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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血苦战换来的成果,都可能毁于一旦啊。” 刘裕淡然道:“我认为庾悦不会轻易声张此事的,就算声张,也没什么关系了,没人会信他。”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寄奴,在这种事上不要如此托大,庾悦这种公子哥儿,最喜欢喝多了就风花雪月,语及他人的丑事,你对这些世家子弟的禀性,恐怕还不够了解。” 刘裕摇了摇头:“我想我很了解,他们确实喜欢言人是非,但不代表没有脑子,对于掌权的人也敢随便编排,如果庾悦真有此意,刚才就不会转身去阻止别人上台的。所谓捉奸拿双,如果没有人证的情况下,自己乱开口,那一定会给我当成妖言惑众处刑的。”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样,说来也怪,庾悦此人,一向在世家子弟中以大嘴巴,好搬弄是非而著称,怎么这回从出征以来,倒是象转了性呢。” 刘裕微微一笑:“我说过,庾悦不傻,他是个标准的世家子弟出身,但现在庾家败落,庾楷死后,他就成了庾家的当主,也不想家族就此没落,所以想要借着新兴的京八兄弟们的势,东山再起,以前他是跟着更亲近世家子弟的刘希乐,但是当年的烧鹅之仇,让希乐还是对他不待见,更想提拔谢混和郗僧施,估计庾悦也是跟他翻了脸,才跑到我这里来从军北伐,可以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我若是不护着他,以希乐的个性,恐怕就会象我对王愉一样,把他往死里整啦。” 刘穆之笑道:“寄奴看得很准啊,想不到你现在对于这些世家之间的关系的了解,就跟你对打仗的理解一样深刻。” 刘裕叹了口气:“这还不是要多亏了你和妙音的各种情报吗。我现在到了这个位置,要处理的就不止是军事了,跟世家间的相处,世家之间的关系,都是我必须要顾虑到的事,是人都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尤其是掌握权势富贵的人,一个不小心,也许就会祸及天下,我不能不谨慎。” “杀了王愉之后,大世家普遍对我畏惧,就连谢家,也随着谢混渐渐地掌权上位,而跟我渐行渐远,我也需要庾家这样的高门家族的支持,妙音,对不起,我必须要这样做。” 王妙音淡然道:“这是你早晚要做的事,我娘的年纪越来越大,我又是久在深宫,谢家不可能永远只靠女人来坐这世家首领之位,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谢家不止谢混这一支,其他的象谢晦,谢灵运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可造之才,也愿意为你效力,这仗打完后,对于战后的处置,包括对于齐鲁之地的安排,你都可以用上他们。至于庾悦,如果他真有意一心为你效力,那自然不会把刚才的事说出去,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要有制衡他的手段,不能象对穆之,羡之这样完全信任。” 刘裕点了点头:“这点我会注意的。不过,妙音,胖子,我想提醒你们一句,我想要的天下,是堂堂正正,以大道治国,而不是为了满足我的一已私欲,玩弄权术,操纵别人的生死。如果因为别人还没有做的事,只是出于自己的猜忌,就编造罪名,痛下杀手,那我早晚也会变成郗超,黑袍这样的人,变成我最讨厌的人,所以,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你们想也不要想,如果真要对谁对手,那得是罪行确切,以国法杀之才行。” 刘穆之挤出了一丝笑容:“寄奴,妙音她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她也说了,那不过是庾悦真的乱说话后,最后的补救之法,也就是你说的那种罪行确” 刘裕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处理事情的这种方式,不管是不是最后的办法,但是只因为别人产生了威胁,可能做一些事情,就要去提前准备消灭,这种感觉真的让我不太舒服,我毕生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天下,人人可以心怀坦荡,而不是各怀心思,互相防备,随时要对人下杀手。”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那明月的尸体:“就象这个叫明月的女杀手,虽然不知道最后她跟谁勾结,但几乎可以肯定,她背叛了黑袍,而在背叛之前,她就给黑袍出卖了,如果上下之间,主臣之间,都是这样互相防备和算计,又怎么可能会有真情?大晋这么多年来,一次次地错失北伐良机,弄成现在这样,还不就是因为这种掌权掌军者互相猜忌,内耗不断,以至于痛失好局吗?现在我们掌了大权,以后可能会权力越来越大,我不希望我们也变成他们这样,最后防来防去,反目成仇!”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你总是把人想得太美好,但实际上,人的本性都有自私的一面,不是我们这种早就交心的关系,那多半只是因为利益而来往,就象庾悦,他永远也不可能象你刚才那样不顾命地来救我,你冲到我面前都不出一声,只为了能快那一步,而他离我百步之外就嚷得方圆几里内都听得到,他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道来救我,来证明他的忠诚而已。” “这样的人,你不得不防,因为只要有人能给出更高的利益,他就会背叛你,本质上,你我都不过是他借着势,向上爬的梯子而已。我刚才没想着要杀他,而是想着靠别的让他畏惧的办法,永远地守口如瓶,而这些,我觉得是你现在尤其需要掌握的。寄奴,不是所有人都会怀你的德,你更需要立自己的威!” ===第二千七百三十三章 落旗布阵待黑袍=== 刘裕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妙音,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觉得我灭了王愉满门,这样的行动还不够立威吗?” 王妙音沉声道:“在世家看来,这只不过是你公报私仇,向着当年害过你的太原王氏复仇之举而已,向着那些不一开始就站在京口兄弟一边的高门世家给个警告而已,算不上是立威。反倒是刘毅,为什么这么多世家高门都站在他的这一边?那是因为他控制了这些世家高门在京中,在吴地的产业和庄园地契,跟他合作的他能让其有荣华富贵,与之为敌的就让他一钱不名,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你要能把你手中的权力,给人好处,也可以随时剥夺这些好处,如此,才能让人为你效力,不敢背叛!”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你刚才是要我有制约庾悦,控制他庾家兴亡的手段,而不是让我杀了他?”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上的消灭,是最愚蠢的手段,一旦这样做了,后患无穷,今天你可以这样消灭别人,他日你力量弱小,也会这样给别人消灭,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总比做事做绝要好,寄奴,我希望这个道理你能明白,不止是对庾悦,也是对这次的战后处置。” 刘裕微微一笑:“是我误会妙音了,向你郑重道歉,也许,是因为这几年经历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和背叛,让我有些混乱了。我的死敌,只有黑袍,就算是慕容超,如果他肯投降,我也是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的,至于这南燕之地的胡人,只要肯做大晋子民,我也不会对他们加以凌虐,而是会跟汉人百姓一样,分给他们田地,让他们自食其力,保护其生命和财产安全,如此,方能消融这几百年来的胡汉矛盾,最终结束这个乱世。” 刘穆之满意地点头道:“寄奴,你能这样想,真的是太好了,会打天下,还要会治天下,如此才能开启一段新的时代。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这战能生擒黑袍,他有一个可怕而庞大的组织,这个明月显然不是他唯一的手下,只有把这个组织给彻底摧毁,连根拔起,才能开万世太平,不然的话,天下无穷无尽的战乱,是不会休止的。今天他可以操纵燕国与你为敌,明天可能会扶持别的国家和势力,永无宁日。” 刘裕点了点头:“我在这里布下埋伏,作出一副他的空袭和刺杀已经得手,我军陷入混乱的样子,就是为了诱这老贼亲自来袭的,这一战,我真正要灭的,不是这二十万燕军步骑,而是黑袍本人,现在,他所有的套路都已经用出来,是时候让他亲自出马了!” 说到这里,刘裕高高地举起了手,握紧了拳头,而在台下,早已经严阵以待的胡藩,则弯弓搭箭,瞄准了这帅台之上,那高高飘扬的刘字大帅旗。 刘裕的手猛地一松,这一箭离弦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射断了旗下系着的绳索,而这面大旗,也瞬间跌落,整个帅台的上方,空空如也! 刘裕沉稳地走到了原来的胡床之上,坐定下来,平静地说道:“现在,我就在这里坐等这天杀的老贼过来。”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刘穆之,微微一笑:“让铁牛他们做好准备,等我号令,准备出击!”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也微微地跳了跳:“我想,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晋军,后军,巷道处。 慕容兴宗的脸上带着笑意,一边的哈尔赤兴奋地说道:“看,将军,帅旗,刘裕的帅旗倒了!” 慕容兴宗哈哈一笑,在他们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那围着帷幕的帅台之上,那高高飘扬的大旗,却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他满意地点着头:“很好,看来刚才的那一波神兵天降,成功啦。我就知道,国师用兵,鬼神难测,我们的攻击,把刘裕的中军卫队给调了过来,你看,那些跟我们战了半个时辰的,可是与北府军装备不同,应该是宿卫兵马,嘿嘿,听说这回连那晋国皇后也随军出征,这些兵马是保护她的卫队,连这些人也派上了,可见刘裕手上没兵啦,现在,他的大旗倒了,不论他是死是活,晋军中央的指挥,已经完蛋啦,勇士们,再加一把劲,冲进去,灭了他们!” 随着慕容兴宗的狂笑声,燕军甲骑阵中,一片狂野的鼓角声响起,慕容兴宗身边的两千多铁骑,齐齐地吹响了号角,前方在与晋军缠斗的数千名甲骑,也顿时来了劲,一边高呼着杀戮的口号,一边使劲地抡着手中的狼牙棒,铁骨朵,虎虎生风,这突然而来加强的攻击气势,打得一直在相持中的宿卫军们连连后退,尽管司马国璠亲自拿着一把长槊顶在前面,咬牙咆哮,指挥着身边的诸军们随他一起加力反击,但他们的力量,人数,终究不敌这些力大无穷的俱装甲骑,离了原来的那些刀盾大车,去顶这些骑在马上的铁骑,更是毫无优势,只几个照面,司马国璠的身边就有几十人被打倒,剩下的人,也开始不住地后退。 “彭”地一声,对面的一个甲骑,对着司马国璠扔出了一把手戟,隔着十多步的距离,这一下势大力沉,司马国璠脸色一变,猛地一低头,这奔向他脑袋的一戟,堪堪从他的头上飞过,把他的头盔,砸得直飞出去,而他的头发,也一下子披散了下来。 司马国璠肝胆俱裂,他只觉得头皮火辣辣地疼,而眼前的视线,也给红红的液体模糊了,变得一片血色,看不清楚,这下,他离死亡是如此地接近,他终于转过了身,向后狂奔,大呼道:“撤,快撤啊!” 