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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轮的突射,一个个小队,轮流上前,箭雨阵阵,而骑兵在侧向驰射的同时,也斜向掠过,从晋军阵前不到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奔过,盾后的晋军将士们,全身的甲胄,甚至他们戴着的面当,也是尽收眼底。 纥升盖哈哈大笑:“看到了吗,勇士们,这些吴越懦夫,只会躲在盾牌后面发抖,连出来与我军对射和接战都不敢,大家不要停,排出康居圆环,给我往复射之,弓箭咱们有的是!” 一阵鼓角声响过,燕军突骑,已经变成了两个两里多周长的圆环,战马与战马之间前后保持四到五米的距离,在晋军的阵前游动着,首尾相继,前方驰射完之后的骑兵,掠过晋军的阵前,然后奔向本方后方,再通过这个圆环,继续奔到前方,晋军的阵前百步之内,烟尘障天,如果从盾牌这里看去,只能见到尘雾之中,不停地有弓箭袭来,却是不知敌军有多少。 帅台之上,王妙音喃喃道:“这些就是突骑的驰射吗?如此周而复始,又是不见敌军兵力,确实厉害啊。” 庾悦急得早已经站起身,在来回走着,他一直嘴里念念有词:“反击啊,射死他们啊,刘敬宣,你们在等什么哪?!” 刘裕平静地说道:“庾参军,请稍安勿躁,我们的前军将士,现在是兖州部队的刘藩将军和刘粹将军在指挥,他们可是希乐的多年部下,身经百战,现在没有反击,自然是有他们的考虑。” 庾悦咬了咬牙,一指前方:“大帅,你看,敌军骑兵现在越冲越近啦,最早是在百步之外,现在他们的驰射环阵,已经到了离我军不到五十步了,全是烟尘,我们这里看得清楚,可是盾后的将士们,只怕什么也不看清楚,再这样被动挨打,只守不攻,怕是敌军会强行冲击我军的阵列啦。”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胡藩:“胡子,你说,我们的将士们打仗时,如何在这种不见敌情的时候,判断敌军的兵力,距离呢?” 胡藩沉声道:“凡前军,以正合,列盾军前,敌军的弓箭击中我盾的力道,数量,即可知敌有多少,知敌距我多远。” 刘裕看着恍然大悟的庾悦,淡然道:“庾参军,很快,你就会看到我军的反击了!” ===第二千六百六十六章 飞索撤盾突骑冲=== 庾悦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只听得前军一阵鼓角齐鸣,在燕军箭雨洗礼下刚才一直不动如山的军阵,也起了变化,盾牌之后,铁甲群中,突然奔出了几百名身着皮甲的弓弩手,每个箭手的身边,都有铁甲步兵持着盾牌,在他们身前头上挥舞着,为这些弓箭手去拨挡那如飞蝗般的箭矢。 而这些弓弩手的手中,则操着劲弩或者是强弓,他们奔出盾阵,对着对面烟尘之中,那来箭的方向,就是纷纷扣下弩机或者是射出弓箭,只一弩一箭射出,就迅速地退回盾牌里,然后在盾手的掩护下,再次退回到密集一团的铁甲群中,不见踪影。 只是一批箭手上前发箭发弩之后,很快又会有新的一批上前,进行击发,偶尔有些军士中箭仆地,会给身边的盾手们快速地拖回去,而对面的烟尘之中,也是时不时有人叫马嘶之声,伴随着人马倒地,落于尘土的响动,一时间,两军阵前,箭来矢往,好不热闹。 临朐城头,黄色的伞盖之下,慕容超看得连连点头:“这突骑与步弓对射,可真是精彩,我军长于烟尘掩护,加上战马机动,不容易给射中,但这晋军躲在盾牌后面,可以绕过盾牌,向天吊射,想要射中他们也不容易,国师,你怎么看?” 黑袍冷冷地说道:“本就是两边交手对射,试探一下罢了,我也不打算真的就这样破阵,但是我听说大燕的突骑,有一手飞索拉盾的绝活,每遇敌军步阵,这招都是常用的,先破盾阵,再行射击,往往所得奇效,无往而不利也!”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突骑阵中,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口哨声,他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看,来了!” 只见烟尘之中,顿时冲出了五百多突骑,他们的手中,不象刚才驰射时那样,抄着大弓,而是一个个手里挥舞着长索,在头顶形成舞动的圆环,奔到晋军盾牌阵前,不到十步的距离,齐齐发一声喊,把这些皮索抛出,看起来,这些突骑是久经训练这样的套索术,平日里放牧之时,不知道在多少牛羊身上练过,十步距离,又准又稳地把索头落到了盾牌的各种角落突出之处,甚至有些干脆套上了插在盾牌之上的弓箭杆上,这份准度,让人不得不击节叫好。 盾牌后方的晋军弓弩手们,压低了弧度,缩短了弓距,没再向烟尘之中射击,上百支羽箭,直接射向了这些套索的骑兵们,顿时,三十余骑就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枝,要么落马而亡,要么趴在了马背上,但其他还活着的人,嘴里忽哨声连连,拨马转身,奋力打马而去,顿时,原来支在地上的这些大盾,就给带得飞了出去,而盾后的大批弓弩手们,一下子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很多晋军箭手们似乎是给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甚至连手中的弓也忘记去拉了,而烟尘之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胡笳之声,伴随着纥升盖的吼叫:“给我上,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烟尘之中,顿时飞出了无数的箭矢,如果从高处看,可以发现,刚才还进行圆环驰射的突骑们,已经重新形成了三列一字形的骑兵阵线,他们也不再驰射,而是端坐在马背之上,以最快的速度,最平的角度,把鞍上箭囊里的弓箭,纷纷击发出去,几乎每个人的手中,都扣着四枝以上的弓箭,夹在指缝里,每射出一箭,就用娴熟的手法把下一箭上弦,略一拉开,就迅速地击发,尽管不会拉到满弦,但在这二三十步的距离,哪怕是半弓之力,也足以破甲杀伤,晋军阵前,暴露在平地,没有盾牌掩护,只着皮甲甚至布衫的箭手们,纷纷中箭倒地,甚至连叫都叫不出一声来,只一轮齐射,就有二三百人立仆于地,而百余名小盾手也顾不得再去保护身边的弓箭手同伴,转身就向后逃。 这些小盾手逃得如此快,如此匆忙,甚至可以说是慌不择路,直接就冲倒了后面列阵的步兵方阵,起码有六七个方阵的步兵给这些小盾手所扑倒,远远看去,就象是突骑们的箭雨带起了一阵阵地风暴,把脱离了大盾保护的晋军,拦腰吹倒,似是那秋收时给成片割倒的麦浪一般。 贺兰卢信服地点着头:“大燕突骑,果然是名不虚传,反贼慕容法训练了多年的精锐,难怪他敢据此军作乱。晋军前军已经浮动,看起来阵脚乱了,若是此时突击…………” 黑袍微微一笑,看向了一边的段晖:“段将军,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段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面色凝重:“按理说是如此,但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晋国北府军是天下精兵,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恐怕…………”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前方响起了三声急促的鸣响,上百个号角同时吹起,三千余突骑发出齐声的欢呼,带起新的一波地动山摇般的声浪,以刚才三倍,五倍以上的气势,向着晋军的军阵,发起了全线的突击,如同一波滔天的巨浪,冲向了正在混乱的堤岸,而公孙字样的大将旗,冲向了最前,旗下一员挥舞着大斧,带头冲锋的将军,可不正是公孙归? 贺兰卢叹了口气:“公孙将军是不是太急了点,这里国师还没有下令全线进攻,他就违令出战,就算这战能大胜,也不宜…………” 黑袍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尖锐刺耳,如同钝刀磨过金属,让人心胆俱颤,说不出的难受。 慕容超沉声道:“国师,怎么了,你是对公孙将军没有遵照你的命令,有所不满吗?但在朕看来,公孙将军奋战有功,有一举击破晋军前军的机会,我们是不是应该下令大军跟进,彻底破敌?!” 黑袍收住了怪笑,冷冷地说道:“损我前军勇士,挫我全军士气,公孙归,该死,传令第二阵的涉何将军上前,准备接应我方败军!” ===第二千六百六十七章 伏杀突骑何可归=== 公孙归感觉自己在飞,座骑的马蹄也是如此地轻快,比起他平时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轻松很多,甚至让他有肋下生出双翅的幻觉,烟尘四起,让他看不清前方超过二十步的距离,而乙弗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军,将军,等等我,别跑这么快啊。” 公孙归不情愿地咬了咬牙,收住了马缰,在他的身边,几十骑呼啸而过,直冲上前,而气喘吁吁的乙弗升奔到了他的身边,也顾不得行军礼,沉声道:“将军,国师有令,我们不能突阵的,你这是违反军令啊,就算取胜,也要军法从事的!” 公孙归冷笑道:“军令?军令也得讲时宜,上次攻打江北六郡,军令还严令我们不得越过彭城呢,要不是我带着你们深入敌境,你们能有这么多的收获?国师自己有没有打过仗都不知道,他若是真的有将帅之才,还会几千人才斩杀一个孟龙符,连首级都不能带回来?” 乙弗升的脸色一变:“将军,你这样妄言主帅,让人听到了,可会有大麻烦的。陛下对国师可是言听计从,非常信任的。” 公孙归咬了咬牙:“乙弗兄弟,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说国师是我兄弟的师父,也深得陛下信任,但我们鲜卑人,一向是实力说话,你再会谋划,没在战场上见个真章,也没人信服,段将军,贺兰将军他们可是多年宿将,大家都服气,我也是带着你们打了好几年,可是国师他初来军中,就要指挥几十万大军,还提出一堆违背我们作战规矩的军令,你能服气?” 乙弗升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个,将军,就算大伙这样想,但你这样说出来,还是不好,这军中也不排除有国师的耳目啊。” 公孙归冷笑道:“我都直接违了他的令了,还怕他听到我说这些话?只要打赢了,那怎么都是我们有理,要是我这前军就能击破晋军前锋,那陛下一定会派大军掩杀过来,到时候我们就是此战头功,就算国师也奈何我们不得,你们只需要听我将令行事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笑着一指前方,烟尘还是漫天,而杀声和惨叫声响成一片:“看到没有,纥升盖已经冲过去了,晋军如牛羊一般给我们驱赶,现在就是继续冲击,铁蹄蹂踏敌军的时候,你要是再去晚了,只怕连皮甲和木槊也没的捡啦。” 他说到这里,也不理会乙弗升,直接一挥大斧:“给我冲,给我杀,跟我来!”说着,他驰骑而出,带着身边的百余名亲卫,直接冲向了前方。 乙弗升的眉头一皱,咬了咬牙,也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来,踏平敌军,杀啊!” 三千余突骑冲出了尘雾之中,却只见前方一片狼籍,几百具晋军的尸体倒在地上,东一具,西一堆,伴随着散落满地的断弓,破盾,几乎每具尸体的身上,都插满了箭枝,而两百多具骑兵的尸体,也是歪歪斜斜地散在这五六里余的正面,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前方两三百步的地方,杀声震天,矛槊刺入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却是被阵阵尘土所掩盖,看不清虚实,风儿阵阵,带起阵阵血珠腥雨,从那尘雾之中飘过,轻轻地拂在突骑战士们的脸上,刺激得很多人都两眼通红,伸出舌头,如同恶狼一般。 公孙归哈哈大笑:“勇士们,前面的兄弟已经得手,快冲啊,冲慢了,可就没有战利品拿啦,不要割这里的首级,不要剥这里的盔甲,前面有更多的脑袋,还多的铠甲,我保证!”