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拿什么钱给佃农们赎身?” 白虎微微一笑:“如果开始只要十万人左右移民江北,也就是说过去个两三万户,那也就是两三万万钱,这个钱,只要收回荆州,以各地的府库存款,加上这两年的税收,就可以拿得出来。再说了,当年为了北伐,谢相公还开价三千万钱,让刁逵买了个南兖州刺史之位,现在世家子弟们非功不得爵,也无官可做,如果刘裕拿出一些长史,司马之类的虚职卖,这钱不就有了吗?” 朱雀目瞪口呆:“还能有这个操作?” 白虎冷笑道:“你别真以为刘裕就是个乡巴佬,啥也不懂不会,他身边的能人可是多得很哪。再说吴地现在平定了,各大世家的庄园也得开始正常交税,这一年下来足有上万万的钱,如果暂时休兵,那不消两年,朝廷就能积累很多的钱,完全可以把数十万的江南佃户,这样移民到江北。” 朱雀厉声道:“绝对不可以,人都跑了,那谁来给我们干活?他想买,我们不卖。” 玄武勾了勾嘴角,平静地说道:“朱雀大人,稍安勿躁,刘裕现在毕竟手中有大权,如果他真想这样做,那很难直接跟他正式对抗,不过,我有一点想问的,那就是上次天师道之乱,就是因为佃农们不愿意离开生活多年的庄园,现在好不容易战乱平定,吴地也得到了难得的安宁,人心思定,这个时候把人强行迁往江北,就不怕再生动乱吗?再说迁过去后,佃农们以何为生?” 白虎叹了口气:“江北多的是无主之地,那里一向地广人稀,只要有人,就能有产出,就象最近刘裕在建康城搞的这种产业经营一样,把人集中起来,统一培训,然后分店售卖,统一定价。” “吴地之所以生产能力,粮食产出高于别的地方,不是这里的地比别的地方好,而是庄园生产本身就是这样集中化地耕作,可以在水源,灌溉,包括种子上做到效率最高。到了江北后,同样可以朝廷的名义组织以村为单位的生产,而且三年免税,朝廷收购的米粮和生丝价格又能高于别的地方,以此来鼓励佃农主动移民过去。这是他的移民跟司马元显的本质区别!” ===第二千三百七十七章 五石交易出水面=== 玄武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如果真要他这么搞成了,那确实是断了我们世家大族的根了,我们以前扶持刘裕,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过不下去的,就算他要北伐,我们也可以表示支持,但底线一是北伐中我们要得到相应的利益,二是我们现有的利益不能受太大的损失,换言之,不能砸了我们,还有我们子孙的饭碗。” 朱雀沉声道:“就是,要是人都没了,谁来给我们做事干活,难不成要我们的子侄自己去种地吗?” 青龙微微一笑:“二位,你们真的觉得,一些佃农给充实江北了,就是断了我们世家大族的根了吗?” 朱雀咬了咬牙:“青龙,你也不能这样护着刘裕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北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当年桓温,谢玄何等英雄,最后也不是铩羽而归,一旦失利,那江北六郡之地可能又会给战火所摧毁,我们的前辈们从不去经营江北六郡,不是没有原因的。” 青龙淡然道:“打仗,除了兵马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和辎重,历代北伐不能成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最后兵粮不济,就象桓温最后一次北伐,明明打到黄河了,却因为粮草跟不上,最后功败垂成,刘裕经营江北,就是想把北伐所要用的辎重粮草前移,减少对后方的消耗。你只看到我们现在要损失一些佃农,却不想想,如果真要打起来,难道就没有损失了吗?江南的粮草一样要运往前方,一样要征发我们庄园中的人力物力,只会损失更多更大。” 朱雀冷笑道:“再损失也不过是一时之需,可你这么搞,人和粮都直接到江北了,我们还剩下什么?就收获了一些国库里的钱帛?那些还是从我们的庄园里产出的呢,拿着我们交的税,回来收了我们的人,这样你觉得是好事?” 青龙叹了口气:“朱雀大人,你最好接受现在的情况,世道已经变了,不再是世家大族可以操纵一切的时候了,现在北府丘八当道,是京八天下,这回刘裕可以诛杀王愉,明天就可以同样对付公然对抗的我们,到时候,你拿什么去顶?” 朱雀咬了咬牙,厉声道:“他可以杀一个王愉,还能杀光天下的世家高门吗?别的不说,就算北府军内部,也有刘毅和何无忌这两个巨头,也有魏咏之,檀韶这些其他的将帅,我们到时候让所有世家子弟都不去刘裕的幕府,都去投奔刘毅何无忌,让他连京八的老大都做不成,看他还怎么个横法!” 白虎摆了摆手:“朱雀大人,别激动,恕我直言,你也就只能在这里说说气话罢了,真要做到你想说的这些,你觉得还可能吗?” 朱雀的嘴张了张,却是无法回应。 玄武叹道:“是啊,现在人尽皆知刘裕才是当世第一人,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人,以前我们说话可以一呼百应,是因为我们的手中掌握着权力,暗中掌握着资源,连皇帝也只是我们的傀儡。可是现在,刘裕无论是军权还是政权,都把握得非常稳固。北府军内部虽然有派系,有竞争,但只要稍有头脑的世家子弟,仍然会知道,跟着刘裕才最有前途。因为,安排对外战事,谁人统帅这种决定权,是在刘裕的手中。他西征可以让刘毅挂帅,但到北伐的时候,一定不会把机会给别人的。” 朱雀恨恨地说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看着刘裕拿走我们的一切吗?” 玄武没有回复朱雀,却是看向了白虎:“白虎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刘裕移民江北的计划,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白虎看着玄武,平静地说道:“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我想请玄武大人把黑袍的事情说得再详细一点,所谓的修仙之人,是你的推测,还是有什么真凭实据了?” 玄武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但是我通过多方的情报,基本上可以确定,前任朱雀王凝之和前任青龙郗超,都跟黑袍有很深的接触,他们手中的不少五石散和致幻药物,也是跟黑袍有关,甚至那个长生人的药方,恐怕黑袍也参与颇多。” 白虎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五石散…………” 玄武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黑袍的势力非常强大,但他没有任何吴地的明面上的庄园和佃户,那维持他的这个庞大组织的经费从何而来,我想,除了五石散的销售,很难有别的来路了吮吸。” 白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啊,以前的五石散一向是由天师道来提供,自天师道之乱以来,就算吴地给打成白地,这些五石散的交易可是一天也没有停过,京城中那些服散成性的世家公子们,从来没有断过顿,这背后的制散与销售之人,深究起来,大有来头啊。” 玄武勾了勾嘴角:“京城中的各家客栈,酒肆,赌坊,妓馆,都有那些来路不明,不知谁人经营的包间,而涉及五石散的交易,往往是在这里进行的,这可是开国以来的规矩,不问卖家,只看货品,几十年来,还没有人在这些交易中做手脚,因为得罪世家子弟,可绝不是一般人有胆子做的事啊。” 白虎笑道:“也就是说,其实这些五石散是谁人所制,如何销售,我们也不清楚,以前从哪里买的,以后也从哪里买,甚至是不是以前的人所卖,我们都不知道,对吗?” 玄武点了点头:“是啊,白虎大人你也不是第一天混这个圈子了,连这些也不明白吗?” 白虎叹了口气:“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方面,世家子弟们对于五石散的需求,就跟平常的百姓对于柴米油盐的需求一样,平常到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东西每天从哪来。就象百姓买米,会去思考这些米铺里的米从哪儿来的吗?” 玄武正色道:“那按白虎大人的意思,也许我们通过这些五石散交易,可以揭开黑袍的真面目么?” ===第二千三百七十八章 子侄戒散振精神=== 白虎微微一笑:“其实,五石散比我们的话,对于孩子们更有控制力,对不对?我们说话他们可以不听不从,但要是哪天给他断了散,只怕就会跪下来求那些给他散的人,是不是?” 青龙的眉头一皱:“是这个道理,要想戒散,可不是容易的事,我们尚且不易,不要说普通的世家子弟了。想想确实很让人担忧,如此重要的东西,我们居然不知道现在是控制在谁的手中,何人经营。” 玄武正色道:“确实是我们一直以来忽略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朱雀大人,此事交给你去追查,你意下如何?” 朱雀勾了勾嘴角:“我不碰这玩意也有几年了,现在要我去买,也不一定能找到以前的旧识,不过我会去试试的。” 玄武看向了青龙:“朱雀查此事,你没意见吧。” 青龙微微一笑:“我都多少年没碰那东西了,叫我去买也不知道上哪儿买。这事交给他最合适。” 白虎笑道:“我不信青龙大人如果真的想查,你找不到家中子侄有门路的。” 青龙摇了摇头:“省省吧,我就这样还给你们怀疑跟黑袍有关系,这事我躲得越远越好。” 玄武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安排了,我会继续从别的角度查黑袍,不过,我有种直觉,那个陶渊明,如此厉害的人物,之所以给黑袍完全控制,恐怕,也是靠了这个药物之力。” 白虎的眉头一皱:“你也是这样想的?” 玄武叹了口气:“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有这种感觉,陶渊明号为名士,纵酒狂行,那天在刘穆之的庆宴之上,我很确定,他是长期服食药物的,因为他的右手,会不自觉地抽搐几下,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是在长期服散的人眼里,这就如同已出。” 朱雀点了点头:“我也意识到这点了。此人服散,至少有十年以上。” 玄武笑道:“以陶渊明以前的家贫,是不可能跟世家子弟一样,有那么多钱去买这五石散的,那就说明他早就给黑袍用这五石散,或者是别的药物控制了。可能自幼就是如此,也正是有这样的控制之道,他才无法反抗黑袍。我们从陶渊明的身上想直接突破,找到黑袍的底线怕是不容易,因为他一旦在这个时候出卖黑袍,无异于自杀,除非………” 青龙抢道:“除非,我们能有办法解除陶渊明身上的药物控制,让他不再受制于黑袍。” 玄武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也得弄清楚,现在京城中流行的五石散,究竟是何成份,配方如何,要是真有人控制这些五石散,那就有办法让城中的大半世家子弟跪倒在他的面前,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白虎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这个黑袍为何会如此仇视和针对刘裕了,因为京八们不服散啊,他没办法靠这个来制约和控制京八们,所以绕了一圈,还是要挑起各种争斗,最后赶京八下台。这点上,还真的跟咱们现在是有共同目标啊。” 青龙冷冷地说道:“我们只是不想让刘裕夺了自己的庄园和佃农,对他富国强兵,北伐中原可并不排斥,这点跟黑袍可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世家子弟以后总要振作起来,成天吸那玩意,对人体是有极大的伤害,这点想必各位都清楚,首先精神面貌上就是让人萎靡堕落,要想集中精力办成什么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长远来看,还是要让孩子们远离这些玩意。” 玄武叹了口气:“百年积弊,非一日之功可以驱除,就象以前世家天下的体制,还有黑手党的内部组织模式,我们现在想要改革,也是困难重重,之所以用刘裕来冲一冲,也是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到,我们自己想做,很困难,但现在如何约束刘裕,不让他对我们的利益造成太大的损失,才是关键。白虎大人,你刚才问我的事情,我回答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回答我的疑问了呢。” 