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了,没想到这次,他都当上将军了,却是折在了高地之上。 刘裕的心中一阵刺痛,赔然道:「安穆兄弟是怎么折的? 刘毅咬着牙:「周安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进行反击宥的人他抄起手上的大弓,连发两箭,射倒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妖贼,这时候的这些妖贼剑士,离着高地的坡顶,已经不到百步了,而这两箭正中面门,两个妖贼仰天就倒,可是流出的血液,已经是呈紫黑色,不再是之前的红血。不仅如此,整个坡下,那些给射倒的尸体,流出的血液,也转为这种腥臭难闻的紫黑之色,隔着两里地我闻到都差一点要吐出来。 说到这里,刘毅的鼻子猛地抽了抽,这让他又是举起坛子牛饮一口,也许只有这样,洋河酒的香气才能让他忘了这股子恶臭。 「不好,完蛋了,紫黑色的刘裕叹了口气:血液一出,那就是要进行妖化,变成不人不鬼的长生人怪物了,可是兄弟们这时候却是不知道,还是对这些剑士们放箭射击, 对 刘毅恨声道:「怪我,都怪我,我怕他们冲上坡顶,甚至下令,坡上和坡后的塑手与跳荡军士,这时候要主动出击,居高凌下地冲锋,把妖贼的攻击势头给我阻止,而弓箭手们则箭雨吊射,袭击那些已经开始聚集成团,向着坡顶冲锋的妖贼。 说到这里,刘毅的眼中泪光闪现,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安穆,安穆他看到 了我的旗号,他扔掉了手中的大弓,抄起一把大戟我亲眼看着他,就这样吼叫着,吼叫着冲下了坡顶,和数百名勇士一起,向下冲去,而坡顶的弓箭手们,则是不停地拉弓放箭,坡下的惨叫声,兵器刺入人体的声音此起彼伏,就算我的视线给这高坡阻挡,看不到前方的战况,也可以想象出这战事的惨烈。 刘裕默然半响,才摇了摇头:「然后就是那些给我们刀剑所杀死的妖贼,会不断地从地上爬起来,混身流着黑色的脓血与毒液,向着我们的战士攻击,我们倒下的将士们,很快也会从地上站起,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怪物,渐渐地,我们的人越打越少,而这些怪物却是越打越多。 刘毅的眼中闪着泪光,喃喃道:「你知道吗,寄奴,当我看到第一个冲上坡顶,开始向着我们的弓箭手阵列扑击的,居然是安穆时,我的内心顿时就崩溃了,半刻钟前还虎吼着带头冲锋的好兄弟,居然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敌军的尸鬼,我,我愣得居然连令旗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任谁碰到这样的情况,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长生人怪物给人心灵上的冲击,比其实际的战斗力更可怕,这个时候,如果你能以火攻来焚烧易燃之物,阻绝两个高地跟前军中军的联系,然后抛弃翰重,施放烟雾,也许还能逃出一部分的兵力。 刘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头道:「我那时候方寸已乱,没想到火攻,而且当时的风向是西南风,迎着我们吹,也无法火攻,我当时还想着能靠重甲步兵顶住敌军的这些怪物冲击,甚至从正面突击敌军,打出一个缺口,于是我下达了命令,前***向两侧,防御高地冲下的怪物,而中军配合骑兵,全速突击敌军中央方阵。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要杀进敌阵,砍倒徐道覆的帅旗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还能给安穆兄弟报仇! ===第四千二百七十八章 授权免罪赦希乐=== 刘裕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失去了撤出一部分军队的最后机会,既然妖贼可以出动数千长生人怪物抢占两翼高地,对中央阵线又怎么可能不作防备? 我们的优势在于大盾重甲,列阵防守,如果是主动出击,那妖贼反过来可以利用远程兵器和木甲机关对我们进行杀伤,等我们阵线动摇,伤亡惨重的时候,他们的剑士就可以从阵型的缝隙中杀入,大开杀戒了!」 刘毅神色木然地摇头道:「是的,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我当时输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倒妖贼的帅旗,从以前我们的作战来看,这种中路突进,敌军很难挡得住,甚至对桓玄的战斗,也是这样取胜的。 刘裕冷冷地说道:「桓玄怕死,未战自己就先逃,所以手下一触即溃,可是对面的妖贼,尤其是徐道覆是个狠人,宁可自己战死也不会后退的,我们跟他们交手这么久,你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刘毅叹了口气:「我承认,是我利令智昏了,我只想着要跟你竞争,不能输给你,这一战如果后退,就什么都没有了,直到后来,战败之后,我这些天在逃亡的途中,才想到这些事,我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无忌明明可以自己撤退,但也是战死船上,他当时的心态,应该和我是一样的。 「无刘裕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喃喃道:忌啊无忌,你真的是好糊涂,都是自家兄弟,要分什么高下呢,为了一口不甘落后的气,把命给赔上,值得吗? 我们以前也不是没输过,不是没有撤退过,回来再战就是可是你这一死,我,我还怎么再见你一面还怎么跟我一起报仇呢?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声音也开始梗咽了,刘毅咬着牙:「在最后的时刻,当我的部下被敌军分割,包围,象射靶子一样地远程射杀,当他们象待宰的盖羊一样被那些可怕的长生人怪物啃咬,撕裂,然一个个地倒下,又再站起变成新的怪物后时,我的心是崩溃的,我甚至当时拔剑想要自刎,若不是羊邃拼命地拦下了我,劝我大局为重,先行撤离,只怕你我再也无法相见。 「还刘裕抹了抹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老天保佑,咱们还是再次见面了,这一路穿越大别山区,那里有很多氏羌部落,也长期是盗贼马匪的老巢,可是苦了你吧。 刘毅点了点头:「我突围的时候,身边只有不到一百的兄弟,我们不敢穿着晋军的衣甲,在撤离战场时,除了武器,连甲胄都抛弃了,这一路进山,我们甚至一度打扮成氏人的样子,蒙混过关,沿路上也战斗消灭了很多散兵游勇,我军兵败之后,各路的山贼土匪纷纷出动,有些加入了妖贼,有些则趁机占山为王,打劫附近的行人与百姓,半个月下来,我们的兄弟战死了大半,跟我一起回来的,不到二十人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然之色:「都怪我没有早点带大军回来与你会合,要是我们兄弟合兵一处,何至于此,不过你能活着回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接下来,咱们好好齐心协力,就象以前那样,联手撑过这次的危机吧。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可是败军之将啊,可以说,要不是我贪功冒进,导致大败,整个豫州也不会丢,妖贼也不至于进军建康。你既然军法处置了魏顺之,为何就要放过我呢? 刘裕摇了摇头:「我刚才就说过,顺子是抛弃友军,不战而逃,跟你的情况不一样。而目,你毕竟是北府大将,在这个时候我要是以军法处置你,别人会说我趁机诛除同僚想要大权独揽,这会失了军心民心。起码这建康城中的几千你的部下,他们就不可能再效忠大晋了。 刘毅激动地点着头:「寄奴,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再一次的机会,让我可以重新带兵复仇。这建康城中的地下产业,我已经经营了数十年,数千手下,男女老少都 有,他们不一定能上阵杀贼,但一定可以在这次守城战中起到他们的作用,能战斗的男丁我会把他们编成部队,而不能战斗的老弱妇孺,我也会让他们传递情报,修筑工事以至于救死扶伤,端汤送药,烧水做饭,绝不会让这股力量,白白地失去。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只要希乐你肯出力,那我等于凭空得了数千,不,应该说是上万精兵。你所需要的军需,铠甲,我会亲自拨给你,城南的两个大粮仓,还有城南石头城方向的武库,都归你使用,不用右我汇报。 刘毅瞪大了眼睛,不信地摇着头:「城南石头城那里,不是怀玉在防守吗,那些粮仓武库,应该是怀玉的吧。 刘裕正色道:「怀玉毕竟是外军而来,对建康的地形不熟,你的手下虽然没有他的部队多,但城南那里有你防守,我更放心,怀玉所部已经领了军械和粮草,两个月内不需要新的补给,而剩下的粮仓和武库,完全由你分配,包括你的部下如果在建康城中能新招募到可战之士,你也可以直接武装他们,编组成军,不受军队员额的限制! 刘毅咬着牙,沉声道:「寄奴,你不治我的罪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现在还直接给我这么大的权力,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 刘裕亚静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有鼓动人心,尤其是让世家的部曲,家丁投奔你的本事,我的部下,得以军功赏赐,不能搪掠,而这个时候,如果需要招募到肯在国难当头时出死力的人,坚持平时的法律原则怕是难以取胜,所以,我允许你按你的规矩组军,战斗,胜利之后的战利品,也完全由你分配,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条件就是一个,把这该死的城南地带,石头城和秦淮河口,给我守住!」 ===第四千二百七十九章 利诱希乐收部曲=== 刘毅的脸上肌肉跳了跳:“你的意思,整个城南的防线交给我了?包括连怀玉也是归我节制?” 刘裕点了点头:“对你的处分,到战后再进行,现在你仍然是抚军将军,军职在孟怀玉之上,你又是他的老上级,这回守城,他带豫州撤回的军队,守住石头城要塞,但是其他的地段,尤其是河口,南塘这些地方,需要熟悉地形的本地民兵来防守,这不是怀玉的特长,只有你的部下和世家那里的部曲家丁,才能做好防守任务。” 刘毅咬了咬牙:“你是想说,这城南的郊外,有很多是我的地下帮派的地盘,以前就是法外之地,这回,要派上用场,是不是?” 刘裕澹然道:“你也看到了,这回为了守城,朱雀门外的民居,我们都铲除一空,在铲除的时候,我们发现了有些地方是有地下室的,甚至有秘道相连,这些地方,恐怕是希乐你,还有一些世家贵族以前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当时的秘密通道吧。” 刘毅的脸上肌肉跳了跳,叹道:“地下世界永远是地下的,不是那么能见得光,你要是想用这个治我的罪,我也无话可说。” 刘裕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有阳光就有黑暗,你刘希乐从在京口时就是帮派大哥,做这行当的营生,交给你,总比交给天道盟的好,我现在不知道哪些暗道,哪些机关是你的,哪些是各个世家的,但我只需要你做到一件事,那就是尽可能地利用这些暗道来守城,而绝不能让它们成为妖贼们攻城的手段!” 刘毅咬了咬牙:“这需要点时间,起码三天时间,我的人马排查城南所有的暗道。” 刘裕摇了摇头:“我很想给你时间,但别说三天,连两天都恐怕没有,妖贼的前锋已经在百里之外的江面上出现,最迟明天黄昏,他们就会到达,所以,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来清查,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用自己的手段来做事。” 刘毅的嘴角抽了抽:“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拆房,甚至是放火烧房,把不确定的一些里坊,夷为平地是吗?” 刘裕点了点头:“你可以便宜行事,如果觉得不方便,派人挖壕沟阻断城外与城内的联系,也不是不可以。