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一千多骑就嗷嗷叫着冲上前方了,乙弗升骑到了他的身边,笑道:“将军,果然让你说中了,敌军是真败啊,你看,这里死了这么多人。” 公孙归笑着用大斧一指前方:“纥升盖这小子冲得太快,追杀敌军都没影了,乙弗升,你这回落在后面,可别怪我啊。不行的话,你就自己收点这里的盔甲,也好过空手而归,我可要继续追击喽!” 他说着,笑着一夹马腹,就要上前,乙弗升正要跟随,突然,只听到周围的几声惊呼声:“不好,将军,这里有问题!” 公孙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扭头看向了那个小兵,正要呵斥,却是发现,这个小兵手中提的一个刚刚砍下的首级,却居然是一个木头脑袋,顶在头盔之中,脸上抹了些红色的染料,远远看去,还真的象是鲜血呢。 乙弗升的脸色大变,对身边的护卫厉声道:“快,查看地下的尸体!” 十余名骑兵跳下战马,翻起地下的尸体,很快,大家都看得真切,所有晋军的“尸体”全都是这种木头脑袋的草人,身上虽然插了箭,但只会让些更加逼真,反倒是那些突骑的尸体,却是货真价实的死人死马! 几百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公孙归,公孙归猛地一拍大腿:“不好,中计啦!” 一声长笑从前方传来:“你知道的太晚了,公孙归,且看这是何人!” 公孙归看向了声音的来处,血雾渐散,雾中的情形,终于得见,只见遍地都是突骑的尸体,左一堆,右一团,几乎堆成了小山的样子。 几十队晋军铁甲步兵,前排举盾,后排持槊,保持着阵形,把十余匹,几十匹一团的骑兵逼到一处处的空地中,然后四面围住,长槊攒刺,这些骑兵,正是刚才公孙归和乙弗升的部下,想要冲进去追杀敌军的突骑,失去了速度,也无法驰突的骑兵们,几乎是给挤在一起,连行动都很困难。弩箭与飞矛四处飞舞,几乎每一下,都会造成死亡,原来那些惨叫,不是来自于晋军,而是他们! 至少一半以上的骑兵,在被刺杀前就给因为刺击而负痛狂跳的座骑掀翻马下,踏成肉泥,一面“刘”字的将旗上,挂着纥升盖那血淋淋的脑袋,一只眼睛里插着长箭,而那狰狞可怖的表情,仍在诉说着他死前的痛苦和惊恐。 ===第二千六百六十八章 全歼前敌唱大风=== 公孙归吓得魂不附体,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在自己手下纵横一时,从无败绩的突骑兵们,那横行江北,杀人无数的悍将纥升盖,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数千突骑,这会儿如同那待宰的羔羊,就象平时游牧打猎时一样,给猎手们分割,包围,逼迫,最后缩成一个个拥挤的小团,被槊刺箭射,这不是战争,这是一边倒地屠宰,只不过这一次,被屠戮的一方,是自己的手下! 乙弗升大吼道:“将军,快撤,我来挡住敌兵!” 他一边吼,一边抄起长矛,大叫道:“狗日的晋军,我跟你们拼了!”说着,他大叫上前,二十余个亲卫,还有百余骑兵跟着他冲了上去,而公孙归也反应了过来,一边拨转马头,一边挥舞着马鞭,声音都在发抖:“撤,快跟我撤!” 还在他身边的千余骑终于反应了过来,也跟他一起想要往回跑,只听到“呜”的一声,地上突然多出了几十道长索,上百面刚才还倒在地上的盾牌,也突然立起,这回公孙归才看得真切,原来这些盾牌的内侧,竟然插满了刀刃,变成了一道道的刀墙,拦住了本方的退路。 马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突骑,被绊马索所绊,被刀盾所击,落到了地上,地下也冒出了众多的刀尖与槊刃,把这些落地的骑兵们,顿时就格杀于地,然后就是数百名持槊挥刀的军士,从地底钻出,对着想要逃跑的突骑兵们放手刺杀,很多战马直接就给这样从底下开了膛,肠子和内腑都流了出来,倒地暴毙的同时,也把马上的主人给掀了下来,只要一沾地,还没反应过来,就会成为刀下之鬼。 公孙归紧紧地贴在马背上,他分明听到耳边有无数人嗓子在大吼道:“不要逃了敌将,不要逃了敌将。” 公孙归突然来了劲,他的心底里在大叫大吼:“我不想死,我要活!”这个想法变成了他嘴上的怒吼声:“闪开,都给我闪开,挡我者死!” 他的大斧在挥舞着,虎虎生风,而战马也是嘶叫着向前猛突,十几个挡在他马前和身边的军士,给他一斧一个,或是斩为两截,或是打落马下,惨叫不已,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为了逃命而这样砍杀本方的士兵,换个方向冲阵的话,还真的是一员势不可挡的勇将呢! 给公孙归这样抡斧猛砍,倒还真的是给他杀出一条血路,两面挡在他面前的刀盾也给生生砍断,靠了战马上的披甲和他远远高于其他手下的精良装备,这位燕军前军骑将,终于溃围而出,跟着他一起逃出生天的,不到三百骑兵,他们一个个浑身是血,个个带伤,头也不回地就向着本方大阵而去,公孙归远远地就看到了涉何的旗帜,那本是在他身后的第二阵,在他冲击前,还得意洋洋地让这个涉何离他远点,可是这会儿他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隔着几里,就开始大叫:“涉何将军,救我,救我啊!” 刘敬宣缓缓地策马而行,一阵大笑声传来,刘藩拍马而至,他的手上,提着乙弗升的人头,浑身上下,已经尽是血染,连面当之上,也全是淋漓的鲜血,跑到刘敬宣的身边,他笑着一掀面当:“阿寿,这回杀得可真是痛快啊。” 刘敬宣身边的辟闾道秀不住地抱拳行礼:“厉害,太厉害了,我自幼从军,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伏击,这样高效的杀戮,这突骑兵也算是燕贼精锐了,当年慕容老贼占我青州时,我们青州兵马就败在这些突骑的手下,想不到今天一战,居然一个时辰不到,就给全歼了!” 刘敬宣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当年秦军百万,不也是在淝水给我们一战尽灭嘛,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年轻人,以后跟着北府军,要有这种杀贼数万,灰飞烟灭的豪气才行,不要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辟闾道秀连连点头:“冠军说的好,以后我就跟定北府军混了,我也会成为你们这样的精锐悍将的!” 刘敬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让你的兄弟们现在去,拿二百个首级,就说是我下的令,这战你们的表演也不错,那些盾手后退时很象,若非如此,公孙归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刘粹也在这会儿过来了,他摇了摇头:“阿寿,这战场斩获得是自己杀的才行,你这样分军功,只怕会诸军不服啊。” 刘敬宣笑着摆了摆手:“狐狸,别这么死板嘛,人家新来乍到,分点好处没什么,再说,这才哪跟哪啊,不过是消灭了敌军前军几千突骑罢了,这燕军还有十几万呢,难道还怕没的砍吗?我就怕你晚上去收人头的劲都没啦。” 刘藩点了点头:“一切但凭阿寿哥吩咐,公孙归刚逃出阵,要不要派护卫骑兵上前追杀?” 刘敬宣摇了摇头:“不用,寄奴哥说过,让败将败兵放点回去,让他们的同伴看到这些人的惨样,只会进一步打击贼人的士气,传令,重新列阵,清理敌军尸体,轮换后方驻队上前,前面的战锋队回来休息,准备迎接敌军下一波的攻击。哦,对了,稻草人都别忘了收回来,后面还有用。” 晋军中军,高台。 方圆十余里内,晋军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刘裕平静地坐在帅位之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庾悦则是拍手大笑:“厉害,太厉害了,一直说大帅用兵如神,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啊。” 王妙音微微一笑:“阿寿原来也会如此用兵,今天算是让我改变了看法,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呢。” 刘裕淡然道:“阿寿是粗中有细,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各种诱敌,伪装,诈败都是得心应手,他用新附的丁壮在前面诱敌,既保护了北府老兵又能格外逼真,看来这几年他又有长进,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敌军的下一步行动吧。下一波,应该是真正的劲敌了。” ===第二千六百六十九章 黑袍欲求斩将权=== 临朐城头,燕军君臣诸将,一个个都面色凝重,在这个位置,半个多时辰前的血战,尽收眼底,甚至从纥升盖突阵进去被伏击围杀时,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只是从晋军的伏兵发动到五千突骑尽灭,也就一刻多钟的时间,甚至连鸣金收兵的锣声也没来得及传到前面,现在,对面的晋军阵阵欢呼,“灭胡”,“威武”之声震动天地,而本方的军阵却是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就连这城头的不少守军,也是面露惧色,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慕容氏燕军,竟然也有今天,只怕所有人看到,都会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段晖咬了咬牙,看向了黑袍:“国师,我军前锋尽灭,士气已沮,士卒有畏惧之心,今天再打下去,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暂且收兵,防守住营寨,料那晋军,也只能跟我们相持。” 黑袍冷冷地说道:“难道,拖下去就有转机了吗?段将军,晋军刚过大岘,就有上千汉人逆贼前去投奔,连什么辟闾氏多年隐姓埋名的余孽都跑出来了,今天他们又旗开得胜,若是扎营对峙,只怕四处的民众会纷纷来投,而我军十几万大军在此集中,消耗的军粮,物资是巨大的,就算靠了临朐城里的大仓,也最多够吃一个月,拖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声道:“再说,晋军现在气势如虹,我们如果再一退缩,只会让他们气焰更加嚣张,到时候未必会给我军扎营对峙的机会,甚至可能会强攻临朐城。或者是强攻我们城外大营。” 贺兰卢摇着头:“不至于吧,他们远道而来,没有攻城拔营的器材,如何强行攻营攻城?” 黑袍叹了口气:“你看晋军今天列阵而来,连本方大营都没有设,就是做好了强攻的准备,我军十几万大军集中在城下,只能野战,根本无法正常收兵,现在他们距我军不到五里,我军想要撤进城内或者是分到各处营地,必然会产生混乱,当年前秦就是因为在淝水之战中,临阵而退,结果北府军趁势突击,以至全线崩溃,这教训就在眼前,诸位不可以再议。惟今之计,只有一步不退地跟他们战斗了。” 段晖点了点头:“国师说得有道理,就看晋军前锋列的这么多大盾,他们就可以依靠这些战争物资强行攻城破营,我军临敌要退,必会大溃,而且我军骑兵为主,本就是利于野战进攻,不利防守大营,以已之短,去迎敌所长,是兵家大忌。” 说到这里,段晖顿了顿:“国师,我军现在士气下降,公孙归的突骑本就是我军精锐,刚刚在江北立过功,这样的部队,给如此迅速地消灭,也难怪将士们心生惧意,现在可能只能出动甲骑俱装,正面打破晋军的阵形,迫其后退,如此才可以提振士气。” 段晖咬牙行起了军礼:“陛下,国师,末将不才,愿领五千甲骑突阵,若不取胜,提头来见!” 慕容超猛地一击掌:“好,段将军不愧是我大燕栋梁,忠勇可嘉,在这个时候,只有你的这个战法才能鼓舞全军士气,国师,我看…………” 黑袍平静地说道:“甲骑俱装向来是我军的杀手锏,国之重器,不到决战之时,很少使用,而且甲骑俱装也一般不用在突击敌军防守坚固,士气高昂的正面上,一如我之前说过的,往往是侧翼突击或者是敌军阵型混乱时才用。” 说到这里,黑袍一指前方的晋军军阵:“不要以为晋军前军没有摆出大车,鹿角,拒马就以为他们顶不住铁骑冲锋,刚才大家看到没有,他们的阵中,杀机四伏,处处都是机关埋伏,绊马索,刀盾随时都可以发动,他们的精兵可以保持在第二列,第三列,轮流上前攻击,前方用假人或者是弱兵来诱我,如果正面强攻,哪怕是甲骑俱装,也不一定能胜利。” 