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走江陵,早就是不赦之罪,这个燕国刺客,只是跟我们暂时合作而已,我们真正效忠的,是大楚的皇帝陛下,众军听令,不要听这刘裕耍嘴皮子,灭了他,重重有赏!” 刘裕厉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吗,这个刘该,早就背叛了北府军,背叛了大晋,谁都知道桓玄带着那些荆州兵将,在我们北府军守护的地方作威作福,多位北府旧将,被他诛杀,活着的有国难报,有家难回,你们以前都过过孙将军,刘将军,竺将军,高将军他们,这些为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旧将,死不瞑目,你们是大晋的将士,还是桓楚的兵?” 一个亲兵扔下了手中的大弓,大声道:“我等不愿从贼!”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明月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地闪过他的身边,他的脖子之上,顿时闪过了一道细细的红线,双眼圆睁,手刚要抬上去摸脖子,刚刚举到胸前,脑袋却是如同一个熟透的西瓜,从脖子上滚了下来,无头的尸身,断颈之处血如泉喷,直接栽倒到了地上。 在他身边三步左右的明月,收剑入鞘,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再有动摇军心,畏缩不前者,就地斩杀,如此人下场!” 刘裕怒目圆睁,厉声道:“贼女人,伤我北府手足,我杀了你!” 他一声虎吼,身形暴起,直奔看台之上的明月而去。刘该顿时反应了过来,抄起大弓就对着刘裕射去:“我就不信,你一个人可以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而跟着刘该的动作,那百余名黑衣杀手也纷纷抄起弓弩,对着刘裕射击,可是刘该的亲卫们,却是个个怒容满面,看着明月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股无声而可怕的力量,正在酝酿。 刘敬宣仰天长啸:“北府兄弟,你们永远不会一个人战斗,出来吧,杀贼!” ===第二千二百二十八章 视死如归真悍匪=== 随着刘敬宣的这一声断喝,戏马台之下,突然钻出了数百名身着绛衣,披着甲胄,举着盾牌的军士,他们一个个步伐矫健,身手敏捷,几乎是同时从台下钻出,一上地面,就肩并肩地举起盾牌,迅速地前移,就在刘敬宣的身边,结成了一面盾墙,而墙后的数十名弓箭手则直接对着看台之上,那些持弩杀手们,开弓放箭起来。 刘该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这怎么可能,我,我明明搜索过这里,怎么会,怎么会有伏兵!” 刘裕飞起一刀,把一个冲上前拦阻自己的黑衣杀手,生生地右臂斩断,再一脚直接踹中了前胸,胸骨折断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响起,喷出一口血箭,身子向后倒飞出去,直有十余步之多,而在这飞行的过程中,背后却是中了起码有二十枚以上的弩矢,这下连大罗金仙也不可能活了,落地之时,便已气绝。 靠了这具人肉盾牌,刘裕已经冲到了看台之下十步以内的地方,二十余名刘敬宣手下的军士从他的两侧冲出,与看台之上纷纷弃弩跃下的那些黑衣杀手们战成一团,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看着刘该,冷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在这里呆过三个月,这里的机关,密室,牢宠,就跟我的家一样熟悉,你只搜了那些废弃的房间,却不知道那些密室的所在,也难怪你打仗总是会中埋伏,害了部下的性命。” 刘该的脸上肌肉还在跳动,眼光却是开始散乱,要寻找周围逃命的地方,刘裕厉声道:“事到如今,还不弃械投降?北青州的兄弟们听好了,这时不附逆顽抗,一概不问罪,若是再有持刃反抗的,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一片叮当作响,几乎是一瞬之间,刘该带来的军士,手里都是空空如也,没有兵器了,他们迅速地蹲下身,负手背后,以示退出战斗,而那百余名黑衣杀手,没了人群的掩护,顿时就显得那么地显眼了。 刘该大叫道:“明月姑娘,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只觉得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脚,整个身形,凌空而起,而周边腾起了十余道白色的烟雾,顿时就把刘该原来站的地方,隐藏在了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之中,刘该的身形直冲着刘裕飞来,刘裕眉头一皱,一闪身,就避开了他的身子,当刘该的身体落在地上时,刘裕才发现,他的背后,早已经中了三枚弩矢,两枚在后脖颈处,一枚在心脏的背面,全都是矢透股肤,几乎没杆而入,显然是不能活了,而刘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边流着黑血,把身下的地,染得到处都是,腥毒的味道刺鼻难闻,显然,又是极厉害的毒矢。 刘裕叹了口气,举目四顾,那白雾之中,歪七斜八地倒了二十多名刘该的部下,可是刚才还站在刘该身边的明月,却是不知去向。 这下,连刘该的亲兵们也愤怒了,一个军校厉吼道:“杀了这些狗杀手,为将军报仇!” 所有的亲兵们都从地上跳了起来,抄起手中的兵器,对着那些荆州杀手冲了过去,四五个人围攻一个杀手,刀剑矛槊齐下,配合着刘敬宣的部下,很快,戏马台周围的看台上血雨纷飞,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刘敬宣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叹道:“可怜刘该,也是我们北府老将了,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刘裕平静地说道:“跟以前的张愿一样,他们不思报国,只想着趁乱自立,落得今天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只可惜这回又让那个杀手跑了,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我知道她叫明月,背后有个极为强大的组织。” 刘敬宣咬了咬牙:“赶快下令留几个活口,严刑逼问,挖出这个组织。” 刘裕摇了摇头:“对此,我不抱希望,阿寿你且看。” 刘敬宣循声看去,只见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各处的战斗已经渐渐地平息,百余名黑衣杀手,绝大多数横尸当场,几十名刘该的部下,仍然不解恨,拿刀挥槊对着地上的尸体继续猛砍猛刺,而还有六到七名黑衣杀手,伤痕累累,退到了一处,相互的搀扶着勉强维持站立,周围有上百名北府军士,盾牌在前,弓箭在后,直指这些杀手。 司马休之一身甲胄,今天那些埋伏在台下的军士,就是他指挥的,他得意洋洋地对着这几个杀手喝道:“速速放仗,还可饶尔等一条性命。” 为首的一名黑衣杀手,突然大笑起来:“要我等投降,下辈子吧!”他突然用力一咬牙,顿时嘴角边就流出了黑色的毒血,倒地毙命,其他的几个杀手也是纷纷效仿,很快,这六七个人就成了冰冷的尸体,倒在了一起。 刘敬宣默然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就算是再严格的军法,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的将士这样视死如归,寄奴,你说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些杀手宁死也不降呢,仅仅是控制家人,就能做到?” 刘裕的表情严肃,摇了摇头:“哪怕是妖贼这样的疯子,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手下都这样自杀不降,这彭城戏马台里的格斗士,不也多是妖贼的战俘吗。我想,军纪和妖法都做不到的事,这个组织却能做得到,只能说,有比死让这些杀手更可怕的东西吧。” 刘敬宣点了点头,司马休之和丁旿并肩走了过来,司马休之边走边笑:“寄奴啊,你从哪儿找来的这样的壮士,真是了得,我看阿寿的部下里,也没有这样的勇悍之人呢。” 刘敬宣笑道:“猛牛兄弟今天看来又立了不少功啊,有机会的话,咱们可得比划比划呢。” 丁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得跟阿寿哥多学几招。” 刘裕看着司马休之:“休之,这里麻烦你收拾一下,我跟刘该的将士们有点话要说。” ===第二千二百二十九章 宽恕叛军安人心=== 小半刻钟后,刘裕站在戏马台上,千余名原来刘该的旧部,列队站在台下,他们手中都没有兵器,徒手而立,几个军校站在各自的队前,不少人的眼中含着泪水,毕竟带了自己多年的主将就这样死了,让人难以接受,但更多的人则是沉默不语,眼神之中时不时闪过几丝惊惧之色,毕竟,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北府军向来最恨叛徒,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谁也心中无底。 刘裕看着台下沉默的众人,微微一笑:“各位北青州的兄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刘该所部,是我北府军以前的丛亭军,因为他出身彭城从亭里,而所招募的旧部,也多是祖籍是彭城一带的,唐军主,你就是丛亭里牛口村的,是刘该募兵时带出来的兵,我没记错吧。”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三十余岁的军校,黑面虬髯,正是刘该手下的军主唐毅,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刘镇军,你,你还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啊。” 刘裕哈哈一笑:“你可不是无名小卒,我们同年入伍,一起征战沙场,虽然不在一个部队,但是你勇唐郎的大名,可是全军皆知呢,淝水之战时,你在丛亭军里当幢副,第一个在右军冲过淝水,拿下先登之功,此战身中六箭,受创八处,仍然大呼不退,战后论功,当为右军第一,那时候我们并肩站在策勋台上,接受全军将士的致敬的场面,我可记得清楚呢。” 唐毅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继而低下了头:“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刘镇军,你今天已经是统领大晋,都督八州军事的大将军了,而我,只不过还是个小小的军主,你能记得起我,实在是太给我面子了。” 刘裕大声道:“我记得你,不是因为军职高低,而是因为我们都为大晋立过功,流过血,这些是你应得的,就象大晋不会忘了我一样,同样不会忘了你唐毅,也不会忘了所有丛亭军将士这些年来为国守边的牺牲和功劳。” “刘该虽然变节投敌,但他以前为大晋,为北府军立下的功劳,我也同样不会忘记,今天他鬼迷心窍,失去了作为一个军人的本份,但凭他以前的功劳,我仍然会以军礼将之下葬,保留他作为宿将的荣誉,而他家人,也会得到卒于任上所得到的抚恤,今天的事情,我希望所有在场的将士,都不要外传。” 唐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刘镇军,你,你是打算宽恕我家将军吗?” 刘裕叹了口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刘该北伐有功,长年镇守边关,但也因此生出异心,更是失去了一个军人忠义的本份,最后因此而死,可惜可叹。桓玄篡位的背后,更有象这些杀手们身后的某个邪恶的黑暗组织的推波助澜,他们存心歹毒,故意让我们北府将士手足相残,就象让冠军将军孙无终带兵围剿刘大帅的公子,你们的希乐哥,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北府军的兄弟间也结下血仇,不死不休,如此,才能瓦解我们强大的北府军。要知道,我们连百万秦虏都可以破,如果不是自己内斗,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打败我们!” 唐毅等将士听得心潮澎湃,听到这里,全都振臂高呼:“北府之内皆兄弟,北府军不打北府!”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所以,今天的事,不要外传,刘该应该也是被这个黑暗组织所控制,所胁迫,才会做出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对外,我们所有人都要说法一致,只说刘将军在去彭城军议回去的路上,被鲜卑刺客袭击,不治身亡,三天之后,我会在彭城主持刘将军的葬礼,仍然是以北青州刺史,宁远将军的身份下葬,唐军主,在丛亭军中,你一向是刘该的左右手,资历也最老,现在,我以都督八州诸军事的身份,命令你暂代刘该之职,一天之内,整顿好军械,粮草,作好战斗的准备。” 