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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要给我们咬住了,一直尾随,而彭城现在又有孙无终的军团守卫,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夺取彭城了,于是会退而求其次,向着郁州行军,一方面可以夺取大仓的粮草,另一方面,这里靠海,无论是否能夺粮成功,也可以随时上船撤走。”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我们的目的,就是咬住他们,拖疲他们,我军的优势在于甲兵犀利,不惧正面作战,又有精锐铁骑,可以随时突击敌军的后卫部队,天师道这回有大量裹胁的民众,速度一定快不了,兵民混合向来是兵家大忌,如果整军出战,我们就正面坚守,派精骑一路骚扰,在他们的民众之中制造混乱,孙恩也许能控制得了本部人马,但不可能在这些新附,或者是新掳的百姓之中,也建立铁一样的军纪的,在他们去郁州这一路之上,我们来给这些妖贼们,好好地教学一堂让他们终身难忘的军事课!” 刘毅笑道:“这样打的话,那一定可以重创妖贼主力,他们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最后就是士马日散,那些裹胁的百姓会自己逃离,而妖贼的主力,也会给我们这样一路慢慢蚕食!”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孙恩,或者是徐道覆足够聪明的话,会在后面扔掉裹胁的民众,加速向着郁州的方向撤离,换了徐道覆的话,会迅速地撤离上船,但孙恩我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上船之前,多半会集中兵力和我们决战一回,到时候,就是我们真正地痛歼妖贼主力,大家建功立业,为死难的百姓和兄弟们报仇的时候了。” 刘敬宣哈哈一笑,向前伸出了手:“好,那我就等着这场决战了!” 刘毅也上前把手按在了刘敬宣的手背之上:“就象我们当年参加老虎部队的资格赛一样,三个京口佬,一起取富贵!” 刘裕笑着上前把手放在了二人的手背之上:“共取富贵!” 十五天后,江北,东海郡,郁州。 在今天被称为连云港的这座海外大岛,与江岸的一大片平原隔海而对,岛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隔着十余里的海面,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座巨大的仓库,正建于花果山的山腰处,几于山脚之下的郁州城墙齐平,相传当年楚汉相争的最后,齐王田横就逃到了这里,最后不甘为刘邦的臣下,自刎而死,而与之一同自尽的,则是那著名的五百死士,让这座岛城,平添了几分悲壮。 可是现在一眼看去,谷仓之外,人来人往,把一担担白花花的大米,挑进或者挑出谷仓,而仓外的打谷场上,更是粮草堆积如山高,任何一个将帅看到这副情景,都会是两眼发亮。 孙恩这会儿就看着这巨大的粮仓,但他的眼里不是发亮,而是在发火,因为在他这个连绵二十多里,依海而建的军营上,向东看,可以看到郁州岛上的大粮仓,但向西看,却是那严整的北府军营,不过五里的空间,隔着一座平原相对,深沟高垒,戒备森严,而在木栅后严阵以待的北府军战士,精甲曜日,矛槊冲天,伴随着骑兵不停地从营前横向驰过,引发的一阵阵欢呼之声,震得天师道的大营之中,沉默无语。 徐道覆紧紧地咬着牙,看着孙恩,拱手道:“大哥,别犹豫了,趁着现在六万大军还在,全体上船吧,刘裕跟个鬼一样的这一路阴魂不散,就是为了跟我们在这里决战的,我们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孙恩咬着嘴唇:“鬼,鬼,刘裕就是个鬼!是上天派来折磨我们的恶鬼!但是,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从广陵到这里,战不能战,走不能走!前后给他的那些骑兵,夜袭所伤的将士足有快两万,好不容易抢来的十余万百姓,跑了个干净,现在你看看我们,伤兵满营,士气低落,上岸以来连战连胜的冲天士气,还剩下多少?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你甘心吗?” 卢循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营中,大片的棚户之下,躺满了翻转呻吟,肢体不全的伤者,很多人根本连伤带都没有,伤口在这五月份的炎热天气下,已经化脓长蛆,让人不忍卒视,卢循咬了咬牙:“现在这个样子,伤兵太多了,严重影响士气,再战只怕胜算不大,大哥,高明的主帅要知进退,要果断,不能冲动莽撞啊!” 孙恩猛地一跺脚,厉声道:“刘裕这个狗东西,这一路以来,都不敢跟我们堂堂正正地打,几次回师应战,他都是这样守营不出,我不甘心,这一次,我就要在这里好好地打一仗,让舰队在海边接应,实在不利,大不了我们上船离开!反正这次几乎一无所获,最后不拼他一下,我这辈子都不服的!” ===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孙恩狂怒因愠攻===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大哥,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满营伤兵,对其他将士们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而且这些天来,求战不得,又让掳来的百姓跑了个精光,上陆以来,连续征战,还…………” 说话间,突然只听到外面一阵鼓噪之声,只见对面的北府军大营的营门大开,数不清的将士从各营的寨门冲出,精甲曜日,而那些在营外来回奔驰的骑兵,也迅速地向着两翼张开,眼看就要列好阵型,发起冲击了。 孙恩的眉头一皱:“这回不会又是疑兵之计吧!” 卢循咬了咬牙:“前日里他们就是真冲了一次,把我们的前营打破,斩杀两千多人,伤五千多,我们可是吃了大亏,这些北府军的速度太快,不管是疑兵还是真冲,我们都不能不作准备应对!” 孙恩看向了徐道覆:“三弟也这样认为吗?” 徐道覆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大营在海边,地势低,又没有坚固的营寨,给北府军这样的重甲步骑正面一冲,还真的挡不住,不管怎么说,先列阵出营,再作计较。” 孙恩恨恨地一跺脚:“昨晚就给这帮狗日的一夜三惊,全营上下没人睡好觉,今天又来,我就奇了怪了,这些北府军难道是神人吗,可以不吃不睡,还这么有精力?” 徐道覆苦笑道:“他们应该是把全军分为几拨,轮流出战,轮流休整吧,刘裕确实深通疑兵和乱兵之法,再给他们这样搞几天,只怕我们全军都要崩溃了!” 孙恩咬了咬牙:“干脆这次全军出营决战,要是他们退回去,我们就强攻北府军大营,管他娘的,把木甲也全给我拉出来,我就不信,刘裕守个大营还能跟守城一样厉害!” 徐道覆的脸色一变:“大哥,万万不可啊,强攻敌营会伤亡惨重,而且,而且刘裕的营寨,布置得极为严密,想要攻取,很难!” 孙恩冷笑道:“哼,我有后招,咱们不是还有三千颗五石大力散吗,足以制造三千长生人,如果正面攻击不成,就让三千总坛弟子服下这些药,北府军如果开营追杀,就会撞上我们的长生人,我就不信了,面对长生人,他们也能这么进退自如!” 徐道覆双眼圆睁:“大哥,你疯了吗?给总坛弟子服药?那些可是我们多年的精锐啊,也是神教最宝贵的力量!现在一共只有五千多弟子还保留着,你是要一战送掉一半?” 孙恩冷冷地说道:“现在军心混乱,让别的普通弟子吃,你当他们肯吗?只有总坛弟子才能在这个时候服药。这一次就是拼命,如果不打赢,你以为我们回到岛上,下次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卢循急道:“大哥,不能这样冒险啊,普通的士兵,新附的百姓损失掉不可惜,但是总坛弟子,那是我们多年征战才留下的精兵锐士,一可当百,让他们变长生人,白白地牺牲掉,太可惜了。现在桓玄已经取了荆州,将来一定会下建康,我们等他出兵时再趁机取吴地,怎么能说没有更好的机会呢?” 孙恩厉声道:“够了,我已经厌烦了,我不想再一次次地上岛,然后吃上半年一年的咸鱼,这次我上了岸,就不想再回去,桓玄若是一年不来,我们就一年不能上岸,若是他十年不来,那我们要在那些破岛呆一辈子吗?” 卢循勾了勾嘴角,无话可说,徐道覆叹了口气:“大哥,这时候不要置气,一切可以好好商量,从长计议,小弟这就率军出营,迎击晋军,如果他们回营,我就强攻晋军大营,一定全力攻击,若是不成的话,咱们就撤到舰上,再作打算,您看这样如何呢?” 孙恩的神色稍缓,摆了摆手:“那就先这样,我率一万中军和总坛弟子押阵,三弟你带两千总坛弟子前出,指挥四万军队列阵攻击,二弟,你率一千总坛卫队,配合着营中所有的民夫,辎重,带着伤兵们上船。准备接应我们。” 卢循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哥,在这个时候,恐怕还是…………” 孙恩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你在船上,起码能保证我们的退路,我放心。三弟,把所有的二十余部木甲也全给我拉上,哼,我就不信了,一个破营地,是我们几万精兵攻不下来的!” 北府军大营,刘裕站在箭楼之上,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军营之中,已经响起了连天的鼓角,各营各寨,一队队的军士飞奔而出,列阵于各自的校场之上,而数以百计的香主,大师兄们,则设起了香案,往一坛坛的酒水之中,洒着烧符篆后留下的香灰,更是有人不停地挥舞着香叶,手摇铜铃,为一队队的将士们,临阵赐福。 刘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看起来,这回妖贼是要全军出阵,拼命攻营了。” 刘敬宣点了点头:“不错,你看,他们正在往船上撤伤兵,搬辎重,应该是这战结束后就出海。” 向靖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持的一把巨斧:“好啊好啊,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杀一场了。这阵子每次都要疑兵啊,诱敌啊,才杀一小阵子就得撤,真不过瘾!” 一阵呵欠之声从身后响起,檀凭之等军校揉着惺松的眨眼,一边穿着甲胄,一边走了过来,一看到对面的情况,全都两眼放光,笑道:“太好了,正好睡饱了好大战!” 檀道济一直站在刘裕的身边,皱着眉头:“按说谁都知道,这时候不宜强攻的,直接拔营上船,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也不好大规模追击,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强打呢?” 何无忌笑道:“因为不甘心啊,孙大教主碰到别的部队,都可以战无不胜,给他俘虏啊,百姓啊一抓就是十几万,可就是对上我们之后,连战连败,这种无处发力,想打打不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反正是最后一战,就干脆来个痛快点的。寄奴啊,这就是所谓的因愠而攻战了吧!” 刘裕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我等的就是他的这个因愠而攻战,兄弟们,现在收兵回营,坚守各个营寨,准备静候敌军强攻!” ===第一千九百五十九章 三军布阵迎强敌=== 徐道覆的面色阴冷,坐于一架战车之上,这片四周的平原,也只有坐在战车之上,才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离着晋军的大营,约有三里,处于弓弩射程之外的绝对安全位置,而在他的面前,三万大军一字铺开,摆出十里宽的正面,二十行以上的阵列,密密麻麻,弓箭手在前,槊手在后,作为前阵,而大批剽悍迅速,只着皮甲的剑士,则随后步行,大阵之中,二十余部高达一丈,伸出四只力臂,肩头摆着弩机,手里端着连弩和大斧,缓步而行的木甲,外面镶着铁皮,被二十名以上的辎重兵推着,靠着二十只并排小轮的滚动,向前而行。 左翼,张猛指挥着八千人马,沿着海岸线,向着晋军的左营前进,右翼,苟林子带着七千步兵,向着晋军的右营逼近,两翼稍稍前出,而中路的一万五千人马,则是缓步前行,徐道覆的两道墨染般的刀眉紧紧地锁着,一言不发。 