此言一出,人人脸色皆变,慕容超不信地摇着头:“国师,你是不是太悲观了点?连甲骑俱装也不能克敌吗?” 黑袍叹了口气:“敌军如果阵形完备,处处杀阵,强冲敌军正面,胜负难料。甲骑俱装可是镇国之宝,轻易不可动,如果甲骑俱装出动仍然无法克敌,那恐怕其他各军都会不战而溃,所以,现在不是出动甲骑的时候,我军的优势,仍在于数量众多,前锋五千人的损失,并不伤及根本,现在我军仍然是敌军的三倍左右,仍然优势在我,只要恢复士气,听我号令行事,那破贼也不是太难的事。” 说到这里,黑袍向着慕容超沉声道:“刚才的战局,证明了臣的判断,还希望陛下能用人不疑,给臣全权掌兵之权,并附生杀予夺的刑罚之权。” 慕容超咬了咬牙,说道:“国师刚才的判断,还有你平时跟朕论兵时的将帅之才,让朕信服,只是你毕竟以前没有在众将面前亲临战阵,只怕指挥令下,会有人不服啊,并不是朕信不过国师。” 黑袍微微一笑:“主帅的权威来自于君王的授权,诸将不服号令,也是因为陛下虽然给了臣帅位,却没有真正地授权,您在后面坐镇观战,诸将看向陛下胜于看向我这个主帅,公孙归敢公然违令,也在于此。自古以来,兵法都规定了主帅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才能令行禁止,当年吴国孙武练兵,就是斩了吴王的宠姬以立威,从此吴兵莫敢不从,今天,臣就希望能借陛下的号令一用,换取全军的听令与服从。” 慕容超站起身,拔出身边的佩剑,亲手递向了黑袍,沉声道:“以国师对大燕的功劳,赐你九锡,假黄钺亦无不可,只是现在军情紧急,无法象平时一样赐九锡,所以朕权且授你这天子佩剑,你不仅是全军的主帅,也代表了朕的权威,这临朐城内外的每一个人,除了朕以外,你都可以先斩后奏,以军法行事!” ===第二千六百七十章 临阵斩将法无情=== 黑袍恭敬地接过了这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沉声道:“诸将看好,此剑,乃是天子御赐之剑,见剑如面天子,有违反军令,作者不力者,本帅定斩不赦。” 所有将军们全都神色凛然,这一次,他们知道,黑袍已经拿到了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任何靠着老资历,靠着部落中的地位,威望来自行其事的做法,都不可能被容忍了,以黑袍的残忍和凶狠,此役中再有违令之举,只怕性命不保。 带着这样的心思,所有燕军将领全都恭声行礼,再也无平时里的那股子骄傲与狂妄,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眼中冷芒一闪:“把不听号令的败将公孙归押上!” 十余个军士,推着一个五花大绑,浑身血污的人走上了城头,此人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可不正是前锋突骑主将公孙归,这会儿的他,哪还有一个时辰前的嚣张与傲气,一见到慕容超和黑袍,就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罪将公孙归,有负陛下信任,有违国师军令,前来领罪!” 慕容超冷冷地说道:“公孙归,现在这里是战场,国师是全军主帅,朕已经授了他天子佩剑,可临阵斩将,处置所有违令之人,你违令出击,损失全部前军将士,按军法,你死十次都不足偿还你的罪。” 公孙五楼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陛下,大帅,我大哥虽然罪大,但他以前为大燕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这次也是因为晋军太过狡诈,设下如此埋伏,他才会中计,我们鲜卑将士,一向是英勇无畏,一看敌军混乱,崩溃,都只想着追杀逃敌,缴获敌军装备,末将节制无能,只能就势下令追击,却不料中了敌军的埋伏,还请陛下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愿意把我的部下分一半给我大哥指挥,他一定会知耻后勇,报仇雪恨的!” 慕容超点了点头,这是鲜卑将校们的惯用套路了,打了败仗后互相求情,借别人的兵马一用,立功挽回损失,公孙五楼一开口,诸将也全都跪了下来,开始为公孙归求情,因为,谁都知道,公孙五楼虽然不会打仗,但却是慕容超面前的头号倿臣,红人,为大哥求情免死,那基本上是不用怀疑会成功的事,黑袍也没必要跟自己的徒弟之兄过不去。这个时候求下情,皇帝和黑袍顺势应允,这种戏份,以前上演过无数次。 慕容超看向了黑袍,正要开口,黑袍却是冷冷地说道:“公孙归,纥升盖将军何在?乙弗升将军何在?你的五千突骑,何在?” 公孙归冷汗直冒,连忙说道:“纥升将军率先突击,我是要接应他才率后军杀入敌军,却没想到,却是被敌军设伏偷袭,乙弗将军为了掩护大军撤离,亲自断后,我杀出一条血路才回来,二位将军,只怕是已经为国捐躯了,而我五千将士,也是被晋贼所害。” 黑袍阴恻恻地说道:“作为主帅,且不谈你是否违我将令的事,也不说你约束部下不严的罪,只说我们大燕军法,主帅需要冲锋在前,掩护在后,这里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楚,你为了自己逃命,不组织反击,不组织掩护,就是自己一人逃亡,甚至抡起大斧,砍杀身边的将士,就为了不让人影响你逃跑。乙弗将军是为了掩护你才在后面战死的,你身为主帅,却是扔下部下,用将士们的性命来救自己,只此一条,你的罪,就不可能给原谅!” 公孙归吓得连忙五体投地,大声道:“陛下,大帅,末将知罪,还请陛下念在以往末将的一点功劳上,给末将一个机会吧。” 公孙五楼也上前抱住了黑袍的腿,哭道:“国师,求你给我大哥一次机会吧,我愿意用我所有的官爵,来换他的性命!” 黑袍用力一蹬,把公孙五楼踢到了一边,厉声道:“功是功,过是过,以前的功劳已经奖赏过了,不能作为这次免死的依据,若都是你这样,靠着以前的功劳可以不遵号令,贪生怕死,那我大燕这一战,就要亡军灭国!公孙归,你不听帅令,不约束部下,在陷入重围时不组织抵抗,带头逃亡,现在在这里又谎报军情,想要欺骗诸将,任何一条罪,都是死罪,不杀你,何以正军法,不杀你,何以平军心?!” 他说着,眼中冷芒一闪,天子剑一下刺出,直接扎进了公孙归的心脏,他那厚重的铠甲,也挡不住这剑的一记突刺,当黑袍迅速地拔剑时,血箭飚出,而公孙归喃喃道:“好快的剑!”就此气绝。而公孙五楼则悲呼一声,上前抱住了公孙归的尸体,痛哭流涕。 事发突然,就连慕容超的金甲上,也溅了几滴血,他不免色变,讶道:“国师,你,你怎么就这样亲自动手?” 黑袍冷冷地还剑入鞘,沉声道:“公孙归毕竟是大将,重臣,杀他必以天子佩剑,以正军法,念在他旧日功劳份上,赐他全尸,如果接下来还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居功自傲,不遵军令,不努力作战,那这公孙归,就是他的下场!” 所有将校哪还敢有半点迟疑,全都行起军礼,连声应诺。 黑袍看着还在痛哭的公孙五楼,冷冷地说道:“五楼,别怪本帅,这一战若是输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刘裕的刀下之鬼,你大哥临阵逃跑,扔下部下,十几万将士都亲眼目睹,若不杀他,何以安军心?我留他全尸,你在战后可以把他带回去厚葬,此战若胜,我会奏请陛下,对你大哥以战死将士的待遇,加以抚恤,听着,这一次你部下的功劳,可以分一半给你大哥,就当是为你大哥的两个孩子,挣一个官爵吧。” 公孙五楼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咬着牙说道:“杀我大哥的,是刘裕这个晋贼,我与他不共戴天,大帅,我等你的号令,为我大哥报仇!” ===第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临阵料敌占先机=== 黑袍微微一笑,拍了拍公孙五楼的肩膀,说道:“很好,五楼,你现在率步兵出击,与敌军正面相持,给你三万精兵,不求破敌,只要能在正面和敌军相持就行。” 公孙五楼讶道:“跟北府军打步兵正面?能行吗?” 经历了刚才的这一战,所有燕军都见识了北府军的战斗力,尤其是对五千前锋突骑如屠宰一般的杀戮,更是让人人都心生寒意,毕竟这些强盗出身的南燕军校,也都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谁强谁弱,一目了然,这一个时辰,让他们不得不叹服,自己这回面对的,可是天下劲旅,从没有遇过的强敌! 黑袍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北府军确实是强敌,但他们仍然有弱点,我们此战最大的优势,除了甲骑俱装,就在于兵多将广,公孙将军,我给你的步兵,可不是临时征召的农民军,而是临朐城和山南的精锐,人数在敌军前锋的两倍以上,就算不能一举破敌,也可以通过轮换和相持,稳住阵线,你的任务只需要上前接战,把敌军的前锋挡在离城五里之外的平原中央即可,如果觉得支撑不住,可以求援,我这里会派精兵去接应的。” 公孙五楼点了点头:“如果只是相持,那问题不大,料那晋军缺乏战骑突击,也难以攻破我,但这晋军的两翼…………” 说到这里,他看到了晋军两翼那数千辆连结在一起的大车,眉头又皱了起来。 黑袍微微一笑:“两翼我自有安排,你放心,晋军刚才是以中央前锋突前,为的是诱惑我军的突骑前出,现在他们的战力已经暴露,埋伏也已经用上,想要再耍这花样,没那么容易了,你只需要挡住敌军正面即可。贺兰卢,慕容涉何。” 两员大将连忙越列而出,对着黑袍行军礼,沉声道:“末将在。” 黑袍看了一眼飘扬着的军旗,微微一笑:“二位各率两万骑兵,现在分左右两侧迂回,绕到晋军车阵的两侧,扬尘漫天,不要让敌军看到你们的动向和虚实,然后向敌军射击。攻击距离,在七十步左右,不要过于接近。” 贺兰卢的眉头一皱:“敌军可是有大车装着挡板进行掩护啊,我军虽然是有骑射手可以射击,但在这侧面跟其装备了挡板的晋军对射,怕是不会占什么便宜啊。” 黑袍摇了摇头:“前面我们等于用五千兵马的生命试出了他们前锋的杀阵,而这两翼的大车,方轨徐进,有什么厉害的布置,我现在也不知道,所以你们先率轻骑兵进行试探攻击,七十步到百步的距离,不至于造成大量的伤害,晋军伤不到你们,你们也伤不到敌军,但是,我们还有一招可以破敌的秘技!”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秘技呀?” 黑袍微微一笑,指着对方的大车:“这些车,是用什么做的?” 贺兰卢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国师,你可是要我等用火攻?” 黑袍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当年三国时期,曹操率大军南下,就是在赤壁把战船连接在一起,被孙权和刘备的联军火攻,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刘裕为了防守他的侧翼,也是这样排出车阵,在稳定阵线的同时,也给了我们火攻的机会,现在的风势不算急,但我昨天夜观天象,已时到午时之间,会有强烈的东风,持续一刻钟左右,这个时候,如果敌军挤成一团,那一个火攻,就可以破敌。贺兰将军,你明白了吗?” 贺兰卢哈哈一笑:“大帅果然是算无遗策啊,连今天的天象都能知道。离你说的已时到午时之间还有半个时辰以上,到时候只要东风大起,我们就发动火攻,是吗?” 黑袍点了点头:“所以此战,贺兰将军你去东面,多备火箭,只待东风一起,就依计行事,前锋顶住,两翼相持,一旦火攻得手,就可以让晋军大乱,到时候再出动甲骑俱装,可得全胜。” 贺兰卢沉声道:“遵令,我这就去!” 他说着,接过了黑袍手中的令箭,转身就奔下了城楼,而慕容涉何也行礼而去,很快,城下的燕军大阵,再次鼓角齐鸣,各路步骑,开始了新一轮的机动。 慕容超的眉头微皱:“国师,这火攻之计真的能成吗?刘裕摆出这样的车阵,应该不至于没考虑过这火攻的可能吧。” 黑袍淡然道:“先试试再说,就算火攻之计不成,也可以把他们的兵力陷在原地,牵制住两翼的部队去增援中央,只要五楼可以消耗敌军前锋的锐气和体力,那接下来,我真正的攻击套路,就会用上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了站在慕容超身边,一个白面长须,书生模样的文士:“张尚书,准备好了吗?” 