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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在这一次啊,你一向谋定而后动,凡事留有退路,为何这次,却要如此地固执呢?” 桓玄咬了咬牙:“那你怎么不说刘裕呢?难道他给自己留退路了?何况朕不觉得就算丢掉所有现在建康的军队,就真的是末日来临了,当年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可以在荆州复起,就算回到荆州,也可以召集旧部再战,非要带这几万军队回荆州才能打?你可别忘了,我在荆州还有几万忠诚的部下呢,鲁宗之和桓振这样的猛将也在那里,谁说就没的打了?” 卞范之咬了咬牙:“如果陛下执意要打,我建议陛下按你之前说的那个办法,驻守覆舟山,屯兵扎营,以北府兵和西府兵在前,楚军居后监视,刘裕一路血战,必然疲惫,如果我们严阵以待,他多半不会强攻,而是也会扎营相持,到时候,我们速调荆州兵马来援,只要撑上一个月,桓振和鲁宗之的荆州守军到达,我们就有重新反攻京口,掌握主动权的机会了。” 何澹之摇了摇头:“卞侍中还是太保守了,要打,就打大的,打狠的,我们可是有六七万大军啊,刘裕现在手上最多三千人马,我们二十个打他一个,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刘裕现在轻兵冒进,就是为了掩饰他兵力不足的弱点,摆出一副兵多将广的模样,我研究刘裕兵法多年,知道他喜欢这样出老千,这也符合他们京口人的赌徒性格。所以,我们如果主动迎击刘裕,他是万万不敢交战的,必然会退兵,如此一来,建康城的危机解除,各地附逆刘裕的那些人,也会重新考虑一下后果,建康城中的世家也会站在陛下这一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此一时,彼一时,这回刘裕可是连胜几阵,士气正旺,可不是朕前日里说的以逸待劳的情况,那得是京八逆党狂奔两百里,却一无所获,这时候从心理到身体都会疲惫,可现在,如果我们继续缩着不打,只会让刘裕更嚣张,也会让更多的人倒向他,要么不打,要打就决战,这点没什么问题!” 桓谦和何澹之同时说道:“陛下圣明,我等愿竭力死战!” 卞范之长叹一声,说道:“既然陛下决定要开战,那臣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说最后一件事,还请陛下务必留一支精兵在手,交给后军将军庾颐之掌管,我们的兵力远远大于刘裕,不差这一支精兵,但万一给刘裕抓住机会突袭一部,那需要要有有力部队填上,以免给刘裕一点突破,全线崩溃。” 桓玄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要老想着逃跑,龟缩,得多想着怎么打赢这一战才是。就依你的谏言,总预备队就是宫城的宿卫兵马,三千御林军,庾将军,朕可全交给你了啊。” ===第二千一百三十三章 重建七庙敬祖先=== 庾颐之连忙说道:“陛下圣明,末将必粉身碎骨以为报。” 桓玄正要说出解散的话,突然,一个声音冷冷地从一边响起:“陛下,你好象还忘了一件事,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若是不做,只怕我军的天运,也就到此为止啦。”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瘦削长须的紫袍官员,持着笏板,正色而立,看着桓玄,毫不回避他疑惑而有些愤怒的目光。 桓玄沉声道:“曹卿,大敌当前,发表这样动摇军心的言论,你可知罪?” 此人正是楚朝的吏部侍郎曹靖之,也是跟着桓玄多年的元从旧臣,一向以耿直忠正而著称,屡次提桓玄不喜欢听的那些谏言,也让桓玄头疼得很,给了个侍郎官职打发得远远的,但今天生死存亡之时,他还是把这个人留了下来,因为在这个时候,说实话比拍马屁更重要,只是没想到他一出口,又是这种让人极度不适的言论。 桓玄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罢了,曹侍郎,靖之,现在不必过于拘泥于朝廷礼法,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只要有道理,朕都会采纳。” 曹靖之正色道:“这天地之间,冥冥中有天意,一切皆有定数,我们世人之所以敬天地,敬祖先,就是要获得这天意的支持,陛下兵强马壮,大楚人才济济,可就是在刘裕这一小撮反贼的面前吃了如此大亏,岂非天意不顺呢?” 桓玄咬着牙:“朕即位以来,从没有忽视过敬天礼神这些事,也许天下百姓有些在朕的治下不如意的,可这上天,朕可从来没得罪啊。” 曹靖之叹了口气:“陛下真的这样认为吗?以前臣就提醒过陛下,天子设庙,一定要上溯七代,只有这样,才能取得祖先的支持,而陛下的宗庙却只及先帝一人,自大父以上皆无牌位,这次反贼起兵,虽然刘裕是闹得最大的一次,但陛下可否还记得,第一次建康城中贼人的刺杀,是在何处?” 桓玄默然半晌,久久,才叹了口气:“你是想说,朕在自己的祖庙前给刺,也是天意了?这个道理,你当初为什么不提醒朕?现在出了这事,你再来说什么上天不佑,得罪祖先,是不是有点太倒果为因了?” 曹靖之平静地说道:“臣是吏部侍郎,不是礼部,臣每天想要进谏陛下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陛下看过臣的那些奏折就会知道,臣这件事情提了多少次!只是陛下当时成天给一帮溜须拍马的小人所包围,耳边只会有各种奉迎谄媚之声,又哪还听得进这些逆耳忠言呢?!” 桓玄恨恨地一跺脚:“都怪朕,都怪朕啊,弄了半天,原来根子出在这里,看来,这刘裕就是上天派来警告朕的,曹爱卿,以你所见,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呢?” 曹靖之正色道:“陛下应该重新立庙七代,礼敬祖先,虽然说此举按佛家的话,有临时抱佛脚的话,但是还有另一句俗语,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以前怠慢了列祖列宗,但你毕竟是桓家的子孙,也登基为帝,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现在知错而改,善莫大焉。