战后我们会专门补偿这些战乱中受损失的建康百姓,你也可以跟他们讲明这点。” 刘毅从地上直接起身,沉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时候还留在城外家中的人,要以是等着我回来的部下,要么是世家的探子,要么,就是妖贼的奸细了,恶事坏事我来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就是你赦免我的原因吧,寄奴。” 刘裕沉声道:“为了守城,这个时候不能太婆婆妈妈了,我们这里只有你适合做这些事,因为你现在的部下不是大晋的官军,以防间反奸细的名义做,这个时候城中百姓能理解,但若是误伤无辜,战后追究起来,是麻烦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希乐。” 刘毅哈哈一笑:“没事,我的部下本就是帮派和杀手,实在不行,打完仗后我让他们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对外就说是临时招募的勇士,并不是国家征发的将士,所以战后不见行踪。寄奴,你想真正要我做的,恐怕不只是守城这么简单,而是要顺便摸出天道盟和世家之间的联系吧。”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没错,希乐,你以前把太多的情报之类的事情,交给了刘婷云来负责,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甚至很可能跟天道盟有关系,我已经布置了埋伏,用陶渊明来引诱她现身,但另一方面,在这城中她以前布置的那些情报组织,也需要你来探查了。” 刘毅的眉头一皱:“你何不用徐羡之来处理此事?” 刘裕摇了摇头:“徐家的暗卫,只负责给徐羡之提供军机情报,并不象你这样,多年来地下产业和杀手暗探遍布城市每个角落,尤其是刘婷云的手下,我不相信个个都是对她死心踏地,你肯定也在她身边布了些棋子吧。” 刘毅咬着牙,恨声道:“这些棋子全部失效了,如果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给她窃取了我所有的存储,而一无所知呢。直到这次的战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势力和情报有多可怕。” 刘裕沉声道:“那她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肯定是想回城继续搞事的,她现在知道我回了城,但并不知道你也回来,或者说,你回城的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开。她更不会相信,我把整个城南的军事与情报,都交给了你。” 刘毅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尽快地探查出她与城中哪些世家有联系,哼,谢混和郗僧施那里,恐怕也有她的人,在我查清楚这些暗线之前,我不会跟这两个老伙计联系的。” 刘裕点了点头:“谢混这回提议想要带着皇帝出逃,而且是逃向吴地,他们大概是跟刘婷云已经有了某些私下的协议和合作,这点,你务必要查清楚,最好借这次机会把他们的部下全部收为已有,这对你实力的恢复,也是好事。” 刘毅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裕:“你就这么确信,我兵败至此,他们还会听我的号令,还会让我指挥他们的家丁部曲?”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没这个本事,你就不是刘希乐,不是盘龙了,对吧。他们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听你的话,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我不想问,也不想管,你的官职还在,你的大权还在,如果你没办法扩充自己的实力,在这战时拉起队伍来,那这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不要说我没给你了。” 刘毅咬了咬牙:“我夺这些世家的部曲私兵,怎么就成将功赎罪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么说吧,要是这次打输了,咱们与城共存亡,与国共存亡,一切免谈,但要是打赢了,我希望借此机会彻底地剪除世家,黑手乾坤的私下势力,再不让其有威胁国家的可能。” ===第四千二百八十章 一腔热血无人应=== 刘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刘裕:“你疯了吗?想要准备彻底地消灭和铲除世家高门的力量?”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不想消灭世家高门,但我也不能再允许这个国家的力量,尤其是暗中的,私下的力量,这个力量能强大到勾结外敌或者是内贼,推翻我们一手建立的天下,我们还在位时他们就能这样,如果我们老去或者是身故,那这个大晋,岂不是又要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刘毅叹了口气:“寄奴,这点上我不得不跟你说说心里话,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奋斗一生只为了造福他人,尤其是那些你不认识的百姓,如果一个人连对自己的家人,对自己的子孙都不好,却要去讨好这些无关的人,那最后他的大业,会首先遭到骨肉至亲的背叛。”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如果只照顾自己的子孙,在自己掌权时拼命地想要用各种手段为他们谋取福利,阻断别人的路,继而让天下成为一家一姓,或者是几家几姓的天下,让全天下的人成为牛马供自己驱使,你觉得这样的天下能维持多久?到了子孙后代,没有前辈的能力,却想要做到前辈都无法做到的控制天下的程度,安能不乱?犯了众怒,被人通过造反,或者是胡虏入侵的方式灭国,象西朝司马氏那样留在北方的子孙给屠戮一空,难道就是为子孙好了?” 刘毅咬了咬牙:“我部分同意你的这种想法,上层世家的产生,需要通过竞争,要有更替,换血,要有象我们这样的人加入,淘汰那些腐朽无能的旧世家,但你不能因为要有淘汰,换血,就灭掉所有的世家,让平民百姓可以一步登天。” 说到这里,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就算是平民百姓,就算是这京城中的小民,你觉得他们是愿意接受王家谢家这样的百年名门,还是想要接受你我这样新兴暴发户的统治?寄奴啊,有些事你就是操之过急,不考虑实际情况,我们之所以后来要重建黑手乾坤,也是要考虑到对你的这些不切实际做法,加以制衡。” 刘裕澹然道:“大道理我不想说了,现在的问题是,有些世家高门,暗中会和那些黑暗的,敌对的势力,尤其是天道盟,有暗中的,私下的联系,就象刘婷云这样的人,你还想要继续保持她的情报组织,还要继续保留刘家的力量吗?” 刘毅的脸上肌肉都在扭曲着,咬着牙:“这个贱人,我不把她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不过,按照现在的规则,就算杀了刘婷云,我们也不宜将刘家连根拔起,你想借此机会尽灭世家,那是昏了头,恐怕妖贼还没打来,我们这里就自己先乱起来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没说把世家高门拔起,我是说,借这次机会,可以真正地掌控建康城,你刚才也说过,你的这些部下,暗卫,几千人里,多数可能是老弱妇孺,寻常百姓,这种深埋于平民中的情报网,关系户,才是世家高门真正的力量,是他们彻底控制京城,继而控制吴地的各个州郡,每个庄园的真正办法。” 刘毅的眉头一皱:“这些是暗线,你不可能完全查出的,据我所知,很多这种对于暗线的控制,是通过免税,免役这些超过别人的好处来实现,至于在那些庄园,山村,则是会让一些人掌握了种地灌既的技术,让他们成为庄头,代为管理,久而久之,他们就是只会感恩于世家,而不知朝廷。寄奴啊,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刘裕沉声道:“那为何天师道在吴地就有更强大的影响力呢?这说明这些世家给普通民众,甚至是自己暗线的好处,不如天师道这些的五斗米互助啊。如果我们能遵循国法,把地分给所有的百姓,让他们知道这是国恩,是朝廷对他们的赠与,这样他们就会知道,国恩胜过这些世家的私恩。” 刘毅冷笑道:“那你看看如果国恩的代价是必须要从军打仗,冒着生命的危险,万里长征人不还,那还有多少人要这样的国恩。”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句话确实是刺中了他的痛处,这些年下来,原本希望着底层的百姓能象穿越前的建国时期那样,全天下的人民都为了建立新中国而踊跃从军,齐心协力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却发现天下的百姓并无结束战乱,收复失地之愿,只想着在这个乱世中苟活下来,能过一天是一天,全然不想用着自己的双手拼出一个永远美好的未来,以至于自己经常在夜间梦回,念及于此,发现自己是一个逆天下大众心愿而行的孤勇者而已,这样一心一意地为天下苍生奋斗,可是天下苍生真的想要这些吗? 刘毅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用理想,进取心来要求普通百姓,这是你最大的失败,你可以青史留名,但普通的小兵不行,你想着用军功爵的制度再次激发百姓的从军热情,可是十万大军,能立功得爵的不过几百,千余人而已,之所以有这么多将士从军中退伍后,再次入伍时不愿再到你的部下效力,而是来找我,不就是因为已经不再相信你的这些热血理想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你是想说,只有跟你这样允许掳掠,占有战利品,甚至是借着打仗的名义去抢劫平民百姓,才能激发将士的战斗热情,让他们闻战则喜,是不是?” 刘毅点了点头:“难道不是吗?当兵仗仗,拿命去拼,那你给人的回报,就是几十个人里才有一个是能立功得爵,当上军官或者是乡吏,别的人只能一次性地分点剩下的战利品,回乡置个十亩八亩的薄地,过几年还要开始交税。如果当年北府军的组建也是这样,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几个想要投军的?” ===第四千二百八十一章 对天立誓分天下=== 刘裕摇头道:“当时可是前秦要南下,我们不从军报国,就是国破家亡,整个汉族,都将不复存在,你想跟着胡虏一样生活吗?” 刘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胡虏占了北方快百年了,北方的汉人百姓还不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象瓶子,兔子,彦达他们南下,真的就是因为要保留华夏衣冠?别傻了,之前几十年都在北方过的好好的,也没见他们这么忠诚爱国啊。还不是因为苻坚南下,要大举征兵,他们为了逃避兵役,尤其是不想跟汉人为敌,所以才会举家南下的,但象他们这样的,又有几个?” 刘裕沉声道:“可是我这回北伐南燕,可是看到齐鲁百姓,全都是出来喜迎王师,踊跃参军啊,这和你说的又不一样。” 刘毅冷笑道:“如果你临朐打输了,你看他们会不会来迎你。这些个百姓,只有自己的家乡城头变换大王旗,需要重新站队,表态时,才会如此积极,而且,作出这些决定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控制他们的豪强。在我们大晋这里,你看到的是世家高门,但在天下各地,更多的是本地的豪强来管理着底层民众。”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们就只能任由这种情况永远地持续下去,永远是把天下百姓交给世家,或者是这种地方豪强来治理,让朝廷永远无法控制这些民众,永远只能通过这些世家和豪强来代管天下,是不是?” 刘毅微微一笑:“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自己变成新的世家才行,朝廷?什么叫朝廷?