这个名叫张尚书的文士的眼中闪着兴奋之色:“随时听候号令!” 晋军,中央,帅台之上。 刘裕冷冷地看着对方大阵的调动,无数的骑兵向着左右两翼分散,震天的胡哨和马蹄声,一浪接一浪的传来,而正中央,黑压压一大片,如同大海一样的燕军步兵,正迈着整齐的步伐,盾槊手在前,弓弩手居后,喊着号子,向着北府军的前锋迫来,正面近二十里的空间,近十万燕军在来回奔驰,调动着,而无形的杀气,几乎要将对面的晋军淹没。 庾悦不停地搓着手:“来了,他们来了,燕军这回中央来了有三四万人马,两侧骑兵在迂回,他们真的是会象大帅说的那样,正面相持,然后侧面突击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但他们两翼的骑兵不是甲骑俱装,而是普通骑兵和轻骑,看起来是准备驰射的,我们只要牢牢守住车阵,就不会有问题,不过,还是要防敌军的火攻。”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刘穆之:“确定在一个时辰后,会有强烈的东风吗?” 刘穆之停下了手中疾书的笔,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红通通的眼睛:“昨天夜观天象一夜没睡,你当我干嘛的?!”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按计划行事。” ===第二千六百七十二章 严阵以待迎敌骑=== 晋军,左翼。 檀韶驻剑而立,站在一部由八辆战车所载的高台之上,高约三丈,这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方圆五里内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这个位置,离着左侧那首尾相连,方轨徐进的近二千辆大车大约五十步,而远处三里之外,可以看到烟尘漫天,数不清的骑兵在尘土里钻进钻出,胡哨与手鼓之声震天动地,听起来足有十万以上的铁骑在来回奔腾。 虞丘进的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在这烟尘里出入的骑兵,喃喃道:“看他们的衣甲和旗号,象是贺兰部的人马。准备来侧翼进攻我们的,大概就是南燕的北部守将贺兰卢了。” 孙处笑了起来:“老虞,你啥时候学会看胡人的旗号和鲜卑字了?” 虞丘进摇了摇头:“老孙,你不会这点功课也不做吧,大帅一心想要北伐,而南燕是必伐之敌,这南燕的名将,各部,旗鼓,你敢说你不认识中?” 孙处点了点头:“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那贺兰部可是燕国除了中央禁军以外的精锐,战斗力冠绝各部,也是因此多年来一直承担防守北部,面对强大的魏国铁骑的任务,贺兰卢在北魏时也是拓跋珪的舅舅,可称名将,后来叛逃南燕,更成了南燕的国之柱石。有他在,北部得以安宁。但现在贺兰部的兵马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不下两万骑,可以说基本上应该全来了,难道他们不要北边了?不怕北魏这时候趁机来袭了?” 檀韶淡然道:“想这些事情没用的,我只知道,现在出现在我们对面的,就是贺兰部的骑兵,如假包换,刚才前锋一战,虽然我军设伏取胜,但是那公孙归所率的山南突骑,仍然战斗力不容小看,其驰射,突击,撤盾,套索的战法,不愧是优秀骑兵。只是因为主帅无能才会给我们全部消灭,这回我们无法再象阿寿哥那样取巧了,只有迎接敌军的冲击才行。” 虞丘进点了点头:“大帅早有预料,要防敌军的骑兵侧袭,所以用大车掩护两翼,现在我军离临朐不到十里,只要打赢了这场会战,就可以趁势迫城,大帅传令要我们全军停下,结阵迎敌。贺兰部的骑兵这样来回奔驰,造出这声势,只怕就是要趁机强突我们了。” 檀韶没有接这话,他看了一眼前锋的方向,只见五里之外,黑压压的,潮水般的燕军步兵,排开阵列,向着本方压来,而刘敬宣正在来回指点,调动着一队队的兵马上前,清理掉刚才的战场,整出空地,让后排步兵上前列阵轮换,两边的口号声与鼓角之声交相辉映,距离却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达到两里左右的攻击距离了。 檀韶勾了勾嘴角:“阿寿那里应该是要正面跟敌军步兵相持了,我相信以我北府精锐的实力,如果是打步兵相持,那敌军来三万也不是对手,只是一时半会儿想要破敌也不难。敌军把大量步兵从正面相合,就是想拉开我们的阵型,调动我们的兵力,造成两翼的薄弱。传令,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将士全部转向左侧迎敌,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临阵退缩或者是擅自追出车阵,违令者,斩!” 虞丘进满意地点着头:“韶帅,当年你瓶子叔还在的时候,就这样指挥大军,可能还不如你呢,檀家真的是后继有人啊,你瓶子叔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檀韶咬着嘴唇:“瓶子叔活着的时候成天念叨着要打回老家高平去,他没等到这天,我这大侄子说什么也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阿祗现在在武陵,道济跟着三将军去了江陵,我檀家这回出征的只有我一个,说什么也不能在我这里给瓶子叔丢脸。现在,组装战车,准备战斗!” 随着檀韶的军令被旗语和号角迅速地下达,所有的辎重大车,全都停止了行进,原地落位,车身之下的卡栓被迅速地放下,车轮那里用木钉紧紧地锁死,辅兵们更是上前抡锤砸钉,或是把木桩车架钉牢于地上,或是把大型的木盾安置在车身之上,并在木盾外蒙上皮革,有些大车,干脆就装上了刀盾,几十根明晃晃的刀尖,齐齐地指向外侧。 每辆车上,跳上了两到三名弩手,一人持着四到八石的单兵劲弩,另二人则拿着箭囊,操着备用弩,动作整齐而熟练,一千多部大弩,指向了车外,所有本来在车外侧推车前进的步兵,也全都撤进车阵之内,接过同伴们递过的长枪大刀,站于车边,屏息而立。也就这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刚才还移动向前的晋军侧翼,顿时就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枪林箭海,严阵以待。 檀韶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平时的训练没白废,这次比平时还要快了小半刻钟,看来敌军的迫近能让这些小兔崽子们的动作更快。” 孙处哈哈一笑:“韶帅,你大概是忽略了一件事,这车上的粮草可都没有卸下呢,你应该再下个令,叫这些小子别忘了把这些米袋子扔下来,别耽误打仗。” 檀韶摇了摇头:“六哥,这回你猜错了,这些袋子里装的可不是米,而是大帅特别交代的东西。” 孙处的脸色一变:“什么,大帅特别交代的东西?专门用于此战的吗?” 檀韶的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笑容:“不错,是他战前要我特地准备的,本来我还以为会用于前锋,可没想到,会用于在左翼。不过刚才我终于想明白大帅的意图了,实在是高啊。” 虞丘进点了点头:“既然是大帅的特别交代,那现在就用起来吧,不然一会儿打起来,怕是来不及使用。” 檀韶笑着摆了摆手:“老虞,不要急,时机还没到,好东西要是提前用了,那敌军也就知道了,我就是要等贺兰卢先出手,再用上这些东西。二位请到各自的军中准备迎击,到了该用这东西的时候,看我号令!” ===第二千六百七十三章 贺兰判断晋阵虚=== 晋军大阵,左翼,外侧。 贺兰卢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于一处由几辆辎重大车临时所搭设的平台之上,不过七八尺的高度,却足以让他看清楚四里之外晋军车阵内的情况,毕竟,他要比加载了障板与大盾的晋军车阵,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但贺兰卢一边看,一边眉头紧紧地锁着,轻轻点头道:“这晋军果然是精兵强将,训练有素,行进间的大车,居然能这么快就组成车阵,仆骨将军,你们铁勒人号称高车民族,在草原上以这种大车载着帐蓬迁移行军,有这么快的停车防守的速度吗?” 这个被贺兰卢称为仆骨将军的,名叫仆骨武,年约四十上下,穿着华贵的水貂皮大衣,罩在锁甲之外,一身贵气。他的山羊胡扎成了一束小辫子,看起来与一般的脏兮兮的草原蛮夷不同,倒是个体面人。 仆骨武乃是草原上漠北的铁勒九姓中的一支仆骨部落的头人,多年来一直是跟贺兰部一起行动,互为姻亲,而仆骨武也是作为贺兰卢的左右手,当年举部随贺兰卢一起叛魏逃燕。与一般的草原部落不同,他们铁勒诸部,与在中原的丁零人一样,惯常用牛马拖着大车行军,逐水草而居,所谓丁零,就是铁勒的别称,因为车上的铃当响个不停,发出丁零之声,由此得名。 但是仆骨武还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们仆骨部行军迁移,虽然也是大车在外,掩护内圈的妇孺和牛羊,遇到敌袭或者是狼群,可以迅速地把大车相环,作为外围防守,平时安营扎寨,也正好用这些大车,但是我们的速度,却是远远不及这些晋军。就算再快,这两千辆的大车要环绕相连,再装上挡板,也需要大半个时辰才行。可是这些晋军,居然一刻钟左右就能从行军状态变成这样的防线,甚至我们的大营都没他们这么坚固,太厉害了。就算作为高车种类的我们,也只能甘拜下风啊。要不是现在是敌人,我真的想问问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贺兰卢身边的另一个副将,名叫宇文猛,是一员黑脸壮硕的汉子,他的眉头一挑,沉声道:“我们的骑士刚才还没有布好攻击阵型,两万骑兵,要布阵也得小半个时辰以上,所以刚才没法对他们进行攻击。要是我们的动作再快点,或者是他们的动作再慢点,那现在我们就可以发起攻击了。” 贺兰卢摇了摇头:“晋军行军的时候就是用大车掩护两侧,就算不装障板和盾牌,我们的几千先头骑兵想要硬冲,也是不可能冲下的。这些晋军大家都看到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可是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精兵劲旅,绝非以前那些一冲就散,一打就溃的汉人步兵可比。我们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破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声道:“弓骑兵上前,结康里圆环驰射,试探一下敌军阵营的厚度和强度,我要看看,敌军的兵力有多少,弓弩有多少。” 仆骨武的眉头一皱:“我们这里不是看得清楚吗,面对我们的晋军左翼车阵内,起码有一万五千军士,而且有这么多强弓硬弩,弓骑兵上前,只怕会要吃亏啊。” 贺兰卢摇了摇头:“晋军狡猾,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想想刚才公孙归是怎么死的,晋军前方摆出的那些都是弱兵,甚至是稻草人,故意诱我们五千突骑冲阵的,但真正有多少兵马,有多少埋伏,那是直到五千突骑冲进去后,才显示出来。” 宇文猛哈哈一笑:“那要试,不如直接全军压上,一次性冲垮他们,这些大车可不比那些盾牌,晋军可舍不得放弃的。” 仆骨武摇了摇头,一指车阵之上:“不可,只这两千辆大车上,就有近两千部强弩,这可不是假的。我们要是冲锋,肯定损失惨重。晋军的弓强弩硬,尤其是躲在盾牌后射击,一向是克制我们草原骑兵的利器。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试,不是明智之举啊。” 贺兰卢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极擅长用兵,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兵力配置和动向,一旦贸然冲锋,那可能会再次中了他的陷阱。