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唾骂啦。”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人生在世,活得开心最重要,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但就是不能默默无名,就象你我,千秋万代之后,也会给后人评说,一个恶汉,一个淫僧,岂不美哉?” 鸠摩罗什咬着嘴唇:“老衲只会给后人看成高僧,那一次,那一次非我本心所愿,大家都会谅解,只会怪那吕光残暴无道,至于你这个躲在阴暗中使坏的小人,更是无人知晓。” 斗蓬客笑道:“是啊,史书上只会留下你大和尚的种种神奇预言,却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是怎样的一个贪婪自私,甚至不惜害人性命,来彰显自己法力的人。你怕吕光杀你,于是要显你的法力,在吕光出城掳掠时,跟吕光说大军不能扎营于山坡之下,你明知他不会信你,于是暗中请我筑堤放水,夜淹秦军,死者数千人,用几千条命,换了吕光信了你的大预言术,良心安否?!” 鸠摩罗什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他们,他们都是屠城杀人的恶人,老衲替天行道,非如此,不能超渡被他们残杀的数万西域军民,也是为了他们赎罪还业。” 斗蓬客笑了起来:“和尚,我服了你,如此屠戮苍生,一夜之间就淹死数千人,我做了这事,都心惊肉跳,不能安枕半个月,你倒是能心理安理,看来要论皮厚心黑,我还真得跟你学学。” 鸠摩罗什咬着牙:“既然成不了佛,那为了渡世间苍生,我就不能死,我得活着,翻译那些佛经典籍,让更多的心向我佛,人间才会多些善人,让你们这些恶鬼邪魔少一些。”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过,你好像并不是这么做的哦,你怕吕光杀你,所以借着水淹军营的神迹之后,再次预言如果长留龟兹,必会遭遇怨灵天谴,吓得吕光赶紧拔营回国,其实你不过是怕吕光哪天回过神来真的要你的命,所以想早点到苻坚的都城长安那里,毕竟,这个仁义之君会让你觉得安全。” ===第二千三百九十三章 译经礼佛还业报=== 斗蓬客的脸上,隔着青铜面具,也能猜测到那狞笑时的神情,一如他现在兴奋时眼中闪闪的光芒,伴随着那金铁相交般的恶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仁君苻坚最后身死国灭,而你我这样的大恶人却跟着吕光在凉州停了下来,你忽悠不了吕光回关中跟姚秦和西燕硬拼,就只能跟着他一起在凉州安居,在吕光亲自为你修建的姑臧城鸠摩罗什寺中,当你的高僧了。”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吕光残暴专横,这样的人掌了大权,是苍生之苦,我随他一路来凉州,居于法寺之中,就是想广译佛经,渡化世人。凉州之地,本就是各路蛮夷杂居,好勇斗狠,在这乱世之中,更是苍生之苦,若不是我这些年来劝吕氏父子向善,只怕这凉州,早已是血雨腥风!” 斗蓬客笑了起来:“人生在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成不了佛陀飞升,那就只好去做你的高僧了,这高僧嘛,不普渡众生怎么行。反正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你看,带着如花似玉的娇妻,还有慕名而来的信众,每天白日里译经讲佛,夜里享尽人间极乐,不比当那天上神佛来得快活吗?!“ 鸠摩罗什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手中转珠的速度也顿时加快:“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我,我从那天之后再没有碰过我表妹,不,是阿耶揭末谛居士!她也出家修行了。”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嗯,不错不错,兄妹双修,和尚,有你的。”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发抖,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斗蓬客很满意看到他现在这个状态,笑道:“好了好了,也不跟你斗嘴了,这么多年来,在外人面前要装得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喜怒不形于色,也真够难为你的,再控制不住情绪,我只怕你一下子真的就去见佛祖了。” 鸠摩罗什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目默念了一百遍清心普善咒的心诀,直到灵台净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斗蓬客,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再被你激怒了,斗蓬,不要以为你根据我的一时谶言,在吕光的儿子,第二个凉王吕纂杀害一个胡奴时,对他说胡奴终斫尔首,你就去让小号胡奴的侄子吕超,杀了吕纂父子,立自己的哥哥吕隆为帝,你以为你这样是为我报仇了?哼,我根本不稀罕!” 斗蓬客微微一笑:“你别误会,让诸吕相杀,凉州大乱,本就是我的计划和布局,跟你那谶语只是个巧合而已,是吕超自己起了心思,我不过略微助他一臂之力而已。你成天装神弄鬼,碰巧蒙中了两次,所以信你的人不少,这就是民意和舆论,也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之一,要是你没这个能力,我又怎么会多年来一直明里暗里相助呢,若没我的相助,恐怕你也早就死了吧。”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什么相助,此生结识你,是我最大的悲哀,我的人生被你尽毁,现在的我,译经礼佛,想要拯救受苦的苍生,也是为我自己赎罪,你去做你的事,不要来打扰我的清修,就当是为你自己积点德,难道,你的心中全无敬畏,真的不怕下那十八层地狱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你们这些光头编造出来骗人的鬼把戏,人死如灯灭,万古为黑夜,哪有什么下地狱,上西天,转世轮回的屁话。抓住当下,及时行乐,快意恩仇才是正道。你那套鬼话,骗那些愚夫村妇就行了,对我可不好使,你自己内心脆弱,为了求生而做下恶事,所以每日里良心不安在这里诵经赎罪,可我不需要象你这样,因为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强者为王,顺我者昌,逆我者王,即使脚下尸山血海,只要能成为王者,又有何妨?” 鸠摩罗什看着得意大笑的斗蓬客,叹道:“你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本来我以为你这个绝代魔头,终于恶贯满盈,可是当两年前姚兴派兵攻灭吕氏后凉,接我回长安的队伍中,我再次看到你时,我才知道,这世间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苍生何苦啊!” 斗蓬客哈哈一笑:“我还记得你两年前再次看到我时的表情,好个高僧,快六旬的人了,居然直接尿了裤子,要是让你的弟子们看到那样,会不会直接晕过去呢。” 鸠摩罗什的老脸微微一红,咬牙道:“两年前我就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助你害人,我也想通了,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弹指而去,终将身归尘土,年少时有种种贪念嗔痴,现在看来,不过是执念而已,这些年来我译经渡人,功业无数,良心也得到平静,哪怕就此坐化,此生也无憾事,要我再助你为达目标,坑害世人,那是休想,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不要指望我与你同流合污,为祸天下!”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和尚啊和尚,你为何就觉得,我来找你,一定是要你做坏事?” 鸠摩罗什冷笑道:“难道你这辈子还会做什么好事?” 斗蓬客叹了口气:“曾经的我,也跟那时的你一样,想着建功立业,造福苍生,可是经历了很多背叛和出卖后,我才明白过来,众生皆恶,人心凶险,只有利用一切,征服一切,才能君临天下,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顺我者我就助他过得更好,逆我者,碍我者就让他灰飞烟灭,这样世人才会畏我,服我。今天我来,不是要消灭逆我者,而是要给顺我者好处,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次所为,会害了别人。”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次来,一定跟那陶渊明有关,今天他在朝堂之上直接向姚兴索要南阳十二郡,姚兴能忍住不杀他,算是你的这位高足走运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姚兴就这样向你屈服?别看他现在有小苻坚之称,但他本质上仍然是个杀伐征战一生的马上帝王。” ===第二千三百九十四章 乱世相争皆杀伐=== 斗蓬客微微一笑:“正是因为马上帝王,才会更理性地考虑利益得失,南阳之于后秦,鞭长莫及,现在刘裕先礼后兵,你不给他就夺,还会交恶两国关系,不如主动送人的好,只是姚兴无法直接说服那些头脑简单,迷信暴力的手下,所以只好借你的口,再来让人信服。明天你该说什么,心中有数了吧。” 鸠摩罗什沉声道:“老衲对军国之事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以施主你一向以来的做为,老衲不相信会有什么好事,你们两位想要不战而得南阳十二郡,只怕下一步就是进图中原洛阳甚至是关中长安,到时候兵火再起,苍生受难,都会是老衲的罪过。”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和尚,你还真是不懂军事啊,南阳之地,离着后秦的核心地区关中,有千里之遥,如果是从关中去南阳,那行路艰难,补给更是麻烦,大军驻扎在外,所需粮草辎重如果需要从关中供应,时间一长,是无法支撑的,姚兴早就不想维持南阳的驻军了,刘裕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主动提出送点粮草,停止接收流人,以换取此地。”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如果天下的权臣,大将们都能安守本份,没有战事,那自然就可以解天下百姓倒悬之苦,而我等僧众,弘法渡人,不也是为了这个吗?姚兴也好,刘裕也罢,都不过是想要实现自己霸业和野心的人,为了这个野心,不惜驱使天下百姓,象野兽一样地搏杀,我对他们任何一个,都没什么好感,也无意介入他们之间的纷争。” 斗蓬客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和尚,这些寺庙,不事生产,全靠百姓的香火,靠国家拨出的场地而过活,起码姚兴和刘裕这些大权在手的人要劝课农桑,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组织生产,产出米粮绢帛,供养你们这样的寄生虫。你翻译佛经这些,难道就可以让天上掉下吃的喝的,解万民所需吗?”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们是出家人,出家人自然不受世俗的束缚,难道这也有错?” 斗蓬客哈哈一笑,指着鸠摩罗什面前的小桌之上,摆着的一个空碗,上面还有几粒粥米的残余,他沉声道:“是啊,出家人,可是出家人难道就不要吃喝拉撒了吗?你们吃的米粮,穿的僧袍,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所有天下的百姓种的田地是国家所分,交的税赋也是得到这些土地的代价,这些东西,你们有何理由不给?别人需要劳作交税,就你们和尚道士能例外?” 鸠摩罗什咬着嘴唇:“天下所有的君王,从天竺到西域,再到中原,都是这样对我们僧侣的,因为我们可以渡化世人,给受苦受难的百姓以希望,让他们相信今生今世可以积德行善,这样不要做恶,否则会下那地狱受苦,如此一来,那些啸聚山林,聚众作乱的人就少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减少了这些叛乱,君王们又怎么会给我们这样的条件?” 斗蓬客冷笑道:“编造这种弥天大谎,骗人有来世,有业报,编得连自己都信了,给人那种虚幻的希望,而不能给任何好处,甚至让愚夫蠢妇们卖儿卖女,换来那点可怜的钱还要作香火,和尚啊和尚,比起这世上最残忍的暴君,你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为了养活你们寺里这些不事生产的闲人,需要无数的百姓血汗,别以为姚兴现在对你还算客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消耗他太多的人口,如果跟天竺,西域那样佛寺盛行,大量的人口都不事劳作而落发为僧,最后就是国家入不敷出,没人种地,都想为僧,到了那天,我看还有谁来供你们吃穿!”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发抖:“胡说,胡说八道,我们为了佛祖普渡众生,却,却给你说得如此不堪,国家,国家可以养兵几十万,可以征战不断杀人屠城,为何就不能建几个寺,养几万僧众渡化众生?”