白虎点了点头:“我的回答就是,刘裕的行为,对我们不是坏事,移民江北,屯田积粮,准备北伐,我们应该全力支持他,而不是阻止。” 朱雀的脸色一变,继而冷笑道:“是因为你没什么庄园产业,所以我们的损失你不心疼,对不对?” 白虎摇了摇头:“为什么你的目光只盯着江南的庄园,不想想北伐成功之后,我们能拥有的,会是整个天下呢?成天在这吴地八郡里争来斗去的,能有什么出息。一旦北伐成功,不说收复中原,就只说攻取青州,消灭南燕,那我们能增加多少奴仆,增加多少钱粮兵马,这账不会算吗?” 朱雀咬了咬牙:“增加得再多,也不会落到我们的庄园里,他现在抢我们的佃户还不够呢,哪会给我们更多好处?” 白虎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你也这样看吗?” 玄武的眉头一皱:“按刘裕现在定下的规矩,因功得爵,由爵赏官赐地,然后有爵有地,可以按朝廷法度,去购买那些奴仆。但朱雀大人的担心并不无道理,军功建立后,得到好处的首先是那些京八武夫,然后才会是我们世家子弟,最后要分到好处的,起码最多好处的,可不是我们啊。” 白虎微微一笑:“话虽如此,可是实行起来,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啊,我们有丰富的在江南搞庄园,安排生产的经验,在经营这块上,远不是京八武夫可比,就算爵位更多地落到他们身上,地更多地给他们分走,但最后经营起来,还可以由我们来做啊。” “不要说以后北伐,就算现在移民江北,我们也可以跟刘裕作出一些交易,比如,僮仆庄客我们给他提供,但是各村的村长,庄头这些,也由我们来提供,收益上两边平分,一半上交朝廷,一半归我们自己,这样主动献出,比给人家来要的好,姿态也高,最重要的是,最后的管理,还是在我们手中啊。” ===第二千三百七十九章 主动合作求江北=== 玄武还没有开口,朱雀沉声道:“刘裕为何要跟你做这样的交易?他可以用手中的权势把人迁走,为啥还要继续让世家的人来管理去江北的移民?” 白虎微微一笑:“因为管理的本钱和风险。刘裕是可以强行移民屯田,且不说刘毅和何无忌是否同样支持他,就说跟世家高门的关系,强行迁人,那肯定会得罪世家高门,最后引发各种矛盾冲突,执行起来的效率,会大打折扣。而且刘裕的手中,也没有什么人才,能去管理一个个江北新移民村落,乡镇,难道他能让他的京八兄弟们,一个个退伍回乡,按军队的那套来管理江北的村子吗?” 玄武微微一笑:“白虎大人说得好,治国理政,非京八们所长,刘裕要强行这样移民,听起来很好,但管起来会有巨大的麻烦,水源如何分配,粪肥如何施作,种子如何发放,农具如何维护,这些事情,只有长年累月在江南各庄园里管事的那些个庄头,丘魁们才在行。普通的农户,庄客们,只怕到了江北,想种出在江南一半的粮食,都没这个本事呢。” 青龙点了点头:“那我们为何要主动为刘裕提供这些基层村子里的管理人才呢?这些庄头们也是多年经验,很多都靠着累世为我们庄园主们管理,不仅赎了身,还置了地,成为小庄园主的也不在少数,要他们去江北,恐怕也不愿意啊。” 白虎摇了摇头:“他们赎了身的最多也只有个几十庙的薄田,到时候让刘裕开出五倍以上的条件,吸引这些人过去,更是可以给他们村长,里正这样的流外吏职,那恐怕很多人都愿意去。与其等刘裕主动来挖人,不如我们去早作这些庄头们的工作,让他们带着那些肯去江北的佃户们过去集体落户,这样才是一个合作的态度。” 玄武勾了勾嘴角:“但这样的合作,刘裕是高兴了,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江北的那些村落,最后会成为新移民的土地,并不是我们世家的庄园啊。” 白虎微微一笑:“可以跟刘裕谈条件,因为我们主动出人,更是出可以管理生产的基层庄头,村长这些,甚至可以不用刘裕出那个赎身钱,这些庄客,佃户仍然是我们的人,等于把劳作的地方从江南的庄园搬到了江北,换取这些江北的地,仍然是我们世家名下的,如此两方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青龙笑道:“还是白虎大人有办法,我听着很好,如果我是刘裕,肯定会接受这样的提议。” 朱雀冷冷地说道:“但这样我们会有巨大的风险,万一胡虏南下怎么办,我们把人,把产业弄到了江北,一次战败,整个江北六郡都可能给夷为平地。到时候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 白虎摇了摇头:“朱雀大人,这个世上没有完全没风险,可以无本万利的好事。别说江北有兵灾的危险,难道江南就没有?吴地给打成什么样子了,这才没过去多久的事吧。刘裕要移民屯田江北,是为了北伐,一旦北伐成功,那江北六郡之地就会跟现在的江南吴地一样安全。” 说到这里,白虎顿了顿:“就算退一万步,北伐真的失利,江北也给胡虏象朱雀说的那样夷为平地了,可我们也没啥损失啊。最多是那些跑不掉的佃户,庄头们受到兵灾,大多数人还是可以迁回江南,反而江北的这些庄园土地成了我们的,以后只要能收复,那还是我们世家高门的,仍然有的赚。” 玄武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这么一说,等于是我们以主动献上佃户,庄头,换取了江北的那些土地归我们所有?” 白虎笑道:“就是这个意思,现在玄武大人还觉得这笔买卖亏损吗?” 朱雀突然哈哈一笑:“我差点给白虎大人骗过去了。你说佃农庄头们是被刘裕开出的可以屯田移民,几年后赚足了钱赎身这条给吸引过去的。如果过去了仍然不能赎身,那他们为啥要走?” 白虎笑着摆了摆手:“赎身是可以,但是他们没有地啊。按刘裕现在制定的规矩,有爵有军功才可以分地。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佃户,哪来的地?就是那些庄头,他们也没有钱和爵位,去取得江北的大片土地吧。” 玄武看着白虎,说道:“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取得江北这些属于朝廷的荒地,变成我们世家大族的合法庄园呢?”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刘裕要北伐,就需要钱粮,除了朝廷征收的正常税收外,现在荆州未定,西蜀和岭南又落入叛贼和妖道之手,财政收入是个大问题,平定荆州之后,又要在当地免税示恩,还要维持镇守该地的军队,都不是个小数目,打天下时只要管军事就行,坐天下时要面对天下苍生,总不可能让吏民们跟他讲义气就不用吃饭了。” 朱雀冷笑道:“这正是我们制约刘裕,逼他向我们让步的好办法,到你这里,却成了要主动送给他的人情,白虎大人啊,我看你已经忘了自己现在的屁股应该坐在哪一边了吧。” 白虎平静地说道:“我的屁股,一直就在世家的一边,在组织的一边,这点从没有变过,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在黑手党如此危难之时加入?就是因为以前的历任镇守们,只顾私利,不顾国事,损公肥私,最后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优势。” “如果要说有,也只是吴地的这点庄园还在我们手中,但如果真把刘裕逼急了,他可以直接不承认以前的地契,强行收回,或者是以北伐的名义加征重税,到了那时候,我们连讨价还价的本钱也没有了。” “朱雀大人,你以为你挑起刘毅起来跟刘裕作对,就能得到安全了?在北伐建功立业这件事上,这两人是一致的,就算刘毅,如果让他来江南庄园回收庄园,变为国有,你看他是帮你还是帮刘裕。” ===第二千三百八十章 子侄从军苦难忍=== 朱雀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白虎说得不错,现在刘毅和刘裕都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不能公然冲突,让别人占了便宜,不管别人怎么挑拨,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只会在明里暗里搞些小的竞争,比如扶植个代理人,或者是取得出征帅位这种。连桓玄都知道要北伐给自己增加篡位的本钱,这两大军头更不在话下,移民江北是北伐的前置和准备,从我们世家手里抢到更多的资源也是对京八有利的事,他们不会在这事上起了冲突。” 玄武看向了白虎:“那就这样向刘裕表示愿意合作,主动交出庄客与庄头,移民江北?” 白虎点了点头:“嗯,可以先让男人过去,或者一家去二丁,不必全过去,江南庄园这里还给他们先留着地,这样等于白白在江北多了一块地种,如果再出一户五千钱的安家费,恐怕很多人就会放下顾虑了。先移个两万人过去,一万户好了,后面看情况再扩大规模。” 玄武微微一笑:“一万户,两万人,不算多,各家各户的庄园里也就出个十几人,加起来就可以了,对我们现在的生产,造不成太大的损失,不过作出这个表态,能让刘裕满意,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至于后续,我们可以静观,如果北方胡虏南下,打破江北,那以后刘裕再想找人去江北,就算我们没意见,庄客们也会反抗的,那就会成为第二次吴地之乱。朱雀大人,你觉得如何?” 朱雀没好气地说道:“那就看着这回王家,刁家,桓家给灭门不管,还要继续给刘裕赔上笑脸是不是?” 青龙冷笑道:“他们自寻死路,我们没必要跟着送死啊。前面说了这么多,刀子现在在京八党的手中,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只有靠着子侄从军,然后慢慢地靠文化方面的才能,占据军中要职,反过来架空京八党们,或者是把他们吸收为世家高门的一员,如此才能扭转乾坤。现在没有实力去挑战这些丘八,就靠着不合作,那不但不会让人家让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玄武笑道:“青龙大人的看法,我同意,我们还是要坚定让孩子们从军建功,将来靠军功得爵的计划,有功就有爵,有爵就有官,就有土地,奴仆。丘八们上阵杀敌,流血牺牲,孩子们稳坐中军,弄些公文军令,出谋划策,我们后方支援军粮,人力,就可以轻松得到比前线更高的战功,这些不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吗?” 说到这里,玄武顿了顿:“再说了,人一旦有了荣华富贵,那就会越来越惜命,不是每个人都象刘裕那样只想着建功立业,更多的是搏了命之后,就想着安享富贵,荫及子孙了,北府军的老大只有一个,刘裕和刘毅才有争夺的资格,其他的人,无论是何无忌还是刘敬宣,都是官至大州刺史,以后出将入相,封疆一方就会很满意了。除了二刘之外的其他京八党人,我们都可以争取。” 朱雀笑了起来:“怎么个争取法,还是老规矩,联姻这些?” 玄武摇了摇头:“那个是以后的事了,先来第一步,让这些人喜欢上文化,喜欢上有才之人。他们从军主,幢主升成大将,各自成了将军,有了幕府,要管理这些幕府,管理整支军队,可不能靠自己带头冲锋,打打杀杀了,都得需要能书会写,精于计算的幕僚人才,更不用说那运筹幄帷,决胜千里的谋士,我们的子侄,有这方面真才实学的,就可以加入他们的这些军府,让他们身边从那些满身臭汗的军士,变成气质高雅的文人,我想,只要是个人,都会知道,应该跟谁更加亲近。” 白虎笑道:“玄武大人说得好啊,马上可以打天下,可是要治天下,还是得靠文才。如果跟士人亲近,以后联姻,合伙经营产业这些事情,都会好办了,慢慢地,这些起于行伍的军汉,就会成为新一代的世家,论起风雅,文才,他们要学的还很多,到时候,就是我们说了算啦。” 青龙点了点头:“是的,就算要联姻,经营这些常规的手段,也得先建立起交情,世家高门是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的交情,代代联姻通婚,子侄少时就是同学,而跟北府丘八,却没有这样的联系,先从一起做事,从军开始,补上这种交情,以后自然也能融为一体。” 玄武看向了朱雀:“朱雀大人,与世家间的交游,联系,现在这是你的强项,此事交给你去办,你意下如何?” 朱雀点了点头:“近日里不少世家的掌门人跟我抱怨,说接到了前方儿郎们的书信,一个个在抱怨,说是军旅中日子太过艰苦,不能沐浴,不能饮酒,每天都要行军,没有肩舆坐,如果不会骑马,那就得徒步行军数十里,脚上都起了泡磨破皮,那荆湘之地,更是疫病流行,水土不服,直接病倒的人也为数不少,更多的人则是看着别人卧床不起,也干脆就跟着躺下了,所以现在刘毅军中的世家子弟,已经不到出发时的二成了。” 玄武叹了口气:“就是说,最后平定荆州的大功,也跟他们关系不大了?” 白虎点了点头:“刘毅应该会给他们虚弄出一些军功,比如在后方督运粮草,平定州郡,开仓赈济,收编俘虏之类的,但这毕竟不是在前线的直接军功,何况有这么多丘八在,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回毕竟是三百多世家子弟随军出征,也算是开国以来少见的一次投入了,如果回报让他们觉得有所值,那接下来还会继续出征的。” 