而且,国师让我等三面包抄,正面以步兵接阵,两翼用骑兵突击,但精锐的甲骑俱装和他所说的秘密武器还没有动用,一半以上的实力仍然未出,就是想让我们先试出敌阵的虚实。不知敌军的主力布于何处,也不好发动总攻啊。” 宇文猛的脸色一变:“什么,听将军的意思,国师敢情是让我们来试阵,送死的吗?” 贺兰卢笑着摆了摆手:“宇文大人,不要这样想,就算国师有此意,你们随我多年,难道还信不过我吗?难道我贺兰卢会让你们这些多年生死兄弟去白白送死?” 宇文猛的神色稍缓:“那将军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在这里做做样子,等着右翼和正面的结果?” 贺兰卢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我们这里是国师定下的主攻方向,只是,在全力进攻前,我们必须要试出敌军的虚实。别看晋军的那些车上都架了强弩,上了甲士,但是不是稻草人和假弩都不好说呢,也许他们的侧翼根本就没多少兵马,或者说,多是辅兵!” 仆骨武讶道:“不可能是假人吧,刚才我们也都看到了,一刻钟不到,这两千辆大车都装上了盾牌,难道这些会是假人装的?” 贺兰卢笑了起来:“这就是值得深思的地方了,装挡板,停大车,接链子做得这么熟练,那肯定不会是战兵,你们见有多少战兵成天练这个的?只怕刘裕的辅兵,民夫都放在两翼,然后虚张声势,精兵劲卒放在前锋。北府军打仗一向是前锋猛冲,一往无前,而这两翼,只是为了防我骑兵突袭而设的疑兵,这些强弩,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宇文大人,你带五千弓骑上前试试他们的成色,记住,没我号令,不得近敌阵百步之内!” ===第二千六百七十四章 不动如山守阵线=== 仆骨武一脸疑惑:“百步之外?贺兰老哥,你这是糊涂了吗?我们骑弓的射程也就八十多步,除去少数几个箭术超绝之士外,大多数弓箭是到不了百步啊。连敌人都挨不到,还打什么?” 贺兰卢笑道:“这不是要试敌吗?我们反正驰射时烟尘漫天,敌军又不知虚实,看到有箭飞来就会还击,到时候他们是强是弱,不就一试便知。要是敌军是弱兵,辅兵,那即使是持弩,也不可能射上百步之外的。仆骨大人,你放心地去吧,如果敌军万弩齐发,攻势猛烈,那就说明真的是有重兵把守,我们需要另想办法才是。” 宇文猛沉声道:“可要是他们的箭又少又软,虚弱无力呢?” 贺兰卢的眼中冷芒一闪:“看我号令,依令行事。若是敌军真的只有辅兵在这里装装样子,那我们就冲上去硬破他的车阵!” 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神色平静,时不时地扭动脖子,去看三个方向的战斗,正面的战场上,两军的步兵已经交战,操着长槊,举着盾牌的线列重装步兵,持槊互刺,而一的箭雨从两军的军阵之中腾空而起,越过本方的前线,挥洒在对方的阵型之中,带起阵阵惨叫之声。 很明显,晋军的前线,如泰山一般,坚不可摧,又如被惊涛骇浪所冲的礁石,岿然不动,晋军战士们无论是装备,还是击刺的速度,力量,包括后排弓箭手的击发速度与箭雨的密集程度,都要强过对面的燕军步兵很多,一队队的燕军步兵上前搏战,往往交手不到十个回合,第一排就纷纷倒地或者弃盾而退,一刻钟不用,就会整列整队地败下阵去,即使是后面的部队撤换,也是无济于事。 只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燕军就在前线留下了不下两千具的尸体,可是对对面造成的伤亡,不过区匹三四百,若不是刘敬宣严令不得出阵追击,只怕这燕军的先锋,就会给这样生生地打垮了。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军的正面步兵要强过敌军很多,看起来,即使人数不足对方的一半,要顶住燕军的攻击,也是没有问题的。” 庾悦哈哈一笑:“皇后殿下说得极是,但就算这样,我军的前锋也还没发力呢,什么老虎突击,八牛弩这些厉害的招式还没用上,大帅,我看敌军前军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要不然就先来一阵八牛奔,然后全线突击,必然可以把敌军这三万步兵打垮。” 刘裕微微一笑,看了看身边的王镇恶:“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敌军的这三万步兵,看起来人多,但战斗力不强,多数士兵只着皮甲,甚至无甲,枪矛也不过是木杆加个铁尖而已,加上他们这作战的水平,很明显不过是临时征召来的农夫,只是粗识军阵而已,跟我军的前锋精锐相比,那是天差地别。黑袍城府极深,从设伏猛龙来看,绝不至于只有这等水平。刚才在临朐城头,那公孙归的首级被悬于帅旗之上,可见,之前的五千突骑的冲击,只怕是那公孙归的自行其事,违令而行。黑袍临阵斩将,就是要示威全军,不得违他号令,这也是敌军正面的步兵能战斗到现在而不至于溃散的原因。” 刘裕点了点头:“分析得不错,那你说说,黑袍如此会用兵之人,为何要派这样弱的部队上前呢,他们连对我军前锋进行消耗都做不到。” 王镇恶笑道:“恐怕,他就是想诱我军如庾参军刚才说的那样,全线突击。” 庾悦的脸色一变:“王参军,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有这样打垮敌军的机会不去把握也有问题?” 王镇恶沉声道:“是的,以弱兵诱我,就是想让我军全线突击,就跟我军刚才诱敌军的突骑入阵,然后发动埋伏,包抄消灭一样。只不过,这回敌军的埋伏,不是那些绊马索,地刺或者是盾阵,而是…………” 他用手一指,两翼那冲天的烟尘,淡然道:“而是敌军两翼的骑兵。” 庾悦一下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胡藩沉声道:“王参军说得好啊,我们在这高台上,可以纵观全局尚且会头脑发热,更不用说将士们了,一旦全线突击,追着敌军如砍瓜切菜一般,那是根本收不住的,现在我军的两翼有坚固的车阵保护,敌军的步骑,尤其是突击骑兵无法从侧翼直接对我军两侧构成突击,但若是离开了车阵,暴露在野外,那敌军骑兵就可以来回驰突了。而且在这种全线追杀的情况下,想保持队型也是几乎不可能,若是敌军侧袭,先是百步左右距离驰射三箭,然后纵骑直突,就算是我们北府军战士,也会溃不成军的。”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可是,追杀敌军时,两军是混在一起的,敌军骑兵这样突击,就不怕伤了自己人?” 刘裕叹了口气:“黑袍此人的眼中,所有本方将士,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前面为了给自己竖立军威,顺便试探我军虚实,他连前方的五千突骑精锐都可以不管不顾,不鸣金阻止他们的冲锋,心肠如此狠毒,又怎么会在乎这三万弱兵的死活?哪怕这三万人全部送光,只要能消灭我们前军万余精锐,那他做梦也会笑醒的,因为我军一旦前锋有失,那整个阵型就会散了,这时候就是他出动甲骑俱装,直接从正面直冲我帅台的时候。皇后殿下,所以说,兵者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半点不可大意的。” 王妙音认真地点了点头:“原来此贼如此狠辣,刘冠军这样的猛将,也能坚守不追,听你号令,真的不容易。” 刘裕正色道:“阿寿毕竟从军多年,在战场上会严格服从帅令的。再说,这种诱敌之策,不用我提醒,他自己也能看得出。再打半个时辰,敌军前军就会崩溃,到时候只要静待敌军下一招就行。不过…………” ===第二千六百七十五章 前锋右翼齐胜利=== 王妙音的神色微微一变,那边庾悦倒是抢着问道:“大帅,又有何不对?” 刘裕微微一笑:“没什么,正面就这样了,我方只要坚守不出,敌军早晚得撤下这三万步兵,换上别的部队。只是敌军的两翼攻击,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不假思索地说道:“右翼的诸葛将军,朱司马他们的阵线非常稳固,不用担心,敌军骑兵根本不敢上前,只是在外面放冷箭,虚张声势而已,我料,敌军的右翼只是佯攻,他们的骑兵的驰射只能有五六十步,显然不是精骑。以这样的部队,根本不可能攻破我军的车阵。”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右翼的车阵之上,弓弩连连发射,几乎每轮齐射,对面的烟尘之中就会有成片的骑兵倒下,毕竟,射程高达一百五十步以上的六石步兵弩,对付只能驰射的弓骑,那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间或有几队骑兵想冲上前来抵近射击,但往往刚刚冲出烟尘,就会给早就准备好的弓弩手们直瞄射击,就象平时训练射靶一样轻松。 刘裕笑着一指站在一辆大车之上,拿着一把足有一人高的大弓,每次拉弓放箭,必有对面一骑落马的箭手,说道:“徐赤特这小子,今天让他爽到了啊。可比平时练箭还要轻松。” 胡藩微微一笑:“小徐的箭术,独步全营,即使是跟我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只要让他在战场上多练两年,必成一代箭神。” 刘裕点了点头:“他徐家世代书香门第,士人家族,却出了这么一个神箭手,也是难得。羡之一直托我多关照一下小徐,看起来,没这个必要了,给他机会,总能立功。今天我看的这一会儿,他已经射杀了二十九名敌军了。” “呜”地一声长箭破空,又是一个刚刚冲向前方,挥舞着大斧,想要砍断两车间锁链的燕军骑士,被徐赤特一箭射穿了脑袋,直接倒栽下马,跟在他后面冲锋的二十余骑,本来还气势汹汹,一看到首领落马,哪还敢再上,连此人的尸体也不顾得去抢,转身就钻回了烟尘之中,右翼的马蹄声也渐渐地远去,车阵中的晋军们,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不少人在举弓高叫道:“赤特神射,赤特神射!” 徐赤特笑着挥舞着那把一人高的大弓,笑道:“都是我的错,把他们射跑啦,让大家杀贼立功的机会都没咯!” 刘裕摇了摇头,嘴角勾了勾:“恃功而骄,不是好事,为将者当心如止水,胜不骄败不馁,赤特这小子啊,还得好好敲打一下,胡子,以后你注意点。” 胡藩正色道:“谨遵大帅号令。” 刘裕平静地说道:“右翼的敌骑应该已经败下阵去,看起来不敢再发起大规模的冲锋,传令诸葛长民,让他抓紧轮换阵容,让一线将士撤下来喝水休息,二线的弓箭手上车戒备,对了,要当心敌军的投石攻击。多备布幔绵被。” 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去看右翼,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左翼的方向,庾悦笑道:“右翼的敌骑已退,看起来,左边的敌军也好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变,讶道:“咦,怎么回事啊,为何我军的弓箭弩矢,如此有气无力,只有这么点弩箭在发射,才几十步就落地了。”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举着军旗的燕军骑队长,冲出烟尘,对着八十多步外的晋军车阵,挑衅式地挥舞着军旗,顿时,三弩向着他射击,他却是嚣张地一手举旗,一手插腰,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两枝弩矢在离他不到五步的地方落到了地上,最后一枝弩矢,却是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前胸,两边爆发出了一阵意义不同的惊呼声,晋军这里的,是欢呼,而燕军那边的,却是哀号。 “打中了,终于打中了,哈哈哈哈!” “叫这小子再得意,去死吧!” “哼,别以为烟尘能保护你们,只要敢出来,一样是死!” 与晋军这里的欢呼声和叫好声相应的,是鲜卑语的哀号声:“格里木队长,你怎么就这样中箭了啊。” “该死,早叫你别出烟尘。” “快,兄弟们跟我上,救回格里木队长!” 这个名叫格里木的燕军骑将,突然哈哈一阵大笑,左手往胸口一抹,一根弩矢的箭头就抓在了他的手中,他一边笑,一边高高举起这枚断矢,大声道:“都看到了吗,晋人号称强弩,就这水平?就连我老婆,都射得比这个远,射得比这个狠,哈哈哈哈,对面的,你们是不是没吃早饭呢?!” 