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国家养兵,要么是为了攻占更多的地盘,要么是为了保护现在有地盘不给侵犯,说白了是保护百姓的生产,跟你这种能一样?你在龟兹国,在后凉都是大国师,国家为了供你这尊活佛,全寺免税,不事生产的僧众,成百上千,可结果呢,敌国来袭,你保护了国家没有,你保护了百姓没有?面对吕光的屠刀,你居然能为了自己成佛不破戒,眼睁睁地看着全城几万百姓就这样给人屠杀,就你这种人,还好意思说渡化世人?” 鸠摩罗什紧紧地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只是念经,不再理会斗蓬客。 斗蓬客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叹了口气:“罢了,你有你的信条,我有我的计划,我只相信,只有结束乱世,万世太平,才能避免这些人间的苦难,而不是象你这样自欺欺人。这次南阳十二郡的索要,是不流血就避免战乱的一次请求,也符合你那个拯救苍生的理念,算是你我之间,难得有共识的一次。” 鸠摩罗什沉声道:“两大强国这样直接接壤,刘裕不战而得十二郡,声势冲天,权势进一步增强,以后肯定会刺激他的野心,发动更多的战争,而后秦这里苦战得到的地盘拱手让人,诸将不服,必然也会想尽办法夺回,姚兴外表仁厚,实质上也是野心勃勃,希望一统天下,包括他之前让出姑臧,绝不是爱好和平,也不过是兵力不够,无法长期固守凉州,所以迁光全城百姓,充实关中。以他当年在凉州做过的事来说,这次在南阳,一定也会尽迁汉人百姓,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妻离子散,夫妻离别,如此的人间惨剧,你居然跟我说是好事?”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总比打起仗来,流血千里要来的强吧,你也知道刘裕的个性,先礼后兵是必然的,姚兴不给,他就会抢。你那个好朋友,佛教大师释道安,当年不就是苻坚攻陷襄阳,强行迁来长安的吗?若是刘裕真的学苻坚,先下南阳,再取关中,你是不是也要准备搬家建康了?” ===第二千三百九十五章 自欺欺人亦成真=== 鸠摩罗什的脸上枯瘦的面皮轻轻地跳动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些军国之事,是你们这些掌权之人和玩弄权术的阴谋家们要操心的事,老衲早已经出家,不再理会这些俗世之事,只想尽可能地多让一些百姓得到平安与幸福。如果真的战火燃到关中,烧掉这座草堂寺,那老衲也只有以身护法,用生命来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经书了。” 斗蓬客点了点头:“也是,你这和尚,成不了佛陀飞升,就得当个在世活佛,想要流芳百世,图那高僧的虚名,就得留下这些翻译的经书,这可是比你的性命都重要的东西。” 鸠摩罗什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打这些经书的主意?斗蓬,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这些经文的翻译,可是成千上万的沙门,几十年来的心血,也是靠了这些劝人向善,不要妄动刀兵的经书,才让关中这些年能基本平稳,前秦苻氏的余党和念着苻坚仁德的汉人百姓,不至于起兵复仇。” “姚兴比我更看重这项工作,甚至还指望着把这些经书送往草原,瓦解胡夏将士的斗志,所以,他绝不会让你使什么坏,他有大批的高手与护卫明里暗里守着这些藏经阁,你以前的那些刺杀,纵火,下毒的把戏,就不用多想了。就算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尽毁这些经文!” 斗蓬客笑道:“你这大和尚,知道我要来,就早做准备,这两年来,选了这地方译经,还忽悠姚兴可以为他渡华那些野蛮凶残好杀的胡夏蛮子,姚兴现在对你这里的防范,比他的皇宫还要严密,连姚老邪当年的昆仑卫都用上了,看来,你也是早作布置啊。” 鸠摩罗什“嘿嘿”一笑,面露得色:“对付施主这样的绝代奸邪,不早作准备是不行的,我两年看到你的那一眼,就知道你这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一定会再来向我下手,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参透生死,甚至,早点送我上路,助我解脱,不再受早年那些往事的折磨,但我的这些经文,这些让世人脱离苦海的智慧,你休想祸害!”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这么说,你是不肯跟我合作了,是吗?”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我绝不会跟魔鬼,修罗再有任何合作。你杀了我吧,助我脱离苦海,我知道,你不会空手而回的!”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露出了干瘦的胸膛。 斗蓬客的眼中光芒闪闪,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一阵轻风吹起了鸠摩罗什的袈裟,当他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已经空空如也,斗蓬的身形已经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而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和尚,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三天之内,我一定会让你按我的意志行事。以前可以,现在也一样!” 鸠摩罗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一边的禅房大门轻轻打开,两个小沙弥奔了进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住持,刚才,刚才我们好像打了个瞌睡,迷迷糊糊的,出什么事了么?” 另一个小沙弥一眼看到了大开的窗户,以及窗外那飘动着的布帘,连忙道:“住持,风吹帘动,窗户开了。” 鸠摩罗什淡然看着面前的佛经,轻轻地挥了挥手:“非风动,亦非帘动,尔等心动而已,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早点下去休息吧,老衲自己独处一会。” 小沙弥行礼合什而退,鸠摩罗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佛经,嘴角边勾起了一丝轻松的微笑:“斗蓬,这次看你还有何办法兴风作浪!” 长安郊外,灞水边,小林外,两道黑影,并肩而立,陶渊明一身黑色的长袍,站在斗蓬客的身边,微微一笑:“能让主公这回不能功成而返的,这世上也真是不多,鸠摩罗什不愧是当世智者啊。”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早知道,两年前不应该故意在他面前出现,这秃驴居然能忽悠成功姚兴,让姚兴派重兵守他的那些个破经,这是我没有算到的,现在他不畏生死,只在乎这些经书,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自欺欺人把自己也给骗进去的家伙。” 陶渊明微微一笑:“也许是良心不安这么多年,只能靠译经和渡化众生的这些逃避现实,麻醉自己,减少那种痛苦和折磨,久而久之,这反而成为毕生的追求和执念,一如当年那个飞升成佛的念头。现在反正经文译了这么多,也成了当世高僧,那么,圆寂坐化,就成了解脱了。”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就是说,他还是有弱点的,这些经文,就是他毕生的心血,如果把这些经文毁了,或者不再让他译经,那就比杀了他还难受。是不是?” 陶渊明点了点头:“那是一定,不过,草堂寺经楼的防守非常严密,关中一直没有我们的主力,现在调荆湘那里的手下来援,只怕三天时间来不及,要不要我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在本地招募收买一些死士呢?” 斗蓬客摆了摆手:“不用,我已经有办法了,人,总有弱点!而姚兴,会帮我们利用和解决这个弱点。渊明,准备好再次上朝吧。”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转而恭声行礼:“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斗蓬客转过身,看着陶渊明的眼睛,说道:“你可知道,为何这回黑袍让我前来助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主公与前辈的决定,非属下所能揣测。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尽我所能,完成这次任务。” 斗蓬客摇了摇头:“这次刘裕派给你的任务,完不完成其实对我们来说关系不大,但是你上次跟黑袍说的那个以后的打算,我倒是很认同,也很感兴趣,所以这次亲自前来助你,一方面是因为跟鸠摩罗什有旧,可以利用他,这第二嘛,我也想当面问问你,未来的打算。” ===第二千三百九十六章 人间仙境桃花源=== 陶渊明淡然道:“其实,上次我跟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我这次出使成功,拿回南阳十二郡,那就是晋国的大英雄,甚至人望会直冲刘裕。这个时候,刘毅肯定会出于嫉妒,极力阻止我到朝廷中出任高官,而建康的世家高门也会排挤我,就算刘裕,也未必会升我的官职,我正好可以拿这些作文章,主动请辞,如此一来,世人会以为我受到刘裕的打压和排挤,被迫离开。” 斗蓬客微微一笑:“可是就算你用这招打击一下刘裕的名义,不过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刘裕拿下南阳十二郡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出兵岭南或者是西蜀,消灭这些内乱的势力,甚至是两个都灭。索要南阳盆地,不过是为了确保后方和侧翼的安全罢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打仗建功罢了,或者说,按兵法来讲,这是伐交,出手之前先稳固战区周边的局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其实姚兴同样是在伐交,让出南阳盆地,暂时获得刘裕的和解,收缩兵力一方面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另一方面也可以以南阳之兵马与洛阳守军的一部分,围剿胡夏,他以姑臧城示好诸凉,这次攻打胡夏,就可以以此为由要求南凉或者是北凉出兵助他,胡夏兵马虽少,但来去无踪,机动性极强,要想将之击灭,必须从凉州,关中,漠南诸方向同时进击,围追堵截才行,所以不仅是放弃南阳,稳固南线,接下来他还会继续跟北魏和柔然联合,合击胡夏。”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在伐交,但刘裕现在准备移民江北,从吴地的高门世家的庄园中拉人,加上刘毅回师,也会跟他有一番争斗,这个时候出兵西蜀或者岭南,未必合适吧。”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管打哪里,总会有一个地方攻击的,内部打击合作者和盟友,绝不是大家认可的功绩,我们的寄奴哥,还是只有在沙场之上最威风。如果这次姚兴不给他南阳,那可能会直接强行攻取南阳,甚至接下来进攻洛阳和关中,这样的大功,可比打个西蜀或者是平定岭南要强得多。好了,这些暂且不提,你只说你如果离开刘裕,如何能持续地损他的威名呢?” 陶渊明得意地抚着胡须,看着面前滔滔而过的灞水,说道:“这世上,并不一定手握权力,兵马,才是可以影响世人的,有时候,在世人心中的名声,比这些看得见的权力还要强。就好比鸠摩罗什,他无官无权,无兵无将,甚至是个出家之人,但是在北方,却是给看成活佛,每天来他寺里的人,那些崇拜他,信任他的男女,可比信姚兴这个皇帝的更多吧。” 斗蓬客的眉头微微一皱:“刚才我还因为此事跟鸠摩罗什争吵过,我说他们这些和尚,不事生产,不过就是编出一些转世轮回,积德行善的空话来骗人,让人放弃对这个世道的反抗,把希望寄托于来世,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不事生产的蛀虫罢了。但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是这些蛀虫,为啥这么多人相信?” 陶渊明微微一笑:“果然是智者千虑,亦有一失啊,主公绝世大才,自然难以理解这些普通百姓的心态,对他们来说,给他们地,给他们农具,让他们不受战争侵害,可以活在这个世上的姚兴,并不是恩人,因为他还要收他们税,征他们丁,让他们交出绢帛布匹,他们辛苦劳作,却养活了姚兴和那些官吏,而那些保护他们不受杀戮和掠夺的兵马,也是吃着他们的粮食,这些人,对他们不是恩人,而是仇家。” 斗蓬客冷笑道:“天生万物,后有君长,就是要有这些统治者组建国家,建立军队,组织生产,才能让国家百姓有饭吃,不受人攻击,这些道理,三岁小儿都应该明白,可是活了一辈子的农夫村妇,为啥就不懂呢?” 