让别人发号施令的朝廷,那为啥不让自己来管理呢?” 刘裕沉声道:“你这是又想回世家天下的老路,希乐,你怎么可以如此糊涂,想想我们当年是如何给那些无能又占着位置的世家压制的,想想我们是如何给刁家欺负的,你想让我们的后代,变成刁逵这样的人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那是子孙后代的事了,你想着通过竞争,爵位每代都要降一级的这些方式来保持子孙后代的上进心,这个我不反对,但我不觉得,老祖宗们想出的由世家,士族来治理天下的这套有什么问题,士农工商这样的划分,是上千年前就有的,可不是后来的黑手乾坤发明出来。寄奴,如果你没有让天下人都信你服你的本事,我劝你最好别逆这天下大势而行。” 说到这里,刘毅沉声道:“天师道其实跟你也是一样,打着世道不公,受人压迫的旗号起事,再往前的汉末黄巾,也是成天说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用来收买人心跟着他们造反。但我们都知道,这些邪教徒们都不是真正地为了天下苍生,只不过是打些旗号罢了,你以为你现在在百姓,在将士们心中,会比这些欺世盗名的要好到哪里去了?” 刘裕厉声道:“我相信,我一心为公,天下信我的,愿意追随我的人是大多数,而不是为了一些眼前的好处,就跟着你的人。征讨南燕,我有十几万大军追随,而你在豫州经营这么多年,也不过三四万兵马,这就是你说的追随我的人不如你?” 刘毅冷笑道:“你是因为打大仗,全面征兵,这才会有这样的军队,扬州那里的常备兵马,你也只有五六万人而已,我这回本来也是准备了六七万军队出击,因为想打妖贼一个措手不及,才没有带上豫州各地征调的兵力罢了。寄奴啊,这精兵强将不一定是冲着你高尚的理想而去的,人家要的是现实的好处,你这回守建康,可再也不能空谈大义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次我已经下令,按京口建义时的赏格募集勇士守城,即使是民夫,只要能出力,也是按这个标准计算,大的道理我们不多谈,只谈这回的守城,我给了这样的标准,应该有助于你把世家的部曲,家丁给拉过来组成一支军队吧。” 刘毅的眉头一挑:“可是这样会得罪各大世家,在战时你这么搞可以,毕竟大家是要抱团求生,可是到了打完仗之后,你扣着这些人不放,那就是夺世家的根本,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刘裕微微一笑:“世家高门的这些力量,我不想让他们一直拥有,你不是想成新的世家高门吗,那把别的家族的力量据为已用,难道不是对你有利的事?难道你想着永远给这些大世家高门压制,永远只能是二三流的家族吗?” 刘毅直勾勾地看着刘裕,沉声道:“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今天跟我说要夺取世家的力量,尤其是情报组织的力量,然后又说让我成为新的世家,给我好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是你准备在排除了现有的高门世家之后,再来对我下手?” 刘裕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有这样的想法,那今天就可以以军法处置你,还要等以后做什么?这次守城,我自然有办法借着集中力量的名义收编这些世家的情报人员和暗卫,只是以后不好处理后续的关系。你如果作为世家以后在军中的代表和新兴的大世家,做这种事情,我想比我更有条件。” 刘毅咬了咬牙:“那你就不怕我重新恢复了力量,甚至更胜以前,以后你无法控制了吗?” 刘裕微微一笑:“希乐,咱们从京八党开始,就是巨头模式,我并没有排斥你,只要你跟我一条心,愿意实现国家强大,驱逐胡虏,为天下百姓谋取福利的宏愿,那以后这天下的富贵,我们是可以共享的,你只要不以一家一姓的私利,割据自立,让大晋再次陷入分裂和内战,那裂土分疆,拜相封候的承诺,仍然有效!” 刘毅的眼中闪闪发光,他直盯着刘裕,沉声道:“你这话可当真?可敢发誓?” 刘裕哈哈一笑,以手指天,长身而起,肃然道:“我刘裕在此立誓,只要刘毅刘希乐与我一心,驱逐胡虏,造福苍生,不以一家一姓私利,损国害民,那我就愿与其平分天下,苍天在上,有违此誓,让我大业难成,让我刘家骨肉相残!” ===第四千二百八十二章 兄弟交心论攻守=== 刘毅看着刘裕,眼中光芒闪闪,显然,他动了心,但是内心还在犹豫,挣扎着,刘裕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毅,向着伸出了手:“怎么了,希乐,你还在担心什么?” 刘毅咬了咬牙:“你不是皇帝,这天下是司马氏的,不姓你这个刘,你凭什么可以说跟我平分天下?” 刘裕微微一笑:“这天下是天下人的,也不是司马氏一家一姓,现在司马氏的皇帝只不过是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吉瑞而已,大权在我们这些手握重兵,控制朝政的大将手中,未来这天下是继续让司马氏的皇帝坐,还是过渡到天下人之天下,都不好说呢。但是只要我执政一天,刚才的这个誓言,就有效。” 刘毅沉声道:“那要是有一天你大权不在了,是不是这个誓言就无效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咱们可是平分天下啊,就算我不在了,你也未必不在啊,说不定,以后我大业成功,功成身退,就轮到你希乐来成为天下第一人呢。就象这回建康保卫战,我也是平分建康给你了吧。” 刘毅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也同样手指向天,大声道:“我刘毅今天也在这里立誓,只要刘裕的誓言有效,那我也必将效忠大晋,为生民立命,驱逐胡虏,消灭妖贼,造福苍生,与刘裕平分天下,约为兄弟,同心协力,再无异心,若违此誓,教我众叛亲离,身死荒野!皇天在上,祖豫州为证!” 刘裕的心中一动,这个刘毅一辈子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就是对祖逖极为崇拜,如果是以祖逖为名义发誓,甚至比他拿自己的爹娘起誓更靠谱,看来,这回他的这个誓言也是认真的,若是自己真的说到做到,他刘毅也会遵守承诺! 想到这里,刘裕也只觉得手掌之上一痛,却是刘毅跟自己击了个掌,两人相视而笑,然后两只大手的手腕,紧紧地扼在了一起,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后世的握手,而这种把臂而交,弹冠而庆,则是此时的庆祝方式,而在军中,这种相互扼腕,等同于后世的比心或者拥抱,这一刻,刘裕和刘毅这两大北府军巨头,总算能交心一致了。 当二人的笑声停下来之时,刘毅松开了手,不停地点头道:“就跟你我当年从军时一样,就跟你我当年联手去杀刁逵时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终于又做回了兄弟,寄奴,让我们联手再做一票大的,平分天下!” 刘裕正色道:“我觉得我们最大的敌人仍然是天道盟,刘婷云和陶渊明不太象是这个组织的人,刘婷云要的也是个世家天下,她自己能当谢夫人那样的大姐,掌门。而陶渊明想的,应该就是挑起各种内乱,自己有机会霸占荆州。我们如果把注意力过于放在他们的身上,会忽视真正可怕的敌人。” 刘毅的眉头一皱:“陶渊明现在落到了你的手里,你是想利用陶渊明来引出刘婷云吗?从她的身上,也许可以得到很多秘密。” 刘裕的嘴角微微一勾:“这些反间防谍之事,我安排了人去处理,而城南这里的情报之争,就要拜托老兄你了。不过,你的注意力也需要集中在打仗之上,我最担心的就是徐道覆这个疯子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直接在新亭登陆,强攻南城一带。” 刘毅的神色一凛,沉声道:“是的,妖贼的兵力上有绝对的优势,如果真的是来拼命,不打持久战,会很麻烦,我这次进城之前并不知道你已经在建康,本来是想着发动我隐藏在城中的部下,然后护着皇帝和百官去江北投奔你。但现在既然要守城,那就得争取时间才行。你江北的部队要多久才能赶回来?要是妖贼封锁了江面,还赶得回来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个倒不用太过担心,征燕的部队,我大多数留在了齐鲁之地,他们如果恢复得差不多,我安排他们在东来一带上海船,那些海船本是谢家所安排,用于引渡慕容氏部落的鲜卑人去辽东的,既然那个计划没有成行,就正好可以海运我们的病愈大军从海路回到会稽。” 刘毅的心中一动,说道:“海路运兵回来,这倒是很新奇的做法,只不过,这样一来在路上又要拖上半个月以上,我们建康城中的兵力能顶得住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回来这几天,经过全力地招兵募士,在城中,在京口,包括从江北广陵和历阳撤回来的各地兵马,现在城中的军队大约有三万五千左右,我放弃了不少外围的据点,甚至外城都不作重兵布置,收缩在内城,你这回进来,应该能看到。” 刘毅点了点头:“是的,南城那里,只有朱雀门上还有数百守军,别的城墙段几乎都要撤光了,妖贼若是上了岸就强攻,你是准备尽弃外城,全力收缩回内城防守吧。那何不现在就夷平外城和内城之间的民居呢?” 刘裕摆了摆手:“内城的民居众多,虽然有利于妖贼隐身其间,但同样也不利于妖贼把攻城器材运进来,所以,我在内城只拆除了内城城墙附近的三百步距离的民居,而后面的民居则全面保留,这就是作好了他们进城之后,相持的准备。” 刘毅跟着说道:“如果外城都要放弃,那石头城,积弩堂这些要塞堡垒,还要继续坚守吗?” 刘裕正色道:“这些是战略要点,守住这里,就可以随时威胁妖贼的侧后,断不可放弃,在这里要塞里,我留了足够的兵马和半年以上的粮食,军械的存储,也派了怀玉,大壮,小贵子这些可靠的兄弟死守,我想,他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刘毅咬了咬牙:“要是普通的妖贼来攻,我相信就算来个三万五万,也攻不下他们的这些要塞,但是,要是妖贼故伎重演,再派个几千长生人怪物攻城,如之奈何?!” ===第四千二百八十三章 混编鬼兵强攻城=== 刘裕澹然道:“长生人怪物又不是无法可破,他们虽然刀剑难伤,但还是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如果斩下他们的首级,就可以让怪物失去伤人行动的能力,至少身体是不会再动了。当然,这个时候要注意一下,脑袋还是会咬人的,得离着远点。” 刘毅若有所思地说道:“就是说擒贼先擒王,砍了脑袋就好办吧,记下了。另一个方法,就是火攻?”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给怪物近身战斗,会很麻烦,斩首是万不得已时采用的办法,最好的办法还是能用火攻,在远处消灭,我们在广固之战时,也是遇到了敌军大量的长生人怪物进攻,一次是从城墙夹壁门冲出反击,一次则是干脆直接用孔明灯,从天而降想要突击我们的攻城大阵。” 刘毅勐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当时你们好像是提前准备了很多渔网,把这些怪物给网住,让其无法动弹,然后在其身上浇淋火油硫黄等物,以火焚之,对吗?” 刘裕微微一笑:“是的,就是这么打,这些长生人怪物现在会咬人,抓人,其毒液要是渗入人的体内,会让人也变成这样的怪物,暂时我们还没有克制这些尸毒的妙药,真的要给打中或者咬上了,那得壮士断腕,或者是挖下一块肉,不能让毒血进入心脏,不然就全完了。” 刘毅点了点头:“要是早知道你的这个打法,我这次也不会输这么惨,好吧,还有什么对付这些怪物的妙法呢?”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些长生人怪物,是有药效的,好像是三个时辰之后,就会药效过去而亡,要是守城的时候发现敌军攻城的是这种双眼通红,浑身上下流着紫黑色毒液的怪物,也可以考虑想办法拖延时间,比如多设陷阱,壕沟之类的让其落入,用土囊,沙包之类的压住其一段时间,到后面,这些怪物也就不战而亡了。” 刘毅哈哈一笑:“还是你有办法,这些招数我记下来了,如果妖贼真的直接出动长生人怪物进攻,我会有所应对的,这次战斗,我也发现了,长生人怪物和普通士兵不一样,那种不顾生死,不惧疼痛的冲锋,正常人是做不到的,哪怕凶悍的妖贼,也不可能做到。”