燕军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连同上万匹战马也是嘶鸣不已,就连后军中一些运送箭枝的骡子和驴,也是“哦--啊--哦”地叫个不停,加入了嘲讽晋军的行列之中,与之相应的,晋军的车阵一带,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默,刚才还语录不断的士卒们,个个都成了稻草人,任凭对面这样羞辱叫骂,也不置一语反击。 贺兰卢还骑在战马之上,立于刚才的位置,宇文猛哈哈一笑:“将军,你看到没有,现在你还要担心什么?晋军的弩,连八十步外的人都射不伤,别说是铁甲,就连格里木穿的皮袍都射不透,他们的精锐,早就调去了中央和右翼,在我们对面的,只不过是一帮辎重杂兵罢了。组装起这些大车倒是快,只可惜,一打仗就暴露了,他们根本连拉弓开弩也不会啊。” 贺兰卢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晋军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刚才国师派来支援我们的八千后备骑兵也到了,宇文大人,你亲自带领他们,和仆骨大人的人马会合,现在就给我直冲晋军车阵,套索于盾身或者车辕,给我拉开拉倒这些大车,记住,拉开大车就回来,不要恋战,等晋军车阵一破,再全线突击!” 宇文猛一溜烟地就奔向了前方,他的声音顺风而来:“看我的吧!” ===第二千六百七十六章 诱敌深入万箭穿=== 北府军左翼,车阵内,高台。 檀韶冷冷地看着车阵外,那尘嚣直上,铁蹄声震动天地的燕军阵列,马蹄阵阵,鼓角喧天,即使是在烟尘之中,也可以看到穿插而过的各路军旗招展,代表着各部落的图腾旗和颜色不一的各军军旗来回分布,显然,这是要重新组队,改变进攻打法了。 虞丘进恨恨地说道:“我们示弱于敌,这帮胡虏倒真是嚣张了,前面又叫又骂的,恨不得就跑到我们面前来显摆,要换了我的性子,早就换上强弩万箭齐发,射他们透心凉了,让他们看看,我们大晋的强弓硬弩,究竟威力如何!” 孙处微微一笑:“老虞,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啊。韶帅就此是要示弱于敌,让他们以为我们这里只有辅兵民夫,只有弱弓细箭,甚至,车上站的都是稻草假人,一千九百多辆大车,只安排了不到两百辆进行射击,而且用的,都是废弦坏弩,即使是正常弩,也只开平时的三分,这样的射击,五十步都不能形成杀伤。也难怪让敌军小看了。” 虞丘进舔了舔嘴唇,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装也装了这么半天孙子了,不就是为了引敌军上勾嘛?!现在他们回撤重新列阵,估计是要大规模突击了,我们的机会,来啦!” 孙处哈哈一笑:“一千九百辆大车上的一千九百部弩,加上后面的三千弓箭手射击,足以一轮齐射,就让七十步距离的敌军骑兵倒下一千多。哼,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来!” 檀韶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我不要敌军只损失一千多,我要的是,他们至少要在我军阵前,遗尸三千,最好是五千!” 孙处和虞丘进同时脸色一变:“这恐怕不容易吧。除非是让敌军冲到车阵前,除了要靠弓弩外,还得靠槊刺甚至是刀砍,跟企图攻击大车的敌军肉搏,你确定敌军会用这样的打法?” 檀韶抬头看了一眼帅旗的方向,只见帅旗现在低垂在旗杆之上,没有扬起,今天虽然大战激烈,杀声震天,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大风出现。以至于这帅旗现在还是纹丝不动。 檀韶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说道:“听好了,敌军把精锐的的贺兰部兵马放在我军的正面,不是就试探一下的,看看他们正面,右翼的那些,这才是试探和引诱的,但贺兰部可是敌军精锐,他们就是想突破我军,所以,我才会故意诱之,兵法以伤敌为上,哪怕全灭敌军正面的一万步兵,不如消灭贺兰部的三千铁骑。现在他们误以为我们这里兵力薄弱,准备大举进攻,后面可能还有别的杀招,刚才我们也看到,又有一支骑兵悄悄地从后方支援这里,说明敌军把我们这里,作为突破口了,此战的第一个胜负手,就在于此!” 虞丘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确实如此,那我们要不要向大帅请求支援,调集中央的精锐来支援,还有让中央的投石车和八牛弩也投入战斗?” 檀韶摇了摇头:“不,现在我们还要进一步示弱,诱敌军大队来袭,敌军现在也不可能一次性压上所有人马,第一波攻击,也会有所保留,传令前方,仍然和刚才一样,刚才射击的弩兵,用弱弓残弩继续攻击,另外加一百部弩,同样进行散乱射击,记住,前面的弩开三成,这新的一百部弩,开两成。” 孙处的脸色一变:“开两成?这…………,这只能射三十步啊。如小儿游戏一般,要想大量杀贼,至于这样吗?” 檀韶哈哈一笑:“只有这样,才能让敌军认为我们全无保留啊,连最后的弱弩也用上了,这才能装得更象。看看刚才前锋的阿寿他们是如何诱敌的吧,在前方的除了稻草人就是新来的南燕民兵丁壮,这些人本就不会打仗,一触则溃,敌军骑兵冲近前就会逃跑,而且是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的那种,这才逼真到让公孙归上了当。我们这回没有什么民兵乡勇,放稻草人在车上也没用。所以,只有这种弱弓小弩,才能让敌军上当,贺兰部既是精兵,开始有所防范,不会密集投入,只有确定我军不堪一击,人人争功时,才会集中在一起,到这时,我军万箭齐射,一弩可以击穿数人,也可以造成最大的杀伤!” 虞丘进长舒了一口气:“韶帅,我老虞这回可真的是服了你了,跟着大帅打了一辈子仗,还不如你这几年哪。” 檀韶淡然道:“不瞒二位,这些战法,是我跟在大帅身边时,天天演练讲兵所学到的,并不是我个人想出来。二位当时已经外任将帅,不在大帅身边,只能说是我的运气好罢了,这回出征前,我也跟大帅反复演练过这种车阵战术,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平时练的给发挥出来而已。具体打起来,还要靠二位将军在前方指挥督战才行。” 孙处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准备按这战法迎战。不过…………”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那些大车之上安放的粮袋,说道:“刚才韶帅你一直不说这些粮袋里有什么玄机,现在敌军准备大举进攻,也该说了吧。” 檀韶微微一笑:“还没到时候,不过,可以暂时告诉二位将军一句,打仗的时候,无论多忙,也要留意风向,一旦发现东风大起,直吹我军,那就无论当时战况如何激烈,都要听我号令,打开粮袋,到时候要做什么,一看便知!” 虞丘进笑道:“韶帅啊韶帅,你这保守军机的风格,也有几分象大帅啦。好,既然是军机,那我等不问,只是如果真的东风大起,我二人当时若是力战打红了眼,可能未必能感觉得到,还需要你提醒我们,在这里多鸣鼓角,以旗语下令!” 檀韶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放心,现在,按计划行事!” ===第二千六百七十七章 胡骑强冲大车阵=== 临朐,城头。 黑袍的青铜面具之下,一双鹰隼般深沉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前方的一切,在他的正面五里外,燕军前军的步兵还在轮流上前作战,但是敢于上前的兵士已经越来越少,战死的士兵们已经在晋军的前锋正面堆成了一条尸线,足有三千余人,倒是把本来长槊相接的两军,暂时地隔开了,弓箭的互射还在继续,但也无法掩盖燕军在步步后退的战况,若不是对面的晋军军纪严明,所有的将士都停在一条条的白线后坚守不出,只怕这会儿燕军的正面,已经会崩溃了。 而在右翼那里,慕容涉何的骑兵,也基本上进入了游而不击的状态,千余匹人马的尸体,散布在各处,从离晋军车阵五十步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东一具西一具的,不少血泊中的伤兵还在哀号着,而受伤不起的战马则一边悲嘶,一边蹬着四蹄,作徒劳的挣扎,却是无人理睬,晋军的强弩威力已经让这些不算精锐的燕骑胆寒,谁都知道,这会儿只要敢停下来,那多半就会从晋军的移动靶变成固定靶,很有可能就会和地上的那些倒霉鬼一样了。 慕容超看得头皮发麻,咬着牙:“国师,前锋和右翼都已经败了,不过倒也试出了敌阵的虚实,我们这会儿要不要把部队先撤回来,重整一下再战?”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现在正是好机会,晋军确实在前锋和右翼有精兵,数量也不少。但是左翼,却是肉眼可见的薄弱,这次的攻击,未必没有机会,贺兰卢已经布好了攻击阵型,这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慕容超的双眼一亮,一下子站起身,看向了左翼,他疑惑地摇着头:“可是,之前左翼不是打的最松松垮垮的吗?前锋打得最凶,右翼也不错,可左翼就象是过家家,都没近敌五十步内射击呢。” 黑袍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宋军的弓弩射程,还不到五十步呢。刚才恐怕陛下没有注意,我军一个勇士,可是冲到了敌阵之前五十步的地方,放手让敌军射击呢,结果三弩射他,两弩中途落地,剩下一弩矢,也只是击中他的皮袍而已,只这一下,贺兰将军就试出了敌阵的虚实啦,这会儿正在调整布置,准备发动全线进攻呢。刚才我派了纥干部的八千骑兵过去支援,也是为了给贺兰将军更多的兵马,务求一次成功。” 慕容超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原来刘裕的阵型看起来无懈可击,但还是有破绽的啊。还是国师厉害,一下子就试出了他们阵型的虚实。可为什么不把甲骑俱装也调到左翼,一举破贼呢?” 黑袍摇了摇头:“刘裕诡诈,我们现在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情况,所以不能在此时就出尽全部的力量,如果晋军的布置不变,以现有贺兰将军的兵马,足以击破敌左翼,甲骑俱装现在已经整装完毕,一万五千甲骑正布置在正面,隐藏于我军第二阵步兵之后,如果左翼突击得手,敌军必然阵势大乱,这时候,我们从正面出动甲骑俱装,可以趁机一举碾压敌军的前锋,这才是对我军最有利的打法啊。” 慕容超笑容满面,正要开口称赞,一边的段晖却沉声道:“国师,若是敌军的左翼又是诱敌,故意示弱,那我们怎么办?”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说明刘裕在两翼都布置了重兵,加上前锋,他真正的弱点,就在中央和后军了,到时候就调整部署,我会亲自对他们的弱点,进行攻击的。” 说到这里,黑袍抬头看了一眼帅旗的方向,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何况,就算敌军有重兵在左翼,也不是坏事,贺兰卢用兵够狠,也许,能独立解决晋军左翼的重兵集团呢。” 正说话间,左翼方向,响起了三声悠长的胡茄,而一声鹰啸从长空传来,黑袍看向了左翼,那站在车台之上的贺兰卢,微微一笑:“不要让我失望。再过两刻,天亦会助我!” 左翼,风沙渐停,刚才就停止了跑马扬尘的贺兰部骑兵们,终于从风沙中现身,仆骨武在左,宇文猛居右,各率本部骑兵,列成上百个楔形的冲锋骑队,在离晋军车阵前不到两里的地方,布下了阵形,凶悍的鲜卑骑兵们,一个个披头散发,甚至有不少人拔出小刀,在自己的脸上划出血痕,然后用手沾着这些鲜血,在自己的额头涂抹出部落的印记符文,召唤祖先们保佑自己,最后,还不忘舔一舔这指尖的鲜血,让那咸腥的味道,刺激自己的神经,燃烧更强的战意,完成了这一切的仪式后,全队上下,齐声高嚎,如同成千上万匹苍狼在吼叫,震慑着对面的人心。 虞丘进的声音,也和上百个晋军小队的队正们下令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弩手全都听将军号令,不得擅自射击,违令者,斩!