陶渊明笑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他们只觉得自己种地产布是自己的本事,不需要人给予,国家授田给他们时不会感觉,觉得是理所当然,要征丁收税时却是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是要来抢自己的东西和子弟。当然,要是没了国家的保护,给敌国的军队屠戮时,才会哭着想要人保护,会去依附强大的武力集团首领,但只要几个月安稳日子一过,又会故态复萌,重新觉得这世上没国家保护自己也可以。以前我写桃花源记时,就是因为跟这样想法的村夫们接触了太多,有感而发啊。” 斗蓬客哈哈一笑,拍了拍陶渊明的肩膀:“渊明啊,你起自寒微,这些底层愚民的想法,没有人比你更懂了呢,我原来看你的桃花源记,一直觉得太可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可以脱离朝廷,军队,帝王的存在。” 陶渊明淡然道:“现实中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的,因为没有力量,无人保护的百姓,一定会被攻击和掠夺,即使有这样的小村子,也存在不了太久。如果要有抵抗外敌的力量,就得有组织,有力量,这与桃花源里的那种没有君长,没有兵马,没有税赋的情况是根本冲突的。但是,这样的地方,是普通百姓心中的理想,世事艰难,众生皆苦,谁都希望没有人向自己收税,没有人来抽丁,没有人来攻击自己,没有人能驱使自己。”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不过是黄老学说的那种极端化罢了,不过你刚才的说法很好,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所以愚民们就希望有这样的地方,久而久之,自欺欺人多了,就真的信了会有这样的人间乐土。”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鸠摩罗什其实也一样,他不向百姓收税,明里看,不去侵害和祸害百姓,甚至帮他们诵经祈福,消除业报,比起姚兴这类人间帝王,那就是活佛菩萨啊。所以百姓们更喜欢,更推崇这些高僧,活佛们,自己饭都吃不上,也要供他们香火,仿佛他们的衣食住行,是这些高僧们念经念来的。” ===第二千三百九十七章 公知现世乱天下=== 斗蓬客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人之短视,愚蠢,莫过于此,所以说只有多读书才能明理,不至于给这些小恩小惠所欺骗,渊明,你的意思,以后想要做鸠摩罗什这样的人?”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大晋向来是尊敬名士,不必当和尚,但只要摆出一副不与权贵合流,为民请命的姿态,那就会得到民众的景仰了。”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不,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鸠摩罗什是可以为人念经祈福,消除什么业障,所谓普渡众生,救苦救难,就是这个。今生的苦他解不了,但他解的是来世的啊,是下地狱的苦啊,死后的事反正谁也不知道,但愚夫村妇们都相信真有死后的地狱,真有来世,所以这些和尚给念念经,摇摇铃,就是让他们死后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到这里,斗蓬客勾了勾嘴角:“因为这些光头能发明出一个什么死后西天极乐,阿鼻地狱,然后转世轮回的理论,也没人能否定他的这个理论,因为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在世上过得苦的百姓也愿意相信这些。所以他可以念个经就得到百姓的感激,你行么?桃花源这东西可是得现世存在的,如果找不到,那可就是没有,没人信你这套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佛教有他们的转世轮回,可我也有我的仗义执言啊,同样可以争取民心。”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陶渊明正色道:“主公,你想想那天师道,他们是如何尽得三吴人心的?他们没有什么转世轮回,祈福消业这些说法,但可以用五斗米收买人心,一家有困,全村相助,官府管不到的,他们能管,世家照顾不到的,他们来照顾,这种现实的好处,虽然不是桃花源,但也差不离了,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反抗统治,挑战威权。” 斗蓬客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觉得你能跟天师道一样,广结徒众,开坛布施,去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天师道已经做过的事,我不会再做,他们在江南传道几十年,几代人付出的心血,才有那样的规模,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但是,我有我的办法。”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什么办法?” 陶渊明笑道:“只要是人,就分三六九等,只要是国,就有各种统治,驱使。哪怕是刘裕这样的人,想要万民平等,众生有福,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比如他不让世家和京八新贵们作威作福,民众开心了,但那些食利者却不高兴了。在他管不到的地方,仍然是有各种各样的乡间恶霸,欺压民众,他如果想要打仗北伐,那就得筹集粮草,向民众多收税赋,就会让民众加重负担,北伐是他的梦想,却不是普通百姓的,如果让他多交一斗米,一匹布,这些反而会让愚民们愤怒。” 斗蓬客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来煽动民心,对抗刘裕?”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为民请命,不过是手段,不是目的,我真正需要煽动,或者说真正会支持我的,不是那些一无所有的村夫民妇,而是那些遍及天下的世家地主。” 斗蓬客突然笑了起来:“不错啊,这些人才是真正最恨刘裕的,民众起码能有土地,不再是世家的庄客与佃农,但这些吴地的世家子弟们,才是给夺走了一切,按爵分地这一条就把半数以上的吴地庄园收归国有,转封给了京八们,他们不恨刘裕才怪。只不过现在刘裕如日中天,大权在手,连太原王氏这样的豪门也是说灭就灭,他们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你的意思,是以后要为这些世家子弟摇旗呐喊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我不会直接为他们说话,但我可以打着各种为民请命的旗号啊,比如这里的张三朗给村长打了,那里的李四狗因为交不出税,家里的牛给牵走了,人间充满了各种不平之事,我每天找出十件都不在话下,出了这些事,我就写文作赋,明里为民请命,暗中感慨一下世道不公,虎狼横行,嘿嘿,这个虎狼,不就是当权治国之人吗?” 斗蓬客笑了起来:“可是刘裕治下,现在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多的不公和冤枉,你这样睁眼说瞎话,就不怕没人相信吗?以前的世家高门,成天欺负庄客佃农,每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事,现在你再说,大家身边这样的事情少多了,只怕信的人也会少很多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个嘛,就是看时机了,现在刘裕新政,各地的世家子弟也相对老实,遵守法令,不平之事确实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刘裕管不到的那些地方,比如荆州这些新占地区。那些新被征服的民众,虽然免税,但必然会受到新上任的乡吏们的欺压,再就是刘裕想要移民充实江北,那新移民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也会极不适应,大有怨言。朝廷要支持这些大政,大战,必然会增加税收,以充实国库,筹备军粮,仇恨和怨气永远是可以有人点燃与煽动的,当年司马元显只是下了个征兵令,还没让人真的就进入军队呢,就给天师道煽动得八郡皆反,我想,我至少不会比孙恩差吧。” 斗蓬客笑了起来:“渊明啊渊明,你真是个天才,不过,你就不怕你这么搞,刘裕不会先要了你的命?他杀人可不需要什么借口和理由啊。这是跟以前世家天下时的根本区别。” 陶渊明淡然道:“如果我说的只是事实,加上名士和大晋英雄之名,那他就没杀我的借口,我只写民生艰难,他如何杀我?就算一时没人响应,那只要北伐开战,我再多写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去无回的这种战士悲歌,不就能让人兔死狐悲,物伤同类,既而反对发动战争,祸害天下的这个丘八头子嘛。而我要扮演的,就是这种公开宣扬,天下知之的事,所以,请叫我公知。” ===第二千三百九十八章 外来和尚好念经=== 斗蓬客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好,非常好,跟刘裕斗智斗勇,并不是上策,毕竟他身边有陶渊明,挑起刘毅和世家高门与之为敌,也不一定能笑到最后,不把此人打倒,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难竞全功,不过,你这个思路非常好,刘裕自命穷人救星,要拯救天下苍生,实现其北伐夙愿,就得维持这个名声,你如果以为民请假的名义,挑起无知愚民反对刘裕的政策,背后再有高门世家的暗助,那能持续不断地给刘裕造成大麻烦,最后让他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陶渊明微微一笑:“能为主公的大业,效犬马之劳,是渊明的荣幸,不过,这还得完成第一步的计划,就是此行马到成功,不然的话,在世人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写诗作赋的文人,发发牢骚罢了,刘裕要杀我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斗蓬客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件事,我既然从大晋万里而来,就是要办成的,你放心吧。另外,这个文坛领袖之位,我回去也会为你争取。” 陶渊明有些意外:“多年来,公认的文坛领袖是殷仲文啊,要论文才,此公确实过人,我也有所不如,现在他也入了刘裕的幕府,极尽巴结之能事,这个文坛领袖,只怕不是我现在能夺取的吧。” 说到这里,陶渊明顿了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殷仲文身为高门世家子弟,在上层士人之间有极高的声誉,各种风评,清议这些,我是远远不能及的,主公的一片好意,渊明心领,但此事恐怕不易完成。” 斗蓬客笑道:“我如果能让你这回拿到南阳十二郡,就更有办法让你坐上这大晋第一文人之位,殷仲文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一揖及腰:“那就多谢主公了。” 斗蓬客摆了摆手:“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了,虽说明月扮成你的样子在那里,但时间久了,若是秦人突然来访,比如让你夜入秦宫之类的,只怕不是明月能应付得了。” 陶渊明行了个礼,倒步而退:“就此别过主公。” 当陶渊明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一声马嘶以及马蹄声响,渐渐远去,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知何时,黑袍那瘦长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地说道:“我没说错吧,渊明的心机,已经不在你我之下了。” 斗蓬客叹了口气:“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许,也是你我要退出的时候了。等万年太平计划成功,这个世道,就交给陶渊明,刘裕他们这些人去折腾吧,我反正是不想再管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与人斗了一辈子,就这样放手,你舍得?” 斗蓬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伤感:“我原来也不信我会舍得放下一切的,直到刚才跟那鸠摩罗什的一番对话,曾经是如此虚伪,阴险,狡猾的家伙,在生死面前,居然也可以坦然面对,那一刻,他是真的就想死了,也许,对他来说,死,真的是种解脱。” 黑袍客冷笑道:“他每天都在翻译这些善恶有报,轮回转世的东西,几十年下来,也就慢慢地信了。这不奇怪,他毕竟不是你,可以真的不把那些恶事放在心上,也许,被他害死的人,每天都在折磨他,还有那个没有成功的飞升之梦,明知是骗人的东西,但就靠这个来安慰自己。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真要是一切都有了,就会觉得无比的空虚和寂寞。”