慕容兴宗哈哈大笑起来:“看哪,晋国的宿卫军,夹着尾巴逃啦,勇士们,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追上去,一个不留,那个晋国皇后得抓活的,献给陛下!” ===第二千七百三十四章 中军护卫推车进=== 燕军的甲骑们,大笑着举起了弓箭,对着前方溃逃的晋军士兵们,就是一阵射击,惨叫之声连连,不停地有军士后背中箭,倒地不起,有些人倒地的同时,还会扑倒前方的同伴,一倒就是几个人,当他们挣扎着想起身时,却不是给后面的人踩得继续吐血仆地,就是刚刚爬起来,又马上给弓箭射中,这些箭枝势大力沉,百步之内,缺乏重甲防护的后背,几乎都是给直接射穿,这一路逃亡过去,横尸相枕籍,从这个交锋的位置到这条大道尽头的那些刀车防线,大约二百步的距离,起码有六七百晋军的尸体,横落一地。 俱装甲骑们得意地收起了弓箭,开始列出突击时的楔形阵形,慕容兴宗骑马到了军前,在哈尔赤和赤老温的陪伴下,得意洋洋地驰骑于各队之前,一边策马,一边说道:“甲骑勇士们,你们干得很好,今天这一战,我们打垮了晋军骑兵,击败了吴地轻兵,也打垮了北府军的重装槊士,更是击溃了敌军的宿卫军,现在,在你们的面前,已经没有晋军再敢结阵抵抗了,号称横扫天下的北府军,狂言要灭我大燕的刘裕,不过如此,这一战证明,你们,大燕的俱装甲骑,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俱装甲骑们暴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万岁,万岁,万岁!” 慕容兴宗一指前方的帅台,大声道:“现在,国师的奇计已经成功,空袭晋军中军帅台,刘裕的大帅旗,已经倒下,这回,他再也拿不出部队挡在我们前面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最后一击,冲过这条大道,冲到五百步外的晋军中央,粉碎一切路上的抵抗,用你们的马刀,骑槊,狼牙棒,去争取你们的荣誉与辉煌吧!” 俱装骑士们个个血贯瞳仁,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直指向天,大叫道:“杀,杀,杀!” 慕容兴宗很满意自己的演讲,转头对着身后的哈尔赤和赤老温说道:“老哈,老赤,这一战你们都打得很好,立了大功,现在,就是最后突击的时候了,国师的空袭部队不知道有没有杀了刘裕,但恐怕也已经攻到了帅台,我们还得抓紧时间,不要让擒斩刘裕的功劳,给别人得了去。” 哈尔赤冷冷地拉下了面当,说道:“我不在乎什么战功,只要能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就是这,这一战我们甲骑的损失可是建军以来,除了参合陂外从没有过的,我要让刘裕血债血还。” 赤老温勾了勾嘴角:“我们是不是要先清理掉这些挡在前面的刀车?不然挡在这里会阻挠我们骑兵的冲锋,还有,后面守营门的那些兵马,要不要也投入战斗?” 慕容兴宗摇了摇头:“你说的有道理,还有一点,就是国师的突袭,恐怕他自己想要得大功,到时候我们相机行事,如果他先攻上了帅台,那刘裕我们只能让给他,但我们可以转而去捉拿那晋国皇后,只要把这个女人献给陛下,此战我们就是大功。” 哈尔赤恨恨地说道:“我们俱装甲骑纵横天下,何时让别人抢过功劳?” 慕容兴宗叹道:“他毕竟是国师,现在大燕最有权势的人,惹毛了他,你我的性命只怕未必能保,不过一个刘裕罢了,只要我们其他的斩获多,就不会吃亏。” 一阵大笑声从前方响起,慕容兴宗的脸色一变,和身后众人齐齐地看向了来处,只见道路的尽头,那几十辆散乱一地的刀车,正在被拖到两边,严整列阵的晋军重甲长槊兵,推着三十多辆安装着厚盾板的大车,两名以上的弩手伏身盾板之后,而盾板的两侧,伸出十余根林立的长槊,三十多辆大车左右用铁链横连,把这三百多步宽的大道正面,完全堵死,车后甲士身上的盔甲,闪闪发亮,而一个身形瘦弱,个子中等的军将,身着甲胄,骑着战马,越阵而出,以槊尖直指慕容兴宗,大声道:“对面那将,可是燕军甲骑统领,慕容兴宗?” 慕容兴宗点了点头,看着来将,沉声道:“本将军正是慕容兴宗,你是何人,列阵而来,是想与我俱装甲骑一战吗?” 那将军哈哈一笑:“我乃大晋车骑将军刘裕帐下中兵参军王镇恶,特率车骑中军卫队,在此恭候尔等多时。” 慕容兴宗咬了咬牙:“中军卫队?你家的中军帅旗都倒了,你们不去保护你家主将,却在这里想要与我等搏杀?” 王镇恶自信满满地说道:“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慕容兴宗,今天你们俱装甲骑攻我大阵,四个师里,已经损失一个半,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而我军在这里以逸待劳,是不会让你们通过一步的,久闻俱装甲骑的铁索连环马威力无比,冲起来无人可挡,本参军研究兵法战阵多年,这套连锁车阵,就是对付你们的,现在在这里,没有任何埋伏,取巧,想不想来试试,谁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呢?” 慕容兴宗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个世上,还没有能挡住我俱装甲骑的兵马,众儿郎,给我冲!” 他说着,一挥大刀,身后的上千甲骑发出一阵狂吼,如潮水般地突击而出,直奔对面的车阵。 王镇恶笑着跳下马,转身走向了车阵之中,在他的身后,盾板之下,早就埋伏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更是有人举着超过五米的超长步槊,由两到三甲士所端平,就这样静静地立于车后呢。 王镇恶转头看着在两边林立的朱龄石,沈田子等人,微微一笑:“记住,先刺马,只要马倒了,那后面的人也过不来了,早点解决他们,也许还能赶得上回去帮大帅杀黑袍。” 朱龄石点了点头:“两千箭手,都在阵后,一声令下,每人五十枝长箭,尽数招呼,就算是甲骑,也无法抵挡这样的箭雨!” 王镇恶满意地说道:“很好,把它们全部射出去,对了,田子,你手上的这把大锤是新换的,还好使不?” 沈田子舔了舔舌头:“这把大锤,已经饥渴难耐啦!” ===第二千七百三十五章 收尸冲阵箭雨急=== 晋军,左翼,车阵。 垣遵死死地盯着两百步外,三千多散开阵型,相隔几步,拿着长枪与矛槊的军士,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一片沉寂的晋军车阵,鼓声与喊杀声冲天,几万燕军士兵拼命地以脚踏地,以剑击盾,以最大分贝的声音喊打喊杀,配合着成百上千的战鼓轰鸣,若是不知道的人在几里之外,还会以为这里是有千军万马在全力攻杀呢。 垣苗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那些晋军的车阵上,盾板之上,都起码中了几十枝箭了,密密麻麻,看上去已经不再是个盾牌,倒象是箭靶,数量更多的箭落在车身之下,堆得足有一尺多高,晋军的这条大车防线,看起来已经象个射箭场,而箭场之外,本来横尸数千的惨状,这会儿已经给清理了一大半,只有两三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散落在车阵前不到五十步内的空间了。 垣苗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了身后,一万多弓箭手,早已经引弓待发,他沉声道:“上前速射,压制敌军箭手,二十发齐射,快!” 一个副将眨了眨眼睛:“二将军,还要再射吗?我们的箭都快要用完了,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只怕没法掩护战斗了呀。” 垣苗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要是不放箭,前面的兄弟哪敢去捡尸?之前靠了这些箭雨压制,晋军不再回射了,这才把尸体清理了一大半,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批尸体要处理了,清理完后,就可以进攻啦。” 这副将摇了摇头,喃喃道:“反正也不是我的手下去送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二将军,这些仆骨部和贺兰部的家伙着实讨厌,说是在后面支援,却就是这么看着,连上来射箭都不肯,我看,他们是想让我们去试阵啊。” 垣苗咬了咬牙:“管他呢,国师让我们四五万大军都到这里了,不是来看热闹的,现在晋军中军那里,连刘裕的帅旗都倒了,我们要是连个左翼车阵都破不掉,战后怕是会跟公孙归一样,掉脑袋的,执行命令吧。” 副将点了点头,带着手下上前,又是一阵阵的箭雨腾空,雨点般地落在了车阵一线,而那些上前的军士们,纷纷扔出套索,隔着十几步去套中那些还算完整的尸体的手脚,脑袋,然后迅速地拉回来,拉回一具或者是一块尸体的军士,就如蒙大赦,喜兹兹地把这具尸体拉着,倒退着爬回了本方后场,当爬出百步开外之后,会有仆骨部的骑兵驰过,把这些尸体装在马身上,行个礼后就奔驰而去,而这些拖尸成功的军士们,也可以心安理得,高高兴兴地跑到后面,坐成一圈,谈笑风生,与同伴们庆贺自己活着回来了。 垣苗走到了垣遵的身边,摇了摇头:“大哥,最后一片区域也清空了,该是全面攻击的时候了吧,我们真的要强攻这车阵吗?要是碰到敌军的那些强弩,只怕会损失惨重啊。” 垣遵的眼中光芒闪闪,喃喃道:“二弟啊,你觉得晋军的这些八牛弩,现在真的还在车阵中吗?” 垣苗的脸色一变:“不是说这东西不能拆卸,无法转移吗?我们刚才射了这么久,都没遇到反击,只怕,是给我们射坏了吧。” 垣遵咬了咬牙:“但愿如此,现在晋军中央那里似乎是给国师打进去了,那些凌空而降的孔明灯,让整个晋军阵中燃烧,恐怕俱装甲骑也攻到晋军帅台了,我想,晋军两翼车阵的兵马,恐怕已经撤回去防守了,不然怎么会我们射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呢?这不合理啊。” 垣苗的双眼一亮:“大哥说的极是,可能敌军真的悄悄撤离了,在这里摆个空阵呢,我们要不要攻一攻试试呢?” 垣遵笑了起来:“那就攻他一下,让那一万弓箭手,全部站起身来,边射边前进,如果晋军还有军队在后面,那一定会起来还击,要是没有还击的,就说明后方无人了,给我三千刀斧手继进,冲进车阵!” 左翼,阵外,两里,小丘。 贺兰卢冷冷地看着近万名步行弓箭手,排成了六七列横队,一排排地上前射击,然后后排的弓箭手们再向前十步,进行下一轮击发,靠着这种边走边射的战法,他们已经从一百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推进到了五十步左右,所射的箭枝,也大部分越过了车盾,飞到了车阵之后,可是阵中仍然是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回击的迹象。 仆骨武眯着眼睛:“难道,晋军这阵后的军队,真的已经撤走了吗?” 贺兰卢冷笑道:“反正让垣家兄弟们去试试也好,万一真的阵后无人,那就按咱们原来的计划,你迅速地杀入阵中就是。仆骨,这回你立功的时候到啦。” 仆骨武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我这就去,入阵之后,一路杀到中央帅台,有机会取下刘裕的脑袋,立大功!” 贺兰卢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和阿满好运。” 仆骨武哈哈一笑,正要开口,突然,只听到车阵之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角之声,而几百个嗓子在同时狂吼:“风,风,风!” 随着这阵吼叫之声,起码有上万根羽箭,从阵后五十步左右的位置,腾空而起,天光顿时变得黯淡,而这黑压压的大片羽箭,则遮天蔽日,状如乌云,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地砸进了已经大部分进入到阵前五十步范围内,那边射边进的一万弓箭手的队列之中。 轻装甚至无甲的这些燕军箭手,被如此急促,凶猛的箭雨风暴所袭击,仿佛是给十二级台风刮过的麦田,成片成片地倒下,最前面两排的箭手,甚至顾不得再去还击,转过身,拼命地就要向后逃去,如果这时候他们的背上有眼睛,就会看到,在他们转身逃出十余步之后,那些大车的挡板后,顿时探出了数千个身子,还有,那盾板之上,给拉开满弦的大弓。虞丘进那杀气腾腾的脸就出现在一辆大车之上,伴随着他威严的吼声:“射崩他们!” ===第二千七百三十六章 垣家兄弟留后路=== 随着虞丘进的这声令下,几千枝长箭,从拉满的弓弦上迅速地击发,无情在射向四散奔溃,乱成一团的这些弓箭手,他们把自己的后心完全敞开给了晋军的弓箭手们,而这次的射击,不象上次是箭雨覆盖,在百步以内的距离,晋军箭手们完全可以象平时练习射箭一样,把这些逃跑的敌军当成靶子,看准一个,就好好瞄准,然后一箭射出,其结果,必然是应弦而倒,然后,迅速地抽出下一箭,去找另一个目标。 