每车之上主弩手击发之后,副弩手需马上换弩射击,有动作缓慢,贻误军机者,斩!三矢之后,弩手跳下战车,槊士上前,每队负责防守本队面前的两辆战车,若有敌越盾夺车,全队皆斩!” 另一个方向,孙处的笑声在车阵内回荡着:“兄弟们,当我们正面的,是鲜卑宇文部,他们不过是慕容氏在辽东的手下败将,又因为是匈奴部落,所以一直给鲜卑人看不起,每战都驱到前方送死,你们看,这回他们又来了,不要给他们自己割自己,在脸上鬼画符就吓倒了,别以为他们画得跟个鬼似的,打起来那可不好使。就让这些胡虏小丑,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看我们大晋铁军,是怎么战斗的,北府威武,北府威武,北府威武!” 突然,胡茄声大作,手鼓声四起,伴随而来的,是胡骑狂野的吼叫与上万马蹄震天动地的响动,斥候们声嘶力竭的吼声在车阵内回荡着:“敌骑来袭,距我三百步!” ===第二千六百六十八章 全线突击终上勾=== 晋军车阵后的各个小队中,队正们的吼叫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着:“稳住,稳住,听我号令!” “敌骑距我一百步!”观察兵的叫声几乎要撕裂空气,而车阵外的马蹄声,胡哨之声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震得人耳膜鼓荡,心胸之中血气翻腾。 而随着敌军铁蹄之声越来越近,晋军将士们纷纷伏下身子,躲在车下,车上的弩手们把整个身体隐藏在挡板之后,一阵胡哨之声响过,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那是燕军的弓骑们开始放箭,矢如飞蝗,第一波冲击的千余骑,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就开始击发,绝大多数的弓箭都击中了挡板,只是力道稍差些,无法钉在木板之上,触之即落,就跟之前的互射一样,让挡板上和车下落得尽是残矢。 晋军这里发出了一阵稀疏的号角声,一百多名弩手纷纷从挡板上探出了身子,对着外面就是一阵胡乱的射击,弩机扣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是形不成那种齐射时的共鸣,而这些发射的弩矢,也是松松垮垮的,多数只能飞出五六十步,就落到了地上,鲜有能及八十步以上距离的,对于百步之外的敌骑,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 燕军之中暴发出了一阵嚎叫与哄笑之声,与前一阵的互射试探不同,这回他们继续向前冲击,这千余骑的前队,马速不减,而马上的骑手们则迅速地搭箭上弓,这个操作只用了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在七十步左右的位置上,又是一阵箭雨风暴,黑压压的大片弓箭,如同蝗虫一样,飞向了晋军的车阵。 这回近了三十步,箭矢的力量也强了很多,几乎所有的弓箭都准确地击中了挡板,并且牢牢地钉在了挡板之上,有些力量很强的箭,甚至可以击得这挡板都在微微地晃动,虽然不至于有那种透板而出的猛箭,但仍然让车上车下的晋军,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意,不少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耳边却是传来队正们的吼叫声:“稳住,稳住,弩手还击!” 那百余名弩手飞快地起身,把手中的弱弩举过头顶,探出板外,也不瞄准,再次扣下了弩机,一阵杂乱无章的击弩之声响过,五十步外,传来十余声人喊马嘶的惨叫,以及随之而来的人马落地的声音,可是对于千余冲锋的骑兵来说,这点却是微乎其微,马蹄之声越来越大,直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而这一次,胡骑们却是齐声在用汉话呐喊:“晋军今天就去死,晋军今天就去死!” 随着这两声吼叫声,一阵凄厉的箭啸之声响彻四方,由于已近至三十步的距离,这一回燕骑射出的弓箭,不仅直接钉在了挡板之上,甚至有不少越过了挡板,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对面的车阵之后,百余名晋军的盔甲之上,也中了箭,十余名被射中要害之处的军士惨叫着扑地,而其他人则咬着牙,保持隐藏不动。 这回多了不少嗓子在吼叫:“还击,射死他们!” 二百多名晋军弩手跳了起来,这回他们拿着弩箭,对着三十步外张牙舞爪,挥弓炫耀的燕骑们,就是一阵射击,虽然是弱弩,但在三十多步的距离上,仍然可以造成有效杀伤,这回,六十多名燕骑翻身落马,而其他人则继续向着晋军的车阵中射出了一轮箭,然后打着胡哨,转身回撤。 不少晋军弩手又探出了身子,对着正在撤离的燕军一阵射击,四轮的交锋下来,阵前散布着几十具燕骑的尸体,而晋军的车阵之上的档板,也插满了箭枝,如同训练时的箭垛一样。 贺兰卢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一个副将说道:“果然,晋军也就是这点实力了,这车阵上的弩手不超过二百,所用的多是残弓弱弩,要么是他们连开满弩都不会,要么是这些弩本就是淘汰的次品,只能硬着头皮用上了。” 那副将附和道:“贺兰将军所言极是,刚才我军的冲锋极象是要直接冲进车阵,按说这时候所有的敌军弓弩都要发射了,可是也就是一两百张弩还在射击,有些弩我看射程连三十步都不到,可见他们已经没有实力了!” 贺兰卢的眼中杀气一现:“这是我们的机会,晋军兵力不足,右翼和前锋我军的奋战拖住了他们的主力,现在不能让他们中央的预备兵马过来支援,传令前方的宇文猛和仆骨武,给我全线冲击,近敌车阵十步后,套索拉开大车或者是直接越车冲阵,只要我们的气势够足,冲击够猛,晋军必会崩溃!” 檀韶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前军千余骑撤回,身边一个十三四岁,蹲踞于地的少年,正是檀凭之的小儿子檀和之,这回也跟着堂兄出来历练,被置于檀韶左右,初上战场的他,仍然不免紧张,尤其是在刚才敌骑冲击的时候,嘴都张得大大的,直到现在,才长舒了一口气:“好险,我还以为他们要直接冲击车阵呢。韶哥,为什么刚才不万箭齐发呢。” 檀韶微微一笑:“他们的前军骑兵还是来试探的,这回冲近三十步,按理说我们的弓弩应该全部发射了,但我还是忍住,因为只消灭这千余骑没啥意义,敌军主力不损,现在他们应该以为我们是真没实力,只有老弱,下一轮,会是全线的冲击了!” 他的话音未落,对面突然有上千支号角同时响起,狂野的吼叫声顿时震天动地,原本停在一里半,五百步之外的一万多燕军骑兵,突然同时纵马狂奔,而刚才回撤到三百步外的前锋弓骑们,也在他们之前返身,掉转马头,向着晋军的车阵发起了致命的冲击,鼓角与铁蹄之声震天动地,甚至让前方车阵中的斥候们的叫声也听不到了:“敌距,二百步!” 檀韶抬头看了一眼帅旗,仍然是下垂不动,他的嘴角勾了勾:“传令,敌距三十步时,给我万箭齐发,所有的箭,最快速打出去,若是敌近车时还有弩矢未发的,斩!” ===第二千六百六十九章 三十步距万弩发=== 宇文猛挥舞着手中的长槊,立于车阵外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宇文”字样的大旗之下,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一边得意地笑道:“勇士们,给我冲,这些晋军都是牛羊一般的弱者,连弩都拉不开,三十步都射不到,你们的女人都比他们有力气,冲上去,拉开大车,斩断连索,打开缺口,然后就纵骑入阵,用你们的铁蹄,尽情地践踏敌军吧。贺兰将军有令,冲进敌阵的,皆有重赏,此战的掳获,无论是装备还是俘虏,都是你们的!” 宇文部的骑士们发出阵阵的欢呼之声,从宇文猛的身边飞速冲过,甚至有不少超过了第一批冲进的前部骑兵,在这五里多宽的正面上,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直扑那千辆大车所组成的右部车阵的正面,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七十步!他们甚至已经顾不上再去用弓箭射击和压制,因为这些骑兵们都相信,已经不需要用射击的方式来压制对面的箭矢了,只要冲近敌车阵,爬上车,砍断车,拉开车,套离车…………有一万种办法能让他们打开这该死的车阵,就象在草原上拉开高车部落的大车,然后冲进去放手大杀一样。 仆骨武站在五里之外,另一侧的正面,他的位置离着车阵有三百步左右,里余的距离,在他的面前,仆骨部的骑兵也呐喊着冲向晋军的车阵,最前方的千余骑手在挥舞着套索,只等冲近车阵十步以内,就挥索套盾,然后拉开大车,仆骨部作为草原上著名的高车部落,不仅本身精于这些车阵连环,行军防御之道,也深知如何打破这些车阵,知道命门何在。 可是仆骨武却喃喃道:“不对劲,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一个二十出头,满脸麻子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仆骨满,笑道:“阿大,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晋人只怕正在逃跑呢,连射击都忘了,有啥不对劲的?” 仆骨武咬了咬牙:“蠢货,如果是我们自己的部落,敌人这样强行冲击,你会不射不还击?几千敌军,难道全跑光了没一个射击的?” 仆骨满的脸色一变:“咦,还真是啊,可是…………” 仆骨武突然大叫起来:“快,快下令,后阵的骑兵马上停下,六十步的距离给我射击敌军车阵,掩护前方的套索手,不许再接近了!”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只听到对面的车阵中,千鼓齐鸣,阵后三百步的高台之上,迅速地升起了一面红色的大旗,如同烈火一般,虽然现在无风而不动,但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而大多数的燕军骑兵,已经在这会儿的功夫,冲进了离车阵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百余枝看似散落无章的箭,每隔十余步就插在地上,箭尾涂成红色,与其他箭枝尾翎的颜色截然不同,仆骨武终于发现了这点,大叫道:“不好,这是他们的攻击线!” 可是这话已经来不及了,千余名套索骑兵,已经冲过了这条线,而他们身后十余步的后续骑兵,哪还顾得上拉弓开箭,所有人把大弓胡乱地往背上一背,或者是往武器架上一挂,抽出马刀,或是挥舞着长矛,只等前面的车阵一散,就冲进去放手大杀。 另一边的宇文部的骑兵,更是已经直接冲进了三十步内的这条线,最前方的骑手们,甚至有很多已经站立起来,人立于马鞍之上,只等着战马冲近战车的一瞬间,就跳上大车,翻过档板,第一个冲进敌阵大杀,这一套,常年在草原上攻击和劫掠高车部族的宇文部,更是得心应手,想到这点,不少人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 只是宇文部骑士们的笑容还停在脸上,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光线瞬间变暗,一大片黑压压的物体,从大车的盾后站了起来,数以千计的晋军弩手,齐齐地探出了身子,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四石以上的步兵弩,而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冷冷的杀意,一如猎人看着猎物时的模样,面对着骑兵距离三十步以内的疯狂冲击,这些弩手们却是镇定自若,甚至手都不抖一下。 鼓声恰好在此时响起,晋军中,上万个嗓子在同时怒吼:“风!” 一瞬之间,两千张步弩同时发射,两千个扣动弩机的声音,这会儿是如此地清脆,而弩矢急速射出,撕裂空气时的凄厉啸声,甚至在这一瞬间盖过了千面响鼓的鸣叫,从燕军骑士们的角度看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弩矢那锋利的三棱弩头,以及弩头后的倒勾,以及这些弩矢因为巨大的初速度而划破长空,与空气剧烈摩擦时生出的点点火星,然后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出现:“我草,好劲的弩!” 