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你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 黑袍摇了摇头:“你我都曾经拥有一切,但又为了那个美梦,放弃了所拥有的东西,变成现在这样,你后悔了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从没有过,刚才只是一时感悟而已,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真的成功了,我们会跟鸠摩罗什一样,也能看淡生死,超脱一切吗?” 黑袍冷笑道:“你真以为他超脱一切了吗?我不觉得,他不过是看淡生死而已,这世上,仍然有他在乎的东西。” 斗蓬客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啊,那些个佛经,在我看来,一钱不值,但就是对鸠摩罗什来说,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在我这里主动求死,大概就是因为知道我对这些佛经极度地不屑,可能会主动出手毁掉,所以巴不得让我杀了他,如此,我对这里再无兴趣,也不会对他的佛经如何了。” 黑袍微微一笑:“你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两年前他见到你时,就做好这种准备了,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再来找他的。” 斗蓬客咬了咬牙:“一个连命也不要的家伙,我无法再象以前那样要胁他了,也许,我们原计划靠鸠摩罗什来说服姚兴,也要改改了。” 黑袍淡然道:“为何要改?佛经对鸠摩罗什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他最后还是会屈服。” 斗蓬客叹了口气:“我探查藏经阁几次了,姚兴确实是下了血本,我们在关中人手不足,匆忙之间也不可能找到可靠的杀手,想强攻藏经阁,几乎不可能,再说就算我们偷袭成功,一把火烧了这些经书,那鸠摩罗什更不可能跟我们合作了。还得另寻他法才是。” 黑袍微微一笑:“其实,你的思路开始就不对,总是想着从藏经阁本身做文章,可是,换个想法,如果是姚兴不再护着这草堂寺藏经阁了,那会如何呢?”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苻坚也好,姚兴也罢,请鸠摩罗什来长安,是想利用他的名望,为已所有,劝百姓积德行善,不与朝廷为敌。不过,要是反过来,喧宾夺主,外来的活佛名望高过大秦的皇帝,那么…………” 斗蓬客转身就走,他那金铁交加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知道该怎么多了,老友,多谢!” ===第二千三百九十九章 寺中天子引君妒=== 清晨,长安,皇宫。 姚兴站在一面铜镜前,几个内侍在帮他穿着皇袍,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太监笑道:“陛下,今天可是您两年多来第一次驾临草堂寺,听说阖寺的僧众,都在等您的圣驾呢。” 姚兴笑了起来:“那是国师名望高,他从凉州来时,只带了八百多僧人,可是听说现在,足足有三千沙门呢,多是天下各处寺院慕名而来,主动要求翻译那些佛学经文。每月里报到朕这里的僧众名单,都在增加啊。” 一个十余岁的小太监笑道:“是啊,草堂寺香火不绝,每天上香的香客,都足足要排上两个时辰以上的长队,就是去朝廷衙门里办事的人,都没这么多呢。”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手也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哦,有这么多人天天去寺里上香?” 那小太监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据说上香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一睹圣僧的法象呢,有些都是从甘凉,岭表来的人,为了走这一趟,花上一两年的积蓄,就在寺外三里处,一步一磕头,以示虔诚呢。” 姚兴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这个圣僧,他的威望比朕还高了嘛。” 开始的那个白面太监觉察到了姚兴的语气有些不动,冲着那小太监一瞪眼,吓得小太监连忙收住了嘴,他亲自上来,接过了小太监那披衣束带的活儿,面带谄笑,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师虽有圣僧之称,可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啊,那些百姓更是,他们的地是大秦分的,种子农具也是国家给的,就是能保一方平安,不象前些年那样战火之中无所归依,也有赖大秦的保护,所谓饮水思源,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姚兴冷冷地说道:“那他们应该来拜见朕,一跪一步走上十里来见朕一面才是,为什么要去见一个给朕俘虏的和尚呢?朕起兵灭凉时,好像这位高僧也没施什么法力阻止后凉灭亡吧。” 白面太监连忙说道:“后凉吕氏无道,宗室手足相残,又兼暴虐,民不聊生,跟陛下怎么能相提并论?国师自己也说过,他只保一方百姓平安,为他们祈福消业,可不保那吕氏暴君啊。” 姚兴猛地一回头,眼中神芒一闪,身上的龙袍直接滑落在地,刺得所有太监全都跪了下来,那个白面大太监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在地下微微发抖,耳边却传来姚兴的厉声:“哼,他是想说,吕隆保不住后凉,朕也守不住岭表,凉州和南阳,所以百姓们拜朕不如拜他,是不是?” 白面大太监哭丧着脸:“陛下息怒啊,老奴绝不是这个意思,国师他,国师他也从没说过这话啊。” 姚兴咬着牙,沉声道:“若不是今天要去看看这位高僧,朕还不知道,居然在长安城里,还有个宫外圣人,寺中天子呢,贾福,给朕更衣。” 那个叫贾福的白面大太监如蒙大赦,连忙捡起龙袍,准备上前,姚兴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穿这个,给朕找套百姓的衣服来,顺便叫上东平公,让他随朕一起,微服出访草堂寺!” 一个时辰后,草堂寺外,三里。 郊外的这座寺院,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数不清的人,如同四面八方涌来的河流,向着大海奔腾而去,连达官贵人的那些精美的车驾,也都停在三里之外的石坊这里,身着绸缎锦袍的后秦文武官员们,也都在护卫家丁们的陪伴下,顺着人流,走向那草堂寺。 身着一身蓝色布衣,戴着斗笠,脸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两颊粘着两把络腮胡子的姚兴脸色阴沉,一边的贾福喃喃道:“那不是敛曼嵬将军吗?啊,还有尹尚书也来了,奇怪,他们不是应该今天随圣驾前来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姚兴身侧的姚绍冷冷说道:“陛下今天传了旨,说有要事相商,来草堂寺之行作罢,这些人就趁势跑到这里了,哼,我看,他们本来就是想跟着陛下进寺时,顺便给自己烧几柱香呢,就算陛下不来,他们也要来啊。” 姚兴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尚,有如此的影响力。我以为他只是在这里译经礼佛,让世人不要作恶谋逆,可是,连大秦的大将和高官,也都来这里,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声冷笑声从边上传来,伴随着一阵金铁交加的咳嗽,姚兴转头看去,只见身边五步左右,一块石头上,站着一个枯廋的老者,他三缕长须,气度不凡,神目如电,面色红润,捻须自语道:“为什么?因为他们马上要上战场了,祸福不知啊。” 姚绍的脸色一沉,对着此人说道:“你是何人,这种军国之事,岂是可以在这里随便妄议的?” 那老者看了一眼姚绍,微微一笑:“大秦最近岭北吃紧,现在在全国调兵遣将,并联合诸凉,北魏,柔然,示好南边的晋国,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消灭胡夏,此事尽人皆知,长安城中的酒肆饭馆,尽是谈及此事之人,又何来的军国机密呢?” 姚兴点了点头:“可这跟敛将军,尹尚书他们来拜佛有什么关系呢?按大秦传统,将军出征之前,应该是在家中祭祀祖先,祷告先人,杀牲祭奠,以求福报才是。” 老者笑道:“祖先不如圣僧好使啊,草堂寺里的这位,可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啊,当年为救西域龟兹国都的全城几万百姓,不惜放弃成佛飞升的机会,破戒救人,在凉州姑臧近二十年,成为天下名僧,无数次显示神迹,就是我们大秦的皇帝陛下,也对其恭敬有加,亲自派兵护送他来长安。” “听说,最近晋国使者前来索要南阳十二郡,陛下自己不能决断,还要来请示圣僧呢。连陛下都如此,将军和大臣们马上就要去面对胡夏的虎狼之师,临行前来请求赐福,烧香许愿,又有何奇怪呢?你们看,他们都乖乖地排在那些平常百姓的身后,缓步前行,就是为了显示诚心,要换了平时,只怕早就把前面挡路的草民打翻在地,自己先行了吧。” ===第二千四百章 家乡瓜果忆当年=== 姚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一边的姚绍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君王那不可抑制的愤怒,咬了咬牙:“若是这个鸠摩罗什大师真有如此神通,怎么会先是保不住龟兹,再是救不了后凉呢?两次给灭国的大国师,我看也没啥本事吧。”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保不住国家,但保得住百姓啊?国亡不过是君主和贵族们被屠戮,但鸠摩罗什可以破戒舍身,保护万民,不就是这样,才受到百姓们的尊崇与景仰吗?天下无不灭之国,但是百姓,才是生生不息的,就算面对王朝更替,自己能活下来,不比谁当皇帝更重要吗?” 姚兴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老者,冷冷地说道:“先生此言,在下以为差矣。国家的君主,才是保护民众的最大屏障,只有国家强大,君王英明,才能打退敌国的进攻,保护万民,似大国师这样,就算如你说的那种舍身破戒,但刀子仍然在那些攻灭其国的帝王将相手中,他就是真的杀了全城百姓,大国师又有何办法可以阻止?” 老者微微一笑:“真要杀了也没办法啊,但大国师尽力了,肯用生命来拯救百姓,这就能得到人心。这位先生看起来颇有见识,民心所向的道理,我想不应该跟我辩论吧。” 姚兴咬了咬牙,正要开口,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哭声:“大国师,您睁睁眼,可怜可怜我们岭外军户吧。” 与此同时,起码有四五百名身装布衣,遍体伤残的人,齐齐地跪了下来,对着那草堂寺,一步一跪,每跪则磕头,不少人的额头,已经给磨破了皮,不停地渗着血,但仍然是向前跪进磕头。 姚绍睁大了眼睛:“疯了,全疯了,这些人真的是岭北军户吗?那是大秦的将士啊,为何要去跪拜一个和尚?!” 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岭北苦啊,这些年给胡夏打得几乎家家有人战死,几个大城也屡次被攻陷,民众被迁,将士遭屠。而大秦无力打败胡夏,就是无力保护岭北百姓,尤其是这些军户,陛下不许他们内迁回来,即使是这些战伤致残的老兵们,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姚绍勃然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陛下怎么就保护不了岭北百姓了?每次大军一出,那胡夏马贼就远遁,等大军回师,他们就回来偷袭,这不是陛下和大秦的将士们保护不了百姓,实在是敌军太狡猾!” 老者微微一笑:“可是这些百姓和军户们看来,就是大秦无力消灭胡夏,也就是无力保护他们啊。听说,连岭北的一些中高级将吏,都纷纷逃亡投靠胡夏啦,虽然陛下调集四方兵马,想毕其功于一役,击灭胡夏,但显然,这些军户老兵并不抱太大希望,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求神拜佛,乞求神力相助,才是能让他们安心的事。”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岭北的军户,真的以为,去求一个两次灭国的和尚,比相信自己的皇帝更管用吗?”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底层军民,往往无力摆脱自己的悲惨命运,反而更会相信怪力乱神这些,就象先帝,曾经被苻坚以重兵围困,营中缺水,即将败亡之时,不也是靠着杀马祭神,然后天降暴雨,反败为胜吗?我们羌人一向敬鬼神先祖,现在来了这么一个高僧活佛,就是羌人,也抛弃了对祖先的信仰,改信这个活佛了,这不奇怪啊。谁叫陛下带头宠信这个大国师呢?” 姚兴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拳紧紧地握着,看着前方的人流,一步一跪地向着草堂寺的方向行进,一边的姚绍低声道:“主公,这不是你的错,军户守边乃是先帝定制,只恨那赫连勃勃狡猾残忍,只要我们这次消灭了他,回头再安抚这些军户就是。”