只这两三轮的射击,这阵前百步之内,就倒下了一千多具尸体,本来好不容易拖了半天尸体,清出的进攻通道,顿时又变得尸横遍野,溃散的弓箭手们,跟本来跟在后面,提着大刀和利斧,准备冲阵的刀斧手们撞了个满怀,然后混在一起,拼命地向后逃,刚才还如潮水上涌,冲向车阵防线的燕军,这会儿就跟退潮一样,以更快的速度回撤。 垣遵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无语,垣苗叹了口气:“我们都上了晋军的当了,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崩溃,甚至一直隐藏在大车之后几十步的地方,而不是在车阵一线,我们的射箭,没有杀伤到他们一兵一卒,但我们真要上前时,他们却是发起反击,人可以布疑阵甚至是用草人,但这些箭,却是来不得半点假的,他们的兵力,起码在一万以上,而且,连八牛弩还没有用上呢。” 垣遵咬了咬牙:“再上前也是送死,我们尽力了,传令,让弓箭手们重新整队,然后射击晋军!” 垣苗的眉头一皱:“只怕他们又会退到阵后几十步的地方了,我们射箭,伤不了他们的,除非是大批步兵上前,弓箭手掩护射击。” 垣遵勾了勾嘴角:“你没看这些晋军的装备吗?哪怕是弓箭手,都是铁甲在射,加上车阵的掩护,就算放开来打,我们也不可能攻破这防线,如果全线密集冲锋,恐怕那八牛弩就会给用上了,到时候只会死更多的人,毫无意义。只要我们在这里做做样子,摆出一副尽力的模样,就算战后评定,国师也奈何不了我们什么,哼,我们这里本就是佯攻,为他牵制兵力用的,做到这步,够意思了。” 垣苗的眉头一皱:“可是,贺兰部和仆骨部还在后面看着呢,要是事后打小报告,说我们坏话怎么办?” 垣遵咬了咬牙:“他们想冲就自己冲去,我们可以弓箭掩护,之前他们死了这么多人,但这不代表我们也必须要死得更多。再说了,以现在这架式,恐怕晋军的中央帅台那里也没有崩溃,甚至可能火光四起,也是刘裕故布的疑阵,国师如果要冲击,怕是会把自己也陷进去,这仗打完后,能不能再责罚我们,还要打个问号呢。” 垣苗的脸色一变,看了看四周,沉声道:“你们都且先退下。” 二十余个周围的亲卫和传令兵都行礼离开,方圆五十步内,只剩下这兄弟二人。垣苗低声道:“大哥,这话可不敢乱说啊,要是给国师听到了,只怕我们” 垣遵冷笑道:“我的兄弟,我觉得咱们也得给自己好好合计合计了。我们是汉将,带的部下也都是汉人军队,向来给那些鲜卑人看不起,之所以为慕容氏效力,也只是因为当年慕容德收留了我们父子,对我们有恩罢了。可是慕容超却不是他叔父,他冲动无谋,宠信奸臣,还把军国大事全交给黑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现在惹了刘裕来北伐,却要我们流血牺牲,这一仗黑袍要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 垣苗的脸色一变:“要是败了,那大燕,有亡国之险哪。” 垣遵点了点头:“这大燕是他慕容氏的,可不是我们垣家的,要说报恩,当年为先帝南征北战,已经算是报过了。这慕容超和黑袍惹的祸,是他们的事,我们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这一战我们也已经尽力,若是还不能胜,难道我们就要跟慕容超和黑袍一起陪葬吗?” 垣苗咬了咬牙:“可是,可是话虽如此,但我们哪有跟鲜卑兵马对抗的实力?这一年多来背叛慕容超的人,可都” 垣遵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在小丘之上,同样窃窃私语的贺兰卢和仆骨武,说道:“其实,无论是我们汉人,还是贺兰部,仆骨部这些外姓鲜卑部落,都有自己的打算,慕容氏能号令我们,靠的无非是兵强马壮,我们只有臣服,但这战袍打输了,就算他能逃掉,慕容氏本部的人马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没有实力的可能会给他们找借口铲除,消灭,然后兼并其部,以弥补自己的操作。就象公孙归,他死了,手下的那些突骑不就是给黑袍顺理成章地收编进禁军了吗?所以说,能不能活命,到时候不是看我们这战的表现如何,而是看我们战后的实力!” 垣苗的双眼一亮:“你是说,我们手上的这四万多人马?” 垣遵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四万多兵马,多数是临时征召来的各地民夫,若是仗打输了,只怕多半会溃散逃跑,不会跟着我们回广固的,我们能收拢的,还是自己亲自控制的这五千亲军,他们的家属跟我们的一样,都在广固,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回广固,再秘密让家人逃出广固,然后借口去为慕容超到各地征集勤王之师,逃出去,然后,再视情况而定,如果慕容超能守到刘裕退兵,就继续为他效力,要是刘裕能灭了他,咱们就转而向晋军降服,尚可保富贵啊。” 垣苗咬了咬牙:“难道,这一仗我军输定了吗?” 垣遵叹了口气:“我觉得机会不大了,晋军如果打成这样都不调左翼车阵的部队,那说明对于其中央的突袭失败了,甚至后军那里的甲骑也不可能突破成功,兄弟,我们真的要好好为自己计划一下将来啦。” ===第二千七百三十七章 贺兰亦有退兵意=== 晋军,左翼,车阵之上。 虞丘进和孙处站到了一起,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燕军,丢盔弃甲地退了下去,直到几百步外的安全距离,这些残兵败将们开始重整阵型,而一排持着大盾和长枪的军士也上前列阵,防备起晋军可能的冲击,虞丘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乌合之众,太不经打!” 孙处摇了摇头:“这里的敌军数量虽多,但多是汉军,装备不行,训练不足,跟我们的精兵锐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要是后面的那些鲜卑骑兵全力进攻,也比他们强了不少,不过,我看贺兰卢和仆骨部的人,是不会再冒着损失精锐的风险,全力进攻了。” 虞丘进点了点头:“这是不言而喻的事,这些胡虏也好,汉将也罢,我看也是有兵就是草头王,部下如果损失太大,那也可能给别人吞并,所以这一战,贺兰部和仆骨部是不会再上来了,而那些汉军,应该是什么垣家所带的兵马,也不想上来送死,后面的事,恐怕就是敲敲鼓,虚张声势,作作样子啦。” 孙处正色道:“就算如此,我们也要听从大帅的将令,牢牢守住这里,不得轻举妄动。” 虞丘进叹了口气,一拳打在面前那插满了箭枝的盾板之上,咬牙道:“我们现在还有一万五千兵马,刚才要是趁势一个冲击,可以把它这四五万步兵全部打崩,而贺兰部和仆骨部受了重创,就算在外面野战,也完全可以战而胜之,我不知道大帅在担心什么。就算要守住这车阵防线,五千人足矣,有一万人去中央,去前锋,都能起到大用啊。” 孙处勾了勾嘴角:“好了,大帅用兵,我等就不要妄议了,之前他需要用兵时,把阿韶和几千精锐都调走了,必有重用,而我们现在在这里,守住阵线,就是大帅的安排,刚才王参军不是来传过消息了么,说是敌军的空中袭击已经给大帅化解,中央帅台一线稳如磐石,而落旗也是诱敌之举,让我们不用担心呢。” 虞丘进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的阵势,跳下了车:“他们的弓箭手又要上来了,走吧,让他们继续射大车和盾牌,我们继续原地休息。” 孙处笑着跟着虞丘进一起跳下了车:“老虞,是不是看着外面这么多敌军的尸体和首级,没有收到手,有点遗憾啊。” 虞丘进的笑声跟着孙处一样渐行渐远,离开了车阵一线:“还是你懂我!” 晋军左翼,车阵外,小丘之上。 贺兰卢摇了摇头:“幸亏稳住了,没有贸然地冲上去,不然的话,只怕又要中了晋军的埋伏啦。” 仆骨武摸着自己的心脏,满脸都是庆幸之色:“是啊,要是再早这么一刻冲出去,那现在横尸阵前的,恐怕又是我们的上千族人啦,你说这晋军是怎么回事,真能沉得住气吗?中央都给人打到了,也不去救?” 贺兰卢咬了咬牙:“只怕,刘裕在中央都好好的呢,故意落下帅旗,是为了引国师去攻打。” 仆骨武的脸色一变:“这么说,他是在诱敌?” 贺兰卢点了点头:“恐怕,阵内早已经是杀机四伏,连攻进阵中的俱装甲骑,恐怕都要全送在里面了。我们得给自己作点打算啦。” 仆骨武沉声道:“现在我们要马上通知国师和陛下,让他们赶快收兵吗?” 贺兰卢摇了摇头:“恐怕,我们连国师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通知他退兵?虽然说右翼那里腾起的狼烟是总攻的信号,但这不代表国师就在那里,而且,现在他是不是已经杀进阵中,甚至是不是刚才就跟着那些会飞的东西一起攻击了帅台,都不得而知呢。” 仆骨武咬了咬牙:“那我们怎么办?” 贺兰卢的眉头一皱:“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垣家兄弟恐怕也看出了这点,开始做做样子,这战,大燕怕是很难取胜了,我们要考虑的,得是战后怎么办。” 仆骨武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们可是鲜卑人啊,不象他们汉人还可以转投刘裕,再说,黑袍的手段我们都清楚,就算在这里输了,他跑回广固,还是可以治我们的罪。我们跟北魏有血海深仇,不靠了燕国的庇护,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贺兰卢的眼中光芒闪闪,喃喃道:“我妹妹曾经说过,她是黑袍的徒弟,为一个神秘的组织效力,北方多年的大乱,就是这个组织策划的,现在,慕容兰因为刘裕而背叛了这个组织,与之作对,而看守慕容兰的任务,就交给了我妹妹,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层关系,试着跟慕容兰接触,必要的时候,帮她逃出去,跟刘裕言和。” 仆骨武睁大了眼睛:“这也行吗?跟刘裕言和?那,那不就等于背叛了大燕?甚至,要跟你说的那个厉害的组织为敌?” 贺兰卢咬了咬牙:“我们草原之上,一向是以力称雄,向强者臣服,没什么不能抛弃的,只有识时务,顺应天时的部落,才能长久,当年归附慕容德,效忠南燕,也无非是因为反抗拓跋珪失败,无处可去罢了,这些年我们为南燕卖命,出生入死,还给他们镇守北方边境,并不亏欠他们的,这一战更是损失惨重,若是南燕战败,刘裕恐怕不会放过慕容超和黑袍,必然会追杀到广固,如果我们能提前一步回广固,控制住慕容兰,通过她向刘裕争取一个归顺的条件,才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仆骨武叹了口气:“那得是黑袍这一战失败才行,现在胜负未分,敌情不明,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 贺兰卢摆了摆手:“我们先去临朐城,就说担心保护陛下的军队不足,前来护驾,在那里,我们能得到最快最准确的信息,到时候相机而动,立于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仆骨武笑了起来:“还是你贺兰大哥想的周全,就这么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微微一变,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声道:“喂,后阵那里是怎么回事,我还没下令呢,怎么就行动了?” ===第二千七百三十八章 换装奔袭临朐城=== 那传令兵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将军,您没有下令,我这里没有打旗号行动啊。” 贺兰卢的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了后方,只见烟尘之中,尽是燕军的旗号,身着皮甲的突骑兵,成群结队地从后方奔出,向着临朐城的方向行动,他勾了勾嘴角,策马奔出,一直到这支骑军侧面,观察了小半刻钟,才摇了摇头:“看他们衣甲,象是呼兰部的兵马,奇怪,呼兰部一向是归公孙五楼和公孙归指挥,这会儿怎么会反过来奔向临朐方向呢?” 仆骨武没好气地说道:“恐怕,也是存了跟我们一样的心思,想跟在垣家兄弟后面占便宜,一看没有机会,就跑了。