唐毅和部下们全都不信地摇着头,唐毅咬了咬牙,说道:“刘镇军,不管我们是不是被将军所欺骗,但我们今天都向你开弓放箭,已经是叛军的行陉,按军法都应该处死,你不追究我们的罪责,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但还让我们保留编制,还让我这个罪人继续统兵,只怕是万万不合适,还请你解散我们的军队,或者是另遣名将来指挥,如此方可正军法,安军心。” 刘裕微微一笑:“我说过,今天的事情,概不外传,只要大家守口如瓶,那你们就不是叛军,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就必须要服众上级的军令,刘该刚才是骗了你们,说我是叛国者,而你们是基于对这个二十年的老上级,老长官的信任,才对我放箭,这并不是叛军行为。” “现在真相大白,叛国的是刘该而不是我,我之所以不把此事外传,不是因为我多念旧情,而是因为现在南燕大军即将南侵,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如果此时我换将来统领你们,那将士之间互不熟悉,只会影响作战。” “各位都是彭城人,这淮北是你们的家乡,这些年来,逃难南下的北方民众,你们应该见了太多,如果让南燕得逞,占了你们的家乡,你们也要跟那些南逃汉人流民一样,有家难回,连祖先的坟莹也无法相守了。这一战,非独为了报国,亦为保诸君之家乡,愿各位明了!” 唐毅二话不说,转过身,对着部下们大声道:“刘镇军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这一战,不仅是保国保家,也是我等要用实际行动,为今天的事雪耻,刘将军误信奸人,害人害已,我们要为他报仇,就得多杀胡虏,保我家乡,如果有怕了怂了不敢打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军队,以后跟我唐毅恩断情绝,再不相认!” 所有军士齐声大呼:“我等愿为刘镇军效力,愿保家卫国,与胡虏决一死战!”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三天后,彭城西,丛亭里,我与诸军一起为刘该下葬,然后,誓师北上!” ===第二千二百三十章 拳打脚踢教做人=== 当刘裕在戏马台上,平静地看着唐毅所率的北青州丛亭军士们,重新拿起武器,唱着军歌,列队而出的时候,身后传来几声鼓掌的声音,伴随着刘敬宣的叹服之声:“寄奴,你的口才不比你打仗的本事差,听得我在后面都是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跟你上战场呢。” 刘裕转过了身,平静地看着身后的刘敬宣,还有刘敬宣边上站着的司马休之和丁旿等人,刘敬宣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从刘裕的眼中,感觉到了些异样的气息,只听得刘裕平静地说道:“各位,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有些事要跟阿寿聊聊。” 丁旿挠着头,傻乎乎地说道:“寄奴哥,我还没上报咱们弟兄的伤亡呢,这回咱们…………” 刘裕突然厉声道:“丁队正,这是在战场,我说的话是军令,你这是想要违令吗?” 丁旿跟了刘裕许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暴怒,九尺高的巨汉,吓得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了。司马休之连忙打圆场,拉起丁旿就走:“我等告退,刘镇军和阿寿哥许久未见,你们好好叙叙。” 很快,整个戏马台就走得只剩下了刘裕和刘敬宣二人,诺大的格斗场,空空荡荡,连死尸也全给拖走了,只剩下了一地未及处理的血迹,刘敬宣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却是眼前一花,刘裕一个巴掌直接抡到了他的脸上,这一下打得刘敬宣眼冒金星,刘裕含怒而击,用了七分以上的力,要是打在别人身上,只怕直接就能把人打得晕死过去,饶是刘敬宣健壮如牛,也给打得直接倒退了三步,几乎站立不住。 刘裕一拳击出,嘴里却是在怒吼着,整个戏马台都回荡着他咆哮的声音:“杀慕容德很爽吗?很威风吗?这下你满意了吗?” 刘敬宣的眼中泪光闪闪,连抬手格挡的意愿也没有,刘裕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他的小腹之上,这一下踢得他一声闷哼,直接弯下腰,索性就此跪在了刘裕的面前,他一把解下了自己的头盔,扔在地上,也不等刘裕继续来打他,对着脸就是一顿猛抽,蒲扇大的巴掌一下下地抡在了自己的脸上,顿时,就让脸颊高高仲起,而他的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我该死,是我害了兰姐,是我害了雅之,是我害了轨叔,寄奴,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有怨…………” 他一边打着自己,一边泪如雨下,就是当年看到父帅尸体时,这个人熊般的汉子,也没有这样伤心过,泪水混合着鼻涕,伴随着他口鼻之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突然,刘敬宣牙一咬,直接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抄在了手中,倒转刀柄,就要向喉结刺去。 这一下,刘敬宣真的是死意坚决,出手快如闪电,他的喉结,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刀尖的冰冷,可是正当他准备发力刺去时,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酸经也被同时扣上,顿时就发不出力,哪还能向内递上半分? 刘敬宣长叹一声,睁开了眼,刘裕果然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处,抓着他的手腕,他咬着嘴唇:“寄奴,别拦着我,只有让我死,拿着我的人头,你才能救回阿兰,你全家才可以…………” 刘裕反手一个耳光又打上了刘敬宣的右脸,而他的怒吼声在刘敬宣的耳边响起:“我打你不是因为你做过的傻事,而是因为你现在的愚蠢!都到这步了,还想着自己的老婆和家人?刘敬宣,我们都是军人,进北府的第一天,军人当如何处世,你还记得吗?” 刘敬宣的眼中热泪滚滚,手一松,匕首落地,人弹起,大声道:“军人当不惜性命,保家卫国!这是我等的本分!” 刘裕大声道:“不错,弃小家,保国家,这才是我们军人要做的事情,你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去刺杀慕容德,现在闹的不是阿兰一个人的事,是南燕要举大兵南下,慕容德终于有了南征的借口。看看外面的那些兄弟,看看丛亭军的将士,看看你自己手下的年轻人,你准备让他们多少人去死?你准备让淮北,让大晋的多少家庭,为你的冲动和愚蠢去送命?” 刘敬宣咬着牙:“祸是我闯的,是我冲动,是我愚蠢,寄奴,我无话可说,你现在就杀了我,用我的首级去阻止这场战争,用我的性命和鲜血,来洗涮我的罪过。” 刘裕叹了口气,在刘敬宣的身前盘膝坐下,顺便一脚把地上的那匕首踢得远远的,他看着低头垂泪的刘敬宣,摇了摇头:“我要真的想这样做,还会约你在这里见面?直接召你来军府,斩了便是。阿寿啊阿寿,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刘敬宣抬起头,抹干净了眼泪,大声道:“寄奴,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兄弟,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怪我不识好歹,野心膨胀,酿成了大祸,无论是要我的性命还是要我出力做事,我都没话可说。今天跟我来这里的,是我最精锐的八百名兄弟,其他的淮北各寨,还可以调集三千人,我们所有人,都随时听你的命令。无论是战,还是暂避敌军锋芒,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次的事情远没有你现在想的这么简单,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会自己就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冲动之事,包括之前你在淮北,为什么会跟孙无终打起来,甚至更早之前,大帅的死,也是疑点重重,自那天之后,我们就再无机会见面,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我要把这些所有的事情,跟你核对一遍,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刘敬宣有些迷糊了:“敌人?不是慕容德吗?” 刘裕叹了口气:“慕容德可没本事也没动机害死你爹,你逃亡的那一天,胖子看到了你爹死的场景,我们就从那天的事情,说起吧!” ===第二千二百三十一章 黑袍阴影渐分明===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渐晚,日头西垂,把两个盘膝坐地的人的影子,也长长地投映在了地上,而两人身边的地上,已经给二人手中持着的树枝比划得到处是各种图案,配合着他们情绪化的手势和肢体语言,以及忽高忽低的声调,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场激烈而深入的讨论,以至于让这对好兄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终于,刘裕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 刘敬宣也从地上一下蹦了起来,他的脸已经肿得大了一倍,活象个胀水的馒头,而他一边揉着脸颊,一边恨声道:“你分析得不错,寄奴,真的是有个黑手党这样的组织,还在暗地里兴风作浪,你说,会不会就是原来黑手党的那帮人?他们是不是设了个局,骗桓玄相信他们已经完蛋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点我一直在怀疑,但是没有证据表明就是黑手党做的,而且,黑手党以前除了郗超专门负责与北方胡人打交道外,其他三人,据我所知都在北方没有什么势力,就是朱雀王凝之,也是靠了卢循在北方的一些旧关系才到了草原的。现在郗超和王凝之都死了,他们的后继者不太可能一下子在北方折腾起风浪,而且,这样做也不符合他们世家天下的利益。” 刘敬宣摇了摇头:“害死我爹不就是保他们的世家天下吗?我觉得这很符合他们的一向手法。” 刘裕叹了口气:“老黑手党在时,也几次想要拉我入黑手,在我看来,他们并不需要一定把我们这些北府旧将给除掉,让我们成为新的世家,对他们来说更合适。其实,这次我入建康后,夫人也来找过我,暗示过类似的意思,我以为,就算那个老的黑手党真的还存在,也应该是夫人的这种行事方式,跟我是求合作,而不是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挑起纷争,来害我。” 刘敬宣不信地说道:“你难道忘了以前黑手党是怎么害你的吗?就算那几个老鬼死球了,难道新上来的就会一下子转了性?夫人虽然是好人,但她毕竟代表谢家,代表了整个世家的利益,不一定就和咱们一条心。以前我也是全信谢家,可现在,我落到如此境地,这世上除了你寄奴以外,我真的不会再相信别人了。” 刘裕正色道:“我不是相信谢家,而是相信,象谢家这样的大世家,已经经不起再象前几年那样折腾了,郗超和王凝之的野心弄出了天师道之乱,把烂了吴地,让整个大晋的世家都断了衣食来源,现在只能靠在京城的产业来维持生计,这个时候,他们连京城产业都可以让步,连子侄从军都可以接受,又怎么有余力再来害我,再次祸乱天下呢?这个时候希望天下大乱的,绝不可能是谢家这样的大世家,而是象郗超这样的人。” 刘敬宣喃喃地说道:“郗超这样的人?天下还会有这样的野心家吗?” 刘裕叹道:“害得你我落到今天这境地的,不就是这样的野心家所为吗?刚才的那些杀手,他们用的都是荆楚一带的剑法,与我们吴地的武功迥异,甚至跟以剑术见长的天师道弟子,也是截然不同,依我看,这些是荆楚剑士,跟黑手党这样的吴地集团不是一路人。”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会是桓玄的人吗?害死我爹,搞乱北府,现在在败逃建康的时候再引南燕大军南下,以减轻被追击的压力,这很符合桓玄现在的处境啊。” 刘裕摇了摇头:“桓玄不象有这样的本事,他要真的有这样的算计和能力,也不会给我起兵推翻了。甚至,今天的这些杀手,如果在我京口起兵时突袭京口镇,比如去我家,只怕阿兰一人也难以抵挡,一旦我们这些建义首领的家人给控制,那形势就会逆转,在当时拼命的时候他都不用这些人,现在才放出来,你相信这些人会是桓玄的手下?” 刘敬宣抓了抓脑袋:“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何方的阴谋家,奶奶的,只有以后打下荆州后再仔细搜查了。不过,现在谈论他们只怕没啥用了吧,那个来找我的什么黑袍,说是我爹的旧战友,手上有我爹的令牌,这总不会假,荆州那里会有什么人以前跟我爹有交情?” 