青龙突然笑了起来:“只怕下次出征,由刘裕挂帅,就不会给他们这么舒服的混功劳机会啦,以我们这位寄奴哥的性格,怕是在移民江北之前,就要让这些公子哥儿们,真正地脱一层皮,换一身骨吧。” ===第二千三百八十一章 黑手分析陶公谋(一)=== 随着青龙的这句话,白虎和玄虎相视大笑,只有朱雀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有何可笑的,到时候受苦受累的,也有你们的子侄,我就不信到时候看到他们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们给那些军汉练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玄武摆了摆手:“我们的先辈,可不都是从军建功,才打下来的江山地位,当年先人们能吃的苦,受的罪,现在让孩子们受一受也好。别的不说,就说谢安谢相公,我的前任,没出山之前就是天下公认的名士,有安石不出,奈苍生何的说法,但就是这么一位大名士,在军中却是没有任何架子,跟普通的士卒吃一锅饭,睡一个帐蓬,这才得到了将士们的尊敬,即使是北伐失败,也拼死掩护他逃了回来。我倒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就缺乏这样的历练,如果他们真的在军中和那些丘八们同甘共苦,那以后才可能真正地成为朋友。” 白虎点了点头:“是啊,一些丘八们上升成为新的世家,这个趋势不可阻挡,而舒服了上百年的世家子弟们,也应该象前人一样,重新掌握和控制军队,恢复祖先的荣誉。这一条路,是少不了的,不好好练练,不可能真正地在军中立足,这次讨伐桓氏是一场出征前就基本上注定结局的战斗,并不算太难,可以后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会是艰苦卓绝的战争,连性命也未必能保全,只有能真正地跟普通士卒们练就一样的本领,才能在战场上保命,这不是坏事。” 朱雀咬了咬牙:“反正你们怎么说都有道理。不过,现在忍一忍,是为了将来夺取大权,这点我倒也同意。这个话题就议到这里吧,最后一件事,是有关陶渊明的,玄武大人,你说你查到现在,发现黑袍人可能是用什么药物之类的手段控制陶渊明,那按你这么说,这陶渊明主动想拜在刘裕的幕府中,是为了当卧底了?” 玄武点了点头:“这是显然的事,陶渊明之前长期潜伏在桓玄那里,做了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可以说导致了桓楚的兴亡,甚至刘裕起兵之初,陶渊明又暗助桓玄灭了诸葛长民和王元德这两路,差点就让刘裕的起事胎死腹中。后面在西征之战中,他的态度又是摇摆不定,时而助桓玄,时而助王皇后和刘婷云,我也不太能弄清楚他的立场。” 白虎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陶渊明的选择非常好解释,就如你说的那样,他的选择,就是黑袍的指使。如果那个黑袍真的是只想修仙得道,需要保持中央朝廷始终无力,让他可以在吴地为所欲为,那陶渊明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再合理不过了。” 朱雀轻轻地“哦”了一声:“此话怎讲,你能从头分析一遍吗?” 白虎点了点头,说道:“陶渊明一开始出现,是作为王珣这位前任白虎的门徒,甚至是继承人,这点,就象青龙大人之于郗超的关系一样,而且他显然一早就是黑袍的人,不象青龙大人这样,是临时给找来的。” 青龙点了点头:“不错,郗超其实从没有把我当成继任者培养过,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利用来成为他叛离组织的一个掩护工具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我本人也不想进入黑手乾坤,但陶渊明和我不同,他可是对加入组织,有异常的热情呢。” 朱雀冷笑道:“未必吧,陶渊明也辞了王珣给他的白虎一职,你忘了?” 白虎笑道:“那不过是假白虎而已,王珣真正找来接替自己的是殷仲堪,不是陶渊明,陶渊明在假黑手党组织之后,就退出了假白虎一职,让给了刘毅,这样既结交了刘毅与徐羡之,又从我们的视线之中脱离,只是,我不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殷仲堪刺杀王珣之事,他又知道多少。对我们现在的组织,又知道多少?” 玄武平静地说道:“黑袍既然知道我们的存在,那陶渊明恐怕也多半知道,王珣被殷仲堪所杀,然后陶渊明在荆州的时候,帮着桓玄灭掉了殷仲堪,那他显然是受了黑袍的指使,然后他又混到了桓玄的手下,助桓玄击败司马元显,进入建康,甚至一度君临天下,我想,这些都是黑袍通过他的杰作。” 朱雀摇了摇头:“桓玄可是一个比司马氏傀儡皇帝更有力的枭雄,放着好控制的傀儡皇帝不用,却要引进一个枭雄,这不符合你们对黑袍的分析啊。” 白虎正色道:“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算得准,就好比司马曜这个傀儡居然起了亲政夺权之心,还通过前任黑手党内部的矛盾,误打误撞的几乎真要掌了权,而且刘裕又肯助这个皇帝行削弱世家之事,所以当时我们的前任只能果断出手,杀了司马曜,这点大概是他们做的少有的正确之事了。” 青龙接着说道:“不错,但司马曜突然死亡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那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司马德宗继承了皇位,让司马元显这个野心勃勃的小儿有了机会,他想消灭桓玄,然后自己坐上皇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只能放桓玄进京,灭了司马元显,也同时打击了想要夺取权力的北府军,至少,桓玄是有弱点的,但是刘裕却是几乎毫无破绽。” 玄武叹了口气:“我也一直在想,当时我们的这个决策是否正确,本想让桓玄进京之后,与刘裕相互牵制,然后我们世家子弟利用桓玄清洗北府军的机会趁机掌军,可没想到桓玄居然把大半个荆州军都搬了过来,连北府军也想自己抓在手中,我们的子侄毫无机会,眼看着就要给桓玄这样步步逼死了,情急之下,刘裕起兵这件事,虽不是我们亲手策划,但也符合我们当时的利益,那支持刘裕打倒桓玄,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第二千三百八十二章 黑手分析陶公谋(二)=== 白虎笑道:“只是这件事上,陶渊明的态度却是非常地奇怪。黑袍如果是想要好好地在吴地当他的逍遥王,那维持现状,让桓玄占着坑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不能让桓玄独大,需要用北府军众将加以牵制,为何他又要逼得北府众将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起兵?又在起兵之时,要极力地助桓玄?我感觉他是想逼反刘裕,好光明正大地除掉,而且不仅是除掉一个刘裕,还要除掉整个北府军集团,这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玄武大人,你参透了吗?” 玄武淡然道:“因为桓玄贪得无厌,他进京以后,不想着如何重振朝纲,安抚北府,或者是北伐建功,巩固权势,而是大肆地侵占原来的世家高门的产业,不仅夺京城的产业,还是桓氏集团的人,到吴地去强抢京城世家的庄园,我想,这才是黑袍感觉受到了威胁,要陶渊明想办法开始让北府诸将反抗他,驱逐他的原因吧。” 白虎恍然大悟:“于是他们的选择,就是让桓玄诛杀从刘牢之开始的诸多老将,然后打压刘裕,刘毅这些新生代,连他们在京口的家业也要抢夺,这样逼反北府军,对不对?” 玄武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觉得黑袍比起桓玄来,更怕的应该还是刘裕,这点跟我们的感受是一样的,跟桓玄还可以交易,还可以投其所好,但是刘裕却是死抱那个集中权力,北伐建功,人人平等的理念,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好是让两边势均力敌,长期交战,这样谁也灭不了谁,如此才方便黑袍在吴地事实割据。” 白虎点了点头:“明白了,所以一边逼北府军起事,一边在他们起事之初,,灭掉两路,这样是逼刘裕他们逃往江北,然后据江北六郡,连结南燕,跟桓玄长期对抗下去?” 青龙笑了起来:“正是如此啊,只有江北之地,地广人稀,很难与坐拥荆扬两大藩镇的桓玄对抗,但刘裕等人毕竟善战,可以拖上很久,打上一二十年,也未可知。桓玄要在建康对付江北的北府军,就只能安抚京城中的高门世家,把原来侵占他们的田地,庄园给吐出来,以取得他们的支持,而且刘裕他们如果战事不利,那就会跟刘敬宣他们一样,长期流蹿于淮北一带,成为桓氏政权的心腹大患,这样的结果,才是黑袍想要的。” 朱雀冷笑道:“还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刘裕的本事,没想到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刘裕不退反进,居然就真的敢以一两千人,挑战桓玄的十万精兵,还真就让他打赢了,这是奇迹,是天意,非人力所抗。” 白虎笑道:“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所以陶渊明最后想办法助桓玄逃离建康,他是想让桓玄逃回荆州,然后以荆州的老家兵力保住荆州和江州,继续跟扬州方面的北府军对抗,北府军外有桓楚之敌,内部必须要示好世家,把原来桓玄侵占的权益还给我们,如此一来,黑袍的目的也达到了。” 青龙正色道:“是的,但这需要荆扬两方长期对抗,不能决出高下,一旦北府军胜出,那桓楚给彻底消灭,刘裕必然会集中国力准备北伐,那就会象现在这样,收回吴地庄园,移民江北,全力备战了,我们可以忍,但黑袍绝对忍不了。所以后来他多次要陶渊明保桓玄,或者是制造让刘毅与刘裕起冲突的机会。就是为了同样的目的,那就是不让刘裕腾出手来收取吴地。” 白虎长叹一声:“这么说来,最后桓玄还是不争气,一败再败,最后身死国灭,桓振显然不具备接过桓家大旗的能力,那与其扶持桓楚,不如转扶刘毅,让刘毅得了军功,回来联合高门世家跟刘裕夺权,如此形成新的平衡,是不是?” 玄武微微一笑:“大体就是这样了,陶渊明站在刘毅那里用处不大了,因为本身就有个一心与刘裕为敌的刘婷云,再加个陶渊明在边上鼓动,不仅不会让刘毅按他们想要的来,反而可能引起城府极深的刘毅的警觉。” “不如另寻他途,让陶渊明到刘裕的帐下,有意无意地助刘裕和刘穆之发现刘毅是假黑手党白虎的这一身份,只有这样,二刘才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彻底决裂,甚至提前内战。” 白虎恨恨地一拍桌子:“好毒的计谋,如此梳理一番,我才真正地弄明白了他们的想法。陶渊明看来断不可留,我们得想办法让刘裕知道他的真正面目才是。” 青龙跟着说道:“我同意白虎的意见,黑袍想要的,跟我们实际想要的不是一回事,我们跟刘裕未来可以合作,他是必然要为敌的,弄得不好,陶渊明和黑袍会把我们都给出卖,就算为了自保,也要先下手为强。”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有黑袍,有陶渊明这样的人牵制一下刘裕,不是坏事。你们觉得跟刘裕可以合作,我倒是觉得,跟黑袍合作的可能更大,他之前修仙多年,要的就是我们以前那种世家控制一切,架空皇权的模式,这不正好是我们想回到的时代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沉吟不语的玄武身上,显然,现在他的态度,是决定性的了。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久久,才眉头渐展,说道:“我想,还是暂时留着陶渊明,不要点破他的身份,观察一段的好。” 白虎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何要这样。既然决定与刘裕合作,就不要留这个危险的人物存在。” 玄武摆了摆手:“就算我们干掉了陶渊明,可是黑袍还在,他如果知道是我们向刘裕透的风,那一定会把我们的身份也公开,到时候连刘毅都会知道给我们耍了,那一定会置我们于死地,这才是我们要极力避免的情况。” ===第二千三百八十三章 渊明茅房面主公=== 白虎微微一笑:“还有吗,继续说。”