公孙五楼这小子,一向是有便宜就占,吃亏就跑,这时候他身边应该也没多少兵马,把这支骑兵撤回去可以保护他呢。” 贺兰卢的眉头一松:“可他这么一搞,我们想去护驾的借口,恐怕就用不成了,罢了,我们还是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吧,而且这支部队回去,说不定公孙五楼,甚至是慕容超也会带着他们亲自冲阵呢,若是我们回去,也给逼着冲锋,那可就麻烦了。” 仆骨武笑了起来:“还是贺兰大哥想的周全,就按你说的办!” 烟尘之中,向弥穿着一身明显小一号的皮甲,一边骑着马,一边拉扯着这皮甲上的皮带和扣子,没好气地说道:“真他娘的小,就不能弄大一点吗?” 一边的檀韶同样是换了一身皮甲,笑道:“铁牛,有的穿就不错了,这可是阿寿在前军好不容易扒拉下来的那些燕军突骑兵的盔甲,还挑肥捡瘦?” 向弥一听,更是大吐口水:“真他娘的晦气,还要穿这死人的盔甲。” 索邈哈哈一笑:“铁牛哥,后面还有几百兄弟没甲穿呢,你要是不想穿,要不然就这样脱了,这样你也自在,我也可以多一个部下有甲穿。反正嘛,你铜皮铁骨,不要盔甲,一样刀枪不入的。” 向弥咬了咬牙:“好了,别说笑了,你们说大帅为啥非要咱们穿这燕军盔甲,打燕军旗号?堂堂正正杀过去不好吗?我看这一路上的燕军也多是残兵败将,刚才边上那些贺兰部的人在看我们,我都想干脆先把他们灭了。” 刘钟沉声道:“铁牛哥不要说气话,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的目标,是临朐城,费了这么大的劲,演了这么多戏,分批出阵,诈败会合,就是为了有个直接攻击慕容超的机会,大帅正在阵中顶着黑袍最猛烈的攻击,就是要把燕军所有的主力全吸引过去,这样临朐城是空城一座,我们也能一击得手。只要临朐城头的燕军皇旗落地,那这些燕军一定会全面崩溃的。” 向弥大笑道:“也好,且让那贺兰卢的脑袋多在他脖子上寄上几天,咱们先去宰了慕容超,再回头去帮大帅一起合击消灭黑袍,这一战,咱们就要平定整个南燕,不再有后面的战事。” 檀韶的眼中冷芒一闪:“祝咱们好运。也希望临朐城里慕容超的兵马,越少越好!” 临朐城头,飞马皇旗之下,慕容超一身金甲,志得意满,站在城头的垛口上,在城下列起大阵的一万百战甲骑,全都端坐马上,返身倒坐,看着城头之上的慕容超,而公孙五楼则一身铠甲,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看起来臃肿异常,在二十余个亲兵的护卫下,策马于城门口,站在整个百战甲骑之前,对着城头的慕容超高声道:“陛下,百战甲骑已经全部准备就绪,等你的军令!” 慕容超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城下,在五个时辰前,城前还是一片人山人海,近二十万步骑把这二十多里宽的城前正面,围得是水泄不通,可现在,他的面前,只剩下这一万铁骑了,虽然仍然是一支看起来庞大的军队,但一旦现在从他眼前消失,那这城下,可真的就是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几百面孤零零的军旗还插在原地,也不知道那些旗帜所代表的军队,是否还存在。 想到这里,慕容超突然有些后悔要把这百战铁骑派出去战斗的决定,但是他从每个军士的眼神中,都看出了狼一样凶残的战斗渴望,看到不少人正在舔着嘴唇,跃跃欲战,他顿时就收回了所有想要撤回攻击命令的企图,因为,作为一个鲜卑人,他非常清楚,如果不给这些认定会胜利的部下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会有如何惨重的后果! 慕容超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百战铁骑,朕的勇士们!” 城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超点了点头:“这一场大燕和晋国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晋国小丑,不自量力,企图靠着区区车阵就挡我大燕铁骑的步伐,现在,在我军各部将士的英勇奋战下,晋军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我军的死士,用孔明灯升空,在敌军的上空到处纵火轰炸,就象你们看到的那样,晋军阵中,已经一片火海,连刘裕的帅旗也落下了,这说明,刘裕这个恶贼,可能已经死于我军乱刀之下,也可能是葬身火海,晋军现在已经失去了指挥,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放手大杀,把所有不肯投降的晋军,斩尽杀绝!” 百战铁骑们大吼道:“杀,杀,杀!” 慕容超看到城下士气如虹,杀气如麻,笑了起来:“本来,应该是朕亲自领着你们,冲锋陷阵,马踏晋军,但朕的皇旗在此,需要各部将士都看得清楚,所以,朕授权大将军公孙五楼天子剑,带领你们,去攻破晋阵,杀戮吴兵,我命令,所有敌阵之中不肯放下武器的,杀无赦,所有你们能拿到的东西,无论是军械还是盔甲,都是你们的,战后,以首级军功确定封赏。你们是大燕的骄傲,是我们慕容氏纵横天下无敌的铁军,现在,从正面攻破晋阵,直入晋营的重任,也交给你们了,朕相信,你们不会让朕失望的,就象你们从没有让大燕的列祖列宗失望一样!去吧,朕在这里,看你们的表现!” 公孙五楼大吼一声,转头向向着晋阵方向狠狠地一指手中的长枪:“百战铁骑,给我上!” ===第二千七百三十九章 小人抢功损忠良=== 跟随着公孙五楼的命令,百战铁骑们全都坐正了身子,开始向前骑行,他们个个手中拿着沉重的狼牙棒,铁骨朵,铜锤等重兵器,专门就是对付重装步兵所用,对着笼罩在一片黑烟之中的晋军前锋,就冲了过去。 段晖正在大声呼喝,指挥着刚刚退却的部下,分散向两边进行疏散,而另一批生力军,则开始列阵,准备再次上前,前方的两百步左右,晋军的前锋,仍然是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整排的盾牌上,尽是淋漓的鲜血,染得那盾面之上绘制的,张牙舞爪的恶鬼和猛兽,显得格外地狰狞,而盾牌之后的那些晋军将士,几乎个个浑身上下都如同血人一般,半数以上的人,身上都插了好几根长箭,但却是人人亢奋,个个悍勇,没有一个肯往后再退一步,只要还能站立,就能战斗! 张纲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些,这些是人吗?即使是我的机关人,也不可能在受了这样的打击之后还能战斗,段将军,难道,难道这些北府军,都不是凡胎吗?” 段晖咬着牙:“晋军也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了,刚才二百多个木甲机关人飞进去的那一轮,其实他们的防线非常危险了,要不是刘敬宣亲自顶了上来,我这会儿已经突破他们的防线了,张尚书,你能不能让你剩下的这些木甲机关人再跳一回?我把我的亲兵护卫也押上,亲自带他们冲一回!” 公孙五楼得意的笑声在二人的身后响起:“我说段将军,张尚书,你们应该累了吧,不如现在下去休息休息,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公孙五楼吧。” 段晖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公孙五楼面带微笑,在百余名铁骑护卫的簇拥下,骑到了近前,段晖咬着牙:“公孙将军,我们这里打了这么久,眼看就要突破了,你这时候前来抢战功,太不厚道了吧。” 张纲也皱着眉头:“就是,只差一口气了,再说你把最后的一万百战甲骑给带走,陛下那里怎么办?” 公孙五楼冷笑道:“要是你们有本事突破前军,陛下还会让我带百战甲骑来收拾残局吗?现在刘裕中央的帅旗已经倒了,几百个孔明灯气球也飞进去让晋军阵中一片火海,要不是因为这些,让晋军的前锋失了后援,你以为你们能得手?” 段晖咬了咬牙:“公孙将军,我们鲜卑人都是讲究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要立功我可以不跟你抢,只要我解决了晋军的前锋,你进阵去攻击刘裕,我不会跟你抢,但我们在这晋军前锋面前伤亡了太多弟兄,不亲手报仇,难解我等心头之恨!” 公孙五楼微微一笑:“这些是你们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啊,只许你报仇,不许我报仇吗?你可要知道,我的兄长,是怎么死的!” 段晖的脸色微微一变,张纲沉声道:“阵中还有我军开始跳进去的二百多个木甲机关人,还在战斗,公孙将军,请让我们再试最后一次,不管胜负,我们这次冲锋后,再也不会阻止你的攻击。” 公孙五楼的脸色一沉:“张尚书,你是人,不懂军事,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我不怪你,但是,你们已经打了这么久了,再让你们慢腾腾地重整,再上去慢慢列阵相持,就算能破阵,也要半个时辰以上了,半个时辰后,这仗早打完了,陛下要我带着他防身的百战甲骑来,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破阵,以最快的速度杀进去支援国师对刘裕中军帅台的突击,你们要是再拖三阻四,我公孙五楼认得二位,它可不认得!” 说着,公孙五楼的眼中杀机一现,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段晖和张纲看到这剑,脸色发白,连忙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孙五楼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拿出陛下的天子剑,你们个个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也没什么,段晖,这一仗之后,你就会知道,谁才是大燕最强的将军!” 段晖咬着牙,站起身:“公孙将军,既然是陛下的圣命,我不好再说什么,但作为跟晋军打了三个时辰的将军,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对面的晋军绝不可小视,他们意志顽强,诡计多端,你现在看着似乎他们不堪一击,但真要攻过去,可能又会中了他们的埋伏,我们已经吃了几次这样的大亏了,这是血的教训,还请你千万要珍惜这百战甲骑,不要白白地牺牲!” 公孙五楼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你们的战斗,我在城头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明明就是缺乏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错失良机,却要说敌人多厉害,段晖,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名将的虚名是怎么混到的!也难怪只能带领这些草包废物。” 段晖气得浑身发抖,大吼道:“公孙五楼,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那些力战而亡的将士们,他们都是尽了全力的勇士!绝不是草包废物。” 公孙五楼冷笑道:“五万精兵,连同三百多个会飞的木甲机关人,甚至还得到了我们孔明灯气球的空中打击相助,这样都没啃下晋军的正面,你还说你不是草包废物?这里的晋军既无车阵又无八牛弩,你要是肯果断一点全线突击,早就拿下了,何至于此?!段晖,你且闪在一边,看看我是怎么破阵的!” 段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张纲也摇了摇头,一挥手中的小旗,还顶在前面不断掩护射击的百余部木甲机关人,也全都倒退着后撤,掩护后方的数千弓箭手们散开,随着前方两万多步兵的后撤,一万百战铁骑,从他们的队列之间穿过,涌到了正前方,而公孙五楼高高地举起了天子剑,直指前方:“铁骑出击,踏平敌阵!” 