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所以他们不会让长生人怪物和普通士兵一起攻城,不然怪物发作起来,是不分敌我的对着身边所有的活物攻击,那就…………”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变,喃喃道:“咦,不对啊,他们还真的可能这样做啊,这点倒是我疏忽了。” 刘毅也反应了过来,点头道:“是啊,他们可以让正常人跟着这些服了药的怪物一起冲击,然后变异的长生人怪物会咬了或者抓了这些正常人,按你的说法,给咬了的人,也会变成怪物是吧。”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但是这种给咬了抓了以后变成怪物的,没有那么厉害了,毕竟毒性经过了一个人,再传到下一个,大概药性就少了很多,可以用普通的刀剑就轻松解决掉,只不过,初变的怪物和二次给咬时的怪物,难以区分,面对一大波身上流着黑血向你扑来的怪物,你很难分清哪个是强的,哪个是弱的。” 刘毅咬了咬牙:“那还是尽量用火攻之法吧,先阻敌于远处,你说,要是妖贼直接从新亭登陆,不用攻城器材,就是让这些怪物来攻城,我们是不是很难抵抗呢?”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我想,长生怪物的那些个不死药,也不会这么容易地大量产生的,就算有这些药,一次两次地骗人服用还行,时间久了,自己人看到了这些个吃了药的长生人怪物最后是什么个下场,也不会随意服用了,除了最忠诚,最死硬的总坛弟子,恐怕那些新附之贼,是不会服药的。” 刘毅笑了起来:“是啊,吃了就死的这种邪药,正常人不会服用的,要是逼着大家一起吃,恐怕会当场哗变呢,如果不靠这些长生人怪物,想要攻击我们的坚固要塞,那就得扎营于江岸,砍树伐木,制作攻城器材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不可大意,妖贼占据了江面,有水师优势,不仅可以从城北,城南登陆攻击,甚至也可以迂回到京口一带,登陆蒜山,然后从东边绕过来攻城,我们兵力不足,无法处处防守,京口那里的百姓,我已经疏散,现在只有三千新征的老兵,在京口郡城防守。至于江北的广陵,也差不多如此,檀韶带着五千广陵一带招募的老兵和民夫,固守城池,堵住妖贼北上的路子,只要拖的时间足够,我们从全国各地来援的兵马会源源不绝,而妖贼的气势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下降。” 刘毅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得一起向上天祈祷,让老天能阻止妖贼的速攻了,一旦他们真的新亭登陆,直扑城墙,那我们只有先退守城墙和要塞,再视情况而定了。” 刘裕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城外的石头城这些要塞,是一定要守住的,要塞之下也有秘道,可以支援堡垒内,但若是妖贼完全控制了城外的空地,掘地三尺,这些秘道,也早晚会给发现。” 刘毅沉声道:“放心,只要他们不是出动长生人怪物,普通地立营扎寨,我是有办法做到精兵反击的,守城这方面,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早就有经验了,只守不攻,被动挨打,是不行的。” 刘裕微微一笑:“这点我当然相信你,现在离妖贼来袭大概还有一到两天的时间,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到城中各大世家那里,跟谢混,郗僧施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把部曲和家丁交给你指挥,只要他们两个肯带头,那你一天之内,得三到五千人马,绝对可以。” 刘毅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记得你的誓言,寄奴,北府必胜!” ===第四千二百八十四章 历阳江面贼首辩=== 豫州,历阳。 在这片今天被称为和州,和县的战略要地,两晋时期便是豫州的首府,位于江淮之间的水陆要冲,左挟长江,右扼昭关,与对面的建康地区的采石渡口相对,而在这段江面上,长江也是由南向北,直到北方的江浦一带,才转折向东而去,直入大海,历代从北向南进攻建康,或者是从荆州方向直取江东,都要经过这段江面,而历阳,也成为江北的重镇,与另一边的广陵一样,成为通向建康的北岸大门。 密密麻麻的战船,这会儿正横于江面之上,远远看去,无边无际,天师道的旗号,在这几百里的江面上,到处张扬,而脸上涂抹着各种油彩,身上贴着符篆的弟子们,杀气腾腾,放声高歌,他们挥舞着的手中刀剑,剑刃之上反射的阳光,直冲云际,即使是几十里外的建康城头,也能感觉到这自西而来的冲天杀气。 历阳港外的江面上,一条八艚巨舰,正是新的天师道水师的旗舰东吴号,正停于江心之中,几里之外,采石渡那里,江面滩涂之上,遍布着尖木桩,远远看去,新亭要塞离江三里左右,傲然挺立,城头飘扬着晋军的战旗,可是与这天师道的军队相比,还是声势差了很多,尤其是军士们的战吼之声,完全是被遍布江面的天师道军队所压制,远远看去,就象是一座只遍布了旌旗的空城。 东吴号上,一面“卢”字的帅旗之下,在四层甲板的最上方,几乎与几里外的新亭城头齐平的帅台上,卢循与徐道覆并肩而立,卢循的脸上,志得意满,看着另一边的历阳城,笑道:“看来,晋人已经吓破了胆,连一向以勇悍,智谋着称的孟怀玉,都是不战而逃,留了一座空城给我们,只可惜,城中的武库和粮仓,都在他们撤走前给焚毁一空,哼,看来,他们是不准备回来了。” 徐道覆的脸上,却是写着忧色,他摇了摇头:“孟怀玉不是给吓得不战而逃的,他一定是得到了刘裕的军令,要他撤回去,其实,我们自从打败刘毅之后,这一路上,几乎全是晋军主动弃守的,无论是寻阳还是历阳,这样的重镇,都是不战而得,二哥你一直很高兴,但我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啊。” 卢循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冷笑道:“怎么,刘裕这回来了,你这个战神反而害怕了?平日里你倒是总说我怕那刘裕,可这回,我倒是觉得你更害怕他啊。” 徐道覆的脸上肌肉微微地跳了跳,沉声道:“二哥,你觉得我们跟刘裕斗了这几十年,现在还要说怕不怕他?我只是个军人,只是个将帅,我只考虑军事上的事情,刘裕回建康,重振了晋军几乎要崩溃的军心,而那沿途各地的守军,也是在他的命令下,主动弃守,收缩回了建康,为的就是集中兵力,与我们一战,绝不是象上次我们攻打江州时那样,望风而逃。” 卢循冷冷地说道:“那又如何?刘裕不是玉皇大帝,不是如来佛祖,他不过是一个人,最多带了几十个贴身护卫和部下赶回来而已,他的大军,还远在南燕,有何可怕的?” 徐道覆叹了口气:“跟刘裕一起回来的,还有晋军的决心,斗志,战意,只要他在,城中人就有信心,建康城加上边上的京口,广陵,足有数万兵马,而建康城又是晋国的首都,历经多次战乱,愈发地坚固,只要有刘裕这样的主帅,我们想要攻克,绝非易事!” 说到这里,徐道覆看了看身后,还在冒着徐徐青烟的历阳一带,说道:“刘裕虽然还没有跟我们交手,但已经先出招了,历阳是一座空城,而这一路以来的州郡,也没有给我们留下半粒粮食,所有的晋国百姓,也都逃散一空,我们的大军从豫章一路前来,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的补给,现在近二十万军队,完全是靠之前的储备而支撑,粮草不过能用四个月,若是顿兵坚城之下,一直无法攻下建康,恐怕军心浮动,粮草不济,到时候再想撤兵,可就难了!” 卢循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要进攻建康,不取荆州的是你徐师弟,现在到了建康城外,又容易说这个困难那个缺粮的,还是你徐师弟,你究竟想怎么样?” 徐道覆咬了咬牙,沙包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船栏杆上,震得这个帅台都微微地晃动,他沉声道:“事到如今,不管刘裕是不是回来,我们都不能再拖延时间了,江北那里不过一座广陵孤城,就算攻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后勤改善,二哥你下的扎营江北,分兵掳掠,攻取江北六郡的命令,绝不可以执行,我们的唯一取胜机会,就在于攻打建康,以最快的速度拿下!” 卢循面无表情,看着远处的江岸,说道:“攻打建康?你说得倒是轻巧,看看这新亭一带的江岸,全是筑了高堤,堤上还布满了尖刺,可能后面还有伏兵,哪有这么容易登陆?江北那片江岸,没有防守,而江南的建康这里,连秦淮河口都立了水寨,设了木桩,我们想从河道突入的计划都无法实现,还怎么个登岸?” 徐道覆沉声道:“这就需要我们拿出决心,拿出速度,新亭这里虽然有堤坝,有新亭要塞,但毕竟这里是最宽阔的一带江岸,晋军要守卫建康,兵力是不够的,要塞之中最多数千人马,江岸的伏兵也不会超过两千,只要我们一鼓作气,拿出有来无回的气概,命令所有战船轮番冲击江岸,所有弟子不顾一切地登陆攻击,就是在这里送上一两万人的性命,只要拿下了新亭江岸,那建康城,就是我们的。” 卢循的脸上肌肉轻轻地跳了跳,冷笑道:“破釜沉舟,有来无回,徐师弟的这个气势倒是很足,只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就算如你所说,靠着强攻登上了岸,前方可还是有个新亭要塞呢,我们没有攻城战具,你又准备死多少人,来攻下这城池呢?” ===第四千二百八十五章 破釜沉舟攻新亭=== 徐道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在他这张巨大的脸上,这双本如铜铃一样的,凶光四射的眼睛,却是挤成了两道细缝,可是缝后那闪闪的光芒,却透出一股可怕的死意,伴随着他一字一顿的话语,让人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攻城的话,未必需要攻具的,只要有战法就行。” 卢循的脸色微微一变:“战法?这新亭要塞可是着名的不落坚城,当年连王敦和苏峻作乱,强攻建康的时候,此处也没有给攻陷过,要塞之中有三层的城墙,依山傍江,固若金汤,还有大型的地下仓库和地道可用,没有攻具,如何强行破之?” 徐道覆平静地说道:“难道二哥忘了,我们在桑落州之战中,是怎么打赢刘毅的吗?” 卢循的脸上肌肉跳了跳,板起了脸:“你是想说,再用长生人战法?绝对不行,除非是最后攻打建康时才方便使用,斗蓬已经停止了对我们的长生药的供应,我们原来一共只有三千枚,在桑落州一战就用了两千枚了,现在只有一千左右,还得省下来攻打建康城,尤其是攻打内城的台城所用,怎么能在这个新亭要塞就用上呢?我不同意。” 说到这里,卢循顿了顿:“再说了,上次是我们从岭南起兵以来,第一次使用长生人战法,为了取胜,我们把最忠诚的两千名总坛弟子和各分舵的精英都给搭上了,虽然消灭了刘毅的豫州军团,但我现在还在心痛,我们的损失,可不比他的那两万人差。” “更糟糕的是,所有的军士,弟子,全都看到了服用长生药之后的结果,本来我们都是连哄带骗地,让弟子们相应吃了神药之后可以刀枪不入,但战场上大家都看得清楚,服了药的结果就是往生极乐,这回你就是再想找一千人来试药,恐怕他们也不愿意了。” 徐道覆微微一笑:“用不了一千枚药,我也舍不得这样的好东西啊,只要两百枚就够,至少要留五百枚用来打台城,怎么样?” 卢循睁大了眼睛:“二百枚?二百个长生人,你就能拿下新亭了?恐怕连城墙都未必能接近吧。” 徐道覆冷笑道:“我是只说二百枚药丸,没说只派二百人攻城啊,攻城的话,要出动五千人呢。” 卢循的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百枚药丸,怎么够五千…………” 他看着似笑非笑的徐道覆,突然明白了什么,失声道:“你,你是想让二百人服药,然后混在五千人之中冲击,然后…………”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就是如二哥所说的,二百个长生人弟子混在五千人里进攻,只要冲近城墙,哪怕是战死,也会变成长生人,然后攻击身边的同伴,现在这长生药可是经过改进的,只要咬到抓到,就能把人也变成长生人,虽然威力不如初服药的人,但也可以一个个地传下去,最后就能让五千兵马,尽成长生人,只要攻上了城墙,那战斗就结束了。” 