刘裕独坐营中的高台,在这个位置,前方的情况一览无余,身边的刘道规,紧紧地抱着令旗,他勾了勾嘴角,笑道:“若是妖贼知道我们的真正实力,知道我们一路追击以来,从谢混到沈家兄弟,吴地的援兵援援不断地加入,现在我们的兵力,已经有两万之多,他们还会这样强攻吗?” 刘裕微微一笑,扭头看向了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身皮甲在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谢混,说道:“看到你的仇人了吗?” 谢混的手,紧紧地按着剑柄,直视前方,一字一顿地说道:“张猛,这个杀千刀的叛徒,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刘将军,谢谢你通知我,这回有报仇的机会,让我带着八千谢家庄丁赶来报仇,他们都有家人在妖贼之乱中死去,与妖贼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是我们谢家多年训练的武装部曲,并不是乌合之众,只要你一声令下,现在就可以出阵与妖贼搏杀!”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谢公子勿虑,这一战,一定会让你们报仇的,所以,我把你的部下,安排在了右营的方向,对上苟林!等到敌军的攻击衰竭之后,就由你们出击!” 谢混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可是,我想对上张猛,亲手报仇啊。我的部下也是这样想的。” 刘裕正色道:“谢公子,仇恨和冲动会蒙上你的眼睛,作为主将,一旦失去冷静的判断,那就会让成千上百的战士付出性命的代价,远的不说,令尊大人和海盐的鲍公子,不就是这样牺牲的吗?你如果眼里只有张猛,那只会带着部下追着张猛冲杀,会打乱我们整个的作战计划。现在面前的敌军,不是张猛一个,而是三万大军,若是因为你这一支兵马的冲动,打乱了全盘部署,那就会影响全局。反过来,要是消灭了妖贼的整个大军,区区一个张猛,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谢混面露惭色,说道:“末将一时冲动,还请建武将军见谅。” 刘裕笑着说道:“好了,谢公子,你现在去我们的右营,刘毅刘司马现在在那里指挥,你听从他的命令就可以了。” 谢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沈云子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寄奴哥,我们什么时候上?” 刘裕站起身,笑着拍了拍沈云子的肩膀,在他的身后,站着沈田子和沈林子,沈田子的背上插着两把大刀,手里拿着一把大戟,人熊一样的身躯,在一众的将佐之中也是格外的显眼,他的声音粗吼低浑:“寄奴哥,我们想在中军直接跟徐道覆打。虽然我们是民兵,但真打起来,不会比北府兄弟差多少的。” 刘裕微微一笑:“我不怀疑你们的勇猛,但这一阵,需要的更多是纪律,敌军两翼前出,中军强大,是想用中军的兵力,在战事激烈时,直冲我中央,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中央留出破绽,兵力集中在两侧。而你们吴兵的任务,就是加强右营的力量。何无忌何中尉现在在右营指挥,你听他的命令即可。” 这下身后众将都脸色微变,刘道规急道:“大哥,要是吴兵也去了右营,那我们中央只剩下三千北府老兵了啊,能不能顶得住一万五千敌军的冲击?”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我要在中军,亲自顶住敌军。阿寿,你的两千精骑,现在可以出阵了。”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中间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我的两千铁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帮你忙,要是现在出去…………”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老老虎部队的战斗力呢?我这三千老虎,可挡十万虎贲,苻坚的百万大军不是对手,慕容垂的十万铁骑也不是对手,当前的这些妖贼,更不在话下!” 刘敬宣咬了咬牙:“你有这个把握就行了,我会最快速度帮忙希乐先解决了苟林,然后转攻徐道覆的中央右翼,减轻你的压力。或者,干脆直冲徐道覆,打掉他的帅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徐道覆是名将,这一战他不是来拼命的,谁都看出他们的胜算不大,名将一定会未虑胜先虑败,他对自己的中央防护会很严,而且一定有大量的伏兵,就象上次伏击鲍嗣之一样,你要是直冲他,会中伏上当的,只要击破苟林就行,苟林一溃,就转攻敌军中央集团,我们的左翼有兵力优势,希乐得了谢混的八千谢家私兵之助,一定可以很快击退张猛,到时候我中央顶住,你们两翼合击,那敌军中军必败,上万溃兵败逃,我们只需要趁势掩杀就行,任他徐道覆有多少埋伏,都不在话下!” 刘敬宣哈哈一笑,转身就走:“那我们在妖贼的中军旗下再见了!” 刘裕站起了身,目光从身后一众北府兵悍将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兄弟们,开始吧!” ===第一千九百六十章 左营弱兵诱张猛=== 左营,张猛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大刀,缓行于后,在他的身前,密集的军阵,沿着海滩,鸣鼓而进,一阵阵的海浪,砸在他的大军行进之前,左侧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随着强劲的海风,甚至有不少海水拍岸后的浪花碎片,溅在最外侧的军士们的身上,烈日的曝晒之下,很多人的脸上开始起皮,而皮肤也变得黝黑,汗水刚刚从身体的毛孔之中渗出,就给蒸发,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迹,挂在衣领和袖口之上,他们的眼睛,轻轻地眯着,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武器,而众人的心跳之声,即使是在鼓点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毕竟,这回是正面进攻天下闻名的北府军所正面防守的营寨,任换了谁,都会有些心虚。 可是对面的北府军营里,却是一片寂静,刚才出营的千余名甲士,刚才早就撤了回去,营前五步左右,是一道足有三米宽的深壕,而壕沟之后,则摆放着拒马,鹿角,在这些障碍物之间,还绑着绳索,无论是谁,想要直接进攻对方的大营,都要绕过这些障碍物。 只有右营那三里多营的正面,紧闭着的三座营门,才是没有障碍,可以直接出击,只是那可以横在壕沟之上的,类似城池吊桥的那道浮梁,这会儿给铁索吊链收起,而那浮梁的背面,却是画了一根食指,挑衅似地向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勾了勾,而!” 张猛紧紧地咬着嘴唇,身边的一个副将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狗日的北府军,太狂妄了,将军,我们现在就全线冲击吧,只要填平了壕沟,就可以杀入寨中!” 张猛没好气地说道:“蠢材,看不出敌军的诱敌之计吗?他们越是这样激我们,就越是要我们主动进攻,看看那壕沟吧,又深又宽,想爬过去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后面的障碍物了。不过。他们越是这样防守,就越是说明他们是诱我们攻击那些寨门,因为寨门太窄,他们可以集中兵力防这点宽度,但整个寨墙太宽,我们的优势,是人多势众,所以,就得想办法拉宽攻击的正面!” 副将眼睛一亮:“将军说得是,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张猛冷笑道:“传令,弓箭手上前,对着寨栅一线放箭,弓箭压制,而辎重兵上前,把准备攻栅时用的绳勾,拉索,去勾上那些拒马,鹿角,哼,不是想要阻止我们攻击吗?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拉宽正面,全面攻击敌军的栅墙,只要攻破了寨墙,就给我进去放手大杀!” 随着张猛的命令下达,天师军的大队人马,在离寨百步的地方,嘎然而止,两千名弓箭手,从阵后奔出,每三人中,有一人背着一面大盾,倒着跑在最前面,一直奔到离寨三十步,距离深沟不过十步左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些人奔出的时候,寨中响起了一阵紧密的锣鼓之声,栅后和每隔十步左右就竖立的箭楼,哨塔之上,突然多出了成百上千的弓箭手,对着进入射程之中的天师道弓箭手们,就是一的箭雨袭击。 北府军的军官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而营中也响彻着将士们的欢呼声“风”“风”“风”的助威声,伴随着一阵阵整齐的弓箭手的弓弦击发的声音,化成飞上天空的一阵阵箭雨,挥洒在天师道的弓箭手阵中,没有进入那些大盾的保护之中,还在后面奔跑的很多军士,惨叫着中箭倒下,而剩下的弓箭手们,则连忙散开阵形,或是钻进那些盾牌的防护之中,或是趁着对方弓箭齐射的间隙,探身出来,对着营栅之中,也是一阵阵的弓箭回击。 张猛的身边,那个副将咧嘴笑道:“将军,看来北府军也不过如此啊,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是千里挑一的壮士,个个弓强箭快呢,现在看来,跟普通的晋军相比,也没强到哪里去,咱们的弓箭手,完全可以靠着大盾跟他们对射。” 张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如此,我想,多半是敌军的兵力不足,把很多辎重,后勤人员也武装起来上阵了,你看,他们的那些营门附近的箭楼上,弓箭很快很密,对我们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就连木盾,也有给射倒的,但是栅栏后面的弓箭,又稀又软,甚至飞不出五十步,明显是弱兵所射,这就证明了我的判断,敌军兵力不足,只能少量兵马防守寨门这些关键位置,而长栅之里,靠着弱兵和民夫,后勤来装装样子。” “传令,让辎重兵们现在就上,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填壕,勾拒马,扔沙袋,两刻钟内,如果壕沟不平,路障不除,让辎重队的李队长自己进沟里填!” 北府军,左营,一处后方的哨楼之上,何无忌神色轻松,看着对面的阵线之上,千余名身装轻甲的军士,如蚂蚁搬家一样,跑来跑去,把一袋袋装满了沙土的袋子,扔进那道壕沟之中,有些中箭身亡的家伙,甚至还有些还剩一口气,微微抽搐着的重伤兵们,也给身边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抬起来,当成一个人肉沙包,给扔进了壕里,就在这长栅一线,起码已经有了两百多具辎重兵和弓箭手的尸体,几乎全给扔进了壕里,与对面的那些给一排排拉进沟里的拒马们相呼应,每次有这种大块的路障入沟,后方的天师道军阵中就会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又是几千人同时扯着嗓子的宗教吟唱之声,不绝于耳。 沈云子站在何无忌的身边,笑道:“何中尉,看起来,妖贼上当了,三百北府军守寨门,五百吴地民兵守栅后,这样的弓箭打击,既有一定的效果,又能示弱于敌,等那壕沟一平,他们的大队人马就会冲上来了。然后…………” 何无忌笑着转过了头,看着沈云子:“然后,我们就可以比比,谁杀贼杀得快,杀得多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右营试探中路进=== 北府军,右营。 天师道的神虎坛主苟林,披头散发,黄色的发带束着额前,手持一把利剑,站在一部战车之上,指挥着军阵向前,对面的营寨之中,同样是一片寂静,左边六七里处,壕沟一线,已经是杀声震天,箭矢漫天,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在他这一边,却仍然是停留在离着营寨一百五十步的位置,按兵不动,手里却是掐着指头,一会儿看看前方,一会儿看看左翼,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周围的几千名将士都回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阵阵的迷茫。 