刘裕叹了口气:“令牌可以伪造,再说当年桓温也多次北伐,并不排除跟你爹有过一起合作的机会,这些事你爹未必会跟你说,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这个黑袍应该是那个邪恶组织的首脑人物,而今天出现的这个什么明月,应该只是个单纯的杀手而已,现在他们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就是挑起南燕和大晋的战争,想引胡虏南下,至少是横扫江北六郡。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解决当前的大麻烦。” 刘敬宣咬了咬牙:“寄奴,你给我说实话吧,现在你手上有多少兵马,这次带了多少部队北上?” 刘裕微微一笑:“除了我的镇军将军卫队,没别人了,只有指望彭城的羊穆之和原来刘该的部队,一个月内,只有这些人手,哦,对了,还有你的手下,此外,郁州那里我让猛龙过去了,十天之内,应该也能带来两千兵马,五十万石军粮。” 刘敬宣无奈地摇了摇头:“北青州和彭城的兵马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就算临时征发丁壮,也不会超过两万,因为这些年这里战事不断,成年男丁几乎全部从军了,我的部下不超过三千人,加上猛龙的,你最多手上三万人马,还大半是战斗力远不如北府军的普通部队,慕容德这回可是准备了一万四千辆战车,骑兵八万,步兵二十七万的大军,几乎整个南燕都作了全面的动员,光是大岘山一带的部队就有超过二十万,寄奴啊,我建议你还是暂时放弃淮北,退到广陵一带,让希乐和元忌他们回来,当年淝水之战,我们好歹也是组建了八万大军才可以对抗苻坚的几十万胡虏,这次的慕容德,比苻坚的军事才能高出很多,不可大意啊。” 刘裕笑了起来,拍着刘敬宣的肩膀:“要是放弃,我何必来一趟呢?今天一退,以后只怕淮北再非汉土。” ===第二千二百三十二章 燕帝亲临大岘口=== 刘敬宣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刘裕:“寄奴,别开玩笑,如果是三万北府军,那主动出击,守住大岘山口,可以一战,可现在你的这三万人马不是北府军兄弟,也就我的三千老兵和刘该的北青州部队算是精锐,象羊穆之手下只能维持下治安,捕些毛贼,碰上南燕的甲骑俱装,那只有送人头的份,我知道你一向极有自信,但是兵者,国之大事,来不得半点马虎,一旦作战不利,给敌军骑兵追击,只怕连逃都不容易了。” 刘裕点了点头:“那个黑袍的意愿,就是想挑起大晋和南燕的大战,这一步他已经做到了,南燕大军集结,即将南下,而按常理来分析,我如果放弃江北六郡,那声望会降到谷底,从此再不会得军心民心,可如果我不放弃,那就得从京城调兵北上,甚至调回希乐他们,如此一来,桓玄就会趁机反扑,我们的大业,就有功亏一篑的危险。所以,我们不能按着黑袍的意思行事,一定要出其不意!” 刘敬宣咬了咬牙:“可是打仗,毕竟是要讲实力的,慕容德年过七十,一辈子都在打仗,我在南燕时,与之论过几次兵,他的指挥之道,已经是炉火纯青,比起其兄慕容垂,也是在伯仲之间,这回他不顾老朽之躯,御驾亲征,就是想学慕容垂那样,一次性地打垮,征服大晋,至少,也要把江北六郡收入囊中,不给子孙留下麻烦。你总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跟慕容垂一样,半路身亡吧。” 刘裕微微一笑:“好了,现在知道了敌人是谁,在何处,明白了敌我的力量对比,剩下的,就是按我的意愿行事了,阿寿,跟我一起回彭城,我要马上升帐,军议!” 鲁南,大岘山北。 慕容德一身金甲,坐在一侧山头的一部胡床之上,慕容超与公孙五楼戎装在侧,而段晖则是将袍大铠,站在另一边,其余的二十余名南燕的高级将校,都是全副武装地站在一边,上千名身披虎皮,手持长槊,全身精钢铠甲的俱装骑兵,傲立马旁,山上军威凛凛,而那山下,更是早已经成为了军队的海洋,方圆百里内,人头攒动,战马嘶鸣,二十余万将士,列队通过这处山头,然后折向南方的山道,所有人在经过慕容德的胡床前,都挥舞兵器,用鲜卑语高声呼喝,分明是:“踏平东晋,活捉刘裕!” 公孙五楼涎着脸,笑道:“陛下,托您的福,旬日之内,四十万儿郎,就已经整装出发,先头的二十五万大军都在这里,按现在的速度,三天之内就可以全部通过大岘山,只要我们的这支大军在淮北展开,就算那刘裕有通天之能,也是无力回天啦。” 慕容备德神色平静,只是轻轻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慕容超的眼珠子一转:“父皇,儿臣愿意亲自领兵为先锋,如果晋军拒战,儿臣当率甲骑,一举击破之!” 在慕容超身后的一众将校全都齐声喝彩:“太子勇气过人,我等愿追随太子打前锋。” 慕容备德环视四周,这些叫嚣之声,渐渐地平息,他深陷的眼窝里,精光闪闪,直视慕容超:“超儿,你可知当面之敌,有多少军队?统军者是谁?军于何处?战力如何?” 慕容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慕容备德叹了口气:“超儿,为将之道,当知已知彼,只看我军有几十万大军,却不知敌,那是会吃大亏的。将来有一天,你会继承朕的皇位,这个道理,现在朕可以提醒你,以后可未必有人敢跟你说了,这次出征,朕带上你,就是要你好好地历练一下,我们鲜卑人以武力取天下,打仗之事,是首要的能力,你别的都可以稍弱,就是这一点,必须要强。” 慕容超连忙恭声道:“是儿臣考虑不周,还有赖父皇多多指教。”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转向了一边的段晖:“段将军,你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段晖朗声道:“以末将的情报,刘裕已经在三天前来到了彭城,而原来的北青州刺史刘该,突发恶疾而亡,今天,刘裕正在彭城主持刘该的葬礼,顺便进行军议呢。” 慕容备德的神色微微一变:“此话当真?真的是刘裕亲自前来?” 段晖点了点头:“三天来,我的探子一直在探查此事,千真万确,刘裕确实到了,连日来,他在视察城外各路集结的兵马,而那个叛徒刘敬宣和司马休之,也带着他们手下的淮北盗贼,前去会合,刘裕身边的副官一直持着他那都督八州诸军事的节杖,这点是绝不会错的。” 慕容备德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段晖摇了摇头:“这点是一直无法探查到的,现在彭城四周,都已经建起了军营,北青州那里的刘该旧部丛亭军,已经全部撤守,百姓也已经迁空,而从广陵到彭城的官道之上,南逃的百姓和北上的军队,一眼看不到尽头,只现在彭城周围,就有不下三万人马,每天都会有新到的军队进入大营,只是各营的防守严密,我的探子无法抵近查探人数。” 慕容超哈哈一笑:“父皇,看来刘裕是真的害怕了,不过,按段将军的查探,他应该也是对守住彭城和淮北没有信心,这才会让百姓南下,以儿臣看,他也只是来撤军而并非作战的,儿臣还是愿为先锋,或者是与段将军同去,不破刘裕,誓不回来见您!” 慕容备德没有理会慕容超,他看向了段晖:“刘裕调了多少北府军来?他的镇军将军府,是不是已经设到了彭城之中?” 段晖摇了摇头:“这些还在查探之中,我的探子很多混在南下的百姓之中,传递消息回来,还需要点时间。” 正说话间,突然一队骑兵哨探绝尘而来,为首一人,身着汉服,持着一根节杖,上插一幡,幡上画着一只白虎,来人的声音从一里之外,顺风而来:“晋使刘钟,持驺虞幡面见南燕大王,传我家镇军将军口信!” ===第二千二百三十三章 胡酋亲身会寄奴=== 慕容超睁大了眼睛,一边的公孙五楼抢道:“陛下,此人名为使者,却一定是来打听我军虚实的,断不可让他看到我军的军事机密,请将其斩杀。” 慕容备德微微一笑:“无妨,我军的实力本就摆在这里,让他看到也好,此人前来,说是带了刘裕的口信,朕倒是有兴趣听听,来人,传唤使者上前,让他持着那驺虞幡来,大家记好了,这个驺虞乃是吉祥之兽,在汉人眼里,是用来停战,和平的象征,我们以后可是要取汉人天下,治理汉人,对他们的这些礼节习俗,要有起码的尊重才是。” 众将全都行礼称诺,段晖转身走下了山坡,很快,就带着刘钟上前,刘钟昂首阔步,在一众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鲜卑军将的注视下,神色从容,直到慕容备德面前十步之处,才停下行礼:“外使刘钟,见过大王。” 公孙五楼怒道:“大胆,这是我家皇帝陛下,你居然只称大王,是不是不想活了?” 刘钟微微一笑:“天无二子,世人皆知正溯在我大晋,玉玺也在我大晋,大王就算是在慕容家,也是有两位自立的君王,我若称您为帝君,那辽东的那位我又如何称呼呢?” 慕容备德摆了摆手:“好了,不作这些口舌称谓之争,自古兵强马壮方为天子,别说是朕,就算是那荆州的桓玄,也可以让你晋朝皇帝禅让,等朕拿下了建康,想必你就会对朕换个称呼了吧。” 刘钟正色道:“大王,我家镇军将军说,天下虽是乱世,以力称雄,但这尊卑名份,早有天道,非人力可以强行改变,就象那桓玄,可以逞一时奸谋,但终将会给心怀忠义的大晋子民所打倒,大王在乱世之中,保齐鲁一方百姓平安,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天下,慕容氏本世为晋臣,乱世之中虽有僭越,但苦果自尝,大王是明理之人,不会不懂这一点。若是早早尊奉天子,这王候之位,列土封疆,又岂在话下呢?” 慕容备德哈哈一笑:“你这小将,年纪不大,口才倒是不错,倒是有几分象你家的刘镇军。不过,光靠耍嘴皮子,是得不了天下的,现在我们的大军,你也看到了,你们自己有多少实力,你也清楚,刘裕就算再会打仗,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面对朕的百万大军,他拿什么来抵挡呢?” 刘钟平静地说道:“我家将军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晋的每一条山川河流,都是我们的雄兵,这一点,苻坚曾经不信,想试试,结果如何,大王最是清楚不过了吧。” 慕容超在一边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个狂妄的使者,竟然拿那亡国废物来比我父皇,我现在就斩了你,再去领兵灭了刘裕,我看你这山川河流能有何作为!” 慕容备德摆了摆手,阻止了本欲上前的慕容超:“好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是叫刘钟是吧,我听阿兰说过你,不愧是北府军中的后起之秀,不过,你祖籍就在齐地,当年前秦南下时,好像你家园被毁,还北上齐地投奔过你的伯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朕这里,以你的才能,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并不在话下。” 刘钟摇了摇头:“我是晋使,家人皆在晋国,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钟虽不才,出世之时曾立下誓言,此生会追随天下最优秀的兵家。如果大王想要得到我,那起码先要折服我家大帅,才有可能让我改变想法。” 慕容备德笑道:“朕这就提兵南下,让你改变想法。” 刘钟笑道:“大王,我家大帅这次要我给您带个口信,他现在就在大岘山北,穆陵关前恭候大驾,如果大王有兴趣,可以前往一会。”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不少鲜卑军将嚷道:“什么,刘裕居然敢来穆棱关?陛下,我去将他擒来!” “陛下,不可大意,刘裕一定是设下了伏兵,想要害你!” “父皇,让我去会会这个刘裕,您不可孤身犯险。” 慕容备德死死地盯着刘钟:“你家大帅,想学秦帝对楚怀王那个,来个关前劫盟?哼,朕的这几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别忘了,他老婆还在朕的手中呢。” 刘钟微微一笑:“来之前,我家大帅说过,,说大王是一世豪杰,当年慕容垂也敢孤身与大帅论及天下,这次涉及两国大事,涉及几十万人,上百万人的生死,此等大事,怎么能由部下来决定,所以,大帅相信,大王一定会亲自前往的,如果大王有任何不测,南燕一定会倾国大军来袭,其仇恨锋锐不可当,大帅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又何曾使用过劫盟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公孙五楼咬着牙:“陛下,不要中了此人的激将法,刘裕必然是早有准备,您这样仓促前往,太危险了。” 慕容备德笑着看向了一边的段晖:“段将军,你怎么看?” 段晖犹豫了一下,说道:“穆陵关是大岘山北的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但是想冲出来也不容易,如果真的是论及军国大事,需要陛下作主,乾纲独断,可以车驾到关下,末将亲自率精锐勇士在旁护驾,料那刘裕也无法伤及陛下,只要不进他的关城,末将就有信心护陛下周全。” 慕容超一跺脚:“段晖,若是那刘裕放箭伤害父皇,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慕容备德摆了摆手:“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如果朕连去穆陵关前一会刘裕的勇气都没有,又何必御驾亲征呢?段将军,你现在就去准备会面之事,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朕走之后,虎符由太子慕容超掌管,如果今天天黑以前朕不回来,那是战是撤,皆由太子决定,诸将都要听令行事。” 