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士,官员,不信朝廷,不信皇帝,却去信一个两次灭国的大和尚,那我们这次出征,还有希望吗,这位老先生…………” 他说着,看向了刚才那老者的方向,突然,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刚才的石头,已经空空如也,而那名老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姚绍的眉头一皱:“此人来去无踪,神秘得很,只怕不是善类,那些胡言乱语,陛下不要放在心中,鸠摩罗什今天闭关不出,只让前院开放,想必也是做好了与您私下交谈的准备,我们还是从偏门入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看,不必了吧,现在这样都人人拜活佛胜过信我,要是我再主动来找他,那不更是落人口实了?先帝本就是夺了苻氏的江山,反客为主,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来一次。” 姚绍的脸色一变:“那陛下的意思是?” 姚兴转身就向后走,他的声音冷冷地顺风而来:“贾福,传旨鸠摩罗什,一个时辰之后,朕会在御花园等他。还有,帮我从长安城的青楼妓馆之中,选出十个绝色美女,朕用得着。” 两个时辰之后,秦宫,御花园。 一座凉亭之内,姚兴面无表情地一身甲胄,坐在亭中,亭内的一张石桌之上,摆放着瓜果,西域的葡萄个个紫黑,一串串地卧在盘中,而金黄色的哈密瓜则是片片朝天,果香四溢,让侍立一边的太监们也时不时地咽喉动上两下。 而站在石桌另一边,披着袈裟,手持禅杖的鸠摩罗什,却是神色平常,姚兴看着他,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果盘,说道:“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国师是龟兹国人,这些瓜果,来自您的家乡,是昨天刚刚上贡的,很新鲜,大师请随意品用。” 鸠摩罗什淡然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俗世之事,早已了断,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想起这穿上,贫僧感激之至。”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拿起了一颗葡萄,放入了嘴中,慢慢地咀嚼,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还是熟悉的西域味道啊。” 姚兴的笑声中透出一股子奇特的意味:“西域表妹的味道,国师一定也不会忘记吧。” ===第二千四百零一章 留下佛种去草原===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如常,他看着姚兴,平静地说道:“陛下,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当年确实是贫僧俗世时的表妹,当年吕光为了逼贫僧破戒,以龟兹全城百姓的性命为威胁,贫僧为拯救苍生而不得已与表妹做了一夜夫妻,事后再无任何男女之情。此事天下尽人皆知,陛下今日提及,有何旨意呢?” 姚兴微微一笑:“高僧就是高僧啊,面对朕的这种当面嘲讽,居然可以柔中带钢,主动反击,你提及吕光,就是想说,只有吕光这样的暴君,才会逼你做这种事,朕如果也有违背你意志的行为,那就是吕光这样的暴君了?” 一边的贾福厉声道:“国师,你好大的胆子!” 鸠摩罗什平静地摇了摇头:“贫僧并无此意,只是陛下问及,贫僧一时有感当年的苦痛,随意说了几句,还请陛下见谅。大秦这些年来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乐,开疆四方,是关中难得的盛世气象,此皆陛下之能也。若不是陛下英明神武,贫僧又怎么会从万里之外的龟兹和后凉,站在这里吃葡萄呢?” 姚兴哈哈一笑:“国师可真会说话,智者就是智者啊。也罢,这次朕请国师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本来应该是朕亲自去草堂寺请教国师,以显诚意的,不过,国师你也看到了,朕刚刚和将军们议论军情国事,连甲胄都没来得及卸,所以草堂宝刹,朕没法过去了,只有请国师来这里,商量一件要事。”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贫僧受陛下,受大秦的恩德,不仅在长安为贫僧建了这处落脚寺院,还供应了全寺三千僧众,荷国大恩,尽力回报也是应该的,陛下无论有何吩咐,贫僧只要能办得到,一定会全力照办,如果陛下有何需要贫僧回答的事,贫僧也一定知无不言。” 姚兴微微一笑:“有国师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好了,其实,朕本来是想问问国师,晋使前来,索要南阳盆地之事,不过,有紧急的战报传来,是岭北那里的急报,胡夏的赫连勃勃,又攻陷了新平,坑杀四千守城将士,掳掠二万户民众而去。对于这个残忍野蛮,忘恩负义之辈,国师认为应该如何应对呢?” 鸠摩罗什淡然道:“赫连勃勃本是匈奴铁弗部的王子,其父刘卫辰,全族被那北魏之主拓跋珪所杀,只有他侥幸逃得一命,落难而来,被陛下收留,也被原来为陛下驻守河套西部的酋长没奕干所看重,还把女儿许配给他。却不料此人凶残狡猾,先杀岳父,兼并其部众,然后趁着陛下与北魏大战之时,举兵反叛,大秦这些年来几次围剿此人,却因其不设城廓,来去无踪,难以捕捉,总是无功而返。而岭北诸城,也屡次给他偷袭,象新平这次的陷落,也不是第一次了。” 姚兴咬着牙:“是啊,捉又捉不住,防也防不了,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朕才调集大军,准备四路合围,将之消灭,不过,灭国之战,必要有充分的准备,师出有名,赫连勃勃残暴无仁,但他的部众,却未必不能感化。” “国师一向以佛法渡人,让民众知善恶,敬神佛,所以大秦内部稳定,而赫连勃勃这个当世魔鬼,其部下多是河套的游牧蛮夷,没有信仰,不知善恶,这正是需要国师渡化的。”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朕以为,以前围剿赫连勃勃不成,就是因为不知分化瓦解其部众,导致我们在草原上很被动,没有情报支持。如果能以佛法感化一些胡夏的百姓,暗中助我们,那大军出击,必可一举成功!” 说到这里,姚兴勾了勾嘴角:“国师这几日,想必也看到了不少岭北的军户,拖着一把伤残之躯,翻山越岭,徒步千里,来长安拜你,希望你能为他们脱离苦海。这些人都是被赫连勃勃所害,朕很自责,没有保护好他们,但现在大战将即,也不能把这些军户撤回,不然岭北的民户更是会争相效仿,引发整个岭北的崩溃,到时候,受苦的就会是更多的百姓了。国师明白我的意思吗?” 鸠摩罗什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去一趟河套草原,去传道布教,感化胡夏百姓吗?” 姚兴叹了口气:“如非万不得已,朕又怎么舍得国师冒这个险呢?再说你现在还有译经传佛的重任,此事虽然凶险,但赫连勃勃就算再凶残,也多少会对神佛有些敬畏,胡夏百姓中信佛的也不在少数,若是国师肯走这一趟,必能劝恶向善,瓦解敌军,就算此事不成,起码也能打探一些胡夏的虚实,为我大军的进剿,提供宝贵的情报。”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贫僧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噢,对了,法华经和金刚经的抄译工作,贫僧回去后安排几位首席弟子接手,陛下勿以贫僧为念,只要继续象以往那样供养僧众即可,他们是一定会回报给您渡化百姓的经文。” 姚兴微微一笑:“国师,不必这么急着走,你是天下的大智者,朕跟你相比,也多有不如,治国理政,需要您这样的大智慧,您的弟子虽然不乏能人,但跟你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这一行凶险,万一赫连勃勃凶残成性,要加害国师,以毁我大秦智囊与圣僧,就太可惜了。到时候世人骂的不会是赫连勃勃这条疯狗,而是要怪我了。” 鸠摩罗什沉声道:“不会的,这一次是贫僧自愿的,与陛下无关,贫僧回去后会跟全寺僧众说明白。” 姚兴摇了摇头:“不不不,国师,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是说,你这样的圣僧,活佛,在临行之前,应该留下佛种,传承您的天资与大业,就跟我们羌族战士上战场前,都要在家里留下后代,才会征发。您的表妹并没有给您留下一男半女,现在她也不再年轻,这个任务怕是不能胜任了,朕在长安城内给您物色了十位绝色美人,为您传宗接代,使您可以安心上路,国师,意下如何?” ===第二千四百零二章 威逼利诱加软禁=== 鸠摩罗什这下双眼圆睁,这个一向定力十足的活佛,这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声道:“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君无戏言,国师,如果换了别人敢这样跟朕说话,只怕这会儿已经脑袋搬家了,朕念你德高望重,又是出家之人,不跟你计较,可是朕的提议,你不能拒绝。”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说道:“陛下应该知道,佛家有佛家的戒律,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戒律就是淫戒,出家之人,就要抛弃男欢女爱,也没有什么子孙继承的说法,要不然,就是有私欲邪念,这样的人,如何取信于弟子和信众呢?” 姚兴冷笑道:“鸠摩罗什,你明明早就破戒了,说这个不觉得虚伪吗?就算你当年是被吕光所逼迫,但你的表妹,却是以带发居士的身份,一直伴你左右,虽然没有为你生儿育女,却也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与妻子又有什么区别?在她这里破戒没事,却不能为朕再破一回吗?而且,这不过是为了让你传宗接代,不浪费你这个圣僧的智慧,使你的佛种流传于世,是为了你好!”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自从那次为救全城百姓,屈从于吕光之后,贫僧与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就再无男女之事,她是以居士和弟子的身份侍奉我而已,从她的角度来说,父母被杀,兄弟被害,已经举目无亲,除了遁入空门,别无他去,而且与我有过肌肤相亲之事,天下皆知,如果不留在寺中,也不会有人再娶她,甚至,会被吕光那些凶残而淫邪的部下所欺负,贫僧当年收留她,绝不是为了贪图美色,再美的女子,在贫僧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还请陛下明察。” 姚兴哈哈一笑:“这么说来,国师你是救你表妹了哦?那现在有十位绝色佳人,也等着你来拯救,渡化。她们身在乱世,非常可怜,也是家人离散,父母遇害,被人掳掠,买卖,这才会堕入风尘。国师,你若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就应该一视同仁,拯救她们那堕落的灵魂,用你的灵液,清洗她们那不法的身躯,使她们重新干净做人。如此,方是功德无量之举啊。”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他把禅杖重重地一顿地:“陛下,你居然要用风尘女子来折辱贫僧,贫僧就算是死,也绝不接受!” 姚兴的眉头皱起:“鸠摩罗什,朕希望你考虑清楚,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可以这样违背朕的意志,在外面的百姓眼中,你或许是救苦救难的活佛,但在朕这里,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去见西天佛祖。明白吗?” 鸠摩罗什咬着牙,沉声道:“陛下,这世上万事皆有因果,作恶太多的话,有些是死后业报,有些现世就会报,先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您这些年来施行仁义,宽厚待民,一反先帝的做为,不仅是为自己积德攒福,也是洗清先帝的罪业,让他能减少在 姚兴厉声道:“住口,你居然敢辱及先帝,朕现在就杀了你!”几个亭中的武士,上前半步,只等姚兴一声令下,就要拿下鸠摩罗什了。 鸠摩罗什哈哈一笑:“行,你杀吧,贫僧已经年过六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能以贫僧的死,让世人认清陛下的面目,也是功德无量之举。您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自己最清楚,靠杀就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姚兴默然半晌,挥了挥手,示意武士们退下,他看着鸠摩罗什:“朕知道,以前在后凉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直言不讳,连残暴的吕氏父亲也知道不能杀你,朕当然更清楚,先帝再有千般不是,也是打下江山,交给朕的开国皇帝,你对他,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鸠摩罗什高宣一声佛号:“先帝有他的不是,也有他的功业,至少在贫僧看来,胜过吕光父子多矣,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让陛下即位,而不是挑选其他长于战阵却残暴好杀的儿子,只这一条,就能洗去不少罪过,贫僧受大秦的恩惠,也是日夜诵经,为先帝消业,以报陛下之恩情。” 