苟林的身边,一个副将,正是他的副坛主苟杰,也是他的亲弟弟,这人倒是全副盔甲,提着一把长柄战斧,一看就是一员悍将,低声道:“大哥,张猛那里打得这么凶,我们这里却是不动,是不是有点?” 苟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懂什么,张猛向来是这样冲动冒进,想抢军功,那就让他打呗,他那里是海边,侧翼天然安全,可我们这里的侧面,却是要对着一片平原,北府军又不是没有骑兵,若是趁我们攻击的时候,袭我侧翼,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向着在自己的军阵之后,一里左右,驻守中央,一动不动的中路大阵,笑道:“三教主不也没上吗。好了,现在的风向有利于我们,擂鼓,放箭!” 苟杰疑道:“只放箭,不进攻吗?” 苟林笑道:“攻什么攻啊,先等张猛打完了再说,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北府军右营,一片隐蔽的箭楼之上,刘毅的面色阴沉,看着营栅之前,天师道的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不停地上前放箭,然后迅速地退下,营栅之内,十步左右,已经是插满了箭矢,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士兵,甚至连那些箭楼之上,也是空无一人。 谢混一身皮甲,站在刘毅的身边,在他们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离栅栏百步左右,大批的军士,伏身于各种帐幕之后,他们的武器全都隐藏在鞘中,身上披着大量的树叶与麻布,矛槊的头上,则用黑布缠绕,以掩饰那些闪亮的光芒,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却是人人屏息凝视,口衔木枚,连咳嗽之声也不发出半点。 “希乐,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兵力有优势,打开营门冲杀出去,可得全胜啊,早早地击溃了当面的妖贼,正可以转攻中央妖贼本阵的侧翼呢!” 刘毅摇了摇头:“谢公子啊,稍安勿躁,妖贼放出最弱的一军攻我营地,而徐道覆的中央兵力强大,却是按兵不动,目的就是要用两翼来试探我们的虚实。他们现在并不知道我们一路之上,先后得到了两支吴地部队的增援,公子的八千庄客和沈家的五千部曲,加上我们本来的七千步骑,已经不弱于他们的兵力了,战力更有过之,现在妖贼还想通过左右翼的攻势,来调动我们的兵力,迫使我们分兵两营,然后突然中央突破,如果我们集中兵力于一翼,他们就会中央兵马驰援加强。如此,即使战事不利,也可以舍弃一部,主力撤退。” 谢混咬了咬牙:“可是,如果我们不攻,那敌人怎么会有损失?刘建武(刘裕,现在有建武将军的军号了,一般以军号称主将)把两支援军分配到左右翼,又让刘敬宣所部两千骑兵刚才从后营和我们右营的侧门出击,那他手上,就只有三千人马,徐道覆若是挥动正面主力强攻,怕是顶不住啊!” 刘毅微微一笑:“刘裕打仗的本事,你不要怀疑,徐道覆用兵谨慎,这样进攻,就是不会在中央投入太多的部队,张猛那里在强攻左营,却不知无忌和沈氏的援军已经实力超过了他,我料无忌也是在示弱诱敌,一旦张猛破栅而入,那就会瞬间进行强力反突击,天师道若是左翼杀入我左营,那苟林一定也会不甘人后,突击我这右营,到时候,就是我们放手大杀的时候啦!现在,我们只守不攻,让营栅一线的假人来疑敌,只有到他们冲进营中,我们才动手!” 天师道,中军,徐道覆的眉头深锁,看着左右两翼的情况,左翼那里,一条长壕已经给填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从他这里,基本上已经能看到了通过沙袋和尸体堆积起来,几乎已经看到底面的壕中情况,那些原本插在沟底,让人望而生畏的尖头木桩,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很多不足一尺的沟底,即使是跳进去,也可以很快地再跳出来,绝不至于成为前进的障碍。 徐道覆的身边,两个抱着宝剑的女将,左边一个,正是卢兰香,而右边一人,则是孙芳儿,孙芳儿笑道:“三哥,看来张猛那里就快要对晋军左营发起攻击了啊。” 卢兰香不满地看了看右边:“这个苟林,什么情况,畏战不前,要不要催一催他?” 徐道覆摇了摇头:“张猛一向激进勇猛,人如其名,而苟林是以前晋军降将出身,老成持重,张猛的侧翼一边是海水,一边是我们中军,绝对安全,所以我让他在这一侧突击,而苟林的右翼可能会给敌军骑兵冲击,能保持稳定防守即可。现在他们这样打,都是按我的计划在行事。没有问题。” 孙芳儿笑道:“那张猛若是突入敌营,我们是派兵援助他,还是怎么地?” 徐道覆沉声道:“晋军不过七千人马,张猛全军就有八千,如果破栅,那晋军主力必然会调往左营,那我们就是全线突击的时候,尤其是我们中军,要用最快的速度,攻破晋军的中央大营。现在,我们就要开始为攻营作准备了!” 卢兰香的凤目之中,冷芒一闪:“那现在是要填壕吗?我去!” 徐道覆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这回是时候让晋军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木甲奇兵了!张纲,看你的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二章 木甲机关打头阵=== 一个三十多岁,与那些披发教徒们形容迥异,束发纶巾,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文士,走了出来,两个亲卫开始往他的身上套起皮甲,惹得这个清秀文士不停地叫着:“轻一点,轻一点。” 这个文士的左脸之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紫色胎记,让他整张清秀的脸,显得那么地不协调,要用白璧微瑕来形容,再是合适不过。孙芳儿笑了起来:“张先生,上次不是说有办法消掉你脸上的这块胎记了么,怎么我这一看,好像颜色更深了啊。” 这个被叫做张先生的,名叫张纲,乃是吴地的一个书生,张氏本是吴地大族,但是自东晋开国以来,被高门世家多次打击,张纲家族,也是给庾家夺了祖传的庄园田产,成了一个只拥有百余亩薄田的小地主,还要纳税服役,比起平民自耕农,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就跟吴地的大部分失地土著家族一样,全家世代信上了天师道。 但是张纲的手中,有一部家族祖传的木甲机关术残本,据说其先人曾经是墨家门徒,后来墨家灭亡才逃难到了吴地,而这些残本机关术,也是先辈所传,张家世代研习这种机关术,但不得其法,只能做些磨坊,水车之类的农具,直到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卢循与张纲相识。 卢循的手上,有卢氏所传几乎整套的诸葛机关术,也是源于春秋时的上古秘法,与这些墨家机关术的残片相对照,不少百思不得其解的技术难点,迎刃而解,加上张纲天生痴迷于钻研这种木甲机关,可谓如鱼得水。 短短几年时间,张纲就制造出了大量可用于实战的木甲,虽然没有那青龙郗超的大力金刚这种,可以用黑色妖水驱动的铁甲杀器,但是现在一字排开的那二十余部轮式木甲,却都是出自张纲的杰作! 张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的药水又失败了,罢了,就这样吧,当年我本欲投入王家的幕中,做个幕僚,就是因为他们嫌我这张脸不太体面才没要我,哼,我就是要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见识一下以貌取人的后果。三教主,现在是要出动木甲,强攻敌军大营了吗?” 徐道覆点了点头:“嗯,我的兵力,要随时支援两翼,现在左营即将突破了,不能给敌军分兵救援的机会,需要三处同时发动,让木甲在百步之外,攻击敌军中央主营的营门,掩护辎重兵填平壕沟,清除路障,等我一声令下,就全线突击!” 张纲笑着站上了一部小轮,看起来,就象一个后世的轮滑,两根木杆,操纵在他的手中,而一块厚重的,镶着铁皮的木盾,挡在他的身前,把头部以下的整个位置都掩盖得严严实实,他操纵着两根木杆,这部自走轮车,向前轻快地滑行起来,如同一辆电动车一般,前线的军士们纷纷避让,闪开一条通道,而百余名护卫,则紧随其后,很快,就涌向了正前方。 卢兰香勾了勾嘴角:“当家的,你为何这回要让这个酸书生打头阵?那些个木甲机关,真的有这么好使吗?”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深通兵法,这营寨的布置可谓暗藏杀机,我也看不出现在他的打法是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如果让重兵上前,给他火攻或者是用投石机,重弩攻击,就亏大了,反正那些个木甲可以随时造,给张纲一个发挥的机会也不错,你们可别忘了,上次打败高雅之,就是靠了这些木甲机关,挡住了高雅之中军骑兵的反冲击呢。” 孙芳儿笑道:“可是这回是强攻敌营啊,如果对面真的有投石机,那我们的木甲怕是挡不住吧。” 徐道覆微微一笑:“砸坏些木头,总比砸死我们的将士要强,现在这三万人马,几乎就是我们神教最精锐的兵力了,死一个都会心疼!这一仗我不指望能大胜,但求能把这些兵马都安全带回!” 说到这里,他喃喃地自语道:“刘裕,你究竟在想什么,真的就是要坐视我们攻营了吗?” 北府军,中军营地,刘裕独坐帅台之上,身边只有刘道规抱着令旗侍立一边,刘道规指着正面,那二十余部一字排开,被站在小轮车之上的张纲所指挥,在几百名军士的推拉之下,缓缓向前滚行的木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些,这些是什么?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攻城器械啊。” 刘裕勾了勾嘴角:“还记得我在戏马台时,大战郗超的时候,那个什么大力金刚吗,这是机关术做出的木甲,就是跟那同样的东西。” 刘道规恍然大悟,讶道:“哎呀,还真是那东西呢,只是,那个大力金刚不是从天而降再给拼装吗,还能自己动,这个为何要人推?” 刘裕笑道:“大力金刚可是能用那黑色妖水驱使,可以自走,妖贼没有黑色妖水,他们的木甲机关,得靠人力推行,到攻击距离后再由里面操纵的军士来控制弩箭击发,刀斧斩击。” 刘道规笑道:“原来如此,那等于就是个移动的弩机啊,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如果用投石车或者是弩炮攻击,就可以破解!”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传令前锋守栅将士,全部后退,退到栅后五十步内,只留穿了盔甲的草人,木偶在一线,无论敌军木甲机关如何攻击,都不许还击!” 刘道规讶道:“这又是为何,这不是放任敌军破我栅,攻我营吗?” 刘裕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要敌军三军同时发力,全力攻我大营,徐道覆想让木甲试探我们的防守,那就让他看到我们全无防备,左营的张猛一破营,他这里不可能再不动,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帮他一把,主动破栅!” 说到这里,刘裕笑着扭头看向了身后,戴着狐皮耳套,手持长刀的沈庆之:“阿庆,你的大炮飞石,都准备好了吧。” 沈庆之微微一笑:“如您所愿,建武!” ===第一千九百六十三章 连弩勾矛破大寨=== 张纲坐在轮车之上,几十名军士,举着盾牌,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道盾墙,他勾了勾嘴角,手里拿着一杆木棒,对着在自己面前二十步左右,一字排开的那二十余部木甲,轻轻一挥,沉声道:“左边,七部,连弩攻击箭塔!” 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传来,左边的七部木甲,各自双臂下垂,两侧肩头之上,两架十连发的八石奔牛弩,竖立起来,对着正对着自己的六座箭塔,十四部奔牛连弩,同时发动,弩机击发之声,伴随着这些弩矢离弦时的巨大响动,不绝于耳,而这些足有一尺长的重弩箭,纷纷准确地击中了那些箭楼哨塔之上,挂在四周的,蒙着生牛皮的防箭大盾,被这些重弩所击中,一弩即穿,有些盾牌直接给打成了两截,更多地则是打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弩后立着的几十名穿着盔甲的士兵,如同雨点一样地下落。 