是无能之辈,能在刚才的情况下迅速组织反击,我们如果直接黄龙战船反击,肯定会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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