姚兴咬了咬牙:“这事不提了,国师,朕也跟你说明白点吧,你也知道,现在这长安城里,听你话的,可比听朕话的人要多,如果你不能在此事上向朕低头,那朕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放你,不仅是你,还有全寺僧众们的译经之事,朕也会停止,即日起,所有的僧众,不得进入藏经阁,其他供应照旧。既然你不能让朕满意,那朕只好坏你一生事业。” 鸠摩罗什的身子开始发抖,这从他握着的禅杖之上,那些金环开始晃动出声可以看出,他咬着牙:“陛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译经是渡化世人的壮举,你这里的统治稳定,也有赖于此,你不能因为与贫僧斗气,就毁天下百姓福祉!” 姚兴冷冷地说道:“有你的这些经文,也没有打退胡夏,消灭赫连勃勃,既然你对付不了朕的敌人,那这些经文又有何用?就是让朕的子民对你一步一跪,磕首于地吗?” 鸠摩罗什叹道:“陛下如果实在放心不下贫僧,那贫僧可以从此闭寺不出,只做译经之事,也不接受任何百姓的香火,这样总行了吧。” 姚兴冷笑道:“你今天一天闭关,那些千里而来的信众们都恨不得要拆了大门,真要彻底不出,那就是挑唆这些人因你而造反。朕思前想后,只有再让你破次戒,弃了这名声,才能让百姓们不再把你当成神佛,才会想起他们的皇帝是谁。国师啊,朕有的是时间,你也可以慢慢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朕。”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亭外走去,贾福恭敬地行礼,他的耳中传来姚兴的话语声:“贾福,安排国师在御花园后面的逍遥阁住下,那十位美人,也一并送去,噢,对了,这些天就不要给国师看经文了,坏人好事,会遭报应的!” ===第二千四百零三章 阴毒天王毁人心=== 秦宫,御花园侧,净心精舍。 鸠摩罗什闭目净坐,全然不理会身边的姹紫嫣红,还有摆在面前那美味的瓜果与素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脂粉香气,而十名绝色佳人,或是素手拂琴,或是,或是轻歌浅笑,或是翩翩起舞,若是任何一个男人睁开眼,看到面前这一切,都会血脉贲张,情不自禁,能在这种极致的温柔乡里还坐怀不乱的,恐怕只有这位当世高僧了吧。 贾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们还是没办法让国师接纳吗?” 琴声与歌声顿时停了下来,转而是一阵嘤嘤的泣声,一个美妙宛转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非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实在是国师超凡入圣,看也不看我等一眼,贾公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啊。” 贾福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们先退下吧,咱家跟国师好好聊聊。” 女人身上的香味渐渐地消散,伴随着她们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贾福微微一笑:“和尚,可以开眼了,别装啦,你又不是太监,强行压制不难受吗?”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面前的斗蓬客已经戴上了面具,虽然还是贾福的打扮,可是身形却是消瘦了不少,鸠摩罗什看着斗蓬客,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在搞鬼,要不然,姚兴怎么会如此对我?!”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你自己沽名钓誉玩过了头,让百姓崇拜你胜过敬畏他,姚兴又怎么会这样对你?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姚兴可是自己要去微服私访,我不过只是稍稍在一边暗示你很受民众拥戴,他就受不了啦。不过,要是你门庭冷清,又怎么会惹得他的妒火中烧呢?” 鸠摩罗什咬着牙:“那些岭北军户又是怎么回事?” 斗蓬客笑道:“这可真不怪我,他们本来是来请愿想迁进关中的,结果听说陛下那天会驾临草堂寺,于是全来了,正好也求你给他们祈福,这些伤残军人嘛,现在也就靠着这点希望活着,那一步一磕头的,可不是我教的哦。”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你这个魔鬼,洞察人心,操纵人性,世上就是多了你这样的家伙,才会有如此多的苦难。” 斗蓬客哈哈一笑:“是因为我吗?人人皆有私心,那些来给你烧香拜佛的人,你以为就很无私正直吗?他们不过是因为受了欺负或者无力摆脱苦难,才会寄希望于你,是希望你能让他们过得更好,烧你一柱香,希望有三柱香的回报,仅此而已。那些岭北的军户,很多本来是跟着姚苌起兵的老羌贼,当年打苻坚的时候杀人不眨眼,包括新平,以前不也是给这帮人屠了城吗,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打不过赫连勃勃了,就想着回关中保命而已,你当他们又是什么善类了?” “今天这些老羌想求你救命,明天是不是赫连勃勃的手下来求你保命,你也会照做呢?啊,是的,只要给你上香,给你的寺庙捐了善款,你倒是众生平等,来者不拒。” 鸠摩罗什缓缓地说道:“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有野心的帝王将相,才会有这么多纷争,普通的百姓,不过是升斗小民,想安稳地过日子而已,但凡可以衣食无忧,谁又愿意妄动刀兵。要我说,真的需要渡化的,不是羌人或者是胡夏子民,而是你们这些人。”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可是我们这些人,现在却能决定你的生死。姚兴本来是想用些妓女来破了你的色戒,再次羞辱你,也让民众知道你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这样就不会再盲目崇拜你,只可惜,我告诉他,这招对你绝对行不通,你现在重名胜于重命,就算杀了你,也不会逼你就范。”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参佛译经一生,早已经大彻大悟,区区女色,岂可改变我的志向?!” 斗蓬客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你说得很对,我也相信,所以,后面姚绍又提了个别的办法,就说要是你不屈服,就一个个地杀你寺里的和尚,杀到你屈服为止!” 鸠摩罗什重重地一拳捶在了面前的小案之上,震得这桌瓜果都微微一晃:“畜生,你们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不过就算这样,我合寺僧众也不会屈服的,大家入了空门,早就四大皆空,以身护法,往生极乐,求之不得!” 斗蓬客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屈服的,反正死的是别人不是你,正好成就了你以身护法的美名。当年在龟兹城的时候,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表妹在内的全城百姓去死而无动于衷,这次更不在话下了。” 鸠摩罗什咬着牙:“所以,你就出了这样的毒计,关闭藏经阁,让我们再也译不了经,而那些珍贵的译文,也控制在你们手中?!” 斗蓬客微微一笑:“是啊,这才是你的命根子,你要图的不仅是今生的活佛之名,更要图死后的圣僧之名,这就需要你的这些经文能传世。但姚兴并不在乎这个,他只要统治稳固,民众不起来造反,再有点假惺惺的惜士爱才之名而已,但如果这个有才之士,对民众的吸引力超过了他这个皇帝,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才给毁掉,剥夺他的一切名望。而我,只不过是给他小小地提示了这么个办法而已!” 鸠摩罗什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在了那面前的果盘之中,让那几串紫金葡萄,都染上了血色,他看着斗蓬客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不可救药了!”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和尚,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姚兴会为你保护经书,但现在的姚兴,已经成为你经书的最大威胁了,你不跟我合作,那再过二十年,就没人记得你了。就是你的那些弟子,现在也信了你身处温柔乡,乐不思蜀呢,姚兴给寺里也送了几百个妓女过去,现在破戒的小和尚,可不在少数哦。” ===第二千四百零四章 毁人事业绝人望=== 鸠摩罗什这下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一跃而起,顺便把自己面前的小榻直接掀翻,瓜果与茶汤洒得满地都是。他的声音,连同直指斗蓬客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居然用女色引诱我的弟子,毁他们的修行,你,你还是人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为了你的欺世盗名的骗术,就让你的万千弟子们断绝七情六欲,不享人间情爱,我觉得要论骗子,我比你还是差了一大截啊。这么多年下来,你身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居士伺候着,安知你的徒弟们看了是啥想法呢?之前压着忍着是因为他们有事做,成天有译不完的经,念不完的咒,可现在无事可做了,我不送他们一点美女,只怕很多人呆上几个月,就会还俗了吧。” 鸠摩罗什无力地瘫软到了地上,喃喃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我增加的业报!” 斗蓬客伸了一个懒腰,就在鸠摩罗什的对面盘膝坐下:“其实呢,我只是提些小小的建议,最后下令的,还是姚兴,和尚啊和尚,你还是没根本上弄明白,你真正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个后秦皇帝,人世间所有的统治者都会不允许有别人的名望在他之上,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或者是山中的隐逸。你熟读天下经史之书,知历代兴亡更替,怎么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呢?”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我能有什么办法?寺中有这么多僧众要养,秦国拨的钱,太平盛世时尚且不足,这种乱世之中,军费优先,更是会时常缩减,反过来,为了乱避战乱和苛捐杂税,而落发遁入空门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我不靠这些香火钱,难道还要全寺僧众饿死吗?我为百姓消灾除业,有些人真的从此转了运,即使是没有什么改变,起码也知道我是尽力为他们祈福,感恩回报,这就是做好事,得善果。姚兴这些帝王只想着自己的霸业,却不顾百姓死活,这还是我的错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上次咱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不必再说,你反正不用负担百姓的安全保证,也不用组织他们生产,强制他们劳作,只要动动嘴皮子摇摇法器,就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这点跟帝王将相们比,本就不公平。任何贤君名王,都不可能在这方面比你更能得百姓之心。” 说到这里,斗蓬客叹了口气:“有些道理,我也是最近跟你聊聊,加上有人提醒,才有所领悟的。和尚,现在说别的都没用了,你想要继续译经,想要你的那些经文流传下去,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吧。”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哼,现在情况变化了,你现在用美色诱我弟子,就算这回我出去了,只怕他们也不会安心去翻译佛经,我一个人出去又有何用?反正是大业无法继续,那我不如就呆这里好了。”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又不是我的错,是姚兴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他恨极了你,也看破了你的这套故作清高,所以不仅要戳破你的伪装,也要揭下全寺僧众的面具。”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你说我虚伪也好,做作也罢,这些佛经都是我,还有成千上万的僧众一生的心血,不少经文只译到了一半左右,就此罢休,是天下的巨大损失,你也是才华满腹的文人出身,就算你不认可佛家的这些理念,起码,把这些典籍流传后世,让后人去辨其要义,也是一桩功德。