众将齐声应诺,刘钟深一行揖:“大王气度,果非常人,本使钦佩之至。” 慕容备德长身而走,大步而前:“走,前面引路,朕要去见见多年不曾谋面的好妹夫!” ===第二千二百三十四章 穆陵关前双龙会=== 穆陵关前,旌旗招展,山风瑟瑟。 这是一座夹在山道之间的雄关,两侧崖壁高千余米,宽约四十多米的峡谷之中,一道河水顺峡而出,贯通南北,这正是岘水,大岘山之名,由此而来,山北的鲁南和山南的淮北之地,千里农田,都靠这岘水灌溉,而这座连通着沂山等一系列山脉的大岘山,也成了扬州与青州天然的分界地,而这穆陵关,则是出入大岘山的门户所在,称之为那关中的潼关道,亦无不可。 刘裕大马金刀地独坐关前百步的地方,身后的关上,战旗飘飘,持着矛槊,精甲在身,面当覆面的精兵锐士,足有上千人,布满了整个城头,却无一人操着弓弩,在刘裕的身边,熊罴一样的丁旿,持着那足有八个旌球,象征着都督八州诸军事的天下大权之节杖,站在刘裕的身边。 丁旿不停地舔着嘴唇,他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刘裕微微一笑:“怎么了,猛牛,有点紧张吗?” 丁旿咽了一泡口水:“大帅,我…………”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不必按正式军中的叫法,还是叫我寄奴哥来的亲切。” 丁旿点了点头:“寄奴哥,我,我是有点慌,真的就咱们两个在这里吗?那南燕可是有四十万大军啊,要是一起杀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咱淹死了。” 刘裕摇了摇头:“当年苻坚也说过,一人扔根马鞭,就能把长江给断流了,结果如何呢?打仗,从来不是靠人多,你也跟着出来混了好几年了,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丁旿长舒了一口气,咧嘴一笑:“寄奴哥这么一说,我就安心啦。不过,那慕容备德真的会亲自前来吗?要是他派兵来攻击我们,那可如何是好?”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慕容备德连跟我对面谈判的勇气也没有,那他也不配拥有一方天下了,再说,我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会来跟我谈判的。” 丁旿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他的兵力是我们的几十倍,为何要亲身犯险,直接在这里害了寄奴哥,我们大晋群龙无首,不是更方便吗?” 刘裕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直接回答丁旿,他看了一眼身边几十米处流淌的岘水,水面上有些微微的晃动,刘裕伸了个懒腰:“他来了。” 远处的峡谷入口处,一支骑队,纵横而入,为首一人,金盔金甲,白胡白眉,骑在马上,端坐如平地,而身着将袍大铠的段晖,则是银甲在身,紧随其后,四百多名身披虎纹盔甲,举着长槊,人马俱甲的甲骑,散开了队形,在两侧张开,两侧的山头上,也隐约可以看到,数千名身手矫健的步兵,缘崖而上,在峡谷顶端的山林之间,开始搜索,警戒。 刘裕平静地看着这支步骑,山上山下几乎同步推进,只有等到峡谷两侧顶上的步兵打出信号,这支骑队才会向前,走走停停,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他们才到了刘裕的面前百步左右的位置,段晖一挥手,几十名虎斑甲骑护卫跃下马,迅速地奔到刘裕面前二十步左右的位置,放下一个胡床,然后在两边迅速地侍立警戒,刘钟持着驺虞幡,先于慕容备德下马,走到了刘裕的面前,弯腰行礼:“大帅,卑职不辱使命,燕主亲自前来与您会晤。” 刘裕点了点头,轻一抬手:“辛苦了,站在一边吧。” 刘钟侍立在刘裕的另一侧,与丁旿夹道而立,慕容备德的白须微微一动,跳下马来,大步而前,而段晖则是抄着大刀,紧随其后,当慕容备德坐在胡床上时,他把大刀重重地往身侧一顿,侍立一边。 慕容备德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你想跟我谈什么?刘裕?” 刘裕紧紧地盯着慕容备德,良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哥,今天的见面,还要易容,是不是少了点诚意呢?”他说着,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段晖。 “段晖”笑着摇了摇头,揭下了脸上的一块易容面皮,慕容备德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一下子露了出来:“几年不见,妹夫你的眼力见涨啊,易了容也能看出来。”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原来易容成慕容备德的段晖,也揭下了自己的面皮,接过慕容备德的刀,站在一边,他对着坐回胡床的慕容备德说道:“再怎么易容改扮,也不可能把七十多岁的身体变成四十岁的,小哥,你老了。” 慕容备德的白眉一挑:“妹夫,你也年过四旬了,人老起来,会很快的,不过,趁着我现在还能动,有些事情,还是得做完才是。” 刘裕点了点头:“今天我亲自前来,现在两侧山岭都是你的人,甚至我身后的关上,也没有安排弓箭手,足以表示我的诚意,小哥,能不能单独聊聊呢?” 段晖在一边沉声道:“陛下,不可以听他的,刘裕是世之虎将,这个距离足以伤到您,我们离远了只怕来不及救…………” 慕容备德摆了摆手:“无妨,我的妹夫既然自己一人前来,又没安排伏兵,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朕有任何意外,你们听命于太子就行。不以我一人为念。咱们鲜卑人和汉人一样,很讲家人亲情的。”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就是冲着你的好妹妹,我的好妻子,我也没理由乱来的,小哥,你在南燕以来,经历了不少刺杀,宫变之事,这些事情的背后,恐怕有些门道,咱们先叙亲情,一起理一理,可好?” 慕容备德挥了挥手:“你们全都退下,朕和刘镇军,要来场男人的对话!” 当段晖带着所有的虎斑护卫退下后,丁旿和刘钟也离到了百步之外,刘裕看着慕容备德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哥,你不觉得,我们两国闹到现在这样的刀兵相见,是场天大的误会,或者说是有人在中间挑拨生事吗?” ===第二千二百三十五章 唇枪舌剑战意浓=== 慕容备德冷冷地说道:“不管有没有人挑拨生事,最后想要谋反,想杀我的都是你的好兄弟刘敬宣,他落难来投,我看在你和阿兰的面子上收留了他,他却是这样恩将仇报,反噬恩主,刘裕,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回报别人的恩情吗?” 刘裕叹了口气,一挥手,穆陵关的城头之上,给架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尽是鞭印棍痕,即使是壮如熊罴的身躯,也几乎是无法站住,要三个体壮如牛的军士才能扶着他,可不正是刘敬宣? 慕容备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这是做什么,把这祸首打成这样,却又不杀了谢罪?” 刘裕平静地说道:“误信奸人所言,铸成大错,这是他的罪过,但杀他一人,已经不可能能挽回已经发生的事,而且,只会让那元凶巨恶高兴。” 慕容备德冷笑道:“他的罪,杀十次都不为过,每个大燕的将士,现在都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现在你只是打了他一顿,这是在糊弄我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打他,不是因为他在南燕谋反,而是因为他失去了做人的道义,对不起收留他的恩主,不管有再多的理由,都要好好地修理一顿。至于说要是谋反就该杀,咱们现在都是大权在手,执掌一国的人,这种骗小孩的话就不必说了吧,如果说谋反就得死,那请问你的皇位又是如何来的?” 慕容备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就是准备包庇刘敬宣到底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阿寿是我的兄弟,我可以代他去死,他过错,我会处理,但绝不可能把他交给仇人,更不会说杀了他向别人谢罪。因为他没有在大晋谋反,按律,不该死。” 慕容备德怒极反笑:“好你个刘裕,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指使的刘敬宣想要行刺我?这笔账,我是应该算在你们晋国头上,而不是刘敬宣一个人?” 刘裕微微一笑:“你要是这么喜欢算谋不谋反,该不该按律行事,那你们慕容氏都是大晋的属国,篡位自立,早就是谋反大逆了,要是你非要我杀阿寿,那我也会先取了你的性命再说。” 慕容备德给噎得半晌无语,久久,才冷笑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谈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天下的法理,规制,无非就是要靠兵马来决定的,既然现在咱们手上都有兵,那就用战争来说话好了。” 刘裕摇了摇头:“你如果真的有必胜把握,又怎么会肯跟我来谈呢。小哥,咱们也不用在这里放狠话,对你来说,南燕的将来比跟大晋现在作战更让你头疼,你就算这回夺取了江北六郡,将来百年之后,这基业能不能守住都是个大问题,想要造福子孙族人,最后结怨不该结的仇家,反而会给后人招来祸事,何必呢?” 慕容备德的眼皮微跳,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你搞得好像对我们的情况很清楚似的,行,今天我就听你说,说得有道理,我可以考虑不用战争手段来解决这次的问题。” 刘裕微微一笑:“其实这次的出兵,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事,前几次的那些刺杀,不过是你故意露出破绽,试探手下谁忠谁奸的办法而已,因为,以前你年老无后,所有人都等着你身后之位,不会轻举妄动,但你找来慕容超立为太子,那些真正想夺位的人就等不起了,会主动跳出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慕容备德微微一笑:“这些是阿兰告诉你的?” 刘裕摇了摇头:“你不应该怀疑你妹妹对于大燕的忠诚,这种军国大事,她对我是守口如瓶的,更何况,她人都不在我身边,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帮你解决这些内部的问题,你应该最清楚这点。”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看来你现在大权在手,也会从帝王将相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不错,我确实就是这样想,这样做的。但我实话也告诉你,这一招,我没有用在刘敬宣的身上,我甚至真的不知道他会谋反,他这回是真的伤到了我的心,让我连对你,甚至是对阿兰的信任,也要减掉大半了。” 刘裕叹了口气:“阿寿是被人挑唆的,你高高在上,独拥皇位,又怎么能体会到下,寄人篱下,想要报恩,请战带兵,你却又拒他们于千里之外,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趁机挑唆,说你有意跟桓玄作交易,把他们交出去,那心思单纯的阿寿,就有上当受骗的可能了。” 慕容备德冷笑道:“有人要他杀我他就杀我?他是小孩子吗?还是说,这个劝他出手的人,就是你?不然我也想不到有谁能让刘敬宣这么听话。”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按我现在得到的消息,是有个穿黑袍的家伙,拿着一块乞活军当年的令牌,说是阿寿的父亲旧战友,骗取了他的信任。” 慕容备德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如常,这一个小小的变化,给刘裕看在了眼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黑袍,只怕你也认识吧。” 慕容备德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确实认识此人,但我也不妨告诉你,最后向我示警,说是刘敬宣要反的,就是黑袍,甚至击杀高雅之和刘轨,化解叛乱的,也是他。你是不是想说,他就是这中间的那个挑拨者?”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他不仅安排这次对你的刺杀,也同样安排了对我的刺杀,就在三天前,彭城戏马台,这个黑袍的手下,也鼓动了北青州刺史刘该,想要来暗杀我。要不是我早作准备,这会儿已经没命了。如果我死,那我的北府兄弟们一定会以为是南燕,是你下的手,那晋燕大战,就必然不死不休了。” 这下连慕容备德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去刺杀你了?