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口中滔滔不绝:“这第二嘛,陶渊明在刘裕那里,我看并不一定是想挑起二刘的争斗,刘裕和刘穆之都是极为精明的人,也一定会注意到陶渊明的可疑之处,不会完全信任,陶渊明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立足,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如果此人真的有对我们不利的举动,我们再作应对不迟。至少,现在的陶渊明,正在出使后秦的路上,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这回他有什么办法,能完成刘裕这狮子大开口的任务!” 朱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就不信,刘裕这回的勒索会成功,姚兴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十二个郡的土地,几乎是整个南阳盆地了,说给就给?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傻瓜。” 青龙微微一笑:“该不会是刘裕也看出陶渊明有些问题,派他带着这样的任务出使,让姚兴一怒之下杀了他吧。” 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这就得看看我们的陶公,如何发挥他那能把死人说活的口才了,我倒是觉得,这回他的出使,会有意外之喜!” 广陵城外,馆驿,傍晚。 一队二十余名盔明甲亮的骑士,护送着一辆敞蓬马车,奔驰而至,直到馆舍门口,才纷纷停住,为首一员骑将,身高马大,持着大戟,不怒自威,任谁见了,都要暗地里喝一声彩,可不正是北府军新生代的大将,有猛龙之称的孟龙符吗? 而那车上,则端坐着一名朝服正装,手握节杖的官员,面容黑瘦精干,五缕长须飘飘,如同柳条,赫然正是陶渊明。 馆丞带着十余名仆役,站在馆舍之外,躬身而立,这个四十多岁,红面微须的馆丞,恭声道:“恭迎陶大使,孟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下官李一奇,在此恭候多时。” 孟龙符点了点头,对那馆丞说道:“李馆丞,今天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天一早赶路,还要去彭城,你这里的准备,可否就序?” 李一奇微微一笑:“昨天就接到镇军将军府的公文,要我等做好大使的接待,这里早已经准备停当,请孟将军和各位兄弟来右厢院里歇息,马料都已经准备了上好的,就在后厩,我们这里的仆役自会牵马前去。” 他看向了车上的陶渊明,脸上谄媚的笑容更甚:“陶大使,这里已经为您准备了上房,请您随下官前来。” 孟龙符的眉头一皱:“李馆丞,这一路之上,陶大使的保卫之责,由本将全权负责,不能离开半步,你这里的馆舍安排,怎么把我跟大使分开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说道:“孟将军,不必如此紧张,这是大晋境内,广陵一带治安又一直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文官与护卫分别安置,也是大晋官吏出行的规定,李馆丞这样安排,没有问题。” 孟龙符行了个军礼:“陶大使,这回本将一路护卫您的安危,刘镇军特别交代,一定要不离左右,还请您莫要让末将为难。”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孟将军忠于职守,可敬可佩,那这样吧,李馆丞,既然是刘镇军的特别交代,照做便是。你重新安排一下馆舍吧。” 李一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一闪而没:“这,恐怕要重新安排馆舍,需要点时间,本来给陶大使安排的是天字院里的那间独舍,既然您这样说,那就把一边的玄字院给清空一下,两位吏部的侍郎正在那里,要请他们搬到别处,还要重新打扫一下房间。恐怕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我已经安排了厨房再做,陶大使可以先行到下官的陋院休息一下,您看…………”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等久在军阵之中,没有问题,将士们一路从建康城护卫我而来,有些饥渴,李馆丞可以拿些干粮酒水让将士们先用,等打扫好了房间,我等住下后,再送饭食不迟。” 孟龙符连忙道:“陶大使,您是大使,你不用膳,我等怎么敢…………”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这一路我坐车,你们骑马护卫,比我要辛苦得多,而且,我有些…………”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也许是早晨吃的瓜果多了些,这会儿又有些内急…………” 孟龙符笑了起来:“您这可是路上第三…………” 他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妥,连忙看向了李一奇:“李馆丞,陶大使需要方便一下,你这里…………” 李一奇连忙搬过了一张下马凳,放在了陶渊明的车后:“陶大使请,下官亲自为您引路。” 陶渊明站起身,直接跳下了马车,快步就要往院内走去,刚迈开腿,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把手中的使节递给了孟龙符:“孟将军,好好保管这节杖,这可是大晋天子的象征啊,还要出使伪秦,见那羌主呢,一根毛也不能少啊。” 孟龙符把大戟往地下一插,跳下马,双手接过节杖:“您放心吧,末将在此不会让这节杖有半点损伤的。” 他转头对着身后说道:“林豆,武奇,你二人前去护卫陶大使,不得有半点闪失,听到没有。” 两个精干的骑士应诺下马,他们却没有注意到陶渊明和李一奇之间,交换的一个难以察觉的眼色。 半刻钟后,林豆和武奇持着骑戟,站立在一座茅草屋之外,厕所的味道让这两名军士也离了十余步之外,而李一奇则袖着手站在他们身后三步的位置,时不时地看着那茅房,笑道:“看起来,陶大使是有点内急啊。” 林豆没好气地说道:“是啊,这一路上都两回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误了吃饭。” 武奇勾了勾嘴角:“可能跟中午突然又是要吃江鱼又是要喝酒也脱不了干系,这位陶大使可是大文人,可讲究了呢。” 茅房内,陶渊明的鼻子里堵着两粒蜜枣,坐在一个盖着木板,只留一个圆洞的茅坑之上,看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身黑袍的那个高大影子,微微一笑:“孟龙符看我太紧,这恐怕是唯一可以说话的机会了,前辈,请指教。” ===第二千三百八十四章 计划有变退幕府===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好像没记得指派你去刘穆之的宴会上出风头吧,低调加入刘裕的幕府,尽可能地保护好你的身份,难道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您给我布置加入刘裕幕府的时候,人还远在巴蜀,可后方的情况,却起了很大的变化,我记得我是有随机应变之权的。” 黑袍的眉头一皱:“有什么变化?不还是跟以前一样,让刘毅介绍你回京复命,然后借着刘毅的举荐加入到刘裕的幕府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因为我回京的时候,发现刘婷云背着我们做了很多小动作,尤其是暗地里借着查没桓玄逆产的事,挑拨刘裕与世家高门间的冲突,这种冲突,以以前世家子弟们夺人家产时的狠毒和贪婪,必然会酿成惊天的大案,可不,我走之前,王愉家连同刁家,桓家都给灭门了。” 黑袍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确实很会搞事,那个什么谢停云的铺子,想必就是她特意安排给王愉的吧。就是要制造这样的冲突。”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连那个姚二毛和那些天师道的余党,也是她亲自找来的,这样处心积虑地布置,就是要今天的这个结果。您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刘裕一定会怀疑到她身上,继而怀疑刘毅,那我这个给刘毅推荐加入他幕府的人,他会怎么看我?” 黑袍冷笑道:“自以为是的小聪明,难道他现在就不怀疑你了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就是要在刘穆之的宴会上,公开声称,我靠了刘毅的推荐,回京带回逆贼桓玄的首级,这个人情到此为止,而加入刘裕的幕府,是我个人的选择,为此我甚至可以从刘毅的手下离开,因为我跟刘裕同样起于寒微,有共同的出身,也不乐意去结交权贵走上层路线。这是当着所有在场的高门世家说的,等于自绝上层路线,也证明了我跟刘毅不是一路人。”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些不过是你的自说自画罢了,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们就不怀疑你了?你以为刘胖子是很好糊弄的吗?恐怕你以前的事早就给他们查了个底朝天了吧。”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我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线索,除了刘毅和刘婷云知道我的底细外,就只有黑手党那四个老鬼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但我很确定,他们现在是绝对不会透露我的身份的。不然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早就给刘裕象弄死姚二毛那样亲自处决了。” 黑袍冷笑道:“渊明啊渊明,你就是太过自信了,有时候这不是太好的事。有时候,没有弱点,没有线索,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如果他们不怀疑你,又怎么会现在用出使后秦来试探你呢。也许,他们是想把你调开,然后再通过查刘婷云来查你的底细。” 陶渊明微微一笑:“刘婷云是个聪明的女人,这回闯出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切断所有对外的联系,这阵子老实呆着,等刘毅回来。刘裕现在不想跟刘毅翻脸,暂时不会动她,只要她安全,我就安全。”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跟刘婷云之间在建康城的关系,那是抹不掉的,刘裕和刘穆之一定会在此事上追查,也许,他们会反过来,从你的身上来突破刘婷云。” 陶渊明点了点头:“这点我早就想到了,不过当时只有我和刘婷云两个人在场,就算桓升这个小娃娃也听到了些什么,但他早就给杀了,也出卖不了我。何况,我还就是等着刘穆之或者是徐羡之来查我的底细,这样我才有足够的理由离开刘裕。”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疑虑:“你说什么,你要离开刘裕?你没吃东西吃坏脑子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是我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事,在刘裕的身边,我得不到什么,真正要打击刘裕,只有从离开他开始。” 黑袍的眉头一皱:“这跟我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而且,你这话什么意思?” 陶渊明叹了口气:“原来我们的计划,是要我在刘裕手下建功立业,然后一步步地上升,最后得到他的信任,成为他在朝中的代理人,到了这步再慢慢利用手中的政治权力,分化瓦解刘裕的手下,最后让他众叛亲离,无法立足。” 黑袍点了点头:“难道现在这个计划执行不成了吗?” 陶渊明正色道:“是的,自从我见到刘穆之的第一眼起,我就很确定,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了。