卢循默然无语,低下了头,显然,是在作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徐道覆睁大了眼睛,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我们攻下新亭的最好机会,甚至也是唯一的办法,新亭一克,那通往城南朱雀门的道路就此打开,建康城太大,城墙太长,不可能作到处处分兵防守,现在刘裕刚回来,还没来得及重组城中的军队,还没来得及训练新征的丁壮,这是我们一鼓作气拿下他的最好机会,如果错过了,会终生遗憾的。” 卢循的眼中光芒闪闪,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抬起头。 徐道覆咬了咬牙,继续上前一步,几乎走到了卢循的身边三步之内,大声道:“二哥,你想想刘裕是怎么成功的,他当年建义的时候,消灭桓玄的时候,全是马不停蹄地攻击,他京口建义时,不过千余部下,就敢直接攻击拥兵十万的桓玄,就是打的一个快字,更早之前在蒜山打败我们,对我们千里追击的时候,又何曾放慢过脚步?兵贵神速啊!” 卢循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徐道覆:“徐师弟,按你的意思,兵贵神速,是以少打多,要用速度来掩盖自己实力的不足。可现在,好像是我们实力占优吧。” 徐道覆咬了咬牙:“我们看似兵力众多,但粮草不足,现在是趁着气势过人,可以一鼓作气地攻击,要是给拖成了疲兵,那可就不好说了。我不明白您有什么舍不得的?” 卢循冷笑道:“我有二十万大军,一路从岭南杀到建康,消灭数以十万计的晋军,天下人早就闻风丧胆,刘裕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而且,城中有斗蓬,有天道盟,都是我们的助力,更是有那些胆小怕死的世家,他们不会跟刘裕一条心,前一阵我们把那些给斩杀的晋军尸体顺江漂下,已经吓得不少家族秘密派人来跟我们议和了,再说,还有后秦的压力和国书,要不是刘裕回来,只怕他们已经接受后秦的条件了呢。” 徐道覆沉声道:“这些后秦的羌贼只想趁乱占便宜,绝不是真心助我们,而且,他们还扬言要攻击我们神教,以至于我们这回还派了五万兵马,让小范和小英他们带着,向北防御后秦兵马了,现在我们就是要尽快靠自己的力量,拿下建康,只要建康一失,晋国就灭了。” 卢循冷笑着摇头道:“上次你劝孙恩速攻时,也是这样说法,说什么建康一失,晋国就完蛋了,我们的天下就到了,结果呢,桓玄占了建康,难道晋国就灭了,就亡了?只要有刘裕在,就算弃了建康,将来也可以夺回来,你就这么确定,刘裕回来是要守城的,而不是撤离的吗?” 徐道覆急得一跺脚:“二哥,你看看现在江岸上的布防吧,这哪有点要撤的样子呢?” 卢循微微一笑:“大军压境,刘裕就算想守,也许城中有人会让他撤呢。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第四千二百八十六章 鬼兵战法屠建康=== 徐道覆先是一愣,转而冷笑道:“你还是想把希望寄托在天道盟的身上吗?” 卢循摇了摇头:“我未必要在攻克建康的事情上跟天道盟有什么合作,但是,我不能不考虑战后的治理。三弟,你是个将军,而我是一教之主,将来灭晋立国,我更是会位居九五,这些事情,你可以不考虑,但我不能不想。” 徐道覆沉声道:“只要攻下建康就行了,要跟天道盟合作什么?这个组织利用了我们天师道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怕哪天他也唆使我们的徒弟们也象杀孙恩一样地对付我们?” 卢循的童孔勐地收缩了一下,负手背后,开始踱起步来。 徐道覆咬了咬牙:“他们这个组织,建立了千年之久,甚至更早,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就是不停地受他们的指使,听他们的号令而已,即使到了今天,他们也是说让我们治理天下,取得世间的权力,然后为他们搜取灵丹妙药罢了。哼,真要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羽化飞升,那为什么这样的好事要他们独享,我们自己不能做呢?” 卢循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又开始了来回的踱步,显然,徐道覆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了,但还不足以让他改变心意。 徐道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跟卢循相交相处几十年,他的每一个神态动作反映了何种心理,可能比对自己本人都更了解呢,徐道覆的浓眉微微一挑,继续说道:“我们好不容易通过这次起兵摆脱了天道盟的控制,现在老黑袍死了,新黑袍看起来很弱,上来就在荆州刘道规那里栽了个大跟头,我们现在能打到建康城,靠的是我们自己的本事,不是他们的帮忙!” 卢循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徐道覆:“三弟,别太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斗蓬给我们的三千颗长生人药丸,不是你在桑落州之战中用了两千颗,你确定我们现在能在这里?” 徐道覆冷笑道:“打何无忌的时候,我可没用他斗蓬或者是黑袍给的任何资源,陆地行船也是我想的,潜龙战船和木甲机关术是二哥你的本事,现在天道盟能给我们的,不也就是这些个长生怪物药吗?” 卢循咬了咬牙:“除了这些药丸,还有他们跟世家大族的联系,就象黑袍,他能帮我们联络后秦,引来外援,斗蓬可以帮我们稳定世家,建立战后的统治,这些难道你从来不考虑的?” 说到这里,卢循提高了音量:“今天你在这新亭用二百枚长生药丸,不仅会让其他五千人陪葬,而且会动摇我们的军心,试问其他人看到怎么想?以后跟战友们一起作战时,是不是要先防备身边的同伴会不会变成怪物?我们一直讲神教内部皆兄弟,上了战阵共死生,结果就是让你去死无生,以后谁还会追随我们?” 这回轮到徐道覆的脸上肌肉跳动,却是无话可说了。 卢循继续冷冷地说道:“我们这一路过来,不停地打胜仗,除了这些长生药丸外,跟天道盟暗中对晋军的瓦解,腐化,尤其是情报的误导,是分不开的。刘毅,何无忌都是当世名将,为什么会轻兵冒进,中了我们的埋伏?你真的以为全是靠了我们的本事?” 徐道覆咬了咬牙:“越是如此,我们越是不能跟天道盟再这样合作,或者说是受他们控制了,今天他们可以这样对付晋国的文官武将,对付黑手乾坤这样的合作者也是说灭就灭,对付以前跟他们合作的孙恩也是说杀就杀。那明天同样可以这样对付我们?最多是我们乖乖听话,俯首称臣,也许会成为他们在世间统治的傀儡,一旦想要摆脱,那就是黑手乾坤,孙恩的下场!” 说到这里,徐道覆沉声道:“这就是我们摆脱天道盟,真正自立的最好机会,二哥,你想想,我们奋战了这么多年,就是要建立自己的王朝,让神教之名从此名垂青史,如果要是让天道盟作主,那他们多半以后还是要那些世家高门继续高高在上,甚至让我们退居山野,继续只能当个道观观主,这就是我们想要的?” 卢循一动不动地盯着徐道覆,沉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强攻新亭,靠着一堆长生人怪物,靠着鬼兵拿下这个要塞,然后全军弃船登岸,再然后呢?” 徐道覆不假思索地回道:“拿下新亭要塞,我们就可以强攻南门外的石头城要塞,然后就可以趁机攻城了,哼,建康城中还有十几万百姓,只要我们攻进了城,刘裕要么保他们而防守外城城墙,这样会兵力不足,给我们各个击破,要么就是放弃这些百姓,退守内城,嘿嘿,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多出十几万兵力了嘛,剩下的八百颗鬼兵药丸,可就…………” 卢循突然暴躁了起来,厉声吼道:“住口,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想把整个建康,变成一座只有死亡和怪物的鬼城?” 徐道覆也跟着吼道:“只要是为了胜利,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这一路攻来,杀人何止数十万?就算当年攻打广州时,吴隐之死硬不投降,我们还不是纵火焚城,把整个广州城都付之一炬吗?二哥你当时也把烧死的几万具尸骨堆积在城外,做成京观,以震慑整个广州的夷夏各部,迫其投降吧。” 卢循狠狠一跺脚:“那是广州,不是建康,在这种边远之地搞这种立威,而且是火攻城池,不是纵兵屠杀,没那么倒行逆施,可是在建康这个国都,让全城百姓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神教,怎么甘心接受我们的统治?” 徐道覆冷笑道:“谁让他们跟着刘裕,与我们对抗到底呢?既然不识时务,死硬不降,那我们就是代天行道的雷霆霹雳,让他们全城玉石俱焚,建康被这样屠灭,还怕别的地方顽固不降吗?杀一城以取天下,这笔账,值啊!” ===第四千二百八十七章 道覆竟作胡虏谋=== 卢循一动不动地盯着徐道覆,足有半晌,才摇了摇头:“三弟,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你的杀气和怨气竟然如此之大,大到已经疯魔的地步,居然想着建康这样的都城,都想要夷为平地,成为鬼怪的墓地。” 徐道覆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建康不过是以前东吴的都城,晋室南渡后才确立为首都的,又不是什么长安,洛阳之类的几百年名城。就算是洛阳,现在不也就是经历了战乱之后,只有几百户人家的故都吗?洛阳都成这样了,建康为何就是碰不得,杀不得的地方?” 卢循冷冷地说道:“毁灭洛阳的,是那些野蛮残忍的胡虏,他们根本就没想着在洛阳重新建立王朝,进行统治,前赵的都城在晋阳,后赵的都城在邺,而后面前燕的都城在蓟城,后燕的都城在中山,都是在黄河以北,靠近草原的地方,他们就想着万一在中原无法立足,就举族搬回老家去,回到草原。就算是后燕灭亡后,慕容宝也是带着族人逃回了塞外龙城。” “这些野蛮残忍的胡虏,根本就没把中原看成自己可以长期久居的地方,所以屠城毁邑时毫不留情,相应的,我们中原的汉人也没把他们当成真正的统治者,不过是一时屈服于他们的武力之下,一有机会,晋国军队北伐中原,都会得到汉人的支持,哪怕是最近一次的刘裕北伐,打到南燕,不也是汉人豪强和百姓全部过来帮着他打慕容氏吗?这就是人心向背!”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二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们这些人能起事成功,就是靠了人心向背,不是那些世家高门吸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民脂民膏,不是我们给欺负得太狠了,当年我们起兵举事,又怎么会一呼百应呢?建康城里现在的十几万人,没有多少平民百姓,多是达官显贵,世家子弟,我们真的要去攻打建康城,就算尽屠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残忍的,那就是他们作威作福多年,需要还的债而已。” 卢循气得一跺脚:“荒唐,你这是要尽灭天下的世家和士族精英,就算让你的计划成功,以后我们靠谁来治国?” 徐道覆冷笑道:“尽灭又如何,当年我们起兵之时,对吴地的世家子弟和士族,也是见一个杀一个,以至于现在跟这些世家结了如此深的血仇,但靠了这招,不是有大批的苦大仇深的吴地百姓,只能加入我们了吗?这些年我们在广州,并不靠什么世家子弟,不也能治得不错吗?” 卢循摇了摇头:“广州本就是化外蛮夷之地,汉人都没多少,山中的蛮夷越人才是占了多数,治这些人,只要他们的部落酋长听话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文教,可是吴地,江东之地,你还靠治理蛮夷部落的那套,怎么能行?不靠着有文化的人,如何治理?” 徐道覆澹然道:“大多数的乡村百姓,也不需要治理,不需要什么文化,只要知道按时交税,按时服役征丁就行。所谓的文治,不过是那些士族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崇高而编出来的,你看北方的那些胡人蛮子,没几个识字的,不也是建立了王朝吗?只要恩威并施,哪怕是苻坚这种异族胡虏,也不担心没人来效力。” 说到这里,徐道覆顿了顿:“再说了,打个建康城,夷为平地又如何,正好把那些顶层的世家,士族全部消灭,把北府军,京八党也连根拔除,既震慑了天下人,让其不敢与我们作对,又空出了大量的官职,只要有才之人,肯投靠我们,那就有官做。你看北方的那些胡虏王朝不就是这样吗?