当时他在场吗?” ===第二千二百三十六章 全民抗战强无敌=== 刘裕摇了摇头:“不,但我很肯定,那个领头的女刺客,一定是他的手下,而且,阿兰身边的贴身婢女和得力手下双儿,也参与了刺杀。小哥,这回不是针对你我个人的事情,而是一场想要搅动全天下,祸及亿兆生灵的大阴谋。而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慕容备德哈哈一笑:“刘裕啊刘裕,你是不是给黑手党弄得心有余悸了,看谁都是想要黑你,看什么事都是巨大的阴谋?我实话告诉你,是刘敬宣他们本身就想谋反,暗中结交刘轨和其他的鲜卑酋长,而黑袍一向是我深深信任的人,也是我的好友,他为我破获了几次谋反,不乏这种故意诱敌上勾的手段,可在你看来,却以为是他挑拨刘敬宣。真是可笑之极!” 刘裕平静地说道:“按这说法,这个黑袍一直是你们南燕的人了?” 慕容备德摇了摇头:“不算是,他只是跟我慕容氏一族深有渊缘,出手相助而已,那个乞活令牌也是真的,他当年确实对刘牢之有恩,甚至可以说救过他一命。不过,那些个什么世居青州,想要杀我报仇的话,是他编的,如果刘敬宣有反心,那就会上当,如果他是忠正之人,应该是向我主动举报此人才是。因为就算这个人对他父亲有恩,但我才是对他有恩之人,怎么可能反过来杀我?” 刘裕叹了口气:“阿寿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昏了头,有违道义,所以我要这样狠狠地惩罚他,哪怕大战在即,用人之际,我也要给你一个交代,此事与国家大事无关,只是我作为你的妹夫,必须要为此给你的交代。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其他的惩罚,由我来为阿寿承担。” 慕容备德冷笑道:“承担?你承担得起吗?现在已经是两国之事,我们鲜卑族人,南燕子民的怒火已经燃起,你如果不交出刘敬宣,再割让江北六郡,这个怒火,是无法平复的!”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小哥你这么说,那你的这个朋友黑袍,派人来勾结刘该,企图刺杀我,又准备如何向我谢罪?我大晋将士的怒火,你准备割哪些地方来弥补?” 慕容备德沉声道:“刘敬宣刺我,天下皆知,可是你说的这个刺杀,没人知道,你更没有当场拿下黑袍,如何向我泼脏水?” 刘裕叹了口气:“我刘裕一生行事,何需要向别人证明?小哥,你知道我的为人,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开战的借口,那我奉陪到底,当年我当先突击,打破百万秦军,可以独驱数千人,击溃妖贼,可以两千将士起兵,消灭桓玄十万雄兵,如果小哥觉得有把握在战场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尽管来战好了。” 慕容备德的眼中光芒闪闪,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却是陷入了沉吟。 刘裕双目炯炯,直视慕容备德:“你现在已经占了上风了,我之所以没有把刘该刺我的事情公开,就是不想再把这事给激化。你手下的鲜卑将士,是因为你被刺而愤怒出战,还是有机会可以打仗掳掠,你最是清楚不过。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当年西燕是怎么完蛋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慕容备德的脸上肌肉跳了跳,白须无风自飘,沉声道:“大燕是大燕,怎么能和那些强盗相提并论?我这回可是出师有名!” 刘裕微微一笑:“你就算师出无名也可以凑出几十万军队出来打仗,或者说抢劫。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一旦你战事不利,或者抢不到东西,那这些吃了亏的族人,他们的怒火就会从对大晋转向对你。你之前几年国泰民安的时候都有那么多人想谋反夺位,一旦吃了亏,得不到你想要的,那苻坚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到时候我们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却便宜了那些野心家,何苦呢?” 慕容备德沉声道:“刘裕,你别在这里吹大气,你有多少家底我清楚,你刚刚起兵夺权,吴地都没平定,北府大军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大量北上,你自己过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就淮北的这些兵马,我一个月内就能扫平,江北六郡在手,我完全可以对族人,对部下有个交代了。” 刘裕笑道:“是吗?淮北一带,也是水网纵横,山林密布,就算我让开大城,不跟你硬拼,只靠本地人,比如阿寿他们的老部下,就可以藏身草泽,占山为王,跟你们打游击,你们鲜卑骑兵在这里无法纵横,分兵居守各地会给分散蚕食,想要集中兵力进剿,又是重拳打绵花,就如当年你们在河北无法消灭丁零人一样,难道你觉得刘敬宣他们,还不如翟氏丁零吗?如果在这里的城市占据了却收不上税,土地占据了却收不了粮,那你占的江北六郡,又有何意义?等我消灭了桓玄,就会率大军反过来找你报仇,到时候你吃到嘴里的,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得全吐出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对族人的交代?” 慕容备德厉声道:“我不信,打游击从来不可能维持太久,你们没有兵粮,没有补给,伤者没有医治,怎么可能一直打下去?” 刘裕微微一笑:“换了别的地方可能不行,但你别忘了,这是淮北,这是南下的北方流民经营百年的快乐老农,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处林,每一处河滩,都可能是刘敬宣们的藏兵存粮之地,他们每年都会象老鼠打洞一样地把粮草存储在这些地方,为的就是一遇大战,可以随取随用。你大军趁锐而来,我不跟你纠缠,掩护百姓南撤过江就是,留下一两万游侠之士在这里跟你天天斗,斗到你受不了为止。反正我们几千,万把人的粮草消耗没多少,你四十万大军,我看看可以在这里呆多久。” 慕容备德半晌无语,久久,才长叹一声:“你难道就不怕我干脆和桓玄联手,直接过江灭了你吗?如此,我可以一劳永逸。” 刘裕叹了口气:“你妹妹嫁的是桓玄吗?小哥。你就这么喜欢亲痛仇快?” ===第二千二百三十七章 钱粮谢罪息兵戈=== 慕容备德厉声道:“亲痛仇快?我就是太相信亲情了,才会引狼入室,差点连自己的命都送了,你这算是哪门子的亲人?”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拿你当亲人,我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这里见你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以前都不知道有黑袍这样的人存在,更算不到他会去挑唆阿寿刺杀你。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阿兰也给你关了起来,还不够相信我的诚意吗?” 慕容备德冷冷地说道:“我想,我的四十万部下,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是足够的诚意。”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有诚意就行了,小哥。其实两国开战,必然是两败俱伤,你很清楚这点,但仍然在黑袍的怂恿之下强行为之,为的就是你的身后之事考虑呗。” 慕容备德咬了咬牙:“以前我诸子皆被苻坚所屠,这身后之事确实会有问题,可现在,超儿回来了,他很孝顺,也很有能力,我有啥好担心的?” 刘裕微微一笑:“是吗?要是你的超儿真的有这个能力,这回就会极力劝阻你南下了,只怕连段晖都能看出这一场战争谈不上胜利,可是未来的南燕国主却看不出来,你就这么放心把得来不易的江山,给这样一个冲动愚蠢的侄子?” 慕容备德沉声道:“那也好过给你老婆,到她手上,只会重新向你称臣纳贡,让我们所有鲜卑子民再次成为你们汉人的奴隶!” 刘裕摇了摇头:“你的妹妹连我和女儿都可以狠心抛弃,就是为了回去为你的国家,为你们慕容氏鲜卑的族人们生存而战斗,你这样说她,良心不会痛吗?” 慕容备德眉头一皱:“那是两回事,我要的是我们的族人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你们汉人的统治和约束。而她想要的,是只要活着就行,哪怕重新当奴隶。这就是我们分歧的根本。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找回超儿?” 刘裕叹了口气:“你很清楚,以南燕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再有夺取天下的可能,南方的大晋在我手里只会越来越强,而北魏也已经在河北站稳脚跟,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永嘉之乱,可以有所作为的时候了,你们鲜卑人在中原不事生产,不会农耕,拒绝主动地跟汉人融合,这才是你们危机的根本。你妹妹的做法才是对的,我们汉人的百姓,也得从事生产,向国家交纳税赋,这可不是什么奴隶。难道种地为生,就是当奴隶了?那你现在不也是统治和奴役你的族人吗?” 慕容备德咬牙道:“我们慕容氏,世为部落大人,又称帝多年,哪能和普通的鲜卑人一样。” 刘裕大声道:“因为你们习惯了去统治和奴役别人,所以就不愿意再接受别人的统治,只有你可以当奴隶主,去统治别的奴隶,这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慕容备德沉声道:“那也是因为我们有实力,而且几百年来,在鲜卑族人和汉人中有威名,就象你们中原汉人,不也是认那些王朝帝姓吗?就是你刘裕,没有个汉室宗亲的后代身份,只怕也没有今天吧。” 刘裕沉声道:“要是慕容氏真的这么有号召力,值得万民跟随,那为什么会给北魏所破,为什么大多数的鲜卑人和汉人是留下来做了北魏子民,而不是跟着你来南燕?” 慕容备德无言以对,只有冷笑不止。 刘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你我都清楚,南燕就是标准的以力称雄,本质上,跟西燕没有区别,只不过他们是完全的不事生产,一路抢劫打杀,无恶不做,而你,起码是占据了齐鲁,保了一方百姓平安,所以也总是有些乱世之中的百姓来投奔你。但是从根本上说,你的南燕,仍然是靠了军力来维持,包括之前你兄长建立的后燕帝国,如果军事上无法战胜强敌,那必然分崩离析,不会有多少人跟随的,只不过以前后燕灭亡,你还能带着几万户部众逃到齐鲁建立南燕,若是南燕再灭,你又能往哪儿逃?” 慕容备德冷笑道:“所以我要打下江北六郡,为我的江山以后留条后路。刘裕,你要是真的念及亲情,就主动退到江南,我可以不动广陵和淮南,也不再追杀刘敬宣,只要你老婆愿意,我可以让她来都督江北诸军事,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刘裕哈哈一笑:“我大晋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割地的罪臣!小哥,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大晋,认识我刘裕?” 慕容备德怒道:“既然你这点面子也不肯给,那说不得只好开战了。” 刘裕摇了摇头:“割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我也不可能割地,但是在别的事情上,我可以作出让步。” 慕容备德心中一动,沉声道:“什么意思,你是准备给钱粮布帛?哼,现在你自己都穷得拿不出军饷,能给我什么?” 刘裕沉声道:“此事因阿寿而起,光打他一顿,是不够的,你这次出动大军,想必也消耗不少,总不能让你的手下无功而返,这样吧,阿寿在淮北经营多年的山寨,我会让他全部放弃,库存的所有军粮,布帛,金银,大约有一百二十万石的粮草,我会全部给你,权当这次对你的补偿。” 慕容备德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一百二十万石军粮,数量着实不少,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正面打垮你,直接占了江北六郡,好像更加威风。” 刘裕哈哈一笑:“那打啊,没啥问题,我现在就回去,然后马上开打,天天打,月月打,打到淮北寸草不生,尸横遍野,打到北魏最后趁虚而入,把齐地和淮北全收了,我大不了回江南继续保半壁江山,可你小哥,就是要面临灭族之祸了。北魏灭不了你,等我喘口气也会回来找你报仇的,到时候连桓玄也不可能救得了你啦。” ===第二千二百三十八章 三掌为誓不相攻=== 慕容备德的怒容满面,每根皱纹,都在微微地跳动着,一双三角眼,闪出野狼的狠毒与愤怒,直视刘裕,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随时就象是要上来打人,可是,他就这样坐着愤怒了三分钟,终究,还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刘裕,算你狠,这次看在阿兰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刘敬宣这一回,不过你记住了,要是他再在淮北从事任何有危害我们大燕的行为,那下次我绝不客气,在出征之前,一定会杀了阿兰祭旗,也断了你我任何和谈的可能!” 