无论我多努力,多隐蔽,立了多大的功劳,都不可能超过刘穆之。刘裕以后真的想要掌天下大权,那他用来真正控制朝政的,只会是这个死胖子,绝不可能是我!” 说到这里,陶渊明紧紧地咬着牙齿:“而且,这个死胖子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在他的面前,我甚至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每句话在说之前都要反复地去想会不会留下破绽和漏洞,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一想到要在这家伙身边这样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我离开他家宴会后,几乎整个人都要瘫软了,贴身内衣全部湿透。前辈,就算是在你和主公面前,我也从没有这样的感觉过。” 黑袍点了点头:“因为在我们这里,熟知你的本来面目和底细,你也不用隐瞒什么。可是在刘穆之面前,你却要极力地隐瞒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一样。罢了,如果你自觉无法胜任,那还是早点离开的好,毕竟,刘穆之确实是厉害角色,我还得另想办法解决掉他。不过,你说的离开刘裕是你的计划,可以更有效地打击他,这又是何意?” 陶渊明笑了起来:“让刘穆之背上一个嫉妒贤能,逼走名士的恶名,绝天下大才投奔刘裕之路,然后可以利用一个在野隐士的身份写文作诗嘲讽刘裕的各种强国政令,不比刘婷云那些制造冲突的手段,来得更高明吗?” ===第二千三百八十五章 民间舆论可操控===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就是你这回愿意接受出使后秦这个危险任务的原因?” 陶渊明微微一笑:“是啊,入那胡虏敌国的虎狼之穴,去大言不惭地开口这样的狂妄提议,如果是换了去南燕,慕容超那种脾气暴躁的胡虏君王一定会直接要了我的命。但这是后秦,前辈在那里有能帮上忙的朋友,而姚兴又偏偏是个肯听人话的仁义之主。所以,我如果完成了这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全身而回,那就会成为大晋的英雄,到时候一切的主动权,都在我手了。” 黑袍点了点头:“其实,有这样的主动权,你甚至可以官至尚书,要是之后再在北伐中建立功勋,那位居宰辅,也不是不可能,我们的计划还是可以得到实现,刘穆之不是没有弱点,他也不可能只盯着你不放,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我仔细考虑过这些得失,留在朝中,是最危险的举动,而且效果也不佳,作为一个谋士的我,最多只需要接受刘穆之的怀疑和调查,如果按兵不动,除非刘婷云主动作死或者出卖我,我还自问是安全的。但是,一旦真的入朝为官,官至宰辅,接触到最高权力,那我最危险的敌人,就不再是刘穆之,而是知我底细的刘毅,还有黑手党了。” 黑袍笑了起来:“跟他们,可以合作,不一定非要是敌人啊。” 陶渊明看着黑袍,平静地说道:“只怕黑手党应该已经能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跟前辈您,现在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黑袍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青龙已经切断了和我的所有联系,只怕自从我们除掉刘穆之的那个眼线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视我为朋友,而是危险的敌人了吧。哼,不过没关系,早晚会走到这一天的,最近好像朱雀也在查京城中五石散交易的事,只怕我们的整个组织,也快要露出水面了,差不多,也到了要跟黑手党正式摊牌的时候了吧。” 陶渊明点了点头:“以前辈和主公的计划,跟黑手党是要起冲突的,以前有天师道掩护您的大业,可现在天师道已经给清除出吴地,您要自己维持以前的组织,那就会跟世家高门正面冲突,到时候,他们是绝不会容许我在中央掌握权力,甚至拉拢世家的。” 黑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意思了,这点,我会跟你主公再次商量一下,回来之后,对你如何安排,不过,我这里必须提醒你一句,小事上,你可以自已相机决断,但是涉及你是潜伏还是留下,是入朝还是在野这种根本大事上,你必须服从我们的指令,什么时候你成为跟我们并肩之人,才能掌握你自己的命运,明白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起身行了个礼:“晚辈恭受前辈教诲。” 黑袍叹了口气:“你的计划听起来也有可取之处,不过,在野毕竟不掌握权力,你一时退出幕府,就算制造舆论说是刘穆之排挤你,也不可能真正绝了人才效力刘裕之路,毕竟他只要手握大权,就不怕没有才能之士为了前程而投奔。就算一时犹豫,最后也会去拼一下的。”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前辈可能误会晚辈的意思了,我说的,不是那些世家子弟,而是天下百姓。” 黑袍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前辈还记得吗,当年天师道之乱,是怎么回事?也并不是世家高门和司马元显的冲突,让手下的庄客们造反吧。” 黑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是让普通的百姓也恨上刘裕?可是刘裕出自寒微,一直以来,也是对这些穷人们非常讲义气,只怕不是你三言两语能挑拨成功的。更何况,穷人没几个识字的,看不懂你的文章,当年天师道能成功,是靠了之前百年的传教布道,解衣相助,才取得平民百姓的信任,你有这个条件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信徒传播这些事情,我这里有人手,当然,如果前辈和主公肯全力相助,以你们手中的资源和人脉,会方便得多。刘裕和司马元显虽然能力人品高下如云泥,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都需要从吴地庄园的佃户中征发人力,要么从军,要么从事生产,换言之,就要这些在吴地做人奴仆,但可以有一份安稳的庄客们放弃现有的生活,去面对那充满了未知的将来。” 黑袍笑了起来:“这倒是的,不管理由有多高尚,从江南到江北,无论是从军还是务农,都是要有性命之虞的,命要是没了,那钱又有何用?刘裕已经在做这事了,现在正在土断,接下来很可能就是要强制移民了,也许你从后秦出使回来之后,就会发现,有几万人到了江北屯垦新地。”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之色:“不错,到时候我以国家英雄的身份回归,甚至可以主动制造一些舆论,就说刘裕有意把江南佃户,迁移到这些我新要回的州郡,直接推到跟胡虏接壤,朝不保夕的战地。然后就势辞职,一边可以让人议论是受了刘穆之的排挤,一边也可以在刘裕大肆推行这个移民江北的新政时,功臣主动辞职,以示抗议,这样就能打击到他的这项政策。” 黑袍笑了起来:“然后,我在南燕那里也做些手脚,让慕容超出兵去抢劫这些新的移民,刘裕现在内外交困,西蜀岭南两处叛乱新起,荆州就算暂时攻灭桓楚,后续的平定也是麻烦事,刘毅回师后还要面对新一轮的巨头之争,如果江北受到攻击,那这项移民政策很可能就执行不下去,一旦刘裕施政不成,那刘毅就有机会反扑夺权,到时候我们在民间制造各种刘裕无能,治国无术,民怨沸腾的流言,甚至可以让天师道卷土重来,如此,就有解决掉刘裕的可能了。” 陶渊明笑道:“所以,还需要前辈力助晚辈这回出使顺利,没有这个国家英雄的身份,要完成这些后续也不易啊。” 黑袍一转身,就跳进了一边的茅坑之中,他的声音从那个板洞之中传来:“你放心的去,其他有我。” ===第二千三百八十六章 后秦朝堂辞色常=== 后秦,长安城。 姚兴的脸色阴沉,坐在朝堂之上,看着持节傲立于自己面前的陶渊明,整个大殿之上,都响彻着后秦文武群臣愤怒的吼叫声:“太过分了,居然提这样的要求,陛下,万万不可答应啊。” “晋使狂悖无礼,陛下,应该将之立即驱逐。” “驱逐太便宜他了,杀了他,让他知道我们大秦的态度!” 陶渊明的脸上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没有受这些叫骂声的影响,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姚兴,一如他刚才宣读国书时的表情。 吼叫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姚兴的眉头紧锁,突然改用汉语说道:“陶大使,你确定你刚才是读完了整个国书,没有任何地遗漏?” 陶渊明点了点头:“每一个字,每一个间隔符我都没有漏,这就是大晋皇帝陛下,致秦国天王的国书。” 姚兴冷冷地说道:“朕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先帝在时就正式称帝而不是天王了,仅冲你这样失仪,朕现在就可以斩了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在我们大晋看来,天下只有大晋皇帝才是天子,其他的各路英豪,可称天王,可称将军,可称单于,但惟独不能称帝。您在自己的国家内想怎么称呼自己,暂时大晋管不着,但我身为晋使,只能按我国的称呼来叫您,就算因此被您斩杀,我也不会后悔,因为,下次来的,就不再是晋使一人而已,而是大晋的百战雄师!” 殿内又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叫骂之声,很多人用汉语厉声吼道:“杀了他,陛下,我们不怕晋国!” 一个三十岁上下,浑身都是发达肌肉的汉子,更是开始撸起自己的羊皮袖管,恶狠狠地说道:“父皇,先杀了这个狂徒,以其血祭旗,儿臣这就率军南下,攻取荆州,他不是想要南阳十二郡吗?儿臣这就让他连襄阳,江陵也没了!” 陶渊明突然笑了起来,转向了这个肌肉大汉,说道:“想必你就是天王的爱子,也是爱将,广平公姚弼是吧。” 姚弼哈哈一笑:“就是老子,怎么样,听到老子的威名,怕了吧!” 陶渊明的目光,落到了姚弼身后站着的两员大将,一个是黄脸勾髯,鹰鼻深目的一条八尺大汉,正冷冷地看着陶渊明,陶渊明点了点头:“想必将军就是秦国的左仆射,大将齐难齐将军,大晋的洛阳,就是你亲自攻下的,是吗?” 齐难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既然知道我的威名,那就应该恭敬才是,下次,本将要攻的,恐怕就是襄阳了。” 陶渊明笑了笑,看向了姚弼身后另一员身高九尺,壮硕如同大狗熊一样,披着全身铁甲的一条巨汉,说道:“这位不是曾经大晋的平远将军,护氐校尉杨佛嵩杨将军吗,看起来你现在在秦国这里混得不错啊。” 杨佛嵩哈哈一笑,拍了拍护心镜:“你们晋国也太小气了,给了两个狗屁不通的官职就要我全族为你们晋国效力,我可不是苻宏,没那么傻,大秦才是天命所归,所以我带着族人来到大秦,屡立战功,有了今天大将军的地位,听说刘裕很能打,以前我在汉中毛球毛将军手下时,他就对刘裕很推崇,不过,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他派你来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如果是的话,我很乐意帮他修理一下,比卢循送他的那个益智粽要强!” 此话一出,满殿的文武都是哄堂大笑,想不到杨佛嵩这样的一个粗汉,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刚才让陶渊明挑起的愤怒与不平之气,顿时缓解了很多。 陶渊明摇了摇头,说道:“本以为秦国大将,说话做事应该有点气度,可没想到,不过如此,也难怪这些年来,在赫连勃勃的手下,屡战屡败。要是你们这三位打仗的本事有吹牛的一半,也不至于岭北几乎尽入胡夏之手了。” 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大变,陶渊明这句话,提及了后秦现在最深的痛,姚弼气得抡起了拳头,就要上前打人! 姚兴的声音沉稳地响起:“住手!” 齐难和杨佛嵩同时拉住了姚弼,姚弼的满脸通红,厉声道:“父皇,此人狂妄无礼,全无使节礼仪,若不杀他,只怕大秦将士不服啊。” 姚兴平静地说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使节,也不会让大秦的将士服气,此人不过是想要激怒我们,看看我们的反应罢了,朕平时一直让你们克制隐忍,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你们还需要多多修炼才是。