他们杀了很多西晋时的大世家子弟,反而给不少中下层的士族腾出了位置,象王勐这样的人,换到了西晋时,有他的出头之日吗?但在前秦的朝廷里,他就可以当上丞相!” 卢循摇了摇头:“北方的胡虏就是因为这种事做得多了,才给看成是洪水勐兽,王勐给他们当丞相,想让这些胡虏知书答礼,学会我们汉家的儒法周礼,从此讲仁义,苻坚是仁义之君,王勐才会为之效力,要是换了石虎之流,你看王勐会跟他们合作吗?” 徐道覆冷笑道:“石虎那里也有君子营,也有张宾这些汉人谋士为之效力,只要有权力可用,有官可当,还怕找不来人吗?二哥,我不想跟你纠缠这些细节,攻打建康,我就是想用这样的战法,尽快地拿下全城,能不屠灭当然更好,但要是刘裕坚决死守,那我就准备放出长生人大军,尽灭建康城,这个新亭我们正好拿来先练练手,你要是怕别人不敢冲,就可以找那些岭南的俚侗蛮人一起冲锋,他们脑子不太好使,到时候攻进城去,是给晋军杀的还是给长生人怪物所伤,我们隔远了也看不到,大不了推到晋军的头上,也不至于动摇军心哪。” 卢循一动不动地看着徐道覆:“徐师弟,你的算盘打得挺精的啊,让我的部下攻打新亭,变成长生人怪物,而你这一年来在江州新收编的山贼和晋军降军,你却不用,这样打着打着,我的部下都成了长生人怪物,你这里却是兵强马壮。”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这不是因为这些蛮夷没啥脑子,容易上当嘛。我可没有想着什么是二哥的部下还是我的部下,自从打败刘毅以来,咱们不是两部兵马都混编在一起,不分彼此了嘛。” 卢循冷冷地说道:“罢了,我再说一次,我想取得的天下,神教所要的新王朝,不能是一个象北方胡虏那样,靠着屠杀和毁灭而建立的可怕世界,我们起兵时为了招到兵马,控制百姓,打出一些要向世家贵族报仇雪恨的旗号,只是暂时的行为,现在到了要夺取天下的时候,我们跟世家的关系,要转向合作,就象我们当年放了谢道韫,就是基于同样的道理,打仗,我不行,治国,你不行,此事我意已决,无复再言!” ===第四千二百八十八章 肺腑之言下跪说=== 徐道覆气得一跺脚,他巨大的身形配合这奋力的一脚,让整个帅台都是一阵摇晃,台下几十步外的几十名护卫连忙向这里奔来,却听到徐道覆厉声道:“全都滚回去,我跟教主说话,不需要你们凑热闹!” 卢循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徐道覆的后背,这个巨汉转过了身,对着卢循,单膝下跪,如同一座包裹的钢铁的肉山一样,就跪在了卢循的面前,这个举动,让卢循的脸色一变,上次徐道覆这样跪自己,恐怕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想不到现在他身为神教的二把手,掌握军权,居然还肯做这样的事? 但卢循脸上的讶容,一闪而没,转而冷冷地说道:“徐师弟,你这是为何?快起来吧,让弟子们,尤其是你的徒弟们看到多不好啊?” 徐道覆紧紧地咬着牙,这种屈辱让他的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但在他屈膝下跪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这一切,而他的肺腑之言,这会儿也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二哥,请你相信我现在开始说的话,我徐道覆对于权力,并无想法,现在驱使我打仗的最大动力,就是要打败刘裕,我的目标,就是成为最强的兵家,而不是去当什么劳什子皇帝。” “就象我们在广州的时候,你在广州城治政理民,而我在始兴,连起码的政事都不管,天天只想着训练军队,只想着如何能打过五岭,攻击江州,拿下荆州,以至于你还不得不派出几个师侄帮我治理州郡。我连一个小小的始兴都管不好,你就算把那皇位给我,我也只会弄得天下大乱。” 卢循冷冷地说道:“看起来,徐师弟对你自己的能力还是有很清醒的认识的,你应该也知道,我擅长治政理民,但打仗非我所长,所以,我一直是把神教的军事指挥之权,都放心地交给你。若不是对你的忠诚和品性有足够的信任,安能如此?所以当你刚才发疯说这些疯狂之语时,我必须要阻止你。” 徐道覆抬起了头,眼中泪光闪闪,突然勐地一扯身上的袍带,顿时,精钢大铠顺手而落,而顺着他的巨掌撕扯,内里的劲衫也顺手而破,露出了他那一身野熊一般强悍的肌肉,而大小十余道长短不一,但都入肉三分以上的伤疤,就象十几条扭曲的蜈蚣一样,顿时映入了卢循的眼帘。 卢循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甚至在一瞬间也流露出了从不忍到痛苦的表情,不忍是因为看到徐道覆的这些伤痕,就能感同身受,继而想到自己的身上也有起码十条这样的伤痕,被这江风一吹,从领口灌进去,甚至也让他有点疼痛了。 徐道覆张大了嘴,指着自己那透风的上牙床,门牙的缺失,一目了然,他的脸上肌肉在微微地扭曲着,说道:“二哥,你说小弟身上从门牙之失到这一身的伤痕,是谁给的?” 卢循叹了口气:“一大半的伤,包括这颗门牙,是刘裕造成的,不止是你,我的身上,又何尝不是至少十处以上的刀剑之伤,或者是箭弩之伤,都是被刘裕这家伙搞的呢?三弟啊,咱们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众目睽睽之下,你要用这种方式,让全军将士,满教弟子看到我们的伤痕,来提醒我们真正的大敌是刘裕吗?” 徐道覆沉声道:“是的,不用这种方式,我只怕二哥你已经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在你看来,似乎这建康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斗蓬也好,跟其他的世家高门也罢,有什么私下的协议,但我只知道一件事,这些个阴谋家,要是有本事,有办法干掉刘裕,还用得着助我们起兵,打到这里吗?” 卢循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也开始思考起徐道覆的这话。 徐道覆咬着牙,沉声道:“刘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跟他打了一辈子交道,最是清楚不过,无论是那些阴谋家,世家集团或者是天道盟如何在暗中布局,如何想要通过各种阴谋诡计害他,伤害,最后都是反过来,给他用堂堂手段正面击破,这辈子让刘裕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就是我们在海盐的那次伏击战,反倒是我们通过军事手段,可以让刘裕失败,甚至是送命!” 卢循咬了咬牙:“可是那次,刘裕还是跑了,不仅那次,之前在乌庄时,我们跟刘毅合作,设伏击杀刘裕,几千人打他一个,就这样都没要了他的命。你真的相信,靠我们自己,能赢下刘裕吗?” 说到这里,卢循厉声道:“就算你的那些个鬼兵长生人的打法,你就相信一定能打败刘裕?他打广固的时候,消灭的长生人,甚至加上从天而降的长生人都不止三千了,刘毅是没见过这个战法才会失败,可你这招对付刘裕,就能成功?” 徐道覆沉声道:“不成功再有不成功的打法,但现在我们大军刚到,气势正盛,而刘裕孤身回城,没有援军,城中人心惶惶,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就象当年在海盐时,他的前军鲍嗣之全军覆没,被我们团团包围,这时候我们要是狠一点,果决一点,不怕牺牲,就这样全部杀上去,他早就完蛋了。” “如果你还想着等天道盟的人,或者是世家的人内部生乱,对刘裕搞什么阴谋诡计,我并不看好能成功,只会浪费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是越不利的,因为我们的兵力不会增加,而刘裕他们的援军会不停地加入,最后就是战局逆转,让他反败为胜。这回我们为了攻克建康,连荆州都放弃了,后路也是完全让给刘道规,真要是二十万人慢慢地扎营对峙,野无所掠,进战不得,那三个月后,粮草不济,军心必然生变。这辈子我们消灭刘裕最好的机会,就要错过啦。如何以后治理天下是后事,但首先,我们得消灭刘裕,不做到这点,一切都是空谈妄想!” ===第四千二百八十九章 欲让寄奴悲长沙=== 卢循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看着徐道覆的双眼,沉声道:“你就这么确定,按你的打法,一定可以打败刘裕,攻占建康城?” 他说到这里,转身一指远处的新亭要塞:“还是说,你敢立军令状,按你的打法,给你二百个,不,给你三百个长生人怪物,混在五千人里冲锋,就一定能拿下这个新亭要塞?” 徐道覆的脸上肌肉也在剧烈地跳动着,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因为急促的呼吸和大口喘气,那些伤痕,也在一扭一扭,看着就象是蜈蚣在爬动。 卢循的话说到了他心中的痛处,他确实没有把握,敢立军令状一定能破城。 卢循冷笑道:“你也知道啊,没有把握一定能拿下建康城,甚至是这座新亭要塞,只要刘裕在,他们的军心民心稳定,以刘裕的指挥,有的是办法破解我们的各种攻城之法,你现在觉得自己用兵打仗,能强得过前任黑袍,后燕皇帝慕容垂吗?他是打仗本事不如你,还是长生人的数量没你多?广固之战中,他先后出动的长生人鬼兵不下五千吧,都直接从空中扔到了晋军的阵线之中,打赢了吗?” 徐道覆的身上开始冒汗,他咬着牙,沉声道:“那些攻城的是北府军的精锐部队,知道怎么对付长生人怪物,这新亭的守军…………” 卢循哈哈一笑:“新亭的守军你看好了,打的是孟怀玉的将旗,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在这里,但起码这些也是他从历阳带回来的部下。这样重要的要塞,刘裕不可能只是让新征的民兵来防守,一定是重兵防御,精兵作战。我们用长生人怪物冲锋,恐怕没接近城墙,就会给他们消灭或者阻挡住了,到时候损兵折将,没攻上城,先变成怪物来咬自己人,最后就是几千长生人怪物在城外游荡,却进不了新亭要塞,你想试这个?” 徐道覆咬着牙,恨声道:“起码先试试再说,趁着晋军立足未稳,趁着刘裕刚回来,我们可以…………” 卢循一指江岸,厉声道:“你管这个叫立足未稳?刘裕的军才,半天时间就可以布置好全城的防务,现在他们是严阵以待,绝不是什么立足未稳,而且刘裕是把精兵锐士都外出布置在新亭,石头城,积弩堂这样的要塞之中,这样尽可能地避免在城墙上的防守浪费人力和兵力,你号称兵家,连这些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用兵如神?” 徐道覆站起了身,一指新亭要塞,沉声道:“不管是不是可以用长生人鬼兵打下新亭,只要我们一鼓作气,至少可以抢滩登陆成功,然后上岸焚船,以示有来无回的决心,就算靠着人命却填,轮番攻城,也一定可以拿下新亭要塞,新亭一下,我们就可以直冲建康城南门,刘裕这种集中兵力于一点的战法,就可以完全破解了!” 卢循冷冷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新亭要塞裕不是没有并肩作战过,守洛阳金墉城那次,他两千人马,就可以守住西燕慕容永的五万大军,那可是不乏甲骑俱装,攻克过长安城的鲜卑精锐啊。当时你看到这场仗,感觉如何?” 徐道覆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当年的情景浮上心头,他的手紧紧地握紧成了拳头,却是无法回应。 卢循冷笑道:“这种小而坚固的要塞,只要区区数千人马,就可以守住十万大军的强攻,再说我们现在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如何强攻?靠了长生怪物攻城,要是攻不下来,那全军看到这一幕,士气必然大降,就算上了岸,还可能驱使他们奋力进攻吗?我的徐师弟,上次我们在海盐得手后,你就是向孙恩提这种冒险进攻的建议,要我们全军上船入海,然后从大江口直取建康,结果碰到蒜山之战,又碰到了江面无风,船队无法前进,导致功败垂成。” “现在,我们面临和当年几乎一样的情况,刘裕已经抢在我们之前赶到了这里,占据了有利地形,这新亭要塞,就如当年的蒜山一样,已经给晋军抢占,我们失了先机,只靠所谓的气势或者长生人鬼兵来攻打,并无多少胜算,一旦失败,反而会折损士气,让军心浮动,别说今天,就算后面也难打了。所以,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沉住气,静下心,等待时局之变。” 徐道覆不满地摇着头:“哪会有什么时局之变?我刚才说过,时间只会对刘裕有利,他不停地会有各路援军到达,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民夫经过训练成为合格的战士,甚至在荆州的刘道规也会出击抄截我们的后路。