随着这些木甲连弩的攻击,对面的箭塔之上,那些弩手们也开始了发射,不停地弩机击发,飞矢连连,只是隔了百步左右,却是无法发现,击发的那些弩,看似是端在这些军士们的手上,但是盔甲之下,这些都不过是一些稻草人,就连他们手上的弓弩,也是弩机之后,连着一条细长的绳索,直接连到塔下十余步外的一条壕沟之中,而在这条壕沟里,早就遍布弓箭手,还有几十个手里拿着细绳,远远地操纵着箭塔之上,伪兵草人们发射弩矢的军士。 百余只弩矢从这些箭塔上射来,钉得这些木甲机关满身都是,却是丝毫没有影响它们击发八牛弩的速度,一边飞来的是普通的步兵弩矢,一边飞去的则是重弩长箭,随着对面箭塔之上,落地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箭塔之上的回击,也显得越来越无力。 “轰”地一声,一座塔楼的底柱,被一根重弩所击中,这根之前已经钉上了两根重弩矢,穿柱而过,摇摇晃晃的塔楼,终于再也经不住这一击,如同一个已经腿上伤痕累累的人,轰然而倒,塌坝的箭楼向前倾去,重重地砸在之前的栅栏之上,引得一段六七米长的栅栏,整排地倒下,而腾起的烟尘,更是把三十步之内的方圆,全都淹没其中。 张纲哈哈一笑,木棍一挥:“右边八部木甲,掩护弓箭压制!” 这回轮到右侧的八部木甲,它们举起了双臂,而四只巨大的盾牌,挂在他们的两臂之上,一千名弓箭手从后边的阵中奔出,这几十面大盾,把他们完全掩护住,即使是连对方的箭楼之上,也无法直接攻击这些弓箭手。 随着各队队正的一声声号令,这些弓箭手们,迅速地对着对面的营栅放箭,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足以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弓箭倾泻而出,对面的木栅一线,十步之内,落矢如雨,烟尘之中,不停地可以看到有披着甲胄的军士前仆或者是后仰倒地,而反击过来的弓箭,则是稀稀拉拉,完全不成比例。 天师道中军,徐道覆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指着前方的情况,笑道:“果然,刘裕的兵力不足,区区七千人马,怎么可能挡住我军的全面攻击,左营那里,就快可以冲锋了,我们中路也不能落后,传令,让张纲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寨门,前锋部队准备做好冲击,一旦我下令,就要全线冲进去,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打到刘裕的帅旗之下!” 徐道覆的命令,迅速地通过旗鼓之声,传到了张纲的身边,一个传令兵马上奔了上来,对正在指挥着左右翼木甲射击的张纲急道:“先生,三教主有令,尽快打破敌军中营寨门,然后准备突击!” 张纲哈哈一笑:“这又有何难?!中央十二部木甲,勾矛准备!” 一直没有参与攻击的中央十二部木甲,胸口之处,缓缓打开,从里面的空仓之中,缓缓地推出了一部床弩,随着缓缓地从内仓里向外滑行,两侧的弩臂开始展开,而中央的滑杆之上,则固定着一根五尺左右的勾槊,与一般的尖刃不同,这槊尖之后,带着三股倒勾,如同捕鱼时勾鱼的鱼叉,十二根这样的勾矛,就这样搭在弩机身上的滑杆之中,而百余名操作床弩的军士,则飞奔上前,一边往这些勾矛的尾部的孔洞之中缠上粗麻绳,一边推动着绞盘,把又粗又大的弩弦,缓缓张开。 张纲的吼叫声,在前线回荡着:“十二部床弩,齐射,目标,对方中央寨门,发!” 他的命令刚一下达,给绞得绷到最大位置的弩弦,就几乎是同时,猛地一松,十二枝勾矛,如同流星赶月,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全部击中了五十步外,那高高吊起的寨门,每一根勾矛,都重重地击中了寨门的底部,打得那根竖起来,挑衅般的手指,几乎都要折断了一样,十二根又黑又粗的长矛,就这样钉在厚木寨门之上,几至没柄,打得整个寨门,都在剧烈地摇晃着。 张纲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他的手都在发着抖,最激动人心,最关键的一步,就要在眼前,他扯着嗓子,用最高的声音,颤抖着吼道:“拉矛,破寨!” 百余名五大三粗,壮硕过人,蛮牛一样的军士从后列奔出,他们手无寸铁,甚至不着甲胄,一身发达的肌肉,在奔跑的过程中,线条在剧烈地抖动着,这些力士,冲到近前,一把抓过持在前方绞弩军士兵中,那些粗麻绳,往着自己的肩上一扛,或者是腰上一系,十人一组,喊着号子,转身就向着后面拉扯起来,十二根打穿了寨门的勾矛,就这样在这些力士们的拉扯之下,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终于轰然而倒,大门架在了壕沟之上,带起冲天的烟尘,连带着周围两侧的辕门,以及宽达五六十部的寨栅,全部前倾扑地,中军门户洞开,高台之上的刘裕,就在两百步外!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 左营栅破军逆袭=== 孙芳儿直接跳了起来,顺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叫道:“三哥,刘裕就在那里,冲上去,杀了他!” 一边的中军弟子们,尤其是那些背剑的总坛卫队,也都厉声叫道:“冲进敌营,斩杀刘裕!” 徐道覆也激动地直接从战车上起立,他刚刚要举起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举起的粗臂,还没过肩,就放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不急,刘裕一个人独坐帅台,身边没有兵马护卫,有问题,肯定是有问题!” 说到这里,徐道覆咬了咬牙:“传令,前军列阵,作好冲击准备,木甲继续射击摧毁敌军中军大营栅栏一线的防御工事,让张猛现在就攻进晋军左营,苟林也给我现在就上,我倒要看看,刘裕的兵在哪里。” 刘裕平静地坐在帅台之上,看着五百步外,天师道的中军,发出阵阵的战吼之声,宗教吟诵之声震耳欲聋,而几十部木甲以及紧随其后的弓箭手,洒出阵阵箭雨,把营栅一带,几乎都用箭雨一遍遍地在清洗,每寸土地上,都插着密密麻麻的箭枝,没有任何活人,能在这样的箭雨打击之下存活。 刘道规咬着牙,说道:“大哥,要是他们再往前推进二十步,就要射到我们壕里的伏兵弓箭手了。要是他们现在全军突击,那就冲进我们大营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裕淡然道:“壕沟上面有顶板,真要是射到这里,盖板就是,让一千弓箭手在这里埋伏,就是等敌军冲击时射他们的,至于后面的营帐一带,还有两千重甲长槊手,他们真的冲营,就上前顶住。” 刘道规咬了咬牙:“可是,妖贼的那些个什么木甲机关很厉害啊,箭如雨下,我们如果步兵上前硬顶,真的能顶住吗?会有巨大伤亡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急,还有阿庆的投石车呢,解决这些木甲,靠这个就行啦!” 说到这里,他笑着扭头看向了刘道规:“三弟,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刘道规咬了咬牙:“不,我知道徐道覆应该不会直接攻击我们大营的,如果他真的想攻击,就不会派木甲先上了,或者是刚才在打倒寨门后就会全面突击,现在他是虚张声势而已,还是要看左右两翼进展的情况,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刘裕微微一笑:“那就让他认定,我军的主力,尽在左营,给何无忌发令,张猛冲营之时,五轮箭雨速袭,然后全军反冲击!” 左营,天师道军,张猛面带微笑,看着轰然倒地的晋军中军大营的寨门,笑道:“木甲机关果然厉害,这回晋军的中营已破,但三教主没有急着挥军进攻,刘裕毕竟诡计多端,怕是有什么埋伏,没说的,现在该我们上了,沟现在已经填平,给我吹冲锋号,前军三千人,全给我上,毁栅,破营!” 一阵低沉的鼓角之声响起,三千多身着皮甲,手持短兵的天师道军士,如潮水般地冲上前去,他们踩着沙包或者是死尸,越过了那道壕沟,吼叫着,冲向了已经残破不堪的外栅,而在栅后的三百多名还在放箭的晋军弓箭手们,似乎是被他们冲击的这种气势所惊吓,几乎是齐齐地转头向后逃跑,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居然就没有人再从营地中放箭了。 张猛哈哈一笑,挥起了手中的大刀,厉声道:“先破晋营者,重赏,道友们,随我冲!” 他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前,中军和后军的五千人马,也开始潮水般地向前拥去,人人争先恐后,如同一道怒潮,直奔那看起来弹指可破的晋营。 左营,哨楼,何无忌哈哈一笑:“我等的就是你这样,张猛,沈兄弟,动手吧!”他说着,抄起一把大戟,一个箭步就跳下了哨楼,一把号角,抄在了他的手中,吹出一阵凄厉的长音,顿时就响彻了整个营地! 天师道的前军弟子们,三百余人,几乎是同时扑向了长栅,他们纷纷扔出腰上缠的,肩上系着的爪勾,套索,勾住了对面几步之外的那些栅栏,这些栅栏之上,早就插满了箭枝,看起来摇摇晃晃,这些弟子们发一声喊,几乎是同时发力,这道大约三里长的栅栏,几乎是在一瞬间,轰然倒地,只有这时,他们才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随着木栅倒地的同时,栅后的土地里,突然暴起了上千名全副武装,浑身重甲的北府军士,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双层铁甲之中,戴着恶鬼面当,只有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射出森寒的杀气,直视那些刚刚拉倒营栅,准备趁机突入的天师道军士们。 这些北府兵的手里,没有拿弓箭,每个人都拿着两把短柄手斧或者是手戟,不过一尺多的长度,可是刃口锋利异常,精光闪闪,随着一声暴喝,所有的战士们,把手中的手斧,手戟,重重地扔了出去,十余步的距离,几乎是无法阻挡,这一波近距离杀器的打击,直接把那些以绳勾拉倒栅栏,当先的三百余名天师道战士们,打倒在地,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至少中了两把利刃,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仆地而亡,甚至有些人刚刚要举起格挡的长剑,甚至是手臂,都给这些利刃生生切断,血光四溅,断肢横飞,刚刚因为栅栏倒下而腾起的一阵烟尘,顿时就成了血色的雾气,在整个营栅一带浮现。 而掷完这一轮斧戟之后,所有的北府军战士,全都低头捡起了手中的长槊,举向前方,后排的战士把长槊顶在了前排同伴的肩头,向上斜出,顿时,就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钢铁森林,长槊的槊尖指着营栅之外的数千天师道弟子,而他们的身后,则奔出了起码两千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斜向上举,随着身后何无忌的一声暴吼,箭雨腾空,直袭敌阵!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枪林槊海不可挡===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从天师道军拉倒栅栏,到晋军伏兵暴起,斧戟轮掷,再到弓箭手箭雨袭击,也就二十秒左右的时间,天师道的弟子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己前方刚刚冲出去的那排同伴,几乎是瞬间倒地暴毙,而前方则多出了一个钢铁方阵,槊气森寨,直指自己。 领头的天师道的几个大师兄,毕竟是有远比其他普通教众要多的战场经验,在渡过了开始的惊愕后,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对着身后不知所措的军士们厉声吼道:“快,放箭,射击,射死他们!” 可是他们的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弓弦响动之声,紧接着是一种弓矢破空后的呼啸之声,如同死神的尖叫,天空一下子就得黑暗了,刚才还明媚的阳光,被密密麻麻,乌云蔽日般的箭矢所挡,让本来汗流颊背,热不可当的大批军士,顿时觉得格外地清凉,甚至有些因为燥热和全力奔跑后,呼吸困难,浑身闷热的军士,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说出:“好舒服啊!”