就算你想着兵马权谋,君临天下,起码有这些可以让你的子民在苦难之余得到一些内心的宁静,也不是坏事吧。” 斗蓬客点了点头:“你这话我倒是认同,就算我看起来是骗人的东西,但那些草民也信哪,起码信了有来世,有地狱,也会有所敬畏,做恶行凶的情况会少很多。所以,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并不想动你的这些经书。” 鸠摩罗什冷笑道:“不管你本意如何,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的这些经书给姚兴封禁了,我和我的弟子们也给软禁,不得译经,甚至用了这些下流的手段来引诱我们破戒。我这里破就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可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弟子呢?他们很多都没碰过女人,一旦破戒,以后只怕心也不可能定下来了,这些弟子,很多是从婴儿时就在寺中寄养长大的,一个个都象是我的孩子,你竟然就这样毁了他们,还要指望我跟你合作?” 斗蓬客默然半晌,说道:“并不是我有意要做这个的,真的是姚兴所为,你如果想要姚兴撤回这个成命,那就得放低姿态,向他服软,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太监总管罢了,抽空说几句话还行,根本不可能左右姚兴的想法。”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原来的贾福呢?”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我要扮成他,自然不能在这个世上再留他,现在我把他囚禁在一处秘密地方,事成之后,就让他往生极乐!” 鸠摩罗什叹道:“你这种人,就是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利用完他后,他对你就没有威胁了,为何还要取人性命?” 斗蓬客冷笑道:“难道放他回姚兴身边,告诉他这些天他给人绑架劫持了?让姚兴知道是有人故意设局在引他?那恐怕连你都会受怀疑和牵连了。”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按你说的办。”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说,休说是两件,就是二十件我也答应。”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第一,你不能杀贾福,事成之后,你可以安排他失踪或者是假死,然后你把贾福带回晋国,这样他不会威胁到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让我知道有人为我无辜而死,我这辈子不会心安的。” ===第二千四百零五章 合作一次仅限此=== 斗蓬客突然笑了起来:“怎么,现在想法变了?要换当年在龟兹,几万人为你而死,你眼皮也不会眨一下的,要不是我用了…………”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往事不必再提,当年的我,一身想成佛飞升,现在既然已经破了戒,断了这条路,我的很多想法也改变了,当年我的选择,现在回想起来,每天都让我受良心的折磨,我不是你,不会真的一时糊涂做下恶事还能心安理得。” 斗蓬客点了点头:“也是,你还有良心这种无用的东西,这些,我早就抛弃了。不过,这点我可以答应你,贾福不过是个无用之人,哪怕我事成之后把他放回来,对我也没多大害处,只是可能你会有麻烦,所以,就当见证我们多年的交情,我会带他去晋国,让他跟你一样落发为僧,这是最合适的处理办法,你没有意见吧。”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他是个太监,到了晋国后,除了当和尚也无处可去。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这第二个嘛,就是放出我和全寺的僧众,而且收回这些妓女,不再影响我们的译书大业。”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这就有点麻烦了,按姚兴的意思,这些女人是要长期给你们的,也能坏了你们的名声,让百姓从此不再崇拜你们这些同样有七情六欲的假和尚。”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接受那十个女施主,坏我的名声就行了,但是草堂寺里,我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他们流连于温柔乡中,只怕再也不会一心向佛,做这些译经之事了,这些女人,必须撤走,而且,你得想个办法,让他们重新坚定修道之心。” 斗蓬客的脸色一变:“你这也太勉强我了吧,就算我能想办法让姚兴撤走这些女人,可是尝了鲜的这些弟子,如何不再想着这段往事,那岂是我可以左右的?难不成把他们全给阉了当太监?”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那里是佛寺,不是后宫。虽说佛祖从不歧视众生,但体有残缺之人,在我们佛家的定义中,是有限制的,这也是为了杜绝自杀和自残的行为,就象那些岭北的伤残军户,也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他们早就想出家,但就被我以经文中的伤残者不得入沙门为理由拒绝了,要是你想着用净身阉割的办法来阻止我的弟子们坚守本心,那我们的交易,直接不用谈。” 斗蓬客咬了咬牙:“要让碰过女人的人这辈子不再碰,你这要求太高了,我没有办法做到。”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你虽然是极恶之人,但也是绝顶聪明,比如我苦心想出的对付你的办法,也能给你利用挑拨姚兴的嫉妒之心给破了,现在轮到你为自己的这些歪门心思还债了。你在晋国搞出这么多破事,弄得国破家亡,自己也是落得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我这也是给你个机会,让你明白,自己惹出的乱子,终归要自己收拾,不要总指望着用一个阴谋去解决另一个阴谋,最后牺牲别人来解决自己的恶行。” 斗蓬客咬了咬牙:“也就是说,我如果解决了你的这个问题,你就助我,如果不解决,你就宁死不跟我合作?”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不错。这回你在这种情况下,亲自前来关中一趟,可见这南阳盆地对你很重要,也许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处随时可以放弃的地盘,但我知道,这事关你接下来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刘裕是堂堂正正的英雄,你的那些阴谋手段在他面前未必好使,所以,你要布局一个巨大的阴谋,少了这一环,你就得重新设局,以现在你的这个条件,恐怕是没法实现了。你的那个万年太平计划,只怕再过一万年,也是做梦!”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这可是这几天来,甚至这几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扬眉吐气,这让他不觉开颜大笑,声震四方。 斗蓬客冷冷地看着大笑的鸠摩罗什,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和尚,不考虑一下两年前我的提议么,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合作,完成这个万年太平计划,到时候,也许你真的可以飞升成佛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靠着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的任何好处,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当年被执念所驱使,做下一生难以心安的大错,已经折磨了我一辈子,要是真的再次助你们为恶,那我就算真的成了佛,也只会是永远地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不如早点下那地狱,烈火焚身,赎回我的罪恶,来世,还可以重新做个好人。” 斗蓬客咬了咬牙:“死后的那些事谁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偏偏信了这些鬼话?活着可比什么都好,起码是现实,你有了更长的寿命,就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比如按你的想法,渡化更多的人,这样不好吗?”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渡化更多的人,让他们放弃反抗,甘于被你这样的人当成牛羊一样驱使,让你能千秋万代,永生永世地吸他们和他们子孙的血汗,供养你这个活着的神,是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天生万物,后有君长,这才是我所信奉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万年太平之世,那我们几个,成为活着的神佛,永享世间香火,岂不是快哉,连那后世万年的史书,也会把我们纪录成三皇五帝,如来佛祖这样的神,不比只是凡人的帝王将相,要好得多?”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当第二个孙泰,他当年就是信了你的这些鬼话,为你用天师道的名义在江南招揽教众,最后还不是给你卸磨杀驴,唆使司马道子父子除掉。我们的合作,仅有这一次,你把一切做到我说的,我为你向姚兴进言让出南阳盆地,记住,你的时间还有两天。” 斗蓬客一转身,他的面具消失不见,贾福的那张白面肥胖的脸,再次出现,伴随着那阉人的娘娘腔:“等我的好消息。” ===第二千四百零六章 印度神油换葡萄=== 秦国,后宫,两极殿。 姚兴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奏折,伸了个懒腰,向后躺到了这张虎皮大椅的靠背之上,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享受的表情:“贾福,还是你有办法啊,给朕找了这么一副特制的胡床,背后用木背为靠垫,加以虎皮,比起以前那种席地而坐,两腿酸麻,要好上太多了啊。” 贾福的手中持着一把拂尘,面带微笑:“托陛下的福,奴才愚钝,哪能想到这些呢,只不过是做梦的时候,遇到一个仙人,教我如此设计这改装胡床,他说,羌氐之人自幼便于弓马,双腿皆不着地,让他们象汉人一样席地盘膝甚至是跪坐,那是大大的不便,如果学会了,那以后再想骑马,就会不适合了,这种高脚坐具,可以让两腿悬空,体验到骑马的那种感觉,最是适合咱们羌人不过,就算入了中原,老祖宗的看家本事,也不能丢啊。” 姚兴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这小子有本事。”说到这里,他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鸠摩罗什那里,昨天如何了?” 贾福微微一笑:“昨夜,国师已经召了三名女子侍寝,那三女今天起来的时候,还跟老奴说…………” 说到这里,他面带坏笑,却是收住了嘴,看了边上的几名内侍和宫女一眼。 姚兴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殿中只剩下了姚兴和贾福二人,贾福的脸上肥肉抖了抖:“那三个姑娘说,老和尚居然猛过二十岁的少年郎,这一夜下来,精力无穷无尽,几乎让她们下不来床呢。” 姚兴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一个六十岁的老和尚,一辈子几乎没碰过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本事?” 贾福“嘿嘿”一笑:“听说那天竺西域之地,有些方便行男女之事的辅助之物,一如晋国的那五石散,好像是一些神秘之油,抹于器物之上,可以经久持续,可长可短,让女子如在九霄云端,欲死欲仙,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噢,叫印度神油!” 姚兴喃喃地说道:“印度,印度,这又是什么?” 贾福笑道:“天竺又名身毒,汉地发音就成了印度,反正也是音译而已,那大国师的母亲曾经出家时带着国师游历天竺各地,想必各种奇法妙术也见识了不少,这个什么印度神油,只怕也是跟那些经书一样取了来,就象道家秘籍里有不少黄帝内经,房中秘书一样,只怕这些佛经里,也少不了这些双修仙法吧。” 姚兴哈哈一笑:“他奶奶个熊的,我还以为这老和尚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僧活佛,看来,也是个白天装模作样,夜里抹油双修的淫僧啊。那个,你回头留意点,什么印度神油,天竺双修秘法之类的好东西,从老和尚那里给我要点过来,就说,我拿葡萄换。” 贾福微微一笑:“那个,回头老奴去私下索要,毕竟在陛奴这个低贱之人面前,就比较放得开了,也请陛下多少给他留点面子,有些事,可以通过老奴转个弯的。” 