我们就算攻不下新亭,也完全可以扎营围困这座要塞,大军北上,直取建康南门,总比在船上空等要好啊。” 卢循微微一笑:“这就是你只知将帅兵法,不知时局的缺点了。刘裕现在尽出他的精兵锐士,布防外围的各个要塞,可是城中却是兵力空虚,你可知道,当年八王之乱时,骁勇善战,号称再世韩,白的长沙王司马义,是怎么死的吗?” 徐道覆的心中一动:“是当时城中的宿卫军,如司马越等将领,以为兵力不足,打下去必败,于是发动了兵败,擒拿了司马义,送给了城外的敌军。” 卢循满意地笑道:“这就是了,我现在,就是要让天道盟和各大世家出手,他们的本事在于阴谋诡计,而刘裕能破阴谋诡计的,是他的兵马,现在王妙音和刘穆之这两个他的情报首领都不在,而他的亲信部队又派出了城外,哼,身边是世家子弟们控制的宿卫军,你觉得攻城才是消灭刘裕的好机会,可在我看来,让他成为第二个司马义,才是消灭刘裕的最好机会!静观其变,等上三天五天,要是城中没人动手或者动手不成,再攻城也不迟吧。” ===第四千二百九十章 二贼相争路线分=== 徐道覆气得一跺脚,恨恨地说道:“二哥,你是在贻误战机啊,怎么能把破城的希望,放在这些与我们没啥关系的天道盟和世家高门身上?就算利用他们杀了刘裕,我们破城之后也要向他们作出太多的妥协和让步,最后这个天下,就要还到他们的手上,以前我们跟他们结了这么深的仇恨,一旦要让他们再重新掌权,那就是把屠刀送到了他们的手中,让他们可以对我们大开杀戒!” 卢循冷冷地说道:“慌什么?我早就在豫章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们不会解散军队,只要军队在我们手里,刀子就在我们手中,不会任由他们宰割,就象现在的刘裕,他手上有兵,就算屠灭了王愉一家,又能如何?当年我们在吴地起兵的时候,虽然杀得痛快,可是大批的庄园都是空无一人,没人来给我们治理,也无法管理耕作之事,最后我们只能杀一路抢一路,没有了粮草就去哄骗那些妇人,让她们把婴儿扔进水里,说是早登极乐。这还不是给没吃的闹的嘛。” 徐道覆咬了咬牙:“可是我们在广州的时候,是可以收得了粮草,取得了税赋的,也不需要什么世家大族的帮忙。” 卢循冷笑道:“在广州的时候,你在始兴难道能收得上税,抽得了丁?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至于派两个弟子去帮你吗?醒醒吧,我的徐师弟,你向来只管杀不管治,只管军事不理政务,实际上就算是在岭南,在广州,我也是得靠当地的蛮夷部落酋长,来代管这些部落,是由这些酋长向我交税。” “就好比我们现在带的这两万多岭南蛮夷,都是各个部落向我们提供的,我可没办法去每个部落强行征丁,无论是何时,我们神教都没有真正地控制到吴地的每家每户,控制到岭南的每寨每峒,如果不是这些汉人夷人的地主豪强,部落渠帅们跟我们合作,为我们代收税赋,代征丁壮,那我们就算在广州,也是寸步难行。” 徐道覆恨声道:“不合作就杀,有什么不可以的?若不是我们火烧广州城,把几万死者堆成了京观,这些蛮夷酋长哪会这么听话?” 卢循冷冷地说道:“杀只是手段,京观只是威慑,绝不是目的,我们屠了一次广州城,几年都没恢复元气,这三年来广州都没有提供税收,反过来还要我们从别的地方迁民,让蛮夷们从山中出来定居,以这种办法来重建了广州,再就是我们自己弟子和家属,留在了新建的广州城里,就这样,都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让广州城重新稍稍恢复了点元气,离以前全盛时期,还差得远呢。” “再说三吴之地,当年我们起兵之后,横扫八郡,只管战斗和杀戮,不管生产与恢复,打得是满目疮痍,最后连自己的军需供应都成大问题。孙恩之所以最后要孤注一掷地进攻建康,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在吴地无法立足,所以想着一举攻入建康,灭亡东晋,自己坐这天下,但灭晋之后,仍然是需要跟世家高门合作,由他们代管治理,这才有了对谢道韫的以礼相待。当年都得这样,现在自不必说。你只考虑打仗,但我必须要考虑战后的事。” 徐道覆沉声道:“你考虑战后的事情,我不反对,但我现在只考虑如何打败刘裕,对别人,拖一拖,缓一缓问题不大,哪怕是对刘毅,我也可以跟他拖上一年,再找时机一举破之。可是刘裕打仗的本事我们都知道,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让他征燕的大军能回来,那就悔之晚矣啦。” 卢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语速也在加快:“我们现在到了建康城外,截断了长江,他江北的部队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如果你真的有心,不如现在先给我攻克了广陵城,彻底封锁所有江北回来的渡口,至于这城中的情况,我静观其变,也不过三两天的事,最多五天,难道你打败刘裕,就连这五天也急不得吗?” 徐道覆咬着牙:“我再说一遍,对于别人,我等上五个月,一年都可以,但对于刘裕,我连眨五下眼睛的时间都不想错过,就算没有征燕的军团回归,刘裕也有办法利用每个时辰新增加他的力量,你想着的是世家高门和天道盟会趁机反对他,甚至刺杀他,但我想的是他这回回来,就能让世家高门为之效力,我们等个五天,说不定他就能尽发这城中世家的部曲家丁,还有那些平时看起来是平民百姓,但实际上是人家累世忠仆的暗卫杀手们。五天之后,也许刘裕就能多出两三万的人手,到时候我们再想破他,可就难啦!” 说到这里,徐道覆拱手行起了礼:“二哥,不要再犹豫了,如果你担心我借机消耗你的部下,那这回请让我用我的本部人马打头阵,死也是死我的弟子,我甚至不需要长生人药丸,就靠着强攻,这总可以了吧。” 卢循冷冷地说道:“徐师弟,你刚才还说,不要分你的我的,都是神教的,怎么现在又说什么你的弟子啊?” 徐道覆给这话呛得直接愣在了原地,无话可反驳。 卢循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作了决定,现在我们二十万兵马,也不过来了前锋的三四万人,大批部队还在后面,要是你攻城不克,挫我锐气,那后面的部队来了后,也许就会心生二意,至少也不会全力勐攻了,他们本就是盗贼,降军,我们就算要攻城,也得先消耗这些人,起码要他们多个方向同时进攻,以分散刘裕的兵力,打仗是由你来指挥,但何时打仗,用多少兵力打仗,这是我说了算。要是你还有意见,不如这教主让你来当,所有事你说了算,如何?” 徐道覆长叹一声,只能再次下跪:“小弟服从二哥的所有指示。” 卢循也不看他一眼,转过身就向帅台下走去,他的声音顺着江风而来:“传令,东吴号调头北上,去历阳。” ===第四千二百九十一章 虎狼相遇地难分=== 历阳,城郊,土地庙。 卢循一身小兵的衣甲,孤立于这座土地庙所在的小丘之上,方圆一里之内,空无一人,连草丛和树林都给砍得一干二净,就是为了防止任何人能隐身其间,最近的护卫也在一里之外,远处的五里之外,江水滔滔,而一望无际的天师道舰队,正源源不绝地从南方,西方而来,大片的营寨正在江岸之上建立,安扎,好一片大军压境的威势。 而与卢循比肩而立的,则是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斗蓬之中的人,两道白色的寿眉,从他的眼睛之侧垂下,即使是隔着他现在戴的那个死气沉沉的青铜兽面,也能知道,此人正是后秦国师,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看着远处的这片盛大军势,轻轻地叹了口气:“老衲本以为后秦的十万大军,已经是足以横扫天下的力量,又曾经见识过刘裕围攻广固时的无敌军团,连营百里,可是这些军队,在教主的天师道大军面前,仍然是数量不足啊,看来这回,教主的大业可成了。” 卢循淡然道:“一年前,刘裕就是这样围攻广固的吧,我想,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短短数月之后,攻守之势就这样完全换过来了。现在他就跟黑袍一样,成了瓮中之鳖,国师,当时他在广固城外侮辱你,侮辱大秦的仇,你们终于可以报了。”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摇头道:“只怕,这个仇没这么容易报呢,刘裕这回回来,别的事情不说,先是切断了我们跟黑袍的联系,这回我亲自前来,就是想跟他联系上的,毕竟,黑袍是撮合我们的中间人,而大秦和神教的联手,也要由天道盟的协调而定。”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看向了卢循:“教主有黑袍的最新消息吗?他现在是给困在城中无法出来,还是给刘裕拿下了?” 卢循看着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黑袍的身份,国师现在可以向我透露吗?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方便我能去打听。”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们上次就说过了,黑袍的身份,涉及他们天道盟的最高机密,一旦神尊暴露身份,那离死就不远了。这种事情,只能你当面问他本人,从我这里,是必须要为他保密的。就象我们之间的秘密联系和交易,也是要严格保密的。” 卢循的眉头一皱:“那我只能说,我这里现在没有接到任何黑袍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暂时出不来。神教大军到这里已经两天了,还没有任何人跟我联系,不仅是黑袍本人,连他的使者也没有来传信。我想,可能天道盟的力量,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了,那大秦的军队,是不是应该遵守之前的约定,开始攻击晋国的江北之地,或者是过来与我们会合,共取建康了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们之前没有这个约定吧,难道黑袍跟你们说,我们大秦会出兵助神教?” 卢循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看向了鸠摩罗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黑袍没有跟你说这些?”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黑袍只说,让我们有机会打着护送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的名义进军建康,然后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建立的朝廷,会正式割让豫州,雍州和兖州给大秦。” 卢循的双眼圆睁,怒道:“什么?怎么会是这种条件?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回我们要的可是推翻司马氏的晋国,建立神教的天下,黑袍拿着神教的江山跟你们做交易,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 鸠摩罗什的白眉一挑:“不然教主觉得为何神教会出动大军呢?如果没有好处,那十万铁骑这样跑来跑去,又是为了什么?” 卢循咬了咬牙:“黑袍跟我说的,是大秦因为受了刘裕的侮辱和威胁,所以出兵要教训一下刘裕,而且,你们攻击的方向是青州,南燕故地,要帮忙复国的,也是慕容氏的燕国,就算刘裕屠灭了所有慕容氏的宗室,燕国不再能死灰复燃,你们也可以让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在那里建立一个傀儡国家,我听到的,是这个条件。”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如果是这个条件,那我现在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自己出兵攻打齐地就是了。” 卢循叹了口气:“看起来,我们都给黑袍耍了,他可是两边来回圆话,然后利用我们不能直接见面接触的这点,由他来编造话术,让我们两边都信以为真,要不是国师这回亲自跑了一趟,我还不知道他居然代我们神教作了这样的许诺呢。