而随着公孙五楼的命令,百战甲骑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从三百步的距离上,向着晋军的前锋血盾大阵,发起了全面的突击! ===第二千七百四十章 八牛飚射毙甲骑=== 公孙五楼的身边,这百战甲骑的统领,也是慕容超当年流落后秦时的恩人之子呼延提,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公孙五楼马鞍边上挂着的革囊,几缕辫发露在外面,可不正是那公孙归的首级,呼延提叹了口气:“五楼,这回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大哥也跟着你一起冲呢。”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大哥就是给刘敬宣这个杂碎害的,我要亲手报仇,这机会岂能让给别人?!” 呼延提勾了勾嘴角:“这是自然,但也不可大意,刚才段晖说的有道理,刘敬宣为人狡诈,诡计百出,前面我军多次吃亏,这一次,也未必真的会一冲就垮,我看,是不是我们先不要全面冲击?”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呼延兄弟,你小心过了头啊,晋军的前锋,一无战力,二无八牛弩,打打步兵还行,面对铁骑冲锋,拿头去挡啊?我大哥带的突骑是轻装骑兵,只适合驰射和侧翼,不擅长近身格斗,但我们的百战甲骑,却是冲锋陷阵,无往不利的铁甲骑兵,没有这些杀器,他刘敬宣拿什么去挡?难道,就靠这些盾牌,还有北府军的血肉之躯,就能挡我铁骑了吗?别忘了,我们鲜卑人的俱装甲骑,还从没输过呢。慕容兴宗的两万甲骑都能直接打到刘裕的中军帅台,我们这最精锐的一万百战甲骑,更是不在话下,你只管指挥他们冲锋就是,得了功劳和战利品,全是你的!” 呼延提的双眼一亮:“此话当真?” 公孙五楼用力地点了点头:“军中无戏言,我要这些缴获没用,我只要给我大哥报仇,另外就是这战的军功,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啥时候不是各取所需呢?” 呼延提一咬牙,提起自己手中的大戟,就策马前冲,几百名铁骑紧随其后,而他的吼声在四周回荡着:“兄弟们,随我来,冲啊!” 公孙五楼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意,转头对着身边的亲卫们说道:“先跟在铁骑后面,稳扎稳打,破阵之后再往前冲,遇到埋伏,给我狠狠地放箭支援,但不要轻易上前,懂了吗?” 所有亲卫们齐齐地持弓行礼:“得令!” 公孙五楼转头看向了前方,只见对面一排血色的大盾,就那样静悄悄地立在原地,几百面盾牌,挡住了三四里宽的正面,让他对于盾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咬了咬牙,喃喃道:“刘敬宣,你小子以为放个盾就能吓住老子了吗?哼,等我的甲骑一下子冲开你这些破盾,你还能玩什么花样?步槊?绊马索?挡得住我百战甲骑算你赢!” 随着他的话恶狠狠地喷出,只见第一排铁索连环的战马,已经离那盾阵不到二十步了,公孙五楼咽了一泡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情况,烟尘四起,甲骑在全速冲锋时的喑呜叱咤的声音,伴随着铁蹄踏地之声,震天动地,公孙五楼猛地一鞭抽在前面的一个亲卫的身上:“让开,别挡了老子看”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啪”一声,紧接着是“轰”地一片巨响,无数的盾牌给撞得七零八落,木屑与残片在空中飞舞着,铁索连环冲击,一百匹一排的俱装甲骑的冲锋威力是如此地巨大,把这几十斤重的厚木盾排,都能撞得飞出十余步远,刚才看起来还坚不可摧的盾牌防线,瞬间就轰然倒下,公孙五楼狠狠地叫了一声:“好!” 可是,他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这下也看到了盾后的情况,在盾后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只见三百多名壮如熊罴的北府军士,一字排开,五步一人,正好迎在这三里多宽的正面,而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顶着一具粗大的弩机,足有两百多斤重,三根粗如牛腿的弩臂之上,插着四五尺长的飞槊,带着倒勾的三棱槊尖,尖头由精钢打造,闪闪发光,直指对面全速冲击的俱装甲骑们。 刘敬宣一身熊皮披在身上,顶在最前面,而他的腰上,架着一部足有五根弩臂,比别的弩机还要重上一倍的巨大床弩,王猛子的手中拿着他的那把拳头状大铁锤,就站在他的身后,三百多部腰扛八牛弩,一字排开,直指来犯之骑! 刘敬宣的嘴边勾起了一丝笑容,得意地说道:“不要以为你赢了!” 晋军的军士们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怒吼:“八牛奔,敌阵摧。” 几百个大锤力士,狠狠地抡起了手中的铁锤,重重地砸上了弩臂之后的机簧,“啪”地一声,随着青铜机扣的飞起,六根兽筋绞合在一起的弩弦,狠狠地弹出,把这些断槊强力弹出,带着死亡的呼啸之声,划破长空,飞向五十多步外,全速冲击的第一排俱装甲骑。 “噼”“啪”“咔”,断槊破甲,碎骨,裂人,毙马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使是双重重甲,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百战甲骑们,也无法挡住如此凶悍的八牛弩的集中攒射,只要是给打中,五十步的距离,就连大罗金仙也无法保命,往往是整根断槊把人直接打穿,而瞬间死亡的骑士还端坐在这马上,身体还保持着冲锋的姿态,直到奔出十余步后,才会落马而亡,而这十余步的距离,他体内的鲜血会呈直线状,从后心的伤口向外喷涌,甚至从侧面看起来,几乎就跟那穿过人体的断槊一样笔直。 只一个齐射,冲锋在前的第一排百战甲骑,就有三十余骑扑地而亡,绑定在一起的铁索,这时候会把没有被击中的骑士们,也连人带马地掀倒在地,二十余步的距离上,这第一排冲击的百余骑,摔得是七晕八素,二十几个骑士没有给飞槊击中,却是被倒地的战马给掀得直飞出去,滚出六七步,摔了个狗啃泥,还没来得及叫骂或者是起身,只会觉得背上一痛,有重重的东西踩中了后心,直接把整个人压扁,就这样,给自己身后第二排的同伴们活活踩死,连句话也来不及说,也不知道见了阎王后,会说是谁杀了自己!正可谓,同伴蹄下死,做鬼也糊涂! ===第二千七百四十一章 三槊连发铁骑摧=== 但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百战甲骑们,即使是遭遇了这样的突然打击,即使是第一排的同伴们几乎整排倒下,仍然没有任何的惊慌和犹豫,他们战意弥厉,毫不退缩,甚至以更快的速度整排腾空而起,跃过了那些倒在地上的第一排骑兵和战马,也不去闪避那些落马的同伴,因为,对于骑兵来说,落马就和死人没啥区别了,踩在他们的身上,也就跟踩着尸体一样,不会造成愧疚和负担。 一整排的甲骑,飞腾而起,借着全速冲击时强大的惯性,凌空飞出十余步,在踩死了二十多个本方前排战友的同时,也越过了第一道落马线,离着对面的晋军八牛弩阵,已经不到三十步了。 俱装甲骑们血贯瞳仁,齐声大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长槊和狼牙棒已经全都端平,直指着对面的那些八牛弩士们,带队的队长在咬牙切齿地大吼:“冲上去,蹂死他们!这弩机没法连发,快,快啊!” 但他的话就这样停在了舌尖之上,因为,他突然发现,对面的弩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行了轮转,原来打空的那支弩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如转盘一样到了别处,现在正搭在机关扣上的,则是一根已经重新上弦的弩臂,一根五尺短槊,正搭在弩臂之上,三棱箭头,直指自己。 刘敬宣一声断喝:“再发!” 身后的王猛子应手抡锤,又是一锤下去,短槊“呜”地一声飞出,不是一根,是三百余根,整个晋军前方,三十步处的骑兵冲锋正面,顿时腾起一片血雾,距离再次接近,而这回冲锋的骑士们,在刚才飞跃的时候站起了身,脚不象第一批骑士那样死死地勾住马蹬,因此被飞槊贯穿之时,多是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倒飞出去,落出七八步远,甚至有些撞上了第三排跟进冲锋的同伴。 除了人被打中外,有三十多匹战马也给迎面击中,这下马头上顶着的那独角刚刺也无法保护他们的头部了,这个距离给击中,无论是人是马,都只有死路一条,被击毙的战马直接倒毙在地,二十多匹马儿失了前蹄扑地,这让整排铁骑无法再维持铁索冲击的状态,奔出十步左右的距离,终于如同一条垮掉的城墙一样,轰然倒地。 一团巨大的烟尘,伴随着血色,腾空而起,离着刘敬宣已经不到二十步,他腰上的这架八牛弩,弩臂在刚才大锤落下,击发开关后,就再次旋转了,最后的一根上了弦的短槊转到了面前,而弩弦也重新给拉开,卡住,作好了最后一击的准备。 “嗖”“呜”,一排羽箭迎面而来,烟尘之中,第三排冲击的百战甲骑们,已经把弓箭抄在了手中,飞起跃过第二排倒地战马的同时,在空中就是对着对面一阵发射,上百枝长箭在空中呼啸着,二十余枝直接射中了腰上挺着八牛弩的晋军力士,十余个力士,闷哼着倒下,毕竟,在这二十多步的距离,给力大无穷的俱装甲骑们以大弓射击,即使是双层重甲也难以抵挡。 两个亲兵冲上前来,挥舞着手中的盾牌,在刘敬宣的面前,一连挡住了三根羽箭,刘敬宣一咬牙,一脚踢中了正在他前方的一个小兵的屁股,大吼道:“不想死就闪开,再再发!” 这名盾牌手一下子伏到了地上,王猛子的大锤,狠狠地砸下,最后一排短槊飞出,划出死亡之弧,狠狠地击中了已经冲到本方十步之内,在搭箭上弦准备第二次击发的燕军第三排百战甲骑,又是一阵马倒人飞,空中到处是给短槊直接打穿身体,如同肉串一样连人带槊飞起的骑兵,而这一轮的打击,因为是腾空而起,所以给打中的战马比人还多,以至于整排骑兵落地的那一刹那,就几乎是扑倒摔在地上,甚至有些骑士给掀得连滚带翻地,落到了晋军八牛弩士这一线。 伏在刘敬宣面前的一个军士,给一个从马上飞出,前冲到地的燕军甲骑重重地撞到了一起,他的脑袋上顿时鼓起了一个大包,但是根本顾不得去揉,双手拿起地上的大盾,狠狠地就往这个甲骑的脑袋上和脖子上砸去,一边砸,一边吼道:“死吧,死吧,死吧。”而这个燕军骑士连身子都没来得及起,脑上就给砸得血肉模糊,铁制面当给直接砸得陷到了脸上,而眼珠子也从那个面具的眼孔中给砸得暴了出来,而他脑袋所在的位置,给大盾砸得陷到了地里足有半尺,变成了一个血泊小坑。 又是一团烟雾腾起,另一个甲骑骑士,在地上滚翻了十几圈,越过了前面的那个盾牌手和他正在砸的敌军,滚到了刘敬宣的面前,刘敬宣的腰上,那已经打空了的八牛弩,应声而落,这个滚到面前的甲骑本能地想要拿着右手握着的一杆箭去扎刘敬宣的腿脚,却是给这架几百斤重的八牛弩,生生砸了下来,就压在他的手上,他一声惨叫,看着从弩机身下涌出的血水,痛得声音都变了形,如同狼嚎。 刘敬宣高高地抬起右脚,狠狠地凌空一踏,就踩在了这个燕军甲骑的后背,一阵盔甲裂开,骨骼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内脏碎裂时的恐怖响起,传到了众人的耳中,而这个骑士,也脑袋一歪,顿时就没了声音,这一踏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随着第三排燕军甲骑的整排倒下,八牛弩士们的身后,盾阵打开,百余名手握大锤的力士,就是刚才击发八牛弩的那些人,纷纷上前,王猛子左右抡击,把这些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燕军,一个个脑袋都顿时砸成了碎西瓜,而那些甲骑们的怒骂和惨叫声,伴随着这些可怕的铁锤开颅碎骨的声音,顺风传向了后面五十步外,第二阵冲击的百战甲骑们。 刘敬宣双手叉腰,重重地扭了扭,顺势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大吼道:“还有谁!” ===第二千七百四十二章 谈笑之间火牛奔=== 燕军的甲骑,是波浪式的冲锋,最前面一阵是三排连环甲骑,大约五百人,按常理来说,百战铁骑的冲锋之下,只五百骑就可以冲破一切抵抗的力量,但谁也不曾想到,一向无往不利的俱装甲骑,尤其是作为俱装甲骑中精锐的百战甲骑,居然会第一轮冲锋,匹马不还,这可是自慕容氏崛起于辽东以来,百年间从没有过的事。 第二阵的两千多甲骑,停在了五十步之外,呼延提的腮帮子不停地鼓起,鼻孔里出着粗气,几千只眼睛,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进一步的命令。 