这句话之前,却是一阵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比如,被斜落的箭枝,穿透皮盔,狠狠地扎进脑袋时,那种可怕的感觉,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些穿透力极强的弓箭,在五十步不到的距离,是天师道教众们那些轻甲,皮甲根本无法抵挡的,因为阵形过于密集,不少人本能地想要挥刀挥剑在头顶格挡的时候,却是刚挥一两下,要么是胳膊肘撞到了身边的同伴而为之一滞,要么更是有些人直接把刀剑抡上了周围的战友,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密集地拥在一起的天师道弟子们,已经不是被一个个地射倒,而是一排排,一片片地倒下,栅前二十步到濠沟的这段距离,几乎尽是扑地的天师道弟子们,加上第一批给手斧打倒的三百多名教众,几乎就是一分钟内,就有近千名天师道军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向前无情地倾泻着,而北府兵的长槊重甲方阵,则开始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全线推进,一千余名甲士,端着长槊,肩并肩,人贴人,把这两三里宽的正面,几乎全部占据,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森林,带着惊天的杀气,向前稳步前进。 天师道的不少剑士们反应了过来,没有给射倒的,在一线的军士们,疯狂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前冲去,原以为可以进寨之后可以放手大杀的他们,却是万万没有料到,前方居然是一道重甲步兵组成的铜墙铁壁,兵刃上一寸长,一寸强,在这个地方,被完美地解释和证明了,几十名身手矫健的带头剑士,或是想从槊杆之间的空隙钻入,或是想用地趟剑法蹂身滚进,甚至有十余名轻功高超之人干脆凌空而起,想要半空刺击,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这些北府军战士,日以继夜地练习这种列阵后的长槊推进,铁骑踩不烂,战车冲不垮,轻兵不得近,如果不是被大量的弓箭打乱阵型,整个天下,没有任何战士,可以正面突破这样的钢铁杀阵! 血光四溅,惨叫连连,正面冲击的这几十名剑士高手,没有一个能近北府军战士三尺以内,直冲的被正面长槊夹击,穿糖葫芦一般,刺杀于远处,地趟的还没往前钻出两尺,就会给三四根长槊,先是截刺于前挡住去路,再是左右刺击,生生钉死于地上,至于那些凌空飞击的,最是悲惨,在空中没有任何躲闪的空间,离人还有一丈多远,就给那些架在前排战士肩上的第二排长槊,斜刺于空,生生在空中就给扎成了肉串,然后几杆长槊横拉竖拽,这些尸体在空中就给生生地分了尸体,内脏与断肢如同下雨一样,淅淅沥沥而下,洒得前方三四尺的地方,一片血腥,让人闻之观之欲呕。 张猛睁大了眼睛,如此酷烈的惨状,让身经百战的他,也一时失了方寸,直到那几十名当先冲击的剑士被以各种穿刺分尸之法格杀当场,而后面的大批剑士,则为之气沮,在恐惧与对方箭雨的双重打击之下,两股战战,不敢上前,甚至开始倒退着向后时,他才意识到,前军有崩盘的危险,连忙大吼道:“弓箭手,放箭,放箭,射死晋军甲士!” 原来一直立在壕沟之前,对着对面的栅栏处弓箭压制的一千多名弓箭手,如梦初醒,全都搭箭上弦,设好角度,对着大约四五十步外的晋军方阵,就开始了大弧度的吊射,两边的箭雨都是几乎同时冲天而起,在空中相遇,撞得七零八落,然后剩下的箭枝,则飞向了前方的敌军军阵,对着自己的目标,狠狠落下。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晋军的重甲方阵,也经历了一波箭雨洗礼,射中他们的这一轮箭,约有千枝左右,不少军士的头盔,箭甲,胸前都被射中,但靠了双层重甲的掩护,靠了精钢打靠的精良护具,尽管没有盾牌掩护,但这些重甲槊手,仍然可以保持着战斗的队形和姿势,除了二十余名被射中要害,倒地无法坚持的伤亡将士外,其他的军士们,喊着口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继续向前。 反过来,晋军弓箭手的箭雨,却是给那些无甲无盾的天师道剑士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轮箭雨下去,起码百余名剑士倒地不起,半数直接毙命,剩下的人,也是疼地满地打滚哀号。 随着北府军槊士的向前,后续的弓箭手们,也是边向前,边射箭,很快,晋军就全部地出了营寨,攻到壕沟前原来天师道军士们大量站立的地方,而现在,这里却是遍是尸体,血流成河,把原来的那条壕沟,都浸泡在血水之中,而当面的天师道前军剑士,已经不到一千五百人了,伤亡过半,仍然在不停地后退,挤得那些弓箭手们,也是边射边退,甚至有些站得太前的,直接就能给北府军的箭枝射中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 奔牛飚弩全线突=== 张猛的瞳孔,一阵又一阵剧烈地收缩着,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握着大刀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前方的战斗,已经不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而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戮,前军的三千人,已经有近两千人倒在了地上,除了有百余名幸运儿被同伴拖回以外,其他的人,要么成为一具尸体,要么倒在血泊中哀号着。 北府军的槊阵一步步地逼近,有些人本能地想要起身求饶或者是搏斗,可刚刚撑起身子,就会给几支长槊刺个透心凉,而踏过这些尸体的北府军士们,后排的战士会一手拔出军靴之中的短剑,匕首,在地上的每个身体上,咽喉和心口这种致命位置,再补上几刀,以防装死的人蒙混过关,大军过处,真的是无一活口! 张猛突然吼了起来:“前军全撤,换槊手上,快,给我顶住!” 几声尖厉的哨声响过,步步后退的天师军一线的剑士和弓箭手们,如逢大赦,这些人尽管早就怕得要死,恨不得转身逃命,但是天师道那严酷得不留人情的军法,却是让他们不敢逃命,直到这声命令下达,他们也顾不得断后和抵挡,直接转身就逃,而且,是向着两翼散去,不少在海滩一侧的人,干脆冲到了海滩之上,在礁石之间来回地穿行着。 可是正面的一里多的空间,却是迅速地列出了一层军阵,张猛的中军卫队,两千名披甲槊手,以最快的速度列出了四排的队列,同样是两里多宽的正面,宽度比北府军的槊手看起来要宽了一倍,虽然无论是槊的长度还是护甲的防御都不及对方,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形成了一条长枪阵线,把刚才几近崩溃的正面,稍稍稳住了一些,而沉寂良久的天师道军中,也重新响起了助威的战鼓和吟唱声。 张猛咬着牙,大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也就两千多人,我们仍然是人多势众,槊手上前,给我顶住,后方重新列…………”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见对面的军阵之中,那一排铁甲的方块间隙,大盾闪动,奔出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军士,二人一组,腰上都顶着一部足有五尺宽的重型大弩,弩臂足有一条壮汉的手臂这么粗,三尺多长的弩枪,搭在六股牛筋绞成的弩弦之上,这十余部巨弩,直指二十步外,正在向前逼近的天师道槊阵。 张猛一句“握草”脱口而出,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更是面色惨白,惊呼道:“天哪,是奔牛弩!” 这正是晋军中的大杀器,八石奔牛弩,一般是放在战车之上发射,或者是要四人以上推着小轮车才能前进,但北府军的壮士,力大无比,两个巨汉一组,靠着那水缸般粗的蛮腰,就可以撑起一部巨弩,后方的射手早已经搭弩上臂,对着对面密集的军阵,根本不用瞄准,直接就是松开弩弦。 近二十根短矛,飚射而出,直接打进了对面的军阵之中,每一根弩矢都至少打穿了四个以上的天师道槊手,锁甲和皮甲,在这种杀器面前,如同纸糊,被穿透的军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四人一串,五人一根,就这样地倒飞出去一丈有余,还把后面跟着前进的剑士和弓箭手们,砸倒一大片,密集的军阵之中,顿时就给打出了十几条空隙,仿佛是这个槊阵主动收拢,队与队之间留出间隙一般,只不过。这些个空隙中,已经是血沃泥土,肝脑涂地! 原来喊着统一的号子,步步进逼的天师道槊阵,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还在前进,可有些人因为恐惧和惊慌而暂时地收住了脚步,前后方的军士,因为步伐不一,撞到了一起,原本齐头并进的一整条前线,也变得参差不齐起来。 八石奔牛弩的弩手,以最快的速度绞弩上弦,他们双手在迅速地摇着弩盘之上的绞柄,靠着齿轮之力,用弩勾把那六股兽筋结成的劲弦,再次拉开,随着弩弦的张开,弩臂自然而然地转了一个圈,下一条弩臂重新搭了上来,一条早就搭在弩臂陷槽之中的巨弩枪,早已经就位,闪闪的寒光,直对对面的军阵。 这一下,天师道的槊阵之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与哀号,刚才见识过这八石奔牛弩威力的槊手们,也顾不得什么刀枪不入,心诚则灵的鬼话了,他们本就多是历次战斗中被俘虏和收编的晋军官兵,没那么虔诚,知道八石奔牛弩的惊人威力,但根本没有想到还能这样使用,有些人拼命地想要前冲,趁着发射之前刺杀那些弩兵和力士,更多的人则是扔掉了手中的长槊,争先恐后地想要逃跑,想前进的人和想逃跑的人撞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动作最快的槊手们跑出最多五步,对面的弩机就是又一阵响动,劲飚的弩矢击破长空,进而击穿护甲和人体,那种槊尖在人体内部旋转着绞动与穿刺时的可怕声音,贯穿着整个战场,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两百多名正要上前的天师道长槊手,顿时就给打成了一条条的人串,余势未尽,带着三五成串的尸体,又击中了后面正处于混乱之中的人群,再次打倒一片。 两轮弩枪飚射之后,前排的力士们扔掉了腰上的奔牛弩,和后方的弩手一起,抽出背后的近战兵器,或是大锤,或是重剑大刀,而刚才还缓步挺进的一线槊兵们,齐齐地发一声吼,一按槊柄的机簧,一丈五尺多的超长步槊,顿时就缩到不到五尺的长枪,几乎整齐划一的动作,原本处于防御线性排列的大阵,顿时就化作无数个三角形的楔形小阵,以飞快的速度,杀进了已经一片混乱的天师道槊兵队伍之中。 双层重甲的槊手,冲锋在前,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跑的更快的轻兵锐士,潮水般的军士,从左营之中涌出,弓箭手们不再放箭,而是换上了短刀和战斧,当先一人,正是一身银甲,举着大戟的何无忌,横戟立马,在十余名亲卫骑兵的护卫下,大吼道:“张猛,拿命来!”直接对着惊慌失措,正极力约束着部下溃逃的张猛,就杀了过来!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见死不救狠人徐=== 天师道,中军。 徐道覆看着左营的方向,那从营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足有五千余名军士,而且后续还在继续增加的晋军,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原来如此。” 孙芳儿咬了咬牙:“三哥,张猛肯定是顶不住了,你看,那晋将何无忌都快要杀到他中军旗下了,只怕他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请你下令,我现在去救援他!”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不必,我现在是明白了,左营一侧靠海,是天然的掩护,不用担心我军从侧翼或者是绕到后方攻击,所以刘裕把重兵都集中在左营那里,要的就是迅速地击溃张猛,然后威胁我军中央侧翼,逼我们撤退。” 