刘裕微微一笑,他知道,慕容备德这样放不可能做的狠话,只是为了挣回一点颜面了,他说道:“阿寿这次回来,我也不会再让他流落江淮之间了,我会带他回建康,让他在北府军中任职,然后去讨伐桓玄,建立军功,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因为私人交情就给他官当,让他当将军。为政为将,都要处事公平,赏罚分明,这点,小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慕容备德勾了勾嘴角:“这回我算是给足你面子了,刘裕,除了这些钱粮赔偿之外,你是不是还应该再给我些什么呢?”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刘裕恩怨分明,这回南燕对大晋有恩,没有趁着我们打内战,除奸贼的时候起兵来犯,之前也收留了阿寿他们,这点,我理应有所回报。本来我刘裕的志向,小哥你也清楚,我要的就是恢复关内的汉地,还于旧都,拯救胡人铁蹄下受苦的万千汉人百姓,留名青史。可是,对于南燕,,我可以网开一面。” 慕容备德笑道:“怎么个网开一面?” 刘裕正色道:“帝号的事情,我可以暂不计较,我知道,慕容氏称帝已久,你自立建国,暂时还需要这个名份,但你儿孙辈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等时机成熟时,他们可以自去帝号,裂土封王,不用再担心大晋的攻击。” 慕容备德摇了摇头:“你的承诺只对你自己有效,换了别人未必会遵守吧。”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我跟你的约定,不管你还能活多久,只要我刘裕在大晋掌权一天,这个承诺就有效,当然,若是你的继任者们违背这个约定,主动攻击我大晋,那这个约定就作废,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后人,都会报仇的。” 慕容备德也点头道:“痛快,我相信你刘裕的承诺,这个约定,我同意了,若是大燕将来主动侵犯东晋,那无论东晋作出何种反击,都是理所当然,反之,要是东晋主动来犯大燕,那我们慕容氏就是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一定会不死不休的。” 他说着,伸出了手掌,刘裕长身而起,上前与之连击三掌,三声脆响,回落在整个峡谷之中,无论是慕容备德身后的南燕军士,还是刘裕身后关城之上的晋军将士,全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齐声欢呼,声震天地。 在一片叫好声中,刘裕微微一笑:“回去之后,把阿兰放了吧,黑袍的居心不良,如果他真的是你的旧识,这个人也找了一大堆荆楚剑士,训练成了视死如归的杀手,非常可怕,我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但我相信,他所图者极大,而且我现在仍然认定,他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两国开战,流血千里。” 慕容备德沉声道:“黑袍的事情,我回头会亲自去查,就不劳你费心了。阿兰暂时还不能给你,这不止是我的意思,更是她的要求,现在南燕内部并不平稳,我这次领兵南下也是想借外战来缓和内部的矛盾,可现在没打起来,虽然你能提供这些赔偿,但各部之间没有军功,后面在物资分配上也会起争执,不排除有别人想要反我,所以,我需要阿兰再帮我一回。” 刘裕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们夫妻聚少离多,也苦了她了,希望你一切保重,我之所以答应跟你言和,也是因为你虽是胡人,但也尊重我们汉地传统,在齐地重用儒生文士,以汉人治国,可以说你在这个乱世中,保了齐鲁百姓的一方平安,冲着这个,我以后也不会主动来打你的,我刘裕向来誓言无悔。”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赔偿的钱粮何时交割?” 刘裕回头看了一眼穆陵关,说道:“三天之内,我的军需官会把所有的物资分批放在关前,你可以派人来取。” 慕容备德笑道:“你这回也出动了不少人马,这样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鲜卑人打仗你也知道,没啥米麦,多是牛羊,我会给你一千头牛,五千头羊,也算是给你的弟兄们开个荤。” 刘裕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你了,以后我们两国以这大岘山为界,结为兄弟之邦,互不侵犯。”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向后走去,他的声音顺风传来:“我得早点回去了,回去晚了,怕是超儿会惹出什么事,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啊。”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段晖等人迎上前来,正要行礼,突然,慕容备德的身形一个不稳,晃了晃,几乎要摔倒在地,段晖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慕容备德,而慕容备德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都直不起腰。 刘裕站在他的后面,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慕容备德连咳了三十多声,才渐渐地平复下来,他站起身,甩开了段晖,自嘲道:“真的是老了啊,这才走几步山路,吹点冷风,就成这样了。唉。”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了战马,跨了上去,身形动作仍然迅捷而矫健,刚才的疲态病态,一扫而空,一打马,就向回奔去,他的声音远远地顺风传来:“妹夫,记得你的承诺和誓言!” 看着这些远去的鲜卑将士,丁旿站在刘裕的身边,挠着脑袋:“寄奴哥,你真的是神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慕容备德会来,还会接受和议呢?”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国内潜伏的危机,远远大过面前的敌人,而留给他解决这些问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二千二百三十九章 黑袍奸谋渐显踪=== 三天之后,广固,偏殿。 偌大的宫殿之中,烛光摇曳,映着慕容备德那怒容满面的脸,也把站在他对面,黑袍那长长的身形投射于地。慕容备德咬着牙,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袍那面具孔洞露出的双眼,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刘敬宣谋反,真的是你挑唆的吗?”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德,敌人那里说的话,你也相信?” 慕容备德沉声道:“因为刘裕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言出如山的人,你自己最清楚这点。” 黑袍摇了摇头:“那是曾经的刘裕,现在的他,大权在手,任何一个决定可能会关乎上百万人的身家性命,到了这个位置,还光明磊落得起来吗?你当初手中无权的时候,不也是一样?” 慕容备德咬着牙:“就是因为我当初无忧无虑的时候太过信你,才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现在仔细想来,只怕我慕容氏的手足相残,也有你的动作吧。” 黑袍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备德,久久,才叹了口气:“这是慕容家的上百年传统,又与我何干?再说了,如果不是慕容家内乱,手足相残,又哪轮得到你坐在现在的位置?!” 慕容备德喃喃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总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挑动着阿宝他们兄弟的争斗,每次要捕捉到线索的时候,却突然中断,原来,原来是你在后面出手!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究竟图的是什么?!”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阿德,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要实现这个计划,就得有所牺牲,就象我们在南边的朋友,同样也要搞得国破家亡,你也知道,这个叫劫数!” 慕容备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劫数?劫数只是天注定的,可你这却是人为,这跟劫数有什么关系?搞乱大燕,弄得南北分裂,江山沦陷,这些跟万年太平有什么关系?”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德,你现在还没有进入到下个境界,这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慕容备德咬着牙:“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太相信你不会害我,害大燕,害阿宝他们,才会弄成现在这样。难道说你只要害了阿宝他们,才能让我登上帝位?才能让你的这个计划顺利进行?”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错,非如此不可,这个道理你以后终会明白,只要掌握了可以运用天地之力的力量,区区的复国,又有何难?阿宝根本不是可以实现这个计划的料,所以必须要把他铲除,只有让你在齐鲁之地称帝,与东晋接壤,才能进入下一步的计划!” 慕容备德恨声道:“够了!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鬼话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找来阿超,不是为了刺激阿兰,而是真的想要立一个完全听你话,有野心去跟东晋开战的人,我大燕河山沦丧,好不容易有齐鲁这块地盘,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你却成天想要挑起大战,还好我这次的大军没有真的和刘裕打起来,要不然战事连绵,南燕和东晋打个血流千里,却为了你这个什么万年太平计划作了嫁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黑袍看着慕容德,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这次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刘裕再能打,手上无兵,也只能干瞪眼。这次你师出有名,几十万大军士气高昂,拿下江北,不成问题,刘裕只能撤回西征部队,防守广陵乃至长江一线,到时候桓玄也能缓过气来,至少可以牵制刘裕,你有江北之地,可以逐步蚕食淮南,一旦两淮到手,那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暂时的牺牲算得了什么?难道大燕的建立没有牺牲?难道你这南燕的建立没有流血?我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是给慕容兰洗了脑子吗?” 慕容备德恨声道:“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你引起的,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大燕都不会灭亡,又哪需要我现在再去夺取两淮?你费尽心机,让我到这齐鲁之地,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跟东晋靠到一起,可以开战?!” 黑袍微微一笑:“不错,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若非如此,鲜卑族人,又怎么肯跟着你渡过黄河,南下中原呢?现在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万年太平计划一旦成功,你自然也可以延年益寿,不再受这病痛折磨,岂不美哉?!” 