陛下在宗庙中重新立祖先牌位,乞求上天赐福,前线的将士必然人人奋勇,而那刘裕,是出了名的不敬鬼神,他这么多年,手上可是沾满了天师道教众的鲜血,甚至打得那妖贼首领孙恩跳海而亡,早就得罪了上天,陛下再召集全城的道士,行诅咒厌胜之术,咒那刘裕早死,反贼兵败,这样一来一去,大事必可成功啊!” 桓玄面露喜色,连忙点头道:“很好,很好,你说得很有道理,就按你说的来。来人,快随曹侍郎过去,安排重新建立宗庙之事,今天之内,必须完成!” 卞范之一直沉默不语,听到这话时,突然说道:“陛下,建立宗庙之事,按规制需要礼部,民部(这时候还叫民部,后世为避李世民的讳才改叫工部)等协力办理,牵涉颇多,现在时间紧急,不如由臣统一协调,也能给曹侍郎多行方便。”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这个,卞侍中,大战在即,你…………” 卞范之笑道:“陛下,臣是谋士,并非战将,这军事上的事,总是大放厥词,再呆下去,也只会影响前线大战,您和众位将军们商议就行了,到时候有桓尚书(桓谦)领兵出战,掌控全局,又有神灵护佑,必会旗开得胜啊。” 桓玄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点头道:“好吧,敬祖,宗庙之事就麻烦你了,朕现在就在这里,等宗庙建好,祖先牌位入内,就过去太庙,为前线将士乞伏,我桓氏祖先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定叛乱的!” 在一片“陛下圣明”的山呼之中,卞范之和曹靖之快步走出了大殿,二人并肩而行,直到阶下,广场之中,卞范之才停下了脚步,看着曹靖之,叹道:“靖之,你不会也真信了这套吧。以前我不记得你提过这个太庙上及七代之事。” 曹靖之苦笑道:“军国大事,决战胜负,又怎么可能给几块先人板板所决定,我同意你的意见,陛下去前线亲自决战,太冒险了,若不是这样说,又怎么能把他留在建康城中,不去前线冒险呢?他现在这个身形,如果兵败,可是连逃都逃不掉啊。” 卞范之笑了起来:“还是你有办法,居然能想到这个,不过,你也认为我们这次胜算不大,不应该决战吗?” 曹靖之点了点头:“对面虽然兵少,但士气如虹,众志成城,我们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士气低落,上面还意见分歧,是战是走各执一词,城中的高门世家又跟我们貌合神离,岂能不败?陛下舍不得放弃一生征战打下的基业,已经身陷迷局无法自拔,皇后也是出于个人私利要他跟建康城共存亡,我们作为臣子的,苦谏不得,就得想办法给陛下留条后路了。” ===第二千一百三十四章 王庾转求谢夫人=== 曹靖之说到这里,四处张望了一下,转而正色道:“哪怕这里的军队全部损失,也至少要回到荆州,以祭祖的名义,把陛下的子侄也带到太庙,真的要是前方不利需要撤离,也可以一起走,不然到时候兵慌马乱,留在城中的桓家人,只怕一个也活不了啊。” 卞范之点了点头:“你去太庙,我现在去安排撤离的事,但愿,我的布置,永远也用不到!” 与此同时,城中,乌衣巷,谢家宅邸,正堂。 府门紧闭,包括这中堂庭院的院门,几十个身着软甲,持着棍棒,背着弓箭的家丁部曲,正守在门两侧以及墙头,如临大敌。 正堂之内,王谧一身便装,和庾悦一起,坐在左右两侧的客榻之上,看着安坐正堂的谢道韫,谢道韫已经华发早生,原本风韵犹存的脸上,也爬上了几丝皱纹,她一身素服,头缠峨带,中间嵌着一块纯色翡翠,一如她现在的模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同她那手里持着的一串佛珠,配合着这屋内淡淡的檀香味道,恰似一个入定的老尼。 谢混站在谢道韫的身边,垂手恭立,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道:“姑母,王仆射和庾长史亲自前来,您这样一言不发,似乎有些…………” 王谧连忙说道:“叔源(谢混的字),不妨事,夫人乃是神仙也似的人物,又已避世隐居多年,我等今天来此,是向夫人请安,并无他事相求,现在见夫人一切安好,精神上佳,我等欣慰不已,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庾悦点了点头:“正是,我等来此,就是为了看看夫人,毕竟,大变将至,我们建康城的这些世家高门,上百年的交情,也不知道过两天后,还能如何相处了。” 谢道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庾悦:“仲豫(庾悦的字),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我现在仍然是谢家的掌门身份,谢家现在也仍然是高门世家的一员,不可能真正地置身事外,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也一清二楚,这些年我们谢家基本上闭门谢客,叔源也并未身居高位,这家国之事,我们谢家已经没什么发言权了,其实,你们没有必要来找我商量什么的,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庾悦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谢家百年底蕴,是我大晋世家的首领,与王家一向齐名,这天下可以没有司马氏的皇帝,却万万不能没有王家,谢家,只是这回,是我们所有天下世家面临生死存亡的选择,这个时候,您可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啊。” 谢道韫微微一笑:“哦,叔源,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谢家要面临生死存亡了?” 谢混咬了咬牙,说道:“刘裕起兵,已经连破荆州军前锋,斩杀其悍将,即将兵临建康,姑母,这天下的大势,眼看可能要产生变化了,庾