卢兰香的双眼一亮:“可这样一来,他又有多少兵力在正面,在右营呢?” 徐道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左营那里,正如猛虎一样冲杀的北府军,冷笑道:“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如果全力援救张猛,没准会让这些北府军缩回去,张猛所部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这一仗是不用指望了,救他的意思不大,反正本来也多是晋军降兵,全军覆没了也无所谓,再说,我也不喜欢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孙芳儿摇了摇头:“这话要是让大哥听了去,三哥你怕是要倒霉了,张猛他毕竟是大哥亲自布置在谢琰身边多年的潜伏者,并不是你说的…………” 徐道覆沉声道:“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张猛,还是他的手下,都是背叛过的人,背叛过一次,就会有下一次,绝不可信!能借晋军之手清理掉这些叛徒,不是坏事。既然小妹这样说,那我给你三千人马,你去守住侧翼,掩护张猛所部撤回,不过记住,只许守住我军的侧翼,跟张猛左军相隔的一里,一步也不许进。” 孙芳儿讶道:“这样等于没救张猛啊,那还有何用?”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我是要你去加强左侧的防守,张猛的溃兵,包括他本人,如果逃到你这里,就按以前的撤退和溃兵收容战法,把他们安置于后方,如果晋军追杀溃兵来冲击我们的侧翼,那就不留情面,无论是晋军还是左翼的溃兵,杀无赦,不容一人近我大阵五十步内!” 孙芳儿咬了咬牙:“也包括张猛?他可是大哥的人啊!” 徐道覆突然厉声大吼道:“这里我才是主将,他是我的人!小妹,你也一样!” 孙芳儿恨恨地举手按胸,行了个天师道式的军礼:“遵命!”她转身就奔向了左翼的方向,百余名女兵亲卫,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接下来,是在军阵后方待命不动的三千以大盾和弓弩为主的军队,也随之而去,奔向了左翼。 卢兰香勾了勾嘴角:“当家的,当着小妹的面,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徐道覆咬了咬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作为主帅,只考虑胜负,根本不会在乎个人得失,别说一个区区张猛,就算是小妹自己在那里,我也会是同样的决定!” 卢兰香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要是我在那里呢?” 徐道覆斩钉截铁地说道:“也是一样,别说是你,就是我本人,如果在那里,你也不许来救!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主帅,帅旗关系着全军的军心士气,这一仗,我会亲自在左翼当这个诱饵!” 卢兰香叹了口气:“哥哥说得不错,你之所以是三大弟子中最能用兵的一个,就在于你用兵狠,冷血无情,军令如山,我就喜欢你这股子狠劲,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就不能太顾虑这种感情。当家的,现在我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你,帮到大军?”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一指右翼:“你去,催一下苟林,这小子总是保存实力缩在后面,这一仗是要拼命,有进无退,告诉他,打完之后,他损失多少兵马,我两倍补他!但要是闻鼓不进,或者是应付了事,那你直接就可以斩了他!” 他说着,把腰间的佩刀直接抛向了卢兰香:“拿着我的佩刀,逼他执行我的命令,告诉他,敌军主力都是在左营,剩下的预备队也一定是在中央,他那里最多一千敌军,给我全部压上,不用担心!” 卢兰香点了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徐道覆突然说道:“等一下!” 卢兰香转过了头,只见徐道覆沉声道:“保险起见,我这里的总坛弟子,你带五百走,我这里的兵都有用,要跟刘裕决战拼命,不能给你,但是这些总坛弟子,都是万里选一的精兵,关键时候,既可助你监督苟林执行军令,也可保你平安!” 卢兰香微微一愣:“保我平安?什么意思,难道右军还有危险?” 徐道覆咬了咬牙:“右翼的情况,在于右侧是大片空地,极利于骑兵突击,刘裕这回是和刘敬宣联手行动,那个大块头可是有一两千精骑的,我现在看不到这支骑兵在哪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右翼进行突击,所以你一定要审时度势,如果苟林全线攻击时,你不要看着前方,而是要盯着右翼,我会下令苟林军的槊手和弓箭手转向右翼防守,而辎重大车也用来掩护侧翼,如果这样也挡不住,你就要尽可能地保全自己,撤回来,明白吗?” 卢兰香微微一笑:“当家的,你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哪,关键时候,还是看不得我真正有危险。冲你这句话,我也一定会完成你的嘱咐,不过,要是敌军骑兵在右翼突击,你应该是让我拖住他,然后转向右翼消灭敌骑吧,为何要我撤离呢?” 徐道覆冷笑道:“这两千骑兵,可是刘裕最后的预备队了,要么是下马步战加强营地防守,要么是溜出去作为突击力量攻我侧翼,或者是劫我大营,营中有大哥防守,那最可靠的就是突我右翼了,可是这样一来,刘裕的中营,可就真是空空如也,我再也不会上他的当,直扑中央,斩其首级,一雪前耻!” 卢兰香哈哈一笑,上马向着右边就奔去:“当家的,祝你成功!”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督战右翼试探攻=== 晋军右营,刘毅站在一处营内的岗楼之上,身着小兵的衣服,一边的谢混仍然是高冠束发,虽然身穿皮甲,但跟周围一众装备平平,甚至衣甲之上尽是尘土,标准的小兵装束的将校们相比,如鹤立鸡群,谢混勾了勾嘴角:“左营的何无忌已经杀败张猛,正在全力挥军猛攻,我们这里,是不是也要动起来了?” 刘毅淡然一笑,摆了摆手:“谢公子,勿虑勿躁,我们这里接到的军令,是坚守不出,与敌相持,不暴露我们的实力,直到刘敬宣部突击,才出动伏兵,现在嘛,仍然没有接到新的将令,就应该继续执行才是。” 一边的郗僧施笑道:“希乐,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听刘寄奴的命令了?以前的你,可不是听人号令的人啊。” 刘毅叹了口气:“没办法啊,以前我可以说是独立成军,现在嘛,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再说这次出来,我是作为刘敬宣的部下,是要听他的号令,若是我们违令出击,影响了他的突击,事后是要受军法从事的。” 谢混咬了咬牙:“可是我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刘裕的,你若是不出战,我带着部下出击就是了,怪不到你。” 刘毅正色道:“谢公子,这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反正你对面的也不是张猛,何必这么急躁呢?刘裕用这样的战法,显然是要吸引敌军的主力,强攻中央。我们最好是配合他行事。” 谢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吸引敌军进攻中央?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活了吗?中央不过三千兵马,我军兵力全集中在两翼,要是徐道覆不顾一切地突击,他挡得住吗?” 刘毅微微一笑:“谢公子怕是太小看你的父亲和堂叔一手带出来的北府老兵了吧,寄奴的中心精锐,都是从淝水开始从军的多年老兵,一可当百,他敢如此托大,就是对我们的老兄弟的战斗力,有如此的自信,之所以面对妖贼的木甲打不还手,坐视敌军破寨门,也是要诱敌而已。” 说到这里,刘毅勾了勾嘴角,看着在中央大声地鼓噪,呐喊,放箭,却是按兵不动的徐道覆所部,沉声道:“徐道覆也在观望,他现在之所以不援救左翼,也不直冲中央,就是因为不知道刘敬宣的去向,一旦刘敬宣的骑兵出现,他就会放手进攻中营,因为,我如果是他,也会这样做!” 他说到这里,沉声道:“传令,前排三百辎重兵持弓近栅,向壕沟一带的敌军射击,然后敌军反击时就迅速撤回!” 郗僧施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何意?刚才敌军近栅不阻止,现在要上前放箭?” 刘毅笑着看向了身边,一直捻须不语的孟昶,说道:“彦达(孟昶的字),你来解释一下吧。” 孟昶淡然道:“刚才之所以按兵不动,是要配合整体的战局,苟林生性谨慎,如果我们开始就与之强硬对射,那他多半就不上前了,如果他阵形严密,缩在后面,只怕敬宣也不能找到机会全面突击。” “可是现在,左营已经显示我军有大量兵力了,苟林应该担心放下了大半,毕竟刚才,他拿不准我军的主力在哪里,现在看到左营有这么多兵马,那我这里就不会有太多,但出于谨慎,他还是不会一下子就全面攻营,我们这时候上弓箭手对射,显得我们想要阻止他,以掩盖兵力的不足,如此一来,苟林必然中计,会挥军急攻了,只有他全力进攻,前后脱节之时,才是从侧翼突击的好时机,一旦刘敬宣的铁骑投入战斗,那徐道覆必然大军压上,直攻中央,寄奴会步步抵抗,逐次后退,而我军左右两翼击溃当面之敌后,就能三面包抄徐道覆的中央,一举全歼!” 谢混和郗僧施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久久,谢混才长叹一声:“怪不得刘裕能被称为当世名将,打了那么多胜仗,还真不是盖的啊。只是,他的中央,真的能顶住徐道覆的疯狂攻击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顶不住的话,他就不是刘裕了!” 天师道右军,中央那里,五百名全身蓝衣,笼罩在斗蓬之中,戴着鬼面的总坛弟子们,抱剑而立,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而卢兰香骑着一匹白马,看着苟林,沉声道:“苟师兄,你在这里也看了半天的戏了,现在进攻的战鼓已经鸣响,该出手了吧!” 苟林咬了咬牙:“现在敌情不明,不可妄动,你看,左军的张猛,就是攻得太凶太急,中了人家的埋伏,现在都快要全军崩溃了。三教主连张猛都不救,万一我这里再中埋伏,会来救我吗?如果我们两翼都垮了,那他的中央,又能撑多久?” 卢兰香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张猛那里就有五六千晋军了,他们还剩多少人能在中央和右营?越是左军崩溃,越是说明我们当面有机会,现在不攻,更待何时?” 苟林摇了摇头:“我得为这七千将士的性命负责,不过,既然三教主已经下令,那我就遵令而行,先试着攻一下。三师姐请稍安勿躁。” 他说着,向着边上的传令兵说道:“给前方的杰师兄传令,派一千轻步兵,上前攻栅,五百弓箭手在后面掩护,记住,遇伏速退,不可恋战!” 随着他的军令下达,前方离栅百步左右,早已经布阵勒兵的苟杰大刀一挥,一千多名轻装步兵,多是之前填那些壕沟的辎重兵,几乎身不披甲,只戴了个皮盔,就拿着一些长剑和木矛,冲了上去,五百名轻装弓箭手站在壕沟一线,引弓不发。 就在这些轻装步兵们离栅十余步的时候,对面的栅栏之后,突然冲出了几百名弓箭手,隔着栅栏的空隙,对着外面接近的敌军士兵,就是一阵射击。苟杰连忙挥刀道:“有埋伏,快撤,快撤!” 中央那里,苟林笑道:“看到没有,三师姐,敌军果然有埋伏啊,要是听了你的话全线进攻,只怕会跟左营一样的结果了,你看…………” 卢兰香笑了起来,一指前方那稀疏无力的弓箭:“你确定这是埋伏?”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世家私兵先逆袭=== 苟林心中一动,定睛看去,只见对面的栅栏之后,几乎没有吊射之箭,全是从栅栏之间的缝隙里射出的直射之箭,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就软绵绵地落地,甚至,有些向后逃跑的轻装军士,背上中了一箭,也能健步如飞,连一般普通的中箭后影响奔跑也不至于,反而象是在他们的屁股,身上咬了一口,让他们跑得更快了,真正中箭倒地的军士,不超过二十。 