姚兴冷笑道:“哼,现在封了他的经阁,让他那些徒子徒孙们也能享受男欢女爱,这下看着不能著作流传后世,就受不了,早先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哪去了。我就知道,这些个神棍,个个都是道貌岸然,徒有其表罢了。” 贾福弯下了身子,低声在姚兴耳边说道:“既然这和尚的名声也败了,还要留他么,不如把他和那些小和尚全给打发走,赶回凉州或者西域,也省了一大笔开支哪。现在正要打仗,这方面…………” 姚兴的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可,朕知道他的底细就行了,可是百姓不知道,也许在他们眼里,还是朕逼着他破戒的,如果这时候再拆了寺,赶走了和尚,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一挑拨,关中就会先乱了起来,朕用他为国师,明知其是在招摇撞骗,却仍然要配合着他演戏,就是因为他的那套骗术,可以让百姓暂时忘却现实中的苦难,得到内心的一点宁静,也不是朕想逼迫他们,只是实在是身在这乱世之中,还不如太平时的一条狗过得舒服,那句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的?” 贾福连忙说道:“陛下说的是,宁为乱世人,然后,然后,哎呀,老奴想不起来了。” 姚兴笑着拍了拍贾福的背:“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贾福啊,朕早叫你多读点汉人的书,你就是不听,有空都去钻营那些下流无耻之事去了。你说你一太监研究那些干嘛呢。” 贾福笑道:“老奴只是个伺候陛下的阉奴而已,治国理政才需要读书识字,那是大臣将军们需要的,陛下日理万机,老奴看的心里难受,所以想着给陛下找点乐子,能解解乏,快活一下,但老奴知道,凡事要有节制,不可让陛下玩得过头,误了军国之事。” 姚兴笑着点了点头:“也就是你这老奴在这方面让朕满意,好了,既然国师向朕服了软,那你现在就公告全城,就说大国师已经留下了佛种,可以出关了,而草堂寺的各位高僧流下僧种之事也已经结束,让那些妓女们回去吧,每人发一千钱,两匹绢,算作此行的酬劳,去国师那里的那十个姑娘,按十倍的酬劳发放。” 贾福笑道:“老奴这就去办。” 他嘴上说着,却是仍然弯腰躬立,没有一点走的意思。 姚兴本来正要把案上的那奏折捡起,重新处理国事,看到贾福这样,却是有些意外:“还有什么事吗,难道,这回的事办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就按平时的那些抽成便是,现在国难当头,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也别…………” 贾福突然跪了下来,磕头道:“陛下,老奴绝不是要多分好处,只是,只是那鸠摩罗什提了个要求,老奴,老奴不知如何开口。” ===第二千四百零七章 仙境作法显神通=== 姚兴的眉头一皱:“什么要求?我放他出来就不错了,还提啥要求?这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吗?” 贾福叹了口气:“老奴倒是觉得,他这个要求并不过究,只是,知道陛下从来不喜欢受人胁迫,所以,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姚兴沉声道:“你照实转述就行,保证是他的原话就可以,不要有所添加和删改。我赦你无罪。” 贾福点了点头,说道:“国师说,他的这些弟子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旦破戒得尝男欢女爱,那可能以后也不可能坚守禅心了。一个成天想着花前月下的僧人,是不可能安心做好那繁琐的译经工作的。就是他当年一朝破戒,事后几年时间都总想着女人,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忘掉,他都难办到的事,别人只怕更难了。” 姚兴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久久,才叹了口气:“我一时气愤,只想着打击国师和草堂寺僧众的名声,倒是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过,这事确实麻烦,人如何体会到了这男女情爱,再想让他放弃,那确实太难了,除非…………” 他说着,看了看贾福。贾福苦笑道:“我也想到过这招,可是国师说了,佛门弟子,出家修行,是佛祖在人间的使者,断不可身有残疾,不然的话,就是对佛祖的不敬,所以,佛经不允许人自杀,也不允许翻译佛经的人,身有残疾,似那种阉人译经,那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一定会有祸事的。” 姚兴咬了咬牙:“一派胡言,不过是找的借口罢了,以前天竺那里的修士,尤其是苦修的,我就不相信个个都是健康人,没有半点残疾。” 贾福叹了口气:“可就算是明知他找借口,强行将人阉割,只怕也是有违人伦啊,老奴这种是自幼就被掳作战俘,小小年轻时就受了那一刀,后来陛下把老奴买入宫中,是赏了老奴一口饭吃,只有感激,可是那草堂寺的僧人,如果强行净身,只怕会恨死了陛下,甚至会以故意毁坏经文,以作报复啊。” 姚兴点了点头,眉头深锁:“是啊,就算是和尚,也是男人,这一刀下去,连男人都不是了,非深仇大恨不可。以前的宫人多是敌人部落的贵族子弟和高级战俘,为防其子孙报复而行此净身之事,用在僧侣身上,人人都会说朕是暴君。贾福,你说得对,这事不能做。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贾福点了点头:“鸠摩罗什自己说,他有办法,可以表演一些神力法术,让弟子们收心,让百姓们叹服,只是,这需要一场公开的法事,如果陛下能答应,在草堂寺内的大雄宝殿前,让他登坛行法,他就有办法让弟子们收心。” 姚兴笑道:“那朕在长安城内给他直接搭一个高台,让他有更大的地方弘法,不是更好吗?这次是朕考虑不周,也应该对他多加补偿才是。” 贾福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低声道:“陛下,就是不能在开阔的地方行这法术啊。你也知道,这种都是些障眼骗人的把戏,真要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只怕就会给人撞破了。毕竟,国师已经年过六旬,体力下降,有些动作万一慢了点,就会出事,到时候连他的弟子也不信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姚兴哈哈一笑:“还是你懂的多,那就由你来安排吧,到时候,朕会率满朝文武前去捧场,也最好是在这个时候,让他再借佛祖,菩萨之口,说出朕想让他说的话,你教会他怎么说,明白吗?” 贾福笑道:“老奴一定会让他到时候亲口说出,把南阳十二郡归还给晋国,是顺应天命,造福苍生的善举,南阳十二郡的百姓,还有两国的将士,都会因此而得到佛祖的保佑与赐福。而大秦的国运,也会因此而蒸蒸日上。” 姚兴满意地点头道:“很好,这些就是朕要他说的话,也只有他当众这样说,才能让朕手下的那些大将们心服口服,充满信心,无所顾虑地去跟胡夏作战。尤其是姚绍,哼,朕可是知道,尽管他嘴上不说反对,但出了这么多毒计来抹黑鸠摩罗什,就是巴不得这南阳十二郡不送晋国,这样他才能长期手握重兵,坐镇中原,继续当那土皇帝呢。” 贾福恭声道:“陛下深谋远虑,老奴佩服之至。此事老奴这就去办,还请两日之后,陛下能亲临草堂寺,国师到时候一定会率全寺僧众,恭迎圣驾。噢,对了,到时候还请陛下也要带上那晋使陶渊明,如此,则当场敲定大事,不需要再开朝会了。” 姚兴冷冷地说道:“你的话太多了点,贾福,朕以前没觉得你有这样的好口才啊。这是怎么了?” 贾福连忙跪了下来:“老奴一时失言,该打!”他说着,狠狠地给了自己脸上一个耳光,左边的白脸,顿时出现了一个殷红的五指掌印。 姚兴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抓紧去办事吧,对了,那个什么神油,记得也顺便给朕弄些回来,朕说过,拿葡萄换,此事也交给你办。” 两天之后,草堂寺内,正院,大雄宝殿前。 方圆几百步的大殿前,本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平时会堆放着无数的香炉,烛台,以及功德箱,以方便善男信女们燃香消业,或者是捐赠钱币,可是这会儿,这些东西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块巨大的帐幕,如同那大漠可汗的牙帐,覆盖了整个广场,不见天日。 而大帐的四方都换上了油灯柱,里面盛着酥油,伴随着檀香的味道,清烟枭枭,让整个大帐之内,如同仙境,云雾飘飘,姚兴一身龙袍,带着满朝文武,还有持着使节的陶渊明,坐在高台的正对面贵宾台上,而三千沙门,则全都置穿着僧袍,围坐四周,看着正中央的一座三丈高台之上,身披大红袈裟,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鸠摩罗什。 而贾福则是侍立一边,他的脸上持着恭敬的微笑,持着拂尘躬立,烟雾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唇齿微启:“和尚,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二千四百零八章 尘缘未了当还俗===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一片檀香味的烟雾之中,他站起了身,左手持着佛珠,右手合什,对着姚兴行了个礼:“陛下,老衲率草堂寺全寺僧众,欢迎您,以及大秦的文臣武将,以及来自晋国的大使,愿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所有的僧众也全都合什行礼:“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姚兴起身回礼,而其他的秦国文武,也都跟着双手交叉叠于胸前,但一微微欠身,行了个羌族传统的礼,而汉臣们则和陶渊明一样,拱手作揖。 姚兴行完礼,说道:“国师,最近这几天,辛苦您了,而全寺的僧众也多年来译经辛苦,自从国师主动请命,要出使岭表河套,渡化那凶残的胡夏恶贼,朕惟恐大师受到伤害,更怕大师这样的活佛从此在世间绝迹,一时糊涂,找了一些美人侍奉大师,想要为大师留下佛种,而各位草堂寺的高僧,朕也同等对之,这是因为朕并不熟悉佛家戒律,还拿着赏赐将士们的那种做法来对待,现在得到了贤臣的提醒,意识到这种做法,大为不妥。所以今天朕率文武百官亲至,就是要向大国师亲自致歉,也向各位草堂寺的高僧表示歉意,从此,朕再也不会让各位高僧接近女色,毁了各位高僧的修行!” 此话一出,大多数的和尚都高宣佛号,连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是也有不少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和失望,显然,不少年轻的和尚们,自从享受了女色之后,已经抑制不住那颗冲动的心了。 鸠摩罗什缓缓地说道:“陛下盛情难却,老衲心领,我等虽方外出家之人,但行于世上,多赖陛下庇佑,也当依国法而行事。既然陛下有旨,要我等渡化女施主,结下善缘,我寺僧众亦只得遵旨而行,此事应该是个误会,到此为止,也恳请陛下以后能尊重我们僧侣的出家戒律,勿扰我等清修之事。” 姚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转而笑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大国师,今天你邀请朕率百官并晋国大使前来,有何要事呢?” 鸠摩罗什看向了四周,沉声道:“草堂寺僧众,今天,当着陛下和晋国大使的面,老衲以住持方丈的身份,问尔等一句,持心向佛,译经传世,这是尔等入寺时向佛祖许下的宏愿,立下的誓言,也正是因为尔等有此宏愿,老衲才会亲自为尔等落发。现在,我全寺上下,自老衲始,人人破戒,但这译经传世,一心向佛的初心,尔等是否还持有?!” 不少僧众开始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初心,始终…………” 鸠摩罗什突然打断了大家的齐声应对:“且慢,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然又是破戒,只会加重自己的业障。我佛慈悲,来去自如,如果持心不坚,不愿终身修行,今天,当着陛下的面,老衲允许你还俗回家,重新做一个百姓,即使不是来自大秦,也可以回到来处,重新娶妻生子,过俗世生活。陛下,这样的请求,是否您能同意?” 姚兴摆了摆手:“这草堂寺,完全委任大国师管理,一应法规,按大国师制订的寺内戒律办即可,不必支会朕。除非有谋逆之举,不然,国法在此,并不适用,大国师这种寺内僧众去留问题,自己决定即可,只需要事后跟僧道司主事重新报备下僧侣名籍即可。”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多谢陛下。诸位弟子,今天你们可以尽情还俗,如果觉得尘缘未了,不愿苦修,那老衲绝不阻拦,还会送上盘缠与安家费送君离别。如果前几天,各位与哪位女施主情投意合,誓结连理,老衲也将从寺中香火钱中,拿出供这位女施主重获自由之钱,助两位好合。” 姚兴笑道:“大国师真的是气度非凡啊,那朕也加一把助力,若有哪位高僧愿与前几天的姑娘结为夫妇,那朕会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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