呼延提突然大吼道:“晋军的八牛弩已经打光了,现在他们既没有能阻挡我们的大车,拒马,也没有可以反击我们的强弩,上啊,碾死他们,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刚才一时沉默的百战铁骑们,个个两眼一亮,八石奔牛弩的巨大威力和可怕杀伤,三发之下,前队尽没,这让杀人如麻的百战甲骑们也不由得心生畏惧,在敌前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再冲,但是呼延提的话让他们恍然大悟,是啊,这八石奔牛弩可不是弓箭,随便引弓上箭就能发射,现在连刘敬宣都把这八牛弩扔下了,难道,只靠着吼叫,就能阻止铁骑的冲锋吗? 呼延提咬着牙,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指挥着前方的两千余骑向前方冲去,大叫道:“给我上,踩平他们,蹂死他们!” 刘敬宣冷冷地看着前方越过了第一排甲骑的尸体,呼啸着奔来的百战甲骑,这回,这些骑士们甚至也懒得去用弓箭射击了,直直地把手中的骑槊,狼牙棒,铁骨朵等长兵器放下,端平,指着对面的晋军,起码有上百根武器,指向了刘敬宣本人,一身熊皮,比一众膀大腰圆的晋军将士都还要高出半个头的他,这会儿在人群前面是格外地显眼,呼延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传到每个骑兵的耳中:“前头的那个就是敌军主将刘敬宣,有取他首级的,封候拜将!” 在他的吼叫声中,这些甲骑的四蹄如风车般地轮转,马上的骑士们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嚎叫声,如同千万头苍狼在长啸,震人心魄,人马未至,而这些吼声伴随着风儿,对着晋军的防线却是迎风扑来,卷着沙尘,打在将士们血滴密布的脸上,如刀割一般。 王猛子最后狠狠地一锤,把身前的一个甲骑的脑袋,狠狠地砸到土里,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腰上,把这尸体踢得向前去了两步,倒拖着沾满了脑浆,碎铁片和鲜血的这把大锤,他跑回了阵中,把大锤递向了刘敬宣:“主公,您的兵器。” 刘敬宣摇了摇头:“你小子,敌军全让你锤了,我还打个毛。” 王猛子咧嘴一笑:“我这不过是捡了几个你射剩下的燕军罢了,这帮家伙真烦人,戴个铁皮头盔,整个脑袋都在里面,要不是这样,我都可以把这些脑袋割下来算斩获呢。” 对方的骑兵跃过了第二排的尸体线,喑呜叱咤,已经离这谈笑风生的二人,不到二十步了,呼延提从后面冲了上来,提着一把三叉戟,直指刘敬宣,一边冲一边吼道:“刘敬宣,拿命来!” 可是刘敬宣甚至连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二十步外,风驰电掣般向着自己冲击,如同滔天巨浪般的燕军骑士,在他眼中如无物一般,他把大锤就这样扛到了肩上,甚至有闲心从腰上拿下了一个酒囊,就向着嘴里灌起酒来。 这个举动让对面的百战甲骑们恨得几乎要生吞活剥了刘敬宣,一个加速,呼延提冲到了队列的最前面,顺便飞过了第三排的骑兵倒地线,十步之内,刘敬宣就在眼前,他高高举起了三叉戟,胸口之气已经到了喉部,就要吼出“去死吧”这三个字的同时,集中全力一个突刺,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刘敬宣这头人熊的一万种死法了。 可是刘敬宣突然转过了头,四目相对,直视着呼延提的双眼,这一下,就如同一个物突然瞪向了人,让呼延提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那已经准备突出的一刺,竟然就这样悬在了空中,无法递出。 刘敬宣的眼中闪过的,居然是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们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的盾阵,突然全面倒下,一股巨大的腥骚之气,伴随着烟火的味道,扑面而来,而数不清的庞然大物,从刘敬宣和其他八牛力士的身侧间奔出,咆哮着,全速冲向了对面不到十步的俱装甲骑。 呼延提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对面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自己仿佛就象是骑着马,全速地撞向了城墙,又或者是有一把大铁锤,迎面给了自己狠狠地一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空灵,在空中倒飞出去,而这一下,他终于可以看到,迎着自己面冲来的,居然,是一头双眼血红,浑身冒烟,两只角上绑着刀刃的,大黄牛! 呼延提张大了嘴,还来不及叫出声来,眼前的这匹大黄牛向右一顶一扛,自己刚才已经给撞了一下的座骑,顿时就给撞倒在地,这头牛的尾巴上冒着火,那是一大捆干草系在它的尾巴上,点了火。烧着屁股的牛,就不再是一头大黄牛,而是一头火牛,会拼了命地向前跑,直接化身其远古的,野性未驯的祖先,成为野牛,上千斤的这头火牛,迎面撞上这些甲骑,仍然可以奔速不减,而把对方的这些人马,全都顶翻在地。 “噗”地一声,这头火牛角上绑着的两把刀,狠狠地扎进了呼延提的腹部,他只感觉到五脏六腑一阵钻心地翻滚,那是因为这头牛已经把他顶在了脑袋上,正这样扛着一个人,在继续向着奔跑呢,呼延提的嘴里喃喃道:“该死,居然,居然是火牛计!”眼睛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千七百四十三章 虎斑突骑冲阵杀=== 刘敬宣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头头的火牛从他的身边不到两步的距离冲过,他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还是饶有兴致地一口口喝着这酒囊里的酒,直到最后一头火牛从他的身边奔出去十几步远,而前方两百多步的地方,已经一片人仰马翻,牛角上绑着刀刃的火牛,还在疯狂地左冲右突,把一个个,甚至是一排排绑了铁索的俱装甲骑给撞下马来,不少骑兵疯狂地刺击这些火牛,但往往是给这些牛垂死前一发力,连人带槊地拖翻马下,然后来不及起身,就跟那呼延提一样,给无数牛蹄踩过,化为肉泥。 辟闾道秀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走到了刘敬宣的身边:“想不到上千年前,我们齐鲁大地上田单所用的火牛计,居然今天亲眼见到了,刘冠军,你可真的是太厉害了,这都想得到。” 刘敬宣哈哈一笑:“这还真不是我想的,之前的那个拆下八牛弩,以壮士腰扛发射,那是咱们北府军的秘密杀招,大将都会用,所以左翼一打完,我在运回那些突骑的衣甲的时候,就让檀韶他们把八牛弩悄悄地拆下拿到这里了。不过,这个火牛战法,可是寄奴私下教我的,要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什么田单呢。” 说到这里,刘敬宣拍了拍辟闾道秀的肩膀:“也得感谢你辟闾老弟啊,本来大军过山,没带多少牛羊,要不是你们前来劳军,带了这四百多头牛,这个计也没这样容易实现,毕竟,要正面冲垮这数千冲锋的甲骑俱装,非上千头大牛不可。南方一向缺乏牛羊这些牲畜,只有在北方才有,这些俱装甲骑,百骑一排,铁索串联,冲起阵来是威力无穷,但要是给火牛倒冲,倒下来也是整排整片,可以说,这些都是天意,天意啊。” 说到这里,他把大酒囊往边上一扔,抛到了刘蕃的手中,沉声道:“阿蕃,阿粹,这一战你们豫州兄弟顶在前面,损失也最大,现在敌军俱装甲骑已经给冲垮,剩下的就是跟在后面全线追杀了,有没有问题?” 浑身上下绑着好几根白色的伤带,时不时还有鲜血渗出,把这些伤带染得微红的刘蕃,也不答话,仰头一口,就是一大口酒灌进了他的肚子里,他抹了抹嘴,把酒囊扔给了刘粹:“寄奴不是前天刚说过的吗,这一口,祭那战死的英灵,我们所有此战牺牲的兄弟,不都是为了这一刻吗?” 刘粹把最后的一口仰头喝干,重重地把这酒囊掷到了地下:“这一口,祭我们北府兄弟,祭我们大晋将士不破鲜卑誓不还的决心,放手大杀,灭胡!” 在三员大将的身后,一万多黑压压的北府军士,已经列好了冲击型的三角阵形,刘敬宣一拉身上的皮锁,外层的重甲,应而而落,而那一身熊皮还套在他的身上,衬托着那一身发达得几乎随时要爆炸,青筋都在跳动的钢铁般的肌肉,他舔了舔嘴唇:“兄弟们,甲胄只会让我们杀敌的速度和动作变慢,已经全面追杀了,还要穿它作甚,想要凉快一点的,随我来!” 他说到这里,眼中杀机大现,手中的大锤往地上一砸,一股烟尘腾起:“灭胡,灭胡,灭胡,冲啊!” 而他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硕大的身躯,已经在十步之外了,他的身后,上万也随他一样卸了甲,精赤着上身,如同虎狼一样的北府勇士,齐声大吼,向着对面,发起了全线的突击。 半个时辰前,晋军,右翼,车阵外。 此时的形势,看起来一切都向着有利于燕军的方向发展,左翼的车阵外,垣氏兄弟刚刚要开始发起冲击,并点起狼烟作为信号,帅台后军的方向,慕容兴宗也吹响了全面进攻的号角,而正面前锋那里,公孙五楼的百战铁骑更是如雷霆一般,刚刚冲向晋军的盾阵,眼看着三路大军同时发作,中央帅台那里,刘裕的大帅旗给一箭射落,阵内烽烟四起,处处火光,任何人在这个位置看,都会以为,拿下晋阵,全灭北府军,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慕容镇笑道:“国师,你的布置真的是太厉害了,三面同时夹击,可称完美,现在,晋军大乱,刘裕的帅旗都落了,想必本人都生死不明,现在这帅旗也没升起来,说明起码中军帅台还在战斗,我们可以坐等胜利的消息了。”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桂林王,我来这里就不是坐等胜利的,该我们上场了。” 慕容镇的脸色一变:“国师,你的意思,是要,强冲这车阵?可是,可是晋军还有八牛弩啊,这胜局已定的情况下直冲车阵,万一赔上自己,不是亏大了吗?” 黑袍冷冷地说道:“让前面的悦寿率步兵给我强攻,严令全面冲击,不得犹豫不得后退,不需要弓箭手掩护,上前给我拉开这些车阵。” 慕容镇的眉头一皱:“只靠步兵,恐怕” 黑袍的眼中杀机一现:“桂林王,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到了,这两千甲骑与众不同,我知道你一向冲阵的时候,会让你的这些亲卫部下套上虎皮,远远看去,敌人会以为是老虎在向自己冲锋,早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四处奔逃了。这一招,尤其是对付敌军的骑兵,非常管用,就算人可以镇定,但是马儿毕竟是畜生,还是会害怕的。” 慕容镇咬着牙:“自从参合陂一战,我大燕七万精锐尽丧敌手之后,先帝就是和我每天在研究如何对付对方的骑兵,这虎斑突骑就是他出的主意,用来对付对方的精锐骑兵,只可惜,这些年来,都没有让我碰到值得一用的对手!” 黑袍微微一笑:“这一战的刘裕,就是我们值得用上虎班突骑的对手,他不会就这么容易给我的天降神兵杀掉的,帅台那里一定还有最后的防御部队,让悦寿打开车阵,然后你率虎斑突骑直接杀入,入阵之后,无须恋战,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刘裕的首级!” 慕容镇哈哈一笑:“国师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这一次,我随你同去!” ===第二千七百四十四章 诸葛贪功欲出击=== 晋军右翼,车阵之后。 诸葛长民立马于阵后三百步左右的一座小丘之上,看着阵外如潮水般向着右翼冲击的三万燕军步兵,不屑地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一抹胡须,而站在他身边,膀大腰圆,提着大斧的诸葛黎民则不耐烦地说道:“大哥,我不知道寄奴哥在想什么,等什么,一直要我们坚守原地不动,难道就看着这些燕军来攻,只挨打不还手吗?” 另一个身形瘦小的诸葛幼民也皱着眉头:“是啊,又要我们守,还把我们的八牛弩调走,去拨给前军的阿寿了,这可让我们怎么打仗?”