苟林笑了起来:“明白了,这些显然不是战士啊,看这种弓箭的力度,应该是辎重兵和民夫上阵,连射箭都不会。果然,晋军的右营里几乎是空营一座,就是装装样子的,我军攻上前,连民夫都上来抵挡了。” 卢兰香的眼中冷芒一闪:“那现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和怀疑的呢?” 苟林哈哈一笑:“这是战机,不用三师姐提醒,传令,全军突击,挥师急攻!”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前方的苟杰也长刀一挥,在他身前,早已经准备就绪的两千多全副武装的甲士,举着长矛,挥舞着刀剑,以纵队阵形,直接扑向了对面的栅栏,而那些本来刚刚退下的轻装军士们,也跟在这冲上前的大军之后,再次向着栅栏发起了冲击,原来的五百弓箭手,持续不断地向着栅栏之后放箭,而从后方增援过来的一千弓箭手,也迅速地在他们的身后一线散开,布阵,对着栅后放起箭来。 箭雨一阵阵地腾空而起,可以清楚地看到,栅栏之后,瞬间倒下了几十条身影,而剩下的弓箭手们,则是一哄而散,转身向着后面狂奔不已。 晋军的右营哨塔之上,刘毅面带微笑,看着前方的潮水般的天师道弟子们,攻向了自己的营栅,他们还算保持着严谨的阵型,或是挥刀乱砍,或是以枪槊顶刺,这些连在一起的栅栏,给这样的冲击,摇摇欲坠。 勇将赵毅,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大戟:“是时候了,破栅之时,就是我们两千铁甲战士,教这些妖贼如何打仗之时,希乐哥,我们的奔牛大弩,现在就要上吗?” 刘毅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就在自己的哨塔边上,离栅一百多步,被帆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半点异常之状的二十架奔牛弩,已经直指向栅栏的方向,而在弩后,则是有近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北府军甲士,趴在地上,身上盖着枯枝树叶,隐藏着身上甲叶的反光。 刘毅勾了勾嘴角,说道:“不,我们不能象左营一样,这么快就出动全部实力,先跟妖贼们纠缠一会儿,谢公子,你不是想出战吗?” 谢混连忙点头道,他和边上的郗僧施,眼中充满了渴望,毕竟,那几千庄丁,算是谢,郗两家的私兵,这回也是带上战场,想要建功立业的。 刘毅点了点头:“麻烦你们各率一千兵马,不列阵形,就这样冲上去,跟妖贼近战格斗,如果支持不住,就再调五百人马上前,不要一次性地把八千将士全给押上!” 谢混奇道:“不全部投入吗?那不一定能挡住妖贼啊。而且不列阵,跟妖贼近身格斗,我们没有优势!” 刘毅微微一笑:“妖贼也没有投入全军,现在还在营栅一带,大部队展不开,你们现在顶上,等到妖贼中军出动的时候,我自然会全线反击,谢公子,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郗僧施笑着转身就走:“我信得过希乐,现在我就去!” 谢混咬了咬牙:“那你要帮我压制妖贼的弓箭,不然我可能顶不住!” 刘毅微微一笑:“如你所愿。” 当谢混的身形也消失在塔下之时,一直站在哨塔之上的孟昶叹了口气:“你这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呢?把最艰苦,也不立功劳的任务给这些世家子,就不怕得罪了他们?” 刘毅冷笑道:“不让他们缠住妖贼,苟林怎么会把后续的主力全部投入?不让苟林全军攻击,刘敬宣的突击又怎么能一下子得手?这次,我只要讨好刘敬宣就行了,毕竟以后只要我搭上了司马元显这根线,那跟姓谢的姓郗的,也没必要搞太好的关系,跟他们走太近了,会稽王世子还会完全信我吗?” 孟昶微微一笑:“你连这个都想好了,真有你的,那现在要给刘敬宣发信号吗?他在十里之外的刚绕了一个大圈过去,正等着我们的信号呢。” 刘毅勾了勾嘴角:“不急,再稍等一下,这时候放烟,也许苟林会有警觉,收缩。等他全军压上,再放不迟!” “轰”地一声,右营的栅栏,成片地倒地,天师道的军阵之中,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领头的大师兄们声嘶力竭地叫道:“敌栅已破,斩妖除魔,冲啊!” 可是他们的话音未落,从栅前两侧的营帐之外,冲出了数千手持大刀与长枪,只着轻甲的兵士,与普通的北府军士兵不同,这些军士,甚至连皮盔也没有,多半是包着扎了一个大结在前的布巾,以这个厚布大节为额挡,身上则是挂着一些皮制的革片,护住心口,小腹,胃部等关键位置,再要么是包裹住肩头,手肘,膝盖等关节,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州郡民兵,或者是大家族中的庄丁部曲,绝不是正规军。 谢混和郗僧施,分别骑着白马,在十余名全身锁甲的护卫们的伴随下,手里挥舞着长剑,指挥着这些世家私兵们向前冲去,几百名弓箭手在这些人身后,仰天吊射,把刚刚冲进栅中的天师道步兵们,一下子就射倒了几十人,本来凶猛的冲击势头,为之稍稍一缓,反倒是让世家私兵们一下子冲到了对方的面前,刀枪齐下,与来不及散开阵形,挤在一起的天师道弟子们,杀成一团!远远看去,在那倒下的栅栏之处,两大团人,以栅为界,形成了混战。 苟杰咬了咬牙:“想不到营中还有伏兵,不过看起来,都是些民兵而已,弓箭手,给我狠狠地射,射六十步之后,我倒要看看,这些民兵能顶多久!”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持续增兵尸如墙=== 右营,哨楼,刘毅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一箭雨腾起,倾泻在谢家私兵们的队列里,每一波箭雨下来,都会有数十上百的人,中箭倒地,要么被人拖着退后,要么拔掉了透体不深的箭枝,继续吼叫着战斗,虽然伤亡在不断地增加,但是前线的将士,却是越战越勇,靠着营地本就地势稍高于营外的地利优势,乘高击下,反倒是打得营外的天师道军士们不停地后退,几乎就要退到壕沟一线了。 孟昶勾了勾嘴角:“看来,谢家的私兵还真的不弱,虽然装备一般,但是战斗的意志很强,如果有我们北府军的装备,还能有更大作为。” 刘毅点了点头:“谢家的私兵,很多都是以前的军士,也不乏一些参加过北府军的老兵和他们的子侄,这些现在还跟着已经失了权势的谢家,多半是因为在吴地这些年的叛乱中,有家人死在妖贼的手中,看了这些仇家,是双眼血红,舍生忘死,即使是身上刀箭,也是轻伤不下火线,只要还能战斗,就要打下去。” 孟昶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周围,这个哨塔之上,只剩下了他和刘毅二人,他低声道:“希乐,你是有意把这些世家子弟的私兵,以后收为已用?”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彦达你了解我,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靠在北府军里拉人,既争不过寄奴,也会得罪刘牢之,不如另寻他法,只要这回立了功,搭上了司马元显这个线,成为他的红人,那姓谢的姓郗的,都会依附于我,他们手下不乏这些有战斗力的私兵部曲,只要能为我所用,我就能训练出一支精兵锐卒。” 孟昶勾了勾嘴角:“可是何无忌,刘敬宣可都是司马元显的爱将啊,你确定能争得过他们?” 刘毅微微一笑:“无忌和阿寿都不过是标准的武夫,将种而已,而我刘毅,却是文武双全,跟司马元显能玩到一起,再说他喜欢的东西,无论是赌博还是女人,我都能投其所好,要交连世家门阀,在朝中与之结党,也可以帮他奔走,看着吧,这一仗只要打好了,那以后我们的成就,不可限量!” 孟昶微微一笑:“谢混是真的拼命了,这些个世家子弟,为了报家族血仇,居然也有如此的战斗力,这一战若是让他有机会能杀张猛,那会大大地结恩于他。” 刘毅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却是听到对面的军阵之后,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鼓角之声,原来聚焦在中军的大批天师道弟子,纷纷抽刀举枪,吼叫着冲向了前方不断后退的军阵,苟林,终于全线压上了,就连他本人,也是策马而前,冲向了前方。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拍手笑道:“好,好,太好了,彦达,放狼烟,让刘敬宣出击,现在,噢!再加两千谢家私兵,顶到前方,撑到铁骑突击!” 苟杰正举着长刀,大吼督战,却只听到一阵杀声从身后响起,转头一看,潮水般的第二阵军士,涌向了前方的阵线,本来不住后退的前线,被这些生力军顶上,顿时就稳住了阵脚,后排的军士们顶着,推着前方将士的后背,从他们的肩头,胁下伸出长矛,刺击着当面的晋军私兵们,反倒是把原来一路推进的晋军,又渐渐地逼了回去。 双方的交战阵线一带,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尸体几乎布满了两军搏斗的战线,壕沟一带,血流成河,有些地上的尸体前后累积,几乎已经堆到膝盖的高度了,两军就是在这道尸墙的两边,瞪着眼睛,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乱刺乱砍,竭力地想要把阵线继续向前瞻推进一步。 苟林的声音在苟杰的耳边响起:“阿杰,我来了。” 苟杰擦着脸上的汗水,摇头道:“大哥,只怕我们上当了,这些绝不是普通的晋军民夫,辎重,而是精兵,他们的斗志很旺盛,绝不是乌合之众!” 苟林点了点头:“我看到了,这些晋军不弱,虽然装备不行,但悍不畏死,也明显是经过了训练,我看到了谢混在阵后,可能这是谢家的私兵部曲。” 苟杰睁大了眼睛,刚才他只看着一线的战斗,没有看得太远,听苟林这样一说,才看到阵后两百步的位置,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骑着白马,举剑在厉声吼叫,督战,在他的身边,又是数以千计的民兵涌向了前方的阵前,把本来已经因为伤亡近半而薄弱了不少的阵线,进一步地巩固。 苟杰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来,晋军的兵力比我们预料中的要强?” 苟林咬了咬牙:“那也没办法了,现在就是拼一口气的时候,不然前面的兄弟白死了,三师姐的总坛弟子在后面督战,也帮我们守着侧翼呢,我们再拼一下,把晋军给我打回去!” 苟杰叹道:“可是现在我们这样硬冲敌栅,他们居高临下,虽然我们有弓箭手放箭,但两军混在一起,他们又有援军加入,不容易打啊。” 苟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你忘了吗,我们还有这东西。” 苟杰看到了他手中的这样东西,睁大了眼睛:“可是现在用这个,只怕…………” 苟林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顾不得这么多了,用了再说!” 晋军,栅口,谢混声色俱厉,衣袂飘飘:“庄客们,再加把劲,为大人报仇啊,杀,杀!” 郗僧施骑马奔到了他的身边,急道:“益寿(谢混的小字,很亲密的朋友才能这样称呼的),你这样太危险了,也太显眼了,要不换一身小兵的衣甲?”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普通皮甲:“妖贼一向喜欢攻击我军大将,而且有妖法,比如飞剑,连弩什么的,你还是当心点的好。” 谢混双眼圆睁,厉声道:“不行,我就是要让将士们看到我,如果我贪生怕死,那还怎么让大家拼命,这一战,至死方休!” 他的话音未落,对面的军阵后方,突然腾空而起了几十个黑呼呼的东西,向着本方前军的集群飞来,谢混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硫黄火攻入晋营=== 只见满天飞来的,是上百个黑色的坛子,战场之上,极少会见到这样的东西,因为易碎,又难以扔远,但是在两军挤在一起混战的这种时候,百步之内挤了两边加起来上万人时,正好可以用上。甚至可以看到,那是上百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士,在本方的阵后,离前方阵线三四十步的地方,把这些坛坛罐罐远远地扔出。 这些坛子,大多数落到了那些谢氏私兵们的头上,“呯呯”之声不绝于耳,那是坛子在人身上打碎时的声音,一片片的淡黄色烟尘腾起,伴随着刺鼻的硫黄味道,被那正好刮起的东北风,吹向了营栅中晋军的一方。而有十余只力量不足,或者是被空中的箭矢所击中的坛子,则是砸到了天师道弟子们的身上,两军的战线之间三十步内,顿时就给这阵子硫黄雾所笼罩。 