但是这些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有变成语言,嘴也刚是微微张开,这些劲弩就已经击中了骑兵们的身子,四石的步弩,足以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钉木靶而入,足以在一百步的距离上击穿皮甲,足以在五十步的距离上把身着锁甲的敌人打穿,更不用说,这些全速冲击,正面全无防护的骑兵,他们的冲速甚至给这些弩的威力提供了反向的加成。 弩矢穿透人体的声音,就象是疱丁解牛时的声音一样,“噗”“噗”之类的贯甲破体而入的声音,伴随着血液如喷泉一般向外狂泄,造成阵阵血雾时的视角效果,以及因为大量的死伤和流血,让前线弥漫着血腥味道,只这一轮射击,就有不下五百名的骑兵,给打得生生从马上倒飞出去,或者是因为战马中箭倒毙,一个前俯冲,把马上的骑士生生地掀下,惯性的作用让他直接向前扑出十余步,撞到车轮的,也不在少数。 没有被射中的燕骑,还在因为惯性的作用,疯狂地向前冲,不少人刚刚意识过来,敌军是真的有硬弩在等着自己,有些人一边冲一边在大吼:“冲啊,他们刚射过,不要给他们发第二弩的机会,上啊!” ===第二千六百七十章 悍不畏死后续突=== 可是,话音未落,只听到“咔”地一声,晋军的步弩的弩臂,迅速地一转,一根新的弩臂转到了击发位置,而弦也重新拉到了弩尾,没有见识过这种转臂弩的胡骑们,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叫出声,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弩机扣动之声,伴随着晋军车阵后的齐声吼叫:“风!” “呜”“呜”“啪”“噗”之声此起彼伏,晋军的弩手们从刚才站起到现在就没有任何矮身的行动,站在车上一动不动,以保持手中弩的稳定,也可以从容地瞄准射击,四到五张弩瞄准一个敌兵进行齐射,几乎是瞬间就让他连人带马都给贯穿,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弩手来说,目标就象大海一样,闭着眼睛都能打中,甚至不存在任何脱靶或者是打空的情况。 这一轮,又是五百余骑给打得当场倒地,要么人坠地,要么马失蹄,甚至还有百余骑是给突然倒下的前方同伴绊倒的,或者是前方的骑兵给打得从马上倒飞出去,由于过于密集,躲闪不及,而砸倒了后方的人,晋军车阵前二十多步的距离,这会儿已经倒下了上千骑兵,几乎形成了一道临时的障碍,让后面的骑兵也速度大减,不复刚才冲击时的狂野。 可是没给射倒的两千余前军骑兵,还是冲过了这倒人马倒地的尸线,冲到了车阵的十步之内,三百多名套索手把圈套扔到了挡板之上,拨转马头,准备要拉倒这些盾牌。 “呜”“嗖”之声再次响起,这回正好是晋军的弩手们,把第三根弩臂转了过来,右翼方向的一千张大弩,几乎全部瞄准了这些冲到十步左右的套索手,随着晋军的“风”的大吼声,再次齐射。 两百多名套索手的背后,顿时就成了新的靶子,很多人口血狂喷,一下子就伏在了马背之上,一动不动,更是有些强弩把人射得直接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打完最后一轮弩箭的晋军弩手们,纷纷抽出腰刀,把套在盾牌之上的套索,一刀两断,而另外在车上的两个军士,则死死地拉住盾牌,不至于被马儿拉走。 晋军的车阵之后,十步左右的距离,三千名早已经列阵以待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发射,弓弦响动,万箭升天,顿时就如同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光。 燕军停在三十步到五十步距离的骑兵们,这会儿也回过了神来,纷纷挽弓搭箭,调高了弧度,对着晋军的挡板之后,实施吊射,也有数百名箭法高超的军士,对着还没有从档板后蹲下,胸部以上仍然暴露在板外,正按刀斩索的晋军弩手们,进行精确瞄准的射击,很快,就有几十名晋军弩手的肩头,手臂,胸口等处,被弓箭射中,鲜血横流,染得这挡板之上,也是一片血红。 两边的弓箭不停地升起,如同两团乌云,在空中相遇,不少箭枝凌空相撞,直接就落到了地上,而更多的,则泻向了对方的阵营之中,有四十余骑套索骑兵,躲过了刚才的弩射,这会儿回头转马,拼命地向后奔,还有三十余匹死了主人的战马,也因为身上,屁股中箭,疼痛难忍,疯狂地向后奔跑,人力毕竟不如这些马力,给这样拉扯之下,竟然也有三四十辆车上的木排,给生生地拉走,车上的三人,以及车后的整队晋军,顿时就暴露在了燕军的视线之中。 仆骨武睁大了眼睛,这会儿的功夫,他终于看到了敌军的真实情况,密密麻麻的晋军将士,持槊挺矛,立于车后,他们全身札甲,精钢甲片闪闪发光,人人皆戴面当,眼中杀气腾腾,可以说是武装到牙齿,装备精良的锐卒,其实比起人马俱装的南燕终极兵器甲骑俱装,这些晋军的北府重装步兵,也是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仆骨武毕竟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一看对方的这些装备,就知道是何等的精锐,绝不可能是那贺兰卢所说的辅兵和民夫。一边的仆骨满的声音也带着哭腔:“阿大,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上当了,敌军可都是精兵啊,前面死了上千人了,再打下去,我们仆骨部的老本,全要折在这里啦!” 仆骨武咬着牙,一指临朐城的方向:“还能怎么办?贺兰将军要我们冲击,那就有进无退,没有鸣金声,不得收兵,公孙归的脑袋还挂在城头哪!” 仆骨满恨恨地一拍大腿:“可是晋军如此厉害,只怕我们死光了也打不过啊。这可如何是好?” 仆骨武一字一顿地说道:“贺兰卢不会害我们的,这回是硬仗,只有拼了,我相信他贺兰部的兵马也一定会支援我们,不管怎么说,不管死多少人,都得打破敌军的车阵,只要车阵一散,我们就有机会,阿满,你给我亲自上,带上我这里的卫队,下马结阵硬冲,不求杀伤多少晋军,只需要给我把他们的车阵破坏,就是成功!” 晋军,车阵右侧。 宇文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一蓬蓬的箭雨腾空而起,又铺天盖地地落下,就在他面前的车阵前六十到一百步之内的这个空间,不停地有骑兵惨叫着落马,而活着的骑兵们,也放弃了对晋军车阵的直接冲击,改为在马上弯弓搭箭,对着车阵之后采取吊射,第一轮冲锋的上千名宇文部的先头骑兵,现在活着的还不到三百,只要还能动的人,也跳下了战马,冲上了晋军的战车之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拼命地想要砍杀那些盾后的晋军。 可是晋军的车上,已经换成了持矛槊的重装步兵,双方就隔着盾牌,以刀枪互砍互刺,场面极度的血腥与残暴。 宇文猛大吼道:“给我上,全都给我上,骁骑营,跳进去给我杀!”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一千余骑就飞奔而出,跃过那些遍布前方的人马尸体,冲向了车阵! ===第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踏尸前行战不退=== 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目光,和这个台子上所有人的一样,投向了左翼,当然,也是因为前锋和右翼那里的战斗,已经没啥可看的了。尽管还是在例行公事式的相互纠缠和牵扯,但已经无碍大局,晋军不追出去,燕军也攻不进来,百余步的距离,弓箭对射一下,算是继续保持着战斗。 可是左翼那里的战斗,却是越发地惨烈。燕军的这些仆骨部骑兵,已经纷纷下马,举着骑盾,拿着砍刀与枪矛,冲向了车阵,尽管晋军的弓箭手在迅速地射击,每一波箭雨挥洒过后,都会有成片的燕军倒在血泊之中,但这些杀红了眼的燕军,仍然是死战不退,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不知不觉间,晋军车阵前百步左右的地方,尽成血泊,草地里的泥坑之中,遍是血洼,染得一批批继续前冲的燕军的靴底,都已经一片殷红。 而右侧的宇文部,千余名骁骑则是全速地冲向了车阵方向,他们不顾漫天的箭雨,每个骑士都站在了马镫之上,如同杂技演员一般,举盾护头,嘴里咬着大刀,另一手扶着缰绳,等冲到离大车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从马背之上腾空而起,借着战马的冲力,飞越过那车上的挡板,狠狠地砸进了车后的晋军阵中。 无数根长槊从盾后升起,那是本来埋伏在后面的晋军槊手,这回终于不再隐藏,飞过挡板的三百余名骑兵惊讶地发现,自己将要降落的地方不是一块平地,而是一片枪林槊海,无数明晃晃的长矛早已经布在了这里,等着他扑上来呢。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车阵之后的晋军方阵,顿时就变成了大型肉串的制作基地,两百多空中飞人,连落地的机会也没有,就给至少三枝以上的矛槊生生刺穿,再甩到地上,不管有没有马上断气,都会有十枝以上的长矛跟着攒刺,直到把这具尸体刺得不成人形,甚至有些更狠的家伙,直接在空中用力一甩一拉,把这尸体在空中就分成了几片,内脏的碎片洒得周围的十余名晋军满头满身都是,而他们都是不经意地摇摇头,拍拍肩膀,把身上的这些断肢残肺扒拉到了地上,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哇”地一声,庾悦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巨大不适,呕吐了出来,这会儿他的身边也没有平时一直紧随的仆役们,更没有那些镶金嵌玉的精致唾壶,让这位世家公子,只能把早晨吃过的精致早饭全都吐到了地上,甚至里面还能看到一些鲍鱼和海参的碎片。 刘穆之微微一笑:“庾参军,早晨吃得可真好啊。对了,你这鲍鱼好象没有炖烂,吃了这么久都没消化,还有这海参…………” 庾悦没好气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阵酸臭的,混合着胃液与酒气的味道让他一边擦着嘴边的涎水,一边扭过头,不想再看这些呕吐物一眼,听到刘穆之的话,他恨恨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刘胖子还要这样取笑我。哼,下次再来跟我要烧鹅,我可不给你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当初要不是舍不得几个烧鹅,现在也不用在这里,在希乐那里镇守后方,轻松又有功,岂不快哉?!” 庾悦咬了咬牙:“往事不要再提了,这是烧鹅的事吗?这明明是我们士族跟那些…………”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收住了话,看着刘裕,说道:“左翼打得这么惨烈,那些燕军可真是不怕死,战场的残酷,今天我算是领教到了。” 刘裕点了点头:“看来黑袍临阵斩了公孙归还是有效果的,当然,贺兰部的骑兵也确实是凶悍异常,不闻鸣金之声,也是死战不退,大概也是因为前面的战斗中,他们很多人的亲友都死了,这会儿靠着一股血气之勇和复仇之气在撑着,想要硬破我们的车阵。” 王妙音轻启朱唇:“可是就连我这个女流之辈都能看出,这些不能骑马,只能下马步战的胡虏,跟我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重装步兵这样打,毫无胜算,现在连能占领一辆车,打开一个缺口的都没有,这样上来,只是白白地损失人命,究竟是图什么?” 庾悦惊讶地上下打量着王妙音,这让王妙音有些不适,看向了庾悦:“庾参军,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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