罢了,列位官员,将领,你们先且退下,朕与晋使单独会谈。” 姚弼还有些不服,正要开口,却对上了姚兴那冷冷的眼神,只能咬了咬牙,挣开了齐难和杨佛嵩的手,行礼而退,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姚兴和陶渊明,还有五六个内侍和殿中四角的十余名武士,各司其位。 姚兴勾了勾嘴角:“好了,陶大使,当众宣读的国书已经讲完了,刘裕有啥国书外的条件,你现在可以提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家镇军将军确实让我代为向大王致意,说是二十年前一别,至今仍思大王风采,现在天各一方,各为豪杰,他的平生所愿,大王应该非常清楚,这次希望能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满足他的这个要求,也好让他对大晋上下,有个交代。”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愠色上脸:“什么,他真的啥也不给,就这样跟朕强要南阳十二郡?” 陶渊明淡然道:“大王不是已经取了大晋的西蜀吗?一个大州总比十二个比县也大不了多少的郡要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啊,西蜀是你们晋国的内乱,现在自立为蜀主的是谯纵,与我大秦何干?”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如果不是有大王在背中扶持谯纵,他又怎么有胆子叛晋自立呢?这回镇军将军可只提西蜀,没提大王现在占的中原和洛阳啊,不就是念及跟大王的旧情嘛。” ===第二千三百八十七章 秦国关羽东平公=== 姚兴咬了咬牙:“怎么,中原难道是你们晋国的?那可是前秦的地盘,我们大秦代苻氏而立,国号都还是用秦,这秦国的旧地,我们当然要收回了。” 陶渊明哈哈一笑:“大王是要跟我辩一辩这个自古以来吗?也不用太久,就一百年前,好象你们姚氏整个都是大晋的子民吧,给安置于陇右,洛阳可是大晋的故都,而中原之地,自夏以来就是我中原王朝的正溯所在,就是前秦,也不过是趁着中原战乱之时一度偷袭占了洛阳而已,加起来不过十余年时间,我大晋就是南渡以来,也多次收复洛阳,占的时间可比你们两个秦朝占的时间更久。” 说到这里,陶渊明向前一步,把节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前秦无道,企图灭我大晋,发动了淝水之战,被我大晋迎头痛击,结果身死国灭,而中原洛阳之地,也被荆州刺史桓冲所收复,刘镇军从北方归国之后,曾经亲自率北府众兄弟守卫洛阳,打退了慕容冲。” “刘镇军他在遣我前来时,亲口对我说,洛阳是他流过血,洒过汗,拼过命的地方,至今仍然念念不忘,每次想到桓玄为了争权,起内战击杀雍州刺史杨佺期,导致洛阳之地得而复失,就痛心疾首,恨不得能上马提刀,再入洛阳。只是念及天下战火连绵,苍生流离失所,不忍妄动刀兵,荼毒百姓,才派我前来,先礼后兵,希望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姚兴沉声道:“都能接受?就是让我无条件地让出整个南阳盆地,让成千上万将士们浴血而得的地方,拱手送人?有这样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大王有没有想过,当年前秦在淝水之战失败之后,为什么苻坚在大晋没有派使者索要的情况下,就主动撤走了洛阳苻晖的七万兵马,退往关中了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不再开口。 陶渊明的眉头一挑,声音抬高了几度,朗声道:“其实大王现在真正的大敌,不是大晋,甚至也不是刀兵相见,杀你几万将士的北魏,而是养虎为患,现在反噬你的胡夏,以及被胡夏的一时得逞所刺激,开始生出叛离之心的诸凉。” 姚兴咬了咬牙:“好像陶大使对我大秦的情况,知之甚多嘛,那朕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究竟能说出个啥样!”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请恕我无礼,现在我就暂时不以大晋使节,而是以一个外臣的身份,试与大王论一下时局,您看如何?” 姚兴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你们且先退下,朕要与陶先生单独聊聊。” 一直侍立在姚兴身边,全副武装的一员大将,年约四十上下,赤面长髯,双目炯炯,眉头一皱:“陛下,陶渊明毕竟是外国来使,您这样单独面对,只怕…………” 姚兴笑了笑:“陶公是天下著名的大文人,朕好歹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马上皇帝,又有何可惧的。罢了,阿绍,我知道你的忠心,这样吧,你留下来,也可以做个见证,不过,这段对话,不得外传。” 陶渊明微微一笑:“想必阁下就是有大秦第一战将之称的东平公姚绍了,号称忠勇无双,关云长在世,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姚绍冷冷地说道:“陶先生,刚才听了你这么多让人生气的言论,但碍于场合和尊重你晋国大使的身份,我一直没开口,现在我想说一句,洛阳城现在就是由我来镇守,你家主公如果想来拿,我随时奉陪。其实,我还真的早就想会会刘裕这位名震天下的晋国战神呢。” 陶渊明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正在退出大殿,合上殿门的内侍们,笑道:“那么,既然您是镇守洛阳的大将,又怎么会现在出现在长安,而不是在洛阳呢?” 姚绍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平复如常,冷笑道:“这是我国内部的调动述职,涉及军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家刘裕的幕府也是开在京口,不也是前几天回到京城,搞了一波大清洗吗?”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洛阳长安,相隔数千里,跟京口建康这种朝发夕至,一天可以来回的情况能一样么?而且你又不是一个人回来,跟你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万三千名驻守洛阳的精锐,其中有五千人,就是从南阳调过来的,对吧,东平公?!” 姚绍的脸色这回是大变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沉声道:“陶大使,你这回来我国想干什么?刺探军情吗?” 陶渊明叹了口气:“千军万马的调动,怎么可能隐瞒行踪,我不过是一个文人,使节,每天看后方传来的军报都知道这些,更不用说我家刘镇军了。大秦上个月刚刚在岭北惨败,新平失守,四千守军被赫连勃勃坑杀,两万户百姓被迁走,岭北防线,已经几乎全面崩溃,而凉州那里又是风波不断,虽然齐难在去年出兵,迫使后凉吕氏投降,让出了姑臧城。” “但灭了一个后凉,却让南凉,西秦,北凉都起了野心,都看中了姑臧城。现在大秦应对胡夏都非常吃力,根本无力在凉州继续投入重兵,所以齐将军灭凉而无法固守,只能带着姑臧城的百姓和吕氏一族撤军,而姑臧城,也是卖给了进贡几十万头牛羊,五千匹战马的南凉。放着不算太远的姑臧,民风相近的凉州而不守,却要硬占几千里之外,隔绝于伏牛山之南,风土人情更是迥异的南阳盆地,大王,这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姚绍恨恨地说道:“这是两回事,中原之地,包括南阳之地,我们可以在当地招兵买马,自保足矣,胡夏不过是一帮马贼,根本不敢与我军正面对抗,总是打了就跑,这回我们中原大军回援,就是准备围追堵截,将之彻底消灭,等灭了胡夏,那凉州随时可取,陶先生就不必操这份心了,还是想着你们自己怎么平定荆州吧。” ===第二千三百八十八章 互放狠话探虚实=== 陶渊明微微一笑:“东平公看来有些激动了,不过,好像您这样在外臣面前泄露大秦的军事机密,不太好吧。” 姚绍一下子愣在了当场,突然,他转身向着姚兴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臣在外国使节面前失言,死罪!” 姚兴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东平公,正如陶先生所说的,现在不是国与国的关系,只是我和他纵论天下而已,我们的大军调动人家都清楚,那这些意图也不是什么机密。你起来吧,护卫朕的安全即可,别的不用多说了,只是有一点,这些对话,不得外传。” 说到这里,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整个人也突然迸发出一股难言的威势,让姚绍一下子闭上了嘴,起身行礼而退。 姚兴转而看向了陶渊明,沉声道:“陶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就算现在赫连勃勃这个叛徒在岭北兴风作浪,但也对我大秦不过是疥癣之患,就算凉州诸夷相攻,也威胁不到我大秦的腹心之地。而中原和荆北,可是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就算有所取舍,我也是要这些地方,你要我放弃好不容易占据的南阳盆地,还说对我有好处,我不明白这个好处何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就算我暂时需要调集大军围剿赫连勃勃,也不需要放弃南阳十二郡啊,只需要接纳桓振,再连接谯纵,让他东出争夺巴陵,那只怕你家刘公,也无力起大兵北上了吧。等我收拾完了赫连勃勃,大军再南下,你们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保住荆州,而不是图谋我南阳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如果赫连勃勃这么好解决,那关中现有的兵马足够消灭他了,又何须调来南边的一万多兵马呢?以这一万多兵力,最多作一路出击之用,远远谈不上消灭赫连勃勃,因为他的胡夏骑兵,纵横千里河套,不设城廓,不置城邑,来去无踪,攻城亦不久居,而是掠夺民众后撤离,等你们集结关中步骑赶到,他早已经离开了,就是这种打法让你非常头疼。大王,我没说错吧。” 姚兴咬着牙:“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连接北魏,一起消灭他!” 陶渊明笑了起来:“要是能这么做的话,恐怕大王早就这样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且不说北魏一向对河套没什么兴趣,现在他们自己要整理内部,消化占据的河北和并州之地,就算在草原上,大敌也是北方的柔然,而不是名为仇敌,却是几乎互不相侵的胡夏。就算北魏真的出兵灭了胡夏,那河套上去了一匹狼,却多了一头恶虎,到时候大秦的情况会更加险恶。大王,您说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必要的时候,朕会再次亲征,亲自消灭赫连勃勃,我大秦毕竟地方数千里,带甲数十万,现在全力对付胡夏,不是没有胜算!” 陶渊明微微一笑:“真要这样,大秦得尽撤中原兵马,集中你的这数十万大军,还需要屯积大量的粮草,就算争取到了这样的兵力,那赫连勃勃也不傻,未必会留在河套跟你硬拼,到时候他逃往漠北,跟柔然合流,你的这些大军还能长留河套不成?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那别说南阳,只怕洛阳之地,大晋也会笑纳了,就算大晋不出手,难道北魏,南燕会放着这块肥肉不啃?” 姚兴的眼中光芒闪闪,脸上阴晴不定,陷入了思索之中。 陶渊明顿了顿,说道:“收留桓氏,不是不可以,就象之前你们在桓玄诛杀北府旧将时,也收藏了一些北府老将,国与国之间,收留一下流亡的敌国叛臣旧将,自古皆有,自晋末大乱以来,南北之人互相投奔,也不是希奇之事。但是,如果是以南阳之地收留桓振,据此继续盘踞,与大晋为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无异于对大晋的宣战,也就是跟刘公彻底翻脸,到了这步,只怕刘公会亲自领兵讨伐,目标,也绝不是只有南阳了。” 