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好了,都少嚷嚷几句,这一仗从开战到现在,各个方向都经历了血战和突袭,就我们这里一直没有遇到大规模的进攻,但是那黑袍应该就在我们的正面,三股狼烟也是在我们对面升起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让敌军从我们这里突破,你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寄奴砍的!” 诸葛黎民不满地说道:“我们明明有一万五千精锐,却一直在这里只守不攻,就阵外的这些燕军,明显是来佯攻的,只要我们打开车阵,全线出击,就能把他们给一下子打垮,到时候我们甚至可能直接干掉黑袍,拿下此战首功呢。” 诸葛长民的眉头一皱:“胡说八道,就想着抢功抢功,就算黑袍真的在外面,那一定也是身边有重兵,我们离了车阵,那还怎么打?” 诸葛幼民自信地说道:“大哥不用太小心了,现在这里的兵马,大部分是跟随咱们兄弟多年征战的精锐,就算在正面平地上打俱装甲骑,也不落下风,而南燕这些上来的步兵,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是一塌糊涂,只要我们打开车阵一个冲击,他们就会全军崩溃,就算黑袍后面有重兵防守,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些溃兵会冲散了他的阵形呢。” 诸葛长民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三弟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了。 诸葛黎民沉声道:“大哥,寄奴他自己打仗都经常不遵以前刘大帅,谢大帅的号令,自行其事,以前带我们守城的时候,也多次只以少量兵力出击逆袭,现在燕军已经主力尽出,我们这边明显是佯攻的方向,哪还需要什么车阵连锁防守?只要打开车阵,主动出击打垮这些燕军,那就算没连在一起的大车,也仍然可以防守敌军可能的反击。要是真的中了埋伏什么的,小弟愿意一力承担责任,也不需要大哥多派什么人,只以小弟的本部三千部下,就开阵出击。” 诸葛幼民哈哈一笑:“既然二哥肯出击,那小弟又怎么能落后呢?大哥请率大军在阵中接应我兄弟二人,我也率手下一千五百壮士出击。” 诸葛长民没好气地说道:“老三你瞎凑什么热闹,你手下的全是辎重兵,跟老二的三千精锐不是一回事。” 诸葛幼民摇了摇头:“这些辎重兵也想立功啊,再说我们北府壮士就算是搬东西推车的辎重兵,也比这些燕军废物要强得多,跟在二哥的精兵后面冲,总没问题吧。”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可是,大帅刚刚派王镇恶来传了令,叫我们在这里固守不出,这样直接违令,真的好吗?” 诸葛黎民没好气地说道:“这个王镇恶自己不也是自行其事,自作主张吗?大帅让他固守穆陵关待他大军,他却私自跟在孟龙符后面出关了,后面大帅不也没处罚他吗?明面上罢了他的前军参军之职,但实际是放在自己身边去当中兵参军了,我看,反而是给他升官加职了吧。” 诸葛黎民点了点头:“就是,二哥说得对,只要我们打得好,不在这里出问题,那事后大帅也不可能问我们的罪。再说了,大帅中军帅旗都落了,我们为了早点去救援中军,那主动出击一下,打垮当面之敌空出兵力,也没有问题吧。咱们北府军一向是进攻第一,现在又不是要面对强敌进攻,哪用得着这样保守?大哥,你是右军主将,当主将这点临机决定权总是有的吧。” 诸葛长民长舒一口气,沉声道:“那就按你说的来,三千甲士,半刻钟之后,十轮箭雨急袭后散阵出击,一千五百辎重兵,也披备用皮甲在后面跟进,记住,你们出击之后,阵门会关闭,即使遇到敌军埋伏,也别想着原路退回,向前军和后军方向疏散,明白了没?” 诸葛黎民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交给我吧!” 右军车阵外,小丘。 黑袍看了一眼身后,小丘之下,虎头攒动,两千名身披虎皮的甲骑,已经伏身于小丘之后的草丛之中,慕容镇也是一身虎皮披在身上,上丘向他行礼道:“国师,这里一切准备就绪了,要现在突击吗?”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不急,晋军车阵没的发射八牛弩,这说明他们的弩可能已经移到别处了,没了八牛弩的晋军车阵,就没那么可怕了,只可惜我们前军的战斗力低下,就算隔着这车阵打,也不是阵中晋军的对手,没法给我们清出出击的通道!” 慕容镇自信地说道:“国师放心,现在可以上我的虎斑突骑,对着一个方向突击,没有八牛弩,一定可以打破车阵的。” 黑袍摇了摇头:“晋军的数量看起来不少,至少数千,你光突破一个方向还不行,我要尽量多地消灭阵后的晋军,传令,现在让前方的军士全部撤下来。” 慕容镇的脸色一变:“现在撤军?这正在和敌军交战啊,敌前撤军,怕是会给敌军趁势追杀,全军大乱啊。” 黑袍微微一笑:“可我就是要他们追出来啊,去下令吧,桂林王,我相信,很快就是你出击的时刻了。” 慕容镇咬了咬牙,行礼而去,黑袍的身边,突然有三十余个如幽灵一样的黑衣护卫,身着重甲,从草丛中起身,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去披上虎皮,准备干活了!” ===第二千七百四十五章 丢盔弃甲为追杀=== 一阵淋漓的箭雨,从晋军右翼的车阵之后腾起,狠狠地洒在众多正在撤离的燕军阵列之中,已经给好几轮箭雨清洗过的这些右翼的燕军步兵,这会儿已经完全乱了阵形,几乎是在奔溃,带队的将校们也不再禁止这些军士乱跑,而是往往自己带头逃亡,整个晋军的车阵前,两百步内,倒下了数千具尸体,而且,随着一阵阵箭雨的腾起,对方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诸葛黎民一身重铠,没有骑马,提着大斧就站在车后,象一只给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来回地走动着,在他的身前,一千多名辎重兵正在手忙脚乱地拆卸着那些大车相互连接着的长链,把大车固定在地上时的木桩拔起,诸葛幼民正跳在一辆车上,指挥着部下加快速度,急得满头大汗,时不时地看一眼阵外敌军退却的情况。 诸葛黎民终于忍不住了,大吼道:“不能等了,再等,敌军会逃出去重新列阵了,还杀个屁啊。” 诸葛幼民咬了咬牙:“二哥,谁知道敌军居然刚才主动就鸣金撤兵啊,我们的箭雨也是临时发动的,拆这些大车总要时间吧,我也不是神仙吹口气就能把这些链子” 他的话音未落,诸葛黎民突然一跃而起,跳到了他身边的一辆大车之上,一斧头挥出,直接就把这车上的大盾,从底部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砍成两半,上半截的木盾,重重地倒到了车外,而诸葛黎民的吼叫声则传到了他身后,那早已经跃跃欲试的三千甲士的耳中:“不等了,就这样出阵,老三你慢慢拆。” 随着诸葛黎民的话,潮水般的北府军甲士涌上了大车,刀砍斧劈,把那些装在车上的大盾牌纷纷拦腰砍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跳出去,跟在诸葛黎民的身后,向着外面发起了冲击,甚至,连一些刚才还在拆链子的辎重辅兵们,也干脆扔下了手中的工具,随手抄起一把近战武器,跟在诸葛黎民部下的身后,也向外冲出去。 诸葛幼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足足有五六分钟没有动,只这一点时间,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五十多辆大车的盾牌已经不翼而飞了,而大车之后原本站着的几千甲士也没有留下一个,甚至在拆车的辅兵们也少了一半多,还留下来的一半军士,手里还拿着工具,眼巴巴地一个个看着诸葛幼民,张着嘴说不出话。 诸葛幼民看了一眼车阵之外,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诸葛黎民所部已经冲出去了起码五百步,满山遍野地在逃跑的燕军步兵溃军,给追上的晋军甲士们,杀得是尸横遍野,不少人一边在逃,一边在丢盔弃甲,只恨自己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而追击的晋军们,也是在丢盔弃甲,把身上披着的铠甲头盔纷纷抛弃,以便让自己追杀的速度,能快那一点点。 诸葛幼民咬了咬牙,转头对着手下们沉声道:“再追也追不上人家了,还吵什么吵,好好拆你们的车,万一有事,起码得保证兄弟们能退得回来!” 他说着,狠狠地一锤子砸下,把一根拴着铁链的长钉重重地砸飞,而这条拴车的铁链,也无力地垂下,两辆大车,终于脱勾! 诸葛黎民正杀得兴起,他已经追出阵足有七百步了,而手中的大斧,也已经染得一片殷红,起码有三十多个敌军,倒毙于他的斧下,就跟刚才杀掉的那个一样,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就给从背心开始劈成两半,奔出几步,才倒地而毙。 两个亲卫哈哈大笑道:“黎民哥威武,你这悍勇,不比大帅差啊。” 诸葛黎民得意地驻斧而立,说道:“你们这些小子,哪知道当年的事?想当年,我可是跟寄奴哥一起参军打仗的,只不过,他运气好,一开始就落了谢家小姐的慧眼,所以谢家一直扶持着他,就连阿寿哥有老爹帮忙,也比不过他。但是,当年在军中比试,我可是不输他的呢,就是差了点运气罢了。” 一个亲卫诞着笑脸,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咱北府军谁不知道黎民哥骁勇绝伦,有万夫莫当之勇啊,跟着你,我们才能无往不利啊。” 诸葛黎民得意地摸了摸胡子:“你们这些小子听好了,杀这些小卒子没啥用,要杀就得杀敌军的大人物,燕军的主帅黑袍,可能就在前面,我们这样赶着溃军杀过去,直接剁了他的狗头,不仅可以为猛龙兄弟报仇,更是可以取得此战的头功,现在听好了,跟着我,只要”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听一阵激烈的羽箭破空之声响起,诸葛黎民的脸色一变,连忙趴到了地上,而身后的两个亲卫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两杆长箭,贯穿了他们的心口,甚至连笑容都还凝固在脸上,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诸葛黎民吓得魂不守舍,他很清楚,要不是低头这一下,那死的就是他自己了,他不敢起身,扭头却看向了长箭的来处,只见烟尘滚滚,数不清的俱装战马,正从烟尘中杀出,可是诡异的是,骑在马上的,居然不是铁甲骑兵,而是,一只只的“老虎”! 诸葛黎民整个人的思维都混乱了,因为他发现这些“老虎”,居然还会开弓放箭,他们的箭,又快又狠,这从这些“老虎”手握的三石多强弓就可以看出,而他们的这通射击,不分燕军还是晋军,所有挡在他们面前,影响他们突进的,全都是一箭毙命,再驰马踏过,只一瞬间的功夫,就有几百名这样的“老虎”骑兵,从诸葛黎民的身前不到三十步地方驰过,直奔向远处那刚刚打开的车阵! 诸葛黎民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吼道:“敌军甲骑出击,快集合,列阵,列阵啊!”他一边喊,一边从地上抄起了一面燕军逃跑时丢弃的盾牌,就这样挡在了身前,而如梦初醒的晋军甲士们,也都迅速地向他这里集结,列起密集的步阵了。 ===第二千七百四十六章 兵贵神速急入阵=== 随着诸葛黎民的话吼出,四周还在追杀燕军步兵的晋军甲士们,全都如梦初醒,诸葛黎民的身后,一个护旗兵迅速地把大旗立旗,以作标志,越来越多的甲士们,纷纷奔到了这大旗之下,拿起盾牌,在诸葛黎民的身前,布起盾阵了,只是,因为出阵追杀,他们这会儿既没有弓弩也没有车阵,纯粹就是靠了血肉之躯在这里顶盾防守,一旦给这些披了虎皮的甲骑俱装转向突击,那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了。 燕军的步兵们倒是如蒙大赦,有些人转过身想要回来攻击正在列阵的晋军甲士,却是给一阵箭雨射倒,只要是挡在这些虎斑骑兵路上的,不论敌我,通通清理,这让这些燕军步兵们顿时就打消了追杀的想法,四散而逃,通往那刚刚拉开大车,有一道三百余步宽的缺口的车阵之路,对这些虎斑骑兵,畅通无阻。 