刘毅的双眼圆睁,大吼道:“快,快鸣金,速退!敌军用硫黄,要火攻!” 两边的中央那里,几乎是同时响起了刺耳的锣声,天师道的弟子们,几乎是同时齐齐地转身,向后逃去,而在一线战斗的军士们,则是把手中的武器,无论是长枪还是刀剑,对着正在对面厮杀的晋军,狠狠地扔了过去,然后空着双手,转身跑路,可谓是训练有素,连由攻转逃时的速度,都是这么快。 可对面的谢家私兵,就没有这样严明的纪律了,不少人还在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那是被硫黄罐打破了脑袋,或者是给对面一通乱丢武器打伤的人,更多的人,因为刺鼻的硫黄味道,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甚至听不到外面的锣声,毕竟两边同时鸣金,也分不清是本方的锣还是对面的,后队的不少军士倒是向后跑去,而前阵的一千多人,却多数是精神抖擞,吼叫着向着前方开始追击起逃敌了。 苟林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看了一眼右侧,只见三十多辆大车,正在那卢兰香的指挥下,首尾相连,被推到了侧面,而前线的濠沟一线,已经暂时脱离了接触,两千多名军士在疯狂地掉头逃跑,而在他们身后五十步,弓箭手们已经都换上了火矢,几道地沟之中,燃烧着火焰,还没有点火的军士们,正迅速地把箭头伸向了这些火沟之中,引燃箭头,大多数的箭手,已经弯弓举箭,斜向前上方指,只等一声令下。 苟杰勾了勾嘴角,指着在前方阵线,仍有百余名逃跑的军士,因为落在了后面,被跑的较快的一些晋军追上,干脆返身捡起地上遗落的兵器,与追敌格斗,他说道:“现在火攻,还会伤到自己人,要不要等他们退下?” 苟林笑道:“但理会伤到敌军啊,这下可好,可以让他们全部进入火场了,传令,放火箭!” 随着苟林的命令下达,上千支火箭,如同上千只飞翔的火鸟,腾空而起,直接扑向了壕沟一线,烈火箭头碰到了满地的硫黄,或者是射中了那些身上一片黄粉还在奔跑追杀的谢家私兵们,顿时就化成了冲天的火焰,几乎是方圆三十步内,尽数被这烈焰吞没,追击而出的千余名晋军战士,瞬间就成了一个个惨叫的火人,在地上扑腾着,翻转着,因为火势过于猛烈,只一会儿,十几秒的功夫,就停止了挣扎,化为具具焦尸。 而在前方格斗的那百余名天师道弟子们,也同样给火焰所吞没,他们惨叫着转过身,有些只是部分着火的军士们,哭喊着想要回头奔向本方的阵营,苟林厉声道:“不许放过一个火人过来,无论是敌是友,违者,斩!” 刚才的逃亡过程中,那些天师道弟子们是绕过了举着火箭的弓箭手们,从侧面退下,这让这一千多弓箭手,几乎是直面前方的战场,晋军和天师道弟子,加起来还有三四百人,身上燃烧着火焰,向着这里飞奔,所有的天师道弓箭手们,迅速地拉弓箭放箭,也不瞄准,对着这些奔跑的火人,就是一阵乱射。 最近的一个火人,在离这个箭阵不到七步的地方倒下,百步左右的距离,三百多具着火的尸体,还在冒着烟,发出焦臭的味道,远远地透过那么火场,可以看到,一两千具尸体,已经烧成了木炭一样,这硫黄引燃的大火,还得如此之快,又熄得如此之快,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因为硫黄的燃尽,而基本上熄灭了。 整个战场上,都是烧烤人肉的焦臭味道,中人欲呕,而透过这些烟雾,可以看到,对面的谢混,郗僧施则是泪流满面,几乎是给部下亲兵们架着,强行拖离战场,向后奔去。 苟林哈哈一笑,他周围的几千军士,也同时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苟林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对着那还在冒烟的营栅,厉声道:“教友们,敌军已溃,总功的时候到了,用你们手中的兵刃,送这些晋狗下地狱吧!” 鸣金的锣声,变成了震天的战鼓之声,天师道的右翼大军,几乎是全军都向着晋军大营发起了冲击,就连那些在后面拉大车挡住右翼的弟子,也都按捺不住,抄起家伙就冲了上去,从以往无数次的战斗中他们得出了经验,这个时候,就是抢功收人头的最好机会,晚上一步,说不定就错过成为小师弟大师兄的机会啦! 卢兰香咬了咬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大车横七竖八地歪成一片,不成线列,而推车的人几乎已经跑了个精光,一边的一个总坛卫队长说道:“师姐,现在怎么办,我们自己守这里吗?” 卢兰香摇了摇头,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她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她似乎看到,自己正在站立的这辆大车,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紧接着她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右侧的方向,顿时变得一片惨白:“不好,敌骑来袭!”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铁骑奔腾如卷席=== 右营,右翼,平原,距离天师道右军五里处,一股精骑,迎风飞驰,卷起漫天的烟尘,这近两千骑的部队,战士们或挽弓,或持戟,策马狂奔,他们的盔缨和披风,在飞驰的过程中,腾空而起,远远看去,就象是滚滚红尘,迎面而来,当前的一条笔直飞向后方的骑旌之上,写着大大的“刘”字,而这面骑旌之下,熊罴一样高大强壮的刘敬宣,手里挥舞着那一人高的战锤,吼声连连。 “儿郎们,妖贼就在眼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用你们战马的铁蹄,去踏碎敌人的骨骼,用你们手中的弓箭,去射穿敌人的身体,用你们手中的刀槊,去割取敌人的首级!让他们对百姓,对战友们犯下的滔天罪行,用他们的血去洗涮,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去告慰死于叛乱中的的在天之灵,冲啊!” 骑士们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之声,然后全都伏身马背,狠狠地踢着战马的肚腹,或者是狠拍着马臀,这重重的拍打,和靴上马刺的刺击,让这些战马负痛长嘶的同时,四蹄如飞轮般地转动着,全速奔跑的骑士,全都伏身于马鞍之上,把迎风的面积降到最低,以增加这冲刺的速度,三里多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而那冲天的烟尘,与千马奔腾时,让整片大地都颤抖的声音,伴随着铁蹄踏地时的一下下震撼,让对面不到两里处,那歪歪斜斜的二十多辆大车,都在轻轻地晃动着。 刘敬宣转头对着右边大吼道:“猛龙,带五百骑去截敌军的后方!阻止敌军大营之中出援苟林!” 持着大戟的孟龙符哈哈一笑:“交给我吧!”他一边说,一边勒转马缰,向着右前方就飞奔而去,在他的身后一直紧紧相随的五百骑,也跟着他旋向了右翼。 刘敬宣又对着左边吼道:“索邈,带五百骑,去栅栏一线横截敌军!” 一个八尺多高,五大三粗的军汉,正是凉州猛士索邈,前些年凉州内乱,作为当地大族的索氏也举家南下,来到了东晋,与一般关中流民留在雍州,归于杨佺期帐下不同,索邈选择了加入刘牢之的北府军,靠着其在北方练就的一身武艺和高超骑术,很快就在晋军中如鱼得水,一路升迁,而早早地转型成骑兵将领的刘敬宣,也是跟他意气相投,多年来,作为刘敬宣的副将和铁杆兄弟,也是并肩驰骋,杀敌无数。 索邈厉声道:“得令!”他一挥手中的大斧,五百余名骑士,跟在他的后面,向着另一个方向旋去,如果从高空中看,就象是一枝长矛,分成了三叉戟,直卷向前方三四里长的整个天师道右军。 刘敬宣的身边,两个传令军士飞奔而至,一个人高声道:“宁槊将军(刘敬宣现在的军号是宁槊将军,而这支骑兵也称为宁槊铁骑),建武将军有令,要我们迅速打垮敌军右翼,然后一部牵制攻击敌中军,主力包抄敌后!” 刘敬宣哈哈一笑,战马片刻不停:“收到了。” 另一名传令兵上前道:“刘毅参军传信,右营防守无虞,不需急救!” 刘敬宣笑道:“有希乐在,我不担心,儿郎们,准备全力冲击敌军侧翼!” 一个副将驰到了近前,正是诸葛长民,他大声道:“阿寿,要不要转纵队为横队,全线冲击,增加冲击面?” 刘敬宣摇了摇头,跨下的战马四蹄纷飞,卷起冲天烟尘:“不需要,就这样直杀过去,妖贼未及列车阵,现在速度第一,给我最快速度冲过这些大车,直冲敌军腰部!” 说到这里,他挥起大锤,直指敌军中央的那面“苟”字大旗,大吼道:“先砍倒敌军大旗者,此战首功!” 卢兰香的嘴唇都在微微地发抖,对面这全力奔袭的铁骑,这速度,这气势,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之前虽然跟刘敬宣所部有些小规模的交手,但都只是快进快出的那种袭扰,象这种铁骑从侧翼全力突击,两千骑兵山呼海啸般的奔袭,她是闻所未闻,握着宝剑的手,掌心早已经一片汗湿,甚至连身边的那个卫队长连叫了几声,才让她反应了过来:“师姐,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卢兰香二话不说,转身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飞也似地向着本方的中军阵线奔去:“等死是吗,快跑啊,回中央!” 那个卫队长打了一声唿哨,五百总坛弟子,全都齐齐地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三里外的本方中央阵线奔去,从这个方向,也能看到,中军那里,侧翼的部队也已经开始转向,把长槊指向了这个方向,而辎重兵们则后忙脚乱地把大车推上,挡在了侧翼的方向,车上还坐着后勤兵,飞快地就在车上安装起了厚木大板,以作掩体。 那名卫队长一边逃,一边在卢兰香的身边说道:“三师姐,我们,我们就这样扔下苟师兄不管了?” 卢兰香咬了咬牙:“这是三教主的军令,执行便是,至于苟师弟…………” 她突然叹了口气:“自求多福吧。” 苟林正指挥着军士,疯狂地向着右营之中冲击,踩着地上的一具具焦尸,在这片硫黄燃烧的难闻气味中,向着门户洞开的大营,蜂涌而入,前蜂的五六百人,顿时挤满了那个缺口,吼叫着向前方进一步地冲击! 突然,就在他们的正面,那营间大道之上,一片布幔掀起,十四部并成一排,占满了这五丈宽大道的八石奔牛弩,安放在战车之上,十四只闪着寒光的槊头,冷冷地指向着飞奔而出的天师道军士们,而在这些战车之后,刘毅在数十名彪型大汉的环绕之下,面带冷笑,缓缓地举起手,从他的牙缝中迸出了冷酷无情的一个字:“飚!” 而随着他的这一句话,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中了正摆在他面前的一个举着大锤力士的屁股,这个人迅速地抡起了大锤,重重砸下,随着弩机落下,长长的弩枪,飚射而出,顿时就在对面的密集人群之中,打出一片血雾! 随着刘毅的这一脚,其他的十三架弩机,后面站着的大锤力士,也纷纷砸下了手中的巨锤,“呯呯”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恐怖的飞槊破空的“呜”“呜”这种破碎虚空的可怕声响,百步的距离,转眼而至,拥挤在整个栅口的密集人群,如同给劲风吹过的草原,几乎是瞬间尽倒。 五百多人,给这十四根弩枪正面击中,挡无可挡,退无可退,这一下,几乎是每根断槊,都能击穿六七名军士的身体,三四尺长的枪身,把这六七个人串在一起,甚至都无法倒下,鲜血伴随着肢体的残片和内脏的血块,腾空而起,有些断槊直接串着人,向后飞去,把后面还在向上冲击的后续部队,打倒一片,侥幸没有被打中的那些人,直接就楞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两翼尽崩中路突=== 随着刘毅的这一脚,其他的十三架弩机,后面站着的大锤力士,也纷纷砸下了手中的巨锤,“呯呯”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恐怖的飞槊破空的“呜”“呜”这种破碎虚空的可怕声响,百步的距离,转眼而至,拥挤在整个栅口的密集人群,如同给劲风吹过的草原,几乎是瞬间尽倒。 五百多人,给这十四根弩枪正面击中,挡无可挡,退无可退,这一下,几乎是每根断槊,都能击穿六七名军士的身体,三四尺长的枪身,把这六七个人串在一起,甚至都无法倒下,鲜血伴随着肢体的残片和内脏的血块,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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