姚绍对着陶渊明怒目而视,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若不是受了姚兴的禁令,只怕早就会忍不住大声怒吼驳斥了。 陶渊明看着姚绍,微微一笑:“广平公好像很生气啊,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你的这一万精兵回去洛阳,跟刘公拼个你死我活,只是,我们中原兵法说得好,王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因为愤怒而战斗,会影响国事的,大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相信以广平公之能,守住洛阳,甚至南阳,并不是做不到的事,刘公确实善战,但我大秦也是兵多将广,联合南燕,守住中原,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你家刘公的敌人也不在少数啊,我这里最多一个赫连勃勃,他可是西有谯蜀,南有天师道,这些还只是公开的敌人,暗中的无论是建康的世家高门,还是他的北府同袍,都可能是未来的麻烦,要是他真的有这个实力,早就派兵来夺了,何必这样先礼后兵呢?”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是大王,你可能忽略了一样事情,西蜀和岭南的叛贼,因为路途遥远,要剿灭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至于你说的那些建康高门和北府同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公然翻脸,最多只是暗中较劲,而这个暗中较劲,就是得建功立业,为国家,为百姓作出贡献,之前你说的刘毅刘冠军,他为西征主帅,消灭了桓玄,现在扫荡残敌,即将与桓振决战,而战争的结果,您想必也清楚,刘冠军立了大功,那我家刘公也不会闲着,那换了您是刘公,您会怎么选呢?” 姚兴恨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大秦,连什么西蜀,岭南都不如,要成为他刘裕第一个下手建功的对象?陶渊明,是谁给了你和你的主子这样的勇气,这样不把朕和大秦放在眼中?” 陶渊明淡然一笑:“不是我们看不起大王和大秦,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啊。” ===第二千三百八十九章 军粮为谢赎南阳=== 这下连姚兴也忍不住了,作色大怒道:“什么意思,陶渊明,不要以为什么话都能乱说,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会让你活着回晋国。” 陶渊明微微一笑:“大王请息怒,我这样说,不是轻视大王或者是秦国,而是因为,对于大晋来说,各种可以建功的地方,南阳是最合适的。” 姚兴的神色稍缓,仍然皱着眉头,沉声道:“我可看不出来。” 陶渊明说道:“现在的大晋,不谈内部,跟外界接壤的,有江北六郡,靠着南燕与北魏,有豫州淮南,靠着秦国的中原之地。还有就是荆北雍州,靠着秦国。此外,西蜀和岭南,是大晋的内乱,与这三个番邦外国,不是一回事。” 姚兴点了点头:“所以,按道理说,应该先平内乱,你自己的地方还没收回,就要与强大的我大秦起冲突,这不是明智之举。” 陶渊明笑道:“要是内乱在吴地,或者是淮北,那肯定是先平这些地方的内乱,但是两处反贼,一在岭南,一在西蜀,都是需要通过荆州之地,前去征伐的,大王戎马一身,久经战事,应该知道,讨伐这二处,那大军的前出粮储,后勤辎重,就得设在荆州,而且,很可能是江陵附近。” 姚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因为荆州要作为前进的基地,所以必须要确保这里的安全,南阳在我们手里,大秦可以随时突袭襄阳,进而威胁江陵,以断你们讨伐军的后路,是不是?” 陶渊明点了点头:“一般情况下,南北风格气候迥异,秦军无法长期在江陵一带,水网密布的地区作战,这也是大晋内战之时,秦军也没有南下的主要原因。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荆州刚刚平定,桓氏余党遍布各地,象桓振就能轻易地起兵反攻江陵,就算这回刘冠军能击破桓振,也还会有些余孽四处兴风作浪,大秦如果还占着南阳,到时候以这些余党为向导,入侵荆州,袭我大军后方,那我们就危险了。” 姚兴的眉头一皱:“所以,刘裕的意思,是要我交出南阳,这样他才放心?”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错,南阳如果都在我大晋之手,那秦军再想入侵荆州,就得翻越伏牛山,龙门山一线了,很不容易,历来这些山脉就是隔绝中原与荆州的天然分界之处,从你们的角度来说,要越过这些山脉,向着南阳的驻军提供补给,也不是容易的事。”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们从关中走蓝田,武关也可以到南阳,不需要翻越伏牛山。” 陶渊明哈哈一笑:“武关道是出了名的难走,不比翻越伏牛山轻松,现在大秦的死敌可是在岭北,潜在的敌人是在凉州,并不是大晋,让出南阳盆地,大晋可以跟大秦和睦相处,也可以让大秦收缩兵力,运回南阳的粮草,更好地跟赫连勃勃作战,不比现在为了占一个鞭长莫及,消耗远远大于收获和南阳,要来的实在吗?” 姚兴冷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得陇望蜀,用在这里也一样,你们占了南阳,那就会对洛阳构成威胁,你们担心大秦会趁机攻取荆州,我还担心你们趁机攻取洛阳呢。这个信任,应该是双方的,而不是一方面的让步。” 陶渊明笑道:“我家刘镇军说了,如果大秦肯让出这南阳十二郡,那作为回报,大晋军队,三年之内不会进驻南阳,也就是说,这地方会暂时作为一个缓冲区,由鲁宗之派一些吏员去管辖,这样的提议,您觉得满意吗?” 姚兴的眉头一皱:“这鲁宗之长期坐镇雍州,是荆北的大将,你让这个人派人马进驻南阳,还要我满意?” 陶渊明淡然道:“鲁宗之不过是关中流民帅出身,前秦崩溃后南下荆州避难,后来接替了杨佺期,成为南阳太守而已,他从接手这个太守时,北边的半个南阳盆地就在贵国手中,他只是占据襄阳,多年来一直没有向北进图之志,现在桓楚灭亡,鲁宗之作为桓楚旧将,我们把他仍然安置在这里,就是出于一个稳定的需要,不想改变现状,刘公说了,大秦如果归还南阳十二郡,我们这里也会有所回报,一来,雍州的五十万石军粮奉上,以作撤军谢礼,二来,以后关中流人如果南下进入南阳,我们会把这些人给送回。这样的条件,诚意如何?”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关中的流民,你们也不要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现在大秦内部还算稳定,关中和中原这些地方没什么大的战乱,只是有些不愿意服兵役的流民,会逃亡来大晋,以前鲁宗之出于扩充实力的需要,对这些人是来者不拒,甚至主动派间谍前去关中和南阳招揽,当然,那时候的秦国和荆州的桓氏算是仇敌,这种敌对行为也正常,但要是这次,大王肯主动示好,归还我南阳十二郡,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再用这种敌对的手段了吧。” 姚绍沉声道:“陛下,不要相信此人的花言巧语,花点粮草,停止招募流民,就要我们让出南阳,这也太赚了。我们最多从这里撤军,表示所谓的诚意,但大秦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少!”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东平公啊东平公,要是大秦的地盘,一寸也不能少,那姑臧城又是怎么回事?南凉的暴虏只出了些牛羊就能让你们把凉州相让,为何南阳的那几个郡,就变得不可放弃呢?依我看,南阳比起凉州,对大秦更加鸡肋,我家主公这次可是表明了诚意,只要肯答应,那秦晋修好,等我们平定了叛乱之后,甚至可以借兵借粮帮你们对付赫连勃勃,不比现在结怨为敌,要来得好得多吗?” 姚绍正要开口,姚兴却摆了摆手:“好了,陶先生,你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朕要好好考虑一下,再作答复,请你先回馆驿歇息,三天之后,我们再见。” ===第二千三百九十章 拱手相送不甘心=== 当陶渊明的身形消失在殿外,大门开而复合,重重关上之后,姚绍恨恨地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阿兄,此等狂徒,留他何用,斩了向刘裕表明态度,最合适不过。” 姚兴叹了口气:“阿绍,这么做只会正中刘裕的下怀,陶渊明并不是他的嫡系,而且我的情报来源说,刘裕对此人有怀疑,派他出使,又开出这样的和谈条件,有借刀杀人的意图。我若真是杀了他,那就给了刘裕出兵的口实,顺便帮了他除掉了陶渊明。” 姚绍恨恨地说道:“那就赶他回去,拒绝他的无理要求。臣弟不才,愿乞三万精兵,出镇南阳,我就不信刘裕能抢得走!” 姚兴笑着拍了拍姚绍的肩膀:“阿绍啊,要是我不想放弃南阳盆地,也不会调你回来了。” 姚绍的脸色一变:“怎么了,阿兄,你不会真的想把南阳送给刘裕吧。” 姚兴叹了口气:“这几年来,我们在南阳几乎一无所得,尤其是最近的这半年,桓玄被杀之后,荆州基本上也被平定,虽然桓振一直在苦战,但大局已定,世人皆知荆州再也不复姓桓,前一阵战乱时逃亡的不少流民,又纷纷返回,甚至连同原来南阳的不少民户,也给带了回去。” 姚绍咬了咬牙:“就是皇兄对这些汉人太仁义了,想来就来,想走不禁,还不怎么收他们的赋税,结果呢,他们反而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您下令,不允许他们再这样自由散漫,按关中这里的制度,严加约束,就不会逃亡了。” 姚兴摇了摇头:“在岭北我是实行五户连保连坐,关中也是固定户籍,可是在南阳,甚至在中原,我没法这样做,因为这些汉人农夫,非我族类,如果施以高压,他们会跑得更快,要强力弹压,就需要驻守重兵,可如此一来,关中和岭北的防卫就会空虚,关键时候真正靠得住的,只有我们自己的羌族部众,这点,你也应该清楚。” 姚绍恨恨地说道:“可是刘裕的开价也太少了,南凉好歹拿了几十万头牛羊,才换了个姑臧城,再说我们还把姑臧的民众全给迁了过来,充实关中人口,刘裕用五十万石粮草就要换走整个南阳,绝不能答应。这点粮草,跟我们当时夺取南阳时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够。”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胡夏这个狗东西,我当然不会放弃南阳,可是现在岭北的情况非常危险,新平都沦陷了,阴密,安定这些重镇也是朝不保夕,我之所以放弃姑臧,也是为了调回西部的军队,这回把你调回,就是为了和齐难,杨佛嵩两位大将联手,共同夹击胡夏,这需要筹备十万以上的大军,三路出击,缺一不可。不然赫连勃勃骑兵纵横,我们车步为主的军队难以追上。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南阳,就是洛阳,也要考虑放弃。” 姚绍睁大了眼睛:“放弃洛阳?阿兄,你没开玩笑吧。” 姚兴摇了摇头:“洛阳早已残破,户口不满五千,早不是那个曾经繁华的西晋旧都。中原之地,民户不过十万,既不能征兵,也不能大量收税,对我们来说,反而要供养三万军队长期驻守,得不偿失。你长年镇守洛阳,每年都需要消耗关中运过去的上百万石军粮,以前没有赫连勃勃时,问题不大,但现在整个岭北都垮了,不仅不能象以前一样为大秦提供兵员,战马和粮草,反而要以整个关中之力去援救,一次次地被攻破城池,掠夺人口,然后又要从关中这里再移民调兵,几年下来,连关中都快到了极限,放弃凉州,放弃南阳,都是不得已之举。” 姚绍咬了咬牙:“这回我反正撤回来了,那就速战速决,早点干掉赫连勃勃,只有这样,才能太平,但是,南阳那里,未必要拱手让人啊,把桓振他们接应过来,驻守南阳,不是更好吗?” 姚兴摇了摇头:“那样会彻底得罪刘裕,给他起大兵全力攻我们的借口,今天陶渊明在这里说洛阳不保,但我了解刘裕,真要是看我们跟胡夏作战的话,那夺取洛阳之后,更可能是直接破武关入关中了。桓振本就是我们的死敌,就算帮他活下来,他也不会感激我们,以后还会反咬我们一口,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个人情送给刘裕了。” 