几个军校跑到了诸葛黎民的身边,急切地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敌军这些甲骑象是冲咱们车阵那里去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挡在他们突击的路线上?”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你们没脑子的么?这么急着去死吗。你看看这些骑兵突袭的速度和威力,我们在大车后面都未必能挡得住,现在无车无弩,顶人前面不是送死吗?听我的,好好在这里列阵,防敌军的突击,要是他们不管我们入阵,我们跟在后面尾袭就是。” 另一个小校长舒了一口气:“那,如果追人家后面打,这些燕军步兵” 诸葛黎民狠狠地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只听“啪”地一声,这个小校的脑门上顿时起了个红肿的包,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要叫出声来。 诸葛黎民恨恨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因为我们的出击,导致敌军破阵要入了,这时候你不想着将功补过,还想继续追杀敌军步兵?我告诉你们,要是这支虎斑骑兵冲进我军中军帅台,导致大帅那里出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全都准备赔上命吧。” 虎斑突骑的阵中,慕容镇与黑袍并肩而驰,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落在身后近二百步,还在盾阵中指挥下令的诸葛黎民,摇了摇头:“这些晋军打着诸葛的旗号,看样子是北青州刺史诸葛长民的兵马,而那个领军的,不是诸葛长民本人,恐怕就是他的两个兄弟,都算得上是北府军的高级大将了,国师,现在他们暴露在野外,几乎无险可守,我们只要转过头一个冲击,就能全吃掉这两千多晋军,你看是不是”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手上控制马缰的速度可是越来越快,他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一百个诸葛长民的命,也顶不过刘裕一个人的,吃掉这几千晋军,于事无补,甚至会让他们合上车阵,我们再想进去,可就难了,别忘了,我们这回的突击,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刘裕的脑袋,其他的,都可以不必理会!” 慕容镇的眉头一挑:“遵命。现在我军可以轻松地从那破口而入,但是不是要先侦察一下敌军在车阵后是不是还有埋伏?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 黑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兵贵神速,你难道以为这冲出来的几千晋军是来诱敌的?难道还以为这车阵中还有什么杀招布置?他们把车阵都打开了,就是想冲出来追杀的,结果给我们抓住了机会在反击,你看,现在他们又想要上前再把那些推走的大车再拉回来,我们不仅不能停留侦察,还得加快速度,桂林王,你立功的机会到了,我记得大燕的甲骑俱装,一向有第一个入阵先登者,评定为首功的传统吧。” 慕容镇一咬牙,沉声道:“我亲自当先突击!”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双腿一夹马腹,同时往马屁股上重重地就是几鞭子,马儿负痛长嘶,四蹄如飞,很快,就让他超过了前面的一队骑兵,冲到了全军的前方了,而他的身后,百余名亲卫紧紧跟上,如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已经不到二百步的晋军车阵冲去。 明显可以看到,还在推着大车想要堵上这口子的一些盔歪甲斜,显然是装备刚套了一半的辎重兵们,被这突击时山崩地裂的威势所震慑,纷纷扔下大车,四散而逃。 而两翼还没有散开的大车上,一些零乱的箭枝正在击发,显然,那是还在车上值守的少量箭手所发,但是,已经是稀稀拉拉,不成规模了,晋军的阵内人影来回,不停地有人或者是旗帜在四下奔行,不用说,这是阵内的晋军在企图重新组织抵抗,但是,通往中军帅台的那条驰道,却已经是畅通无阻,任何有脑子的指挥官,都不敢在这时候,正面强行挡在突击的甲骑面前。 慕容镇的前队吹起了号角,黑袍的嘴里喃喃地在翻译着这些通过号角传递的军令:“全军全速入阵,各队落在最后一个的,以怯战军法从事,入阵之后,不必追杀敌军,向两侧射击,向前冲击,以最快的速度摆脱两侧晋军的骚扰,直冲帅台之下,国师有令,此战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刘裕的首级,杀了刘裕,人人官升五级,赐牛羊五十!” 燕军的将士们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人人都把虎皮面当拉下,这让每个人看起来,都象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老虎,而马蹄奔飞的速度,更是明显加强,除了铁蹄踏地之声外,竟然隐约也有风雷之声,一股冲破前方一切阻挡,一往无前的气势,尽显无疑。 黑袍缓缓地停了下来,看着一队队的虎斑骑兵从他身边突过,一边的那几十个黑衣护卫也都围在了他的身边,为首一人说道:“主公,我们现在” 黑袍冷冷地说道:“发信号,要悦寿现在集结残兵攻击在后面的那些晋军,别让这些人跟在后面坏事。” 说到这里,他倒提着一把大斧,直接就向着阵内冲去,眼中凶光一现:“刘裕,我来收拾你了!” ===第二千七百四十七章 黑袍来袭震长民=== 慕容镇当先一骑,突进了晋军右翼的车阵之中,两侧奔上来十余个甲士,持着大戟,想要刺他,可是他的座骑四蹄翻飞,奔驰如电,一下子就把这十余名甲士甩在了身后,一个离得最近的家伙,咬着牙,把手中的大戟,掷向了慕容镇的后心,却是在不到一尺的地方,失去了力道,堪堪落下,这名军士的眼中闪过无比的遗憾,摇了摇头:“太可惜了,就差这一点点!” 一阵破空之声响起,几十根长杆狼牙箭呼啸而来,这十余名上前截击的军士,个个身中数箭,而那个刚才掷槊的军士,更是起码有十箭射中了他的面门,脖颈等处的要害,双膝一软,就这样跪到了地上,低头断气,在他的身前,潮水般的虎斑突骑呼啸而过,而不停地有骑士们弯弓搭箭,射向两侧每个企图接近自己的晋军士兵。 诸葛长民手里端着一部连弩,这会儿的他,在一处箭楼之上,对着从塔下经过的虎斑突骑,就是不停地击发,每一枝弩射后,总有一骑落马坠地,但是这些人身边的同伴连一点出手救援的意思都没有,就从落马者的身上踏过,很快,这些落地的“老虎”就成了一堆马蹄下的虎皮肉泥。 但即使如此,仍然阻止不了虎斑突骑们一路冲杀,烟尘滚滚,先头的慕容镇,还有他身后的大旗,已经离中央的帅台不到一百步了,甚至,前方响起了胡骑突击时的号角声,在这晋军的阵内,响彻一片。 诸葛幼民一箭射出,狠狠地一拍大腿:“大哥,这回怕是要出大事了,寄奴哥那里似乎也没有兵马防守,只怕,只怕他之前让王镇恶来传令,只是稳定军心之举,其实他手上,早就没有预备队啦。” 诸葛长民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寄奴绝不是托大之人,要是他手上真的没有预备兵马,情况危险,那一定会抽调两翼的部队支援的,上次后军危急,不是把配属给我们的朱龄石,毛德祖都调过去了吗?我们这里还有一万五千人马当时,要是调个五千人回援,也不至于这样啊。” 诸葛幼民叹了口气,看着阵外混战成一团,正在且战且退的诸葛黎民所部,说道:“二哥所率的,是我们这里最精锐的战士,这会儿给困在阵外,怕是赶不上追击这黑袍了,大哥,这一战我们犯了大错,擅作主张,违背大帅的军令,以至于给敌军突破,直取帅台,要是我们不能将功补过带兵杀过去,事后怕是难逃军法处置啊。”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这些燕骑来的太快,又看着象是老虎,着实惊到我们了,打开车阵容易,想连起来就难,从我们发现他们到杀进阵,不过小半刻时间,哪来得及反应?在这宽阔的驰道上去硬挡,那是找死,刚才我的亲卫队长诸葛小方是怎么死的,你没看到吗?” 诸葛幼民沉声道:“现在敌骑已经过了,我们这会儿跟在后面杀过去,也算是一点补救吧,也许” 他的话音未落,诸葛长民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按着诸葛幼民的身子就伏了下去,就在诸葛幼民伏身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脑袋一凉,头盔似乎给什么东西狠狠地掀起,再定睛一看,一枚长箭,正钉在他的头盔顶上,戳着一头红色的,火焰般的盔缨,不偏不倚地破空而去,钉在了这箭塔的后柱之上,偌大的精钢头盔,居然给这一箭直接贯穿,钉在柱上,还在微微地晃动着,这得是何等惊人的力量和准头,方能如此?! 诸葛幼民吓得嘴唇都发白了,刚才的生死,就在一瞬间的事,晚那半秒钟,恐怕就是自己的人头钉在梁柱之上了,诸葛长民的脸色也发白,微微地探出脑袋,想要看外面的虚实,可是头盔刚刚伸出,就觉得头皮一凉,一箭同样贯穿了他的精钢头盔,就钉在刚才诸葛幼民的头盔 诸葛长民这下哪还敢再冒头,转而在地上打了个滚,换到了一个箭塔由几根不是那么纹丝合缝的木头拼接的地方,透过这木头间的小缝,他终于可以看到射自己的人了。 一个全身上下罩着黑袍的家伙,骑着一匹到处都是尖刺的披甲神骏,花白的眉毛下,一双眸子闪着冷电般的光芒,他驻马于箭塔前,身边围着百余名同样装扮,透着死亡与恐怖气息的黑色玄甲骑士,而手中拿着的大弓,弓弦还在微微地震动呢。 只听到此人冷笑道:“想不到一向以智勇双全而著称的诸葛长民三兄弟,也不过是不敢抬头露面之辈,诸葛长民,你不用害怕,老夫今天没功夫也没兴趣杀你,现在我去取刘裕的性命了,不怕死的,可以在后面跟着,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救下刘裕!”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大声道:“你就是燕军主帅黑袍吗?” 黑袍收起大弓,转而去拿刚才因为射击而插在地上的那柄长柄大斧,他看了一眼诸葛长民的方向,冷笑道:“不错,你们不是都想杀我吗,杀了我,这一战的大功,就是你的,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不射你,站在这里让你射三下,诸葛长民,这可是送给你的功劳哦,不过听好了,我只数三下,一!” 诸葛幼民咬着牙:“大哥,跟他拼了,他现在没拿弓,论射速不可能比得过我们!” 诸葛长民摇了摇头:“他是没拿弓,但他那些手下也有不少拿弓箭的啊,这黑袍发现了我们的位置,但我们躲在这里,他也没办法,就想诱我们伸出头去,然后让手下射杀我们,这可是他惯用的诡计了,我怎么可能上他的当!” 外面黑袍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二” 黑袍一边说,一边干脆把大斧也往地下一插,对周围的骑士们沉声道:“全都收起兵器,看来,诸葛将军还是没这个胆啊。” ===第二千七百四十八章 灭敌黑袍方言胜=== 诸葛长民的脑门上,青筋在跳着,他的手,也是死死地抓着那把大弩,几次就想一跃而起,射穿这个家伙的脑袋,这样给人点名了羞辱,不要说作为北府军名将,就算是个普通的农夫,也无法忍受。 可是诸葛长民还是没有跳起来,诸葛幼民急切地说道:“大哥,这也能忍吗?只要我们在这里箭射黑袍,就算没有去中央救下寄奴,也足够能证明我们尽力了。不愧我们身上穿的这身北府军装。” 诸葛长民咬着嘴唇:“事出反常,想必猛龙就是给黑袍这样言语相激,诱入阵中伏杀的,我们就算杀了黑袍,也阻止不了前面的那些老虎骑兵去攻击寄奴,等黑袍也走了,我们跟在后面就是。这才是以不变应万变之策。” 诸葛幼民摇着头:“大哥,咱们三兄弟从军二十多年,向来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一路杀出来的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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