甚至,那个让秦军来攻击我们神教军队,以换取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回京执政的国书,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这事倒确实是事实,但黑袍跟我说的,那是我们两边作戏,大秦军队虚张声势,假装攻击神教军队,而你们则趁机退兵,我们攻取豫州北边和西边的,由晋军控制的据点,对外则宣称打退了神教军队,以骗取建康城中的晋国朝廷和世家的信任,让他们驱逐刘裕,只要他们晋人自己窝里反,我们就更有把握消灭刘裕,灭亡东晋。” 卢循冷冷地说道:“就算这个计划再好,起码也要跟我们说一声,这是对神教最起码的尊重。现在我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此事,这让我很不舒服。”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很不舒服,因为我现在才知道,黑袍在我们中间反复横跳,编造我们没有答应的条件,两边相瞒,听起来,神教是不愿意割让雍州,豫州和兖州给大秦了吧。或者说,半个豫州。” 卢循不假思索地说道:“雍州还可以商量,豫州和兖州是晋国的根本之地,不能相让的,你们现在可以自己出兵攻取齐鲁之地和雍州,以这两个地方作为安置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的地方,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也就是长社这些豫西之地,原来作为司马国璠他们盘踞的地盘,也可以给你们,再多的,一寸也不行!” ===第四千二百九十二章 瓜分不成鸟兽散=== 鸠摩罗什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就是说,你不肯把东晋的一寸江山转给我们大秦,即使是雍州和南燕之地,也得让我们自己去攻打,是不是?” 卢循冷冷地说道:“这些难道不是东晋的江山吗?我们神教肯让给大秦,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总不可能让我们自己出兵拿下,再送给你们吧。” 鸠摩罗什怒道:“那这还叫什么合作?我们自己取了,还要跟你们谈什么?” 卢循哈哈一笑:“这当然有很大区别,就象你们自己取的南阳之地,刘裕一上台就跟你们索取,最后你们还是只能放弃,而我们神教如果是答应给了你们,那绝不会象刘裕一样再回头要,国师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区别吧。” 鸠摩罗什冷笑道:“若是如此,我们大秦自己取地便是,不止是雍州,青州,就连那荆州,豫州,兖州,还有江北六郡的徐州之地也取了。” 卢循摇了摇头:“这可有违你大国师的普渡众生,救苦救难的大道佛理啊,这怎么可以呢。你若是想普渡众生,得渡过大江,把我们这些乱世中横行的妖魔鬼怪全给消灭了,对吧。” 鸠摩罗什的白眉无风自飘,一股不言而喻的怒气,在他的周身激荡着,而卢循也不甘示弱,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意念相争,就连三丈之内的所有虫蚁,都给这二人的气势所震慑,逃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呼啸的山风,也瞬间停了。 过了许久,鸠摩罗什才高宣佛号,沉声道:“阿弥陀佛,卢教主,请问现在我们两个在这里是做什么,只为了赌气吗?” 卢循咬了咬牙:“我可没赌气,我在这种时候扔下军务,甚至抽出攻打建康的时间来见你,就是体现了最大的诚意,国师,将心比心,若是我在你们大秦需要帮忙的时候,却是狮子大开口,一口就要你们的半壁江山,你作何感想?” 鸠摩罗什沉声道:“你们的对手是刘裕,是东晋,但这未必是我们必须要打击,要消灭的对手。以前老黑袍在的时候,我跟他有交情,大秦也跟南燕是宗主和附属的关系,自然是要出兵相助,但跟你们天师道,我们只是通过新黑袍的串联,才算是朋友,你们汉人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跟刘裕,我们大秦没太深的仇恨,最多只是一些口舌之争,刘裕在江南,我们在关中,可你们跟刘裕,却是不死不休,几十年的死仇了。现在是你们天师道有求于我们大秦,而我们,完全可以坐视你们的争斗。” 卢循冷冷地说道:“是吗?刘裕可是说得清楚,他灭南燕之后,休兵三年,下一个就是你们后秦了,要是你们敢出兵来与他战,他直接也省得去关中,就在南方把秦军给灭了,然后中原和关中,就可不战自得了,刘裕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他从小就成天嚷嚷什么汉胡不两立,要驱逐戎虏,收复两京。在跟我们神教为敌前,他就早就把胡人看成头号大敌了,你以为你们可以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鸠摩罗什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回去好好地整军备战了,反正我们也不会攻击建康,你们自己攻取建康就是了。只要刘裕给消灭了,那雍州也好,齐鲁之地也罢,就是我们可以按约定攻取的地方,就是囊中之物了呗。” 卢循的脸色一变:“什么,你们不出兵攻打这两个地方了?”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反正按我们的约定,随时可取,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这回我们十万大军出动,关中可是空虚得很,凉州诸胡还有刘勃勃的胡夏都有所异动,在这个时候打雍州和齐鲁,会碰上严阵以待的晋军,拖的时间一长,那我们老家就有危险,不如暂时回去好了。” 卢循气得一跺脚:“你们这是临阵退缩,说好的盟友呢,说好的共灭刘裕呢?”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这点你可以去找黑袍,我们跟黑袍的约定也不是共灭刘裕,而是由他出面,以后在新任的朝廷里,由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作主,把雍州,荆州,青州,豫州,兖州全割让给我们大秦。而现在黑袍已经不在,你们天师道跟司马氏同样是誓不两立,也不可能允许司马国璠回京执政,那我们合作的基础,就不存在了。” 卢循咬着牙:“黑袍没跟我们商量过这事,这是黑袍的问题,不是我们的。”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可是你也没答应我们的条件,所以,我们的合作基础现在不复存在,既然不能在这里得到我们想要的地盘,那起码我们不能再在关中和甘凉失掉已有的地盘。最近胡夏大破南凉,现在回师岭表,我们大秦恐怕又要与之一战,在这个时候攻打齐鲁之地和雍州,不是好的选择。只有来年再说了。” 卢循沉声道:“你们秦军如果过江,攻取建康,消灭刘裕,那你说的这些条件,我可以答应,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把豫州的北边半个给你们。这样如何呢?”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如果大秦的铁骑过了江,那要的可不就是这些江北之地了,到时候我们攻下建康,那建康也要归大秦,这点你能同意吗?” 卢循紧紧地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那秦军还有国师你还是请回吧,我们要的是朋友,而不是趁火打劫的邻居。”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好好努力,攻下建康之时,我们也会出兵雍州和齐鲁的,你们若是能把刘裕和司马氏的晋国一起消灭,那司马国璠也没了什么利用价值,我们也会把他们交给卢教主你发落,以示诚意的。” 卢循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的声音随风而来:“大和尚,好好看着我们如何攻下建康,消灭刘裕的,不用秦军,我们一样可以做到!” ===第四千二百九十三章 寄奴亦有失色时=== 建康,宫城内,凤仪殿。 孟昶一身尚书仆射的紫色官袍,端坐在一张大桉之后,不时地有一两个书吏,抱着一堆堆的公文跑进来,而紧接着,又会抱出一堆堆批改好的公文,向着殿外奔去。 可是,在这张大桉的另一边,陶渊明一身文士的袍子,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摆着几个酒坛,一个精致的酒壶,正放在一个小炉子上的温水桶里加热着,两个小雅的酒杯,放在他的面前,一个是满的,一个是空的,空的原因是陶渊明不停地自斟自饮,偶尔还会高歌两句,酒香与他的歌声混合在一起,充满了整个大殿,但几乎所有奔来奔往的书吏们都会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看了陶渊明一眼后,就匆匆而出,连半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可是,现在站在大桉之前的一个人,却是和之前的书吏们完全不一样,他身着小吏的衣服,一身绿色,却不象那些低首哈腰的吏员们一样,虽然是恭敬地垂手而立,但头并未低下,一股骨子里的傲气与尊严,油然而生,即使是站在当朝宰相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最多只是下属对长官的那种礼敬,而绝无普通吏员们对于高官们那种近乎不同物种间的敬畏。 这个人皮肤白皙,眉目疏朗,几缕微须,在下颌飘扬,虽然身着吏员衣服,但仍然难掩其丰神俊朗,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帅哥,而那种贵族气质,弥漫于周身,伴随着他中和的语调,平静的叙事,用词简洁,却是精干扼要,与之前的几个吏员结巴罗嗦了半天,却不得要旨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孟昶看着手中的一折公文,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妖贼的船队本来是冲着新亭过来的,而刘大帅当时就在新亭要塞的城头,是吗?” 绿衣书吏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大帅还对左右陪伴的孟怀玉将军和虞丘进将军说,若是妖贼直奔新亭,弃船登陆,不扎营就直接攻城,以示有来无回的决心,那敌军锋锐难当,我军不可直接与其硬碰硬,需要想办法拖延战斗,避其锋芒。” 孟昶的眉头一皱:“怎么个避法?难道把新亭要塞拱手相让?” 绿衣书吏摇了摇头:“非也,刘大帅的意思是不可主动出城反击敌军登陆的部队,要坚守要塞。因为当时虞丘进将军提议,若是敌军上岸,要开城出动精兵,将其消灭在滩头。” 孟昶长舒了一口气:“这就是了,滩头反击虽然可以打敌军一个立足未稳,但是敌军的战船都在江上,可以用远射的兵器支援,敌军若是锋锐上岸,士气高昂,必是死战不退,我军即使出城攻击,在滩头与之交战,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打败敌军,在他们的远程打击之下,会伤亡惨重,即使胜出,消灭部分上岸的妖贼,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 绿衣书吏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这战阵之事,学生还需要多向大人请教。噢,对了,当时刘大帅看到敌军战船有向新亭驶来的意思时,还面色微变,环视左右,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大帅,也有这种失色之时啊。” 孟昶叹了口气:“以前的大帅,冲锋陷阵,不畏失刃,从没有眨过一下眼睛,但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低级军官,冲锋队长,真要是为国捐躯,也不至于让国破家亡,可现在,他是全军的主帅,身系大晋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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