慕容备德怒极而立,正要说话,却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他的皇袍之上,顿时殷红点点,连带着白须之上,也尽是鲜血,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德啊,你从小受寒得的肺病,正常来说,是活不过四十的,若不是我一直给你那灵丹妙药,你早就死了,万年太平计划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让你成了皇帝,青史留名,我不明白你对这个计划为什么这么抵触?别人的生死,与你何干?” 慕容备德咬着牙:“不,我不能祸害我的族人,不能陷害我的国家,不然,不然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去见我们慕容氏的列祖列宗?!”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有了万年太平,可以长命百岁,晚点去见他们不就行了。你如果再多活三十年,恢复大燕的江山,自然就可以昂首去见慕容氏的祖先,他们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慕容备德哈哈一笑:“罢了,要我变成慕容麟这样的人,残害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来实现自己的,我宁可死了。黑袍,我不会再放纵你的疯狂,今天,我要为天下除掉你这个祸害,我…………” 他刚刚想要起身,却是再也站不住,一下子就瘫倒在了龙椅之上。而黑袍的一声叹息传来:“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吗?” ===第二千二百四十章 南燕大帝归尘土===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日光随着大门的开启,一下子投入了殿中,公孙五楼全身戎装,持弩而入,身后跟着十余个宫卫,也都抄着弓弩,全都指向了黑袍。慕容备德脸上闪过喜色,指着黑袍,颤声道:“公孙将军,你来得正好,快,快给我杀了这个奸贼,他…………” 黑袍摇了摇头,公孙五楼二话不说,突然弩矢一转,指向了黑袍身后的慕容备德,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时,扣下了弩机。 弓弦的震动声不断,与公孙五楼同时出手的,是他身边的十余个卫士,很快,慕容备德的胸口就中了起码有二十箭,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边血涎长流,却是没了气息。 黑袍转过身,看着慕容备德的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丝泪花,他走到了已经断气的慕容备德的身前,弯下了腰,右手拂过他那圆睁的双眼,轻轻地叹道:“阿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跟我作对,我是真的不想杀你的。” 公孙五楼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谁叫他冥顽不灵,与主公作对,这是他自寻死路。” 黑袍转过了身,突然眼中杀机一现,他一抬手,公孙五楼身边的所有卫士,全都七窍流血,瞬间就倒毙于地,公孙五楼先是一愣,转而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倒在地,脑门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主公神力无边,属下这条命,在您面前如同蝼蚁,您随时可以拿去,属于不敢有半点怨言。” 黑袍哈哈一笑,一挥手,半开的殿门重新合上,大殿之中又陷入了大片的黑暗,只有那烛火还在摇曳着,黑袍看着公孙五楼,冷冷地说道:“那你说,慕容备德是怎么死的?”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他是遭受了刘裕的暗算,回来后不治身亡的。主公,属下这样说对吗?” 黑袍大手一挥,一个巴掌就甩在公孙五楼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耳边却是随风灌来黑袍冷酷的声音:“蠢材,你有本事把几十万大军再次集结起来,进攻东晋吗?” 公孙五楼捂着脸,一脸的迷茫:“主公不是想要挑起南燕和东晋的战争吗?为何这次…………” 黑袍狠狠地瞪了公孙五楼一眼,吓得他连忙收住了嘴,只听黑袍说道:“那也得看时机和场合,上次刘敬宣行刺不成,逃亡回东晋,南燕师出有名,可以说是刘裕指使的刘敬宣来行刺,加上各部落多年不经大战,没有掳获,所以闻战则喜,纷纷前来相会,这才有四十万大军的盛况。” “可是现在的时机已经错过,刘裕高明,以赔偿这次事件的名义,拿出了上百万石的军粮,上千万钱的军费,各部落都分了不少好处,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兵法有云,击其惰归,这种吃饱抢足的军队,是没有战意和士气的,加上国君新丧,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赶快拥立新君即位,稳定南燕,等局势稳定,南方的晋国再次生变时,再出兵南下。” 公孙五楼连忙点头道:“主公所言极是,我这就去拥立太子殿…………”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了黑袍阴冷的目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可是这老皇帝,他…………”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还没想出说法,老皇帝是怎么去世的呢。”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那,那就说陛下年老体弱,这次出征又患了病,回来后就不行了,暴毙于殿中,临死前遗诏太子慕容超即位。” 黑袍的神色稍缓:“这还差不多,不过,如果是汉家的规矩,那皇帝驾崩,要所有的宗室,太后,皇后,群臣都来出殡,还要停尸七日建灵堂这种。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么搞无异于告诉天下人,他是被谋杀的。” 公孙五楼满头大汗,突然双眼一亮:“可是老皇帝是鲜卑人啊,按我们胡人的风俗,不需要这么麻烦,当年后赵皇帝石勒驾崩之后,也是遍布遗冢,秘密下葬,而那暴君石虎,更是把真正的尸体埋在了朝会大殿之下,任谁也想不到。老皇帝一身征战无数,仇家遍天下,就是在这齐鲁之地,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所以,秘密下葬,不公开肉身葬礼,是理所当然的事。” 黑袍微微一笑:“五楼,我没看走眼,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当然,要以慕容超的名义办,只有办好了,才能让他顺利即位,堵住那些老臣的嘴。” 公孙五楼笑容满面,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主公,别的事好说,就是这慕容兰…………”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难处理的一件事,我亲自来办吧,你不用多管了。”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这个女人和老皇帝的关系实在非同一般,而且她的情报太厉害,只怕我们今天的事瞒不过她,万一让他查出来,我们可就…………” 黑袍沉声道:“我说过,这事我来处理,不需要你管,是杀是放,等我见过她再说!” 公孙五楼哪还敢再吱声,再次磕头于地,黑袍从他的身边经过,走向了龙椅的背后,他的声音从黑暗的阴影之中传来:“办葬礼的同时,派人去后秦联系送归慕容超的老娘和老婆孩子的事,这次没收拾掉刘裕,以后恐怕得想办法找个强力外援了。” 一天之后,南燕都城,广固,天牢,最内间。 这是一处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檀香枭枭的房间,书柜桌椅,摆放得规规矩矩,家俱与床帷镶金嵌银,香炉之中燃烧着檀香,如果不是外面的大铁门,甚至可以说皇宫内殿,也不过如此。 慕容兰一身宫装,坐在胡床之上,眼中泪光闪闪,看着站于自己面前的黑袍,紧紧地咬着嘴唇:“你怎么下得了手,他可是和你几十年…………” ===第二千二百四十一章 慕容竟为黑袍控=== 黑袍冷冷地说道:“谁叫他听了你的话,信了刘裕,破坏了我的计划。哼,你可别忘了,他的命可是我给的,如果不是我,三十年前他就应该死了。” 慕容兰扭过了头,闭上眼,一行清泪流下:“那你现在也杀了我好了,省得我继续给你折磨。”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和阿德不一样,现在的你,对我还有用,起码,我不能让刘裕现在就北伐南燕。” 慕容兰睁开了眼睛,冷笑道:“让两国大战,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策划吗?我现在只恨,没有早点把你搞乱大燕,隔绝南北族人的行为早点告诉小哥,告诉寄奴,才会惹得生灵涂炭,以至于此!” 黑袍笑了起来:“你如果一切都是这么坦荡,敢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们,又怎么会受制于我呢?要说分裂大燕,弄得宗室相残,你也出力不少吧,如果说我是主谋,你不就是最好的胁从吗?” 慕容兰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够了,我就后悔,为什么要当年答应你,从此无法自拔,不能回头。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可早早地死了,也不会跟你这个魔鬼合作!”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不跟我合作,你又岂能跟刘裕成了夫妻?兰公主啊兰公主,这个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人要有所得,必须就会有所失,哪有只赚不赔?就象我,你也知道我失去了多少珍贵的东西,才有今天站在这里的结局,我所失去的,不比你更多吗?” 慕容兰恨声道:“可是你在失去了这么多的同时,让无数人为你的这个疯狂计划陪葬,伏尸百万,流血万里,换来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你真是疯了,疯了!” 黑袍厉声道:“不,这绝不是梦,如果这是个梦,你当年又怎么能救回刘裕?阿德又怎么会多活三十年?你又怎么能容颜不老,绝色无双?而我,又怎么可能现在站在这里,掌控一切呢?!这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绝不是梦!” 慕容兰哈哈一笑:“不过是借了些丹药之力罢了,你还真以为可以不死不灭了?刘裕的体内本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洪荒之力,不是任何药物能控制的,至于那些延年益寿,容颜长驻的秘药,也不是说非你那个万年太平计划不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鬼迷心窍,完全给你的那个死鬼斗蓬牵着走,到最后,只怕就象你利用完小哥一样,他也会对你下手!” 黑袍冷笑道:“他现在形如僵尸,不能行动,只能靠了陶渊明和明月在外面为他做事,而这两个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拿什么跟我斗?兰公主,你放心,等我的计划成功,我一定会建立一个万古清平的世界,没有纷争,没有流血,比那个桃花源还要祥和,比刘裕成天梦想的什么人人平等的天下都要美好。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慕容兰不屑地转过了头:“你真的是疯了,还是吃那些鬼药吃太多,脑子都不好使了。” 黑袍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粒粉红色的药丸,放在了慕容兰的面前:“那么,这个药丸,你是不准备再吃了吗?”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朱唇,素手握成了拳头,在微微地发抖,眼中的泪光闪闪,美丽的两块苹果肌,在轻轻地抖动着,很显然,她在做最激烈的思想斗争。 黑袍的声音,诡异空灵,透着一股邪魅的诱惑:“吃吧,吃了你就能再见到刘裕,再见到你女儿,你仍然是那个高贵,绝色的燕国公主,至于那些蝼蚁的死活,又何必放在心中?你不是想要刘裕带着千军万马来迎娶你吗?只有活下来,才会有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如果你不吃,那结果就是…………” 慕容兰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把抓过了那红色的药丸,一口就吞了下去,这个坚强睿智的谍者女皇,在这一瞬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整个房间内,都回荡着她的抽泣之声。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看,最后你还是吞下去了,就跟以前一样。