姚绍长叹一声:“那既然如此,为何你刚才不答应陶渊明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因为这样一来,刘裕平空取回南阳十二郡,声名会大震,这样刘毅他们本来通过征伐得到的功劳,又会给刘裕压过,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只有让刘毅和刘裕相争,让晋国内乱,我们才真正地有喘息地机会。阿绍啊,将军决胜,军国大事,不是只在战场的,让敌国内部生乱,可比战场上打败他们,更有效果。” 姚绍勾了勾嘴角:“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南阳直接送给刘毅,而不是刘裕,以增加他对抗刘裕,挑起内战的本钱呢?” 姚兴摇了摇头:“这点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刘裕确实狡猾,他把鲁宗之放在襄阳不动,就是隔开了刘毅和我们的联系。再说,刘毅灭桓之后,绝不愿意长留荆州,一定会回去跟刘裕争权,所以,我们并没有这个机会。” 姚绍叹道:“那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吗,比如扣留陶渊明,暂时不理会刘裕的要求,也不拒绝,等我们集中兵力打垮了胡夏,再作计较呢?” 姚兴叹道:“刘裕会很快出兵平叛,这事不会多拖,陶渊明本就不是他的人,给我们扣留后,他也可以诈称被我们所杀,以此为借口出兵,此事拖不得。罢了,我这里也没有打定主意,阿绍,你先下去,跟齐将军,杨将军商量一下岭北合击的事情,我去拜拜佛祖,也许,佛祖会给我一些指示。” 姚绍笑了起来:“佛祖不会给你什么指示的,不过,那位活佛智者应该可以,阿兄,你懂的。” 姚兴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三天后再答复的原因。鸠摩罗什大国师,我可是好久没见啦。” ===第二千三百九十一章 为救苍生破金身=== 长安,草堂寺。 自从两年前,后秦出兵攻灭后凉,被身为前秦大将的吕光从龟兹国带到姑臧城的佛学大师鸠摩罗什,也随之来到了后秦首都长安城,一向久慕鸠摩罗什大名的姚兴,特意于千亩竹林的中心建了这座草庐,并以此为中心,建起了一座草堂寺,以安置这位佛学大师。这几年来,鸠摩罗什在此诵经礼佛,弟子八百,沙门三千,每日都做着把一部部佛学经典,从梵文翻译成汉语的工作,而大师本人则是日夜居于这草庐之中,青灯古佛,以其大智慧与心血注入这些典籍之中,只为实现其佛陀再世,渡化世人的宏愿。 草庐的灯火还在轻轻地摇晃着,一个身材枯瘦,年约六旬,却仍然可以看出其清秀本貌的老僧正微微地闭着眼睛,他手中的佛珠在轻轻地捻着,嘴里念念有词,却是正在诵那法华经,即使已到深夜,这位当世活佛仍然是礼佛不倦。 房门轻轻地“吱呀”一声,一个身着僧袍的居士轻轻地走了进来,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来人,一个年约四旬,却是风韵犹存的美妇,披着头发,显然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她的皮肤是粟色,一如她的发色,深深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若是年轻二十岁,还不知道要如何地颠倒苍生,迷尽天下英雄。 此女居士不是别人,正是鸠摩罗什大师的表妹皆妻子阿耶揭末谛,鸠摩罗什乃是西域龟兹国人士,其父是宰相鸠摩炎,而其母则是龟兹王妹耆婆。其母在生下鸠摩罗什后,因为厌倦了宫廷斗争与勾心斗角,一朝悟道,出家为尼,又因为鸠摩罗什自幼极为聪慧过人,更是被众多高僧判定是佛陀转世,于是带着幼小的鸠摩罗什四处拜师礼佛,从此,世上少了一个贵族,却多了一个传世的高僧。更是有一位罗汉尊者有过这样的预言:鸠摩罗什如果在三十六岁前没有破戒,那一定会飞升成佛,普渡众生,否则,最多只是当世的佛学大师。 这个预言伴随了鸠摩罗什的前半生,他一直坚忍持戒,在龟兹王都传道渡人,一直到了三十五岁的那年,吕光来了! 自东汉与西域三通三绝以来,汉末中原大乱之后,西域已经有两百多年不再见汉军步骑。可是这一次,来的虽然是中原军队,却不再是原来的汉家健儿,前秦大将,氐人吕光,带着那秦国横扫天下的虎狼之师,在龟兹城下,一战定天山,以七万之众,大破西域诸国联军七十万,攻灭龟兹国,擒杀龟兹王。 而鸠摩罗什,则成为秦军最大的战利品,因为,那位以仁义敬贤著称的天王苻坚,可是在吕光出征前就下过死命令,一定要迎鸠摩罗什大师来东土弘佛,这也是苻坚深深尊敬的东土佛学大师,一代名僧释道安在圆寂前最后的请求。 只是苻坚最终所托非人,在他手下显得恭顺沉稳的吕光,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却是如同虎狼,脱离了苻坚的监视与约束之后,在西域之地成了彻底的乱世军阀,攻灭龟兹之后,不仅斩杀国王,更是纵兵掳掠,若不是出于对苻坚的最后一点敬畏,只怕连鸠摩罗什大师,也要遭其毒手了,饶是如此,他还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就是在大师三十六岁的这年,要想方设法破了他的戒,断了他的成佛之路! 无论是饥饿的折磨,还是酒肉的诱惑,无论是骑上奔驰的烈马,还是跨上凶狠的蛮牛,无论是身陷水牢,还是烈火烙身,鸠摩罗什都经受住了这些考验,直到最后一天,他的牢房之中,被推入了一个全身,只裹着薄薄一层毯子的绝色少女。 这个女子,就是这位站在他面前的阿耶揭末谛,他的大舅,龟兹国王最后的一位女儿,吕光恼羞成怒地宣称,如果今夜,他不与自己的表妹成为夫妻,那全城幸免于难的百姓,全部都要在大师的面前遭到屠杀,最后一个被杀的,则是这位绝代佳人,他要让这位活佛,眼睁睁地看着苍生被屠,皆因自己不肯破戒,带着这样的内心折磨,成佛飞升。 终于,成佛的愿望,让位于了自己的良心,那一夜,世间不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金佛出世的预言被打破了,世间只余下了一位诵经传佛的高僧鸠摩罗什,还有,从此带发修行,以女居士身份伴他左右,照顾大师日常起居的表妹。 阿耶揭末谛轻轻地叹了口气:“阿什(鸠摩罗什也被称为什),陛下有旨,明天要摆驾草堂寺,只怕是为那晋国使者而来,你今天还是早点歇息吧。” 鸠摩罗什缓缓地睁开了眼,也不看阿耶揭末谛一眼,喃喃道:“起风了。” 阿耶揭末谛的秀眉轻轻一蹙,转过身,走到门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阿什,这么多年来,我就不值得你看上一眼吗?” 鸠摩罗什的手中佛珠轻轻地停了一下,只一瞬间,又转动如常,他闭目诵经不止,仿佛这个屋内,仍然只有他一人。 门轻轻地合上了,一声叹息,从如水的外间夜色中传来,道尽了一个女子心中的万般哀叹,而一个冰冷而嘶哑的声音则从屋内的一角传来:“她还是那么美。” 鸠摩罗什手中的佛珠终于停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看着坐在他的面前,全身上下笼罩在斗蓬之中,一双青铜面具之后,双目炯炯的那个影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老衲这辈子也不想再见施主!” 斗蓬客微微一笑,额前的白发微微拂起:“大师,你犯了嗔戒了。”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就这样,他重复了上百遍,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仍然坐在自己对面的斗蓬客,冷笑道:“老衲这些年,无数次地祈求佛祖,把你打入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活在世上,老衲倒是觉得,这样更好。” ===第二千三百九十二章 道貌岸然一高僧===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一闪而没,转而笑了起来:“想不到能让再世活佛的鸠摩罗什大师这样怨恨,这是老夫人生的一大成就啊。不比那些毁国灭家,伏尸百万的成就要小。”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众生皆苦,万事有缘,只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施主一生为恶,害人终会害已,你现在这样的下场,不正是业报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用你的佛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我今生的业啊,注定的,而那些给我害的人,坏的国,他们也是因为前世造孽,这辈子才要偿还。我是为佛祖行这业报罢了,大师,你说,对不对呢?”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冥顽不灵,不可救药,老衲奉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这魔鬼,回不了头的。” 斗蓬客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大师了解我。好了,我没功夫跟你清谈论禅,咱们长话短说吧,你应该知道我这回出来一趟有多不容易,还是要跑到这秦国长安,为的何事,你懂的。”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从你的嘴里吐出的每个字,我都不想听,更不会去做,因为我知道,那一定是邪恶的,我宁可现在就前往西天,也不会为你作孽!”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为什么说我是在做孽呢?你就是怪我当年破了你的色戒,让你成不了佛?那可跟我没关系,是吕光下的令,我发誓,这与我无关!” 鸠摩罗什紧紧地咬着嘴唇:“可是那酒中的五石合欢散又是怎么回事,当年你狞笑着在我面前炫耀的,难道是你在吹牛?” 斗蓬客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窗外:“祝大师百年好合,抱得美人归,这是成人之美的大喜事,又可以救下全城的百姓,难道,这不好吗?” 鸠摩罗什双眼圆睁,手在微微地发抖,这位世人眼中的活佛,现在那种大怒的模样,恐怕是所有世人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他看着斗蓬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你就这样毁了,毁了我…………”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好了,和尚,在我面前不用装了,世人眼中,你是当世高僧,佛陀转世,但只有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是如此地贪图虚名,如此地渴望白日飞升,成为佛陀,所以,你可以置全城几万生灵不顾,可以看着自己的表妹在自己面前被侮辱,被杀戮而无动于衷,就算把你父母放在面前砍了,你也不会睁开眼睛的。若论冷酷无情,若论自私自利,这世上我最多排第二,比你大和尚,还差了一大截啊!” 鸠摩罗什咬着牙,恨声道:“众生皆有业报,一切早就注定,此生还业,来世轮回,这本是佛祖对苍生的安排,我未飞升成佛,没有无上法力,又如何能阻止这些尘世间的恶行?可恨你居然坏我修行,以药物迷我心智,毁我金身,更毁了世间苍生的希望,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报应!” 斗蓬客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自私和贪婪说得如此义正辞严,这种自欺欺人的本事,我更是不及你。这事就不提了,你愿意相信那个什么三十六岁持戒飞升的鬼话,是你的事,我小时候我家大父还说我这辈子必会名垂青史,扬名万世呢,这种胡话当了真,你的智力哪去了?!” 鸠摩罗什激动地叫了起来:“一派胡言,那个,那个罗汉就是佛祖转世,他现了神迹的,全城百姓都看到了,怎么会有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倒是你,你大父说得不错,你确实臭名垂青史,恶迹扬万世,永远都会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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