这样多好,总有一天,你也能让刘裕跟你一样的。” 慕容兰双眼圆睁,厉声道:“你别做梦了,刘裕永远不可能跟你同流合污的,如果你再逼我去害刘裕,我宁可马上去死!” 黑袍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放心,我们早就约定过,不害刘裕。不过,现在这是国家的事,天下的事,可不是他一个人了,我帮你的夫君一步步地走上了权力的顶峰,让他终于有了掌天下大权,随心所欲的一天,你为什么不感谢我呢?” 慕容兰恨声道:“因为你为了实现你那目的,让千千万万无辜的人去死,这次如果不是刘裕打破了你的算计,孤身见小哥议和,只怕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了,只为了你一个人的野心!”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蝼蚁的命运,永远只能被天神所支配,不管他们的数量再多,亦是无用,等我计划完成之时,可以扭转天地,到时候想要多少蝼蚁都有,这区区两淮子民,又何在话下?三国时期,曹操屠戮徐州,淮水泗水为之不流,不到几十年,不又是人烟茂盛了吗?这人哪,就跟地里的茅草一样,只要放任,就会疯长,杀都杀不完,还要担心不生出来吗?” 慕容兰长叹一声:“你有多邪恶,刘裕就有多正直,你们就象白天和黑夜,又是极善和极恶,我相信,你的阴谋,总会被刘裕彻底粉碎的,就象他粉碎黑手党的阴谋一样!” 黑袍笑了起来:“那你说正义的刘裕得知他朝思暮想的爱妻真正的面目时,他又会如何呢?” 慕容兰先是一愣,转而泪流满面,转过身,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袍哈哈一笑,转身就出门:“兰公主,这几天就委屈你了,因为新皇帝需要准备登基大典,等他成功上位后,你还要出来继续辅佐他呢,我答应你不害刘裕,可没说不在南燕搞事情啊,神药难得,可不能白吃哦。” 黑袍的笑声在门外渐渐地远去,慕容兰闭上了双眼,任由珠泪洒下,喃喃道:“原谅我,狼哥哥。” ===第二千二百四十二章 北府兄弟再相逢=== 京口,镇军将军幕府。 刘裕面带微笑,全副戎装,正襟危坐于帅位之上,两侧的北府将校们个个喜形于色,目光与刘裕一样,全都落在帐中的一副担架之上,刘敬宣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伤带之中,如同一个木乃伊,只有两只眼睛和口鼻露在外面,可是,明显看得出,他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如果不是给刘裕打得那几耳光让他的脸现在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只怕早就咧嘴大笑了。 孟龙符笑道:“阿寿哥,想不到这两年不见,你却是用这种方式给抬回来了,真的是让兄弟们大开眼界啊。” 檀道济“嘿嘿”一笑:“只是,谁有这本事,能把咱们的阿寿哥伤成这样呢,如此高手,我们可得会上一会才是啊。” 向靖哈哈大笑道:“阿寿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裹成这样,是不是睡觉也不用盖被子了?” 刘敬宣没好气地说道:“我皮痒了找人修理一下不行啊。你们这帮小子,趁着我受伤就想嘲讽?哼,今天每个想落井下石的我都记下了,改天我伤好了,让你们个个都变成我这副模样,你们就知道现在是啥感受了!” 帐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刘裕摆了摆手,看着刘敬宣:“好了,刘敬宣,这里是军帐,只论军法,不提旧情,你现在是白身,不过你先父被桓玄所害,天下冤之,我前日里曾经奏请朝廷,恢复你先父的名誉和爵位。现在,你继承了你先父的武岗县男爵的爵位,而征西将军的官职,因为你没有参与建义之事,无法给予,这点,还请你理解。” 刘敬宣正色道:“多谢刘镇军的关照,这次我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本是死罪,若不是你出手挽回,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事,害死多少无辜的军民。现在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当一个小兵,从头做起,以赎回我闯下大祸的万一。” 刘裕摆了摆手:“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用再提,慕容备德南下,你的刺杀也只是个借口罢了,这一仗早晚都要打的。好在现在北边的形势暂且稳定,想必大家也知道,慕容备德回去后就死了,现在南燕国丧,慕容超即了位,而各部首领上次分了我们赔出的粮草钱帛,也都无战意,短期内,我们的北边是安全的,这回不仅是阿寿回来了,还带回了五千精锐的北府军老兵,有这些老兵在,足可以迅速地训练出三万名以上的新锐。这练兵之事,沈军主,你能做好吗?” 沈田子走出了队列,沉声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三个月内,一定成军。”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这次南燕的事情,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就是我们现在的兵力,还是严重不足,若是我手上有五万北府精锐,也不用送出百万石军粮了,就是因为实力不足,没有把握,才只能暂时忍气吞声。现在希乐他们西征,即将到达湓口,桓玄虽然已经离开了湓口回荆州,但他在湓口还是留下了何澹之为首的三万精兵,那是桓楚从豫州撤下来的部队,会合了江州的守军,如果这一地区无法突破的话,桓玄就会有喘息的时间,可以在荆州重组出大军,我们想要消灭他的难度,就会十倍地增加,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所以,我需要一支援军马上出发,西上增援希乐和无忌他们。” 所有的将校全都两眼放光,谁都知道,这援军的大将,必会立下不亚于刘毅和何无忌的功劳,将来会是一方大员,这又如何不让人跃跃欲试呢。 刘裕的目光,从一张张充满了渴望的脸上闪过,落到了咧嘴大笑的向靖脸上,向靖发出一阵猪叫般的傻笑声:“大帅,你看,我都快三个月没砍人了,上次打建康,我腿瘸了,连胖子都比我立功多,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铁牛,你能从一数到五千吗?” 向靖微微一愣,转而笑道:“这还不容易啊,你看啊,我刚跟胖子学的,这一,二,三…………”他一边说,一边扳起了手指头,还真的一五一十地数了。 帐内一阵哄笑之声,沈田子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了:“我说铁牛哥,你这样数要数到啥时候啊,再说你就十个手指头,数完了怎么办?” 向靖“嘿嘿”一笑,从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颗小石子:“看到没有,每数到十,我就放一颗小石子,每有十个小石子,就用个大石子来换,如此一来,有几个大石子,就是有几百,十个大石子,就在地上划个圈,这么一来,就算是千军万马,不也数得清清楚楚的嘛。” 沈云子一脸崇拜地样子,在下首说道:“阿呀呀,这么天才的计算之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向靖得意地说道:“你这就土了吧,胖子说过,柔然人比我还笨,还不识数,他们就是这样计的,只不过,他们每百是用个羊屎蛋子来计数,我们汉人可没多少那玩意,所以,现在我就随着带了这包石子,随时可以计数啦。”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铁牛,这回我就不考你的学业了,不过,你自己也知道,要你带五百个兄弟冲锋陷阵,那全军上下没几个比得过你的,但要你统领超过一万人的大军,要做到军容严整,纪律严明,你不是这块料,这次我会让你去,但不是作为主帅,而是副将,你不会有意见吧。” 向靖咧嘴一笑:“没意见,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大帅你想让谁为主将,这全帐上下嘛,哼,不是我铁牛摆谱,还真没有我觉得能越过我,当上主帅的啊。啊哈,我知道了,寄奴哥,你不会是这回亲自挂帅出征吧。”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我要坐镇京城,兼顾全局,万一南燕再来怎么办?还有吴地也不算太平,阿寿,你现在这个样子,啥时候能骑马?” 刘敬宣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伤带,露出那张猪头般的脸,香肠嘴不停地翻着:“我现在就出去骑给你看!”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很好,刘敬宣,现在你是辅国将军,晋陵太守,许你精兵一万,即刻起程,增援刘毅,不拿下江陵,别回来见我!” ===第二千二百四十三章 朱氏兄弟定武康=== 此言一出,众人皆脸色一变,谁都知道刘裕会念及旧情给刘敬宣官职,但谁都没有想到,刘裕会直接让刘敬宣作为主帅率军出征,就连向靖也睁大了眼睛,讶道:“这,寄奴哥,你不会…………” 刘敬宣也是先愣在了原地,转而摇头道:“寄奴,这样不好,会坏规矩的,我寸功未立,又惹下了大祸,刚刚回来就…………” 刘裕平静地看着帐内众将,他们大多数都低头不语,显然,这是无声的抗议,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处事不公,让阿寿直接成援军主将,所以众心不服呢?” 向靖身边的孙处沉声道:“寄奴,你是主帅,这些事情都是你说了算,哪怕你让一个伙夫当大将,我们也只能遵从,但是,如果连我等都觉得不公平,希乐和无忌他们更会意难平,到时候若是大家心生隙嫌,不能合力,那会误了大事的。” 几乎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刘裕点了点头:“季高(孙处的字)说得很好,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 虞丘进沉声道:“寄奴,你念旧情提拔阿寿,这点大家都清楚,你要是让他当个副帅跟着去建功,那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只是…………” 刘裕微微一笑:“大家都以为,这回我是让阿寿去跟着沾功劳的吗?” 众人全都心中一动,向靖喃喃道:“对啊,阿寿哥的本事,我们都知道,他可不是那些世家子弟,不能打仗,只能跟着去混军功的。” 刘裕看着众人,沉声道:“这回希乐他们会遭遇强敌,驻守京城的北府军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确立了各自的职责和防区,还要负责训练新兵,这时候如果是派现有的京城部队和吴地守军去增援,那会造成防务的混乱,甚至,最近我们派往各地去弹压豪强的兄弟们,也因此可能会面临各地这些土豪余党的报复。” 说到这里,刘裕站了起来,说道:“大家都知道龄石和超石兄弟吧,他们去了武康县,我这里,刚刚接到了他们在武康的塘报。”他说着,一指桌上的一份公文,与其他的各地塘报一样,直接是军报的格式和封装。 孙处的脸色一变:“他们不是在吴地当县令吗,怎么会有塘报,难道,吴地又出叛乱了?”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所去的武康县,有几个当地的土豪大姓,除了沈家之外,还有姚系祖为首的姚家。上次沈家五虎诛杀了当年害他们父祖的仇家,我对沈家诸人加以惩戒,沈渊子退役归乡,闭门不出,而另一豪强姚家则趁机大肆地招纳亡命之徒和散兵游勇,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为祸一方,不遵朝廷法令。” 虞丘进恍然大悟:“难道,寄奴你让朱家兄弟去武康当县令,就是去对付这姚家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现在我们刚刚打跑了桓玄,又面临南燕的巨大压力,正规大军驻防各地,不可轻动,所以这些各地的豪强觉得朝廷大军未到,有可乘之机,纷纷自立,如果他们肯按国家法度,不违法乱纪,按时缴纳粮草,提供丁壮从军,我自然可以给他们加以官吏之职,使之造福一方,但象姚系祖之流的,却是想趁机独霸武康县,隐地藏丁,甚至还公然地打出桓楚的旗号,与朝廷为敌。” 向靖猛地一跺脚:“他奶奶的,还真有这种不识抬举的混蛋,寄奴哥,给我一千人马,我铁牛现在就去灭了他姓姚的!” 一边的蒯恩若有所思地说道:“铁牛哥,别冲动,寄奴哥的意思是,这吴地处处都有这种土豪,武康有,只怕别处也有不少,几十个县哪,每处来一两个这种土豪,那我们得拿多少兵马去弹压?” 檀道济也点头道:“是啊,而且前几年天师道之乱时,当时的大帅曾经纵兵掳掠过吴地,现在刚打跑了桓玄,就再次派兵前往,可能会引起民情的反弹啊,就算本来心向朝廷的那些豪强,也可能不再倾向我们。所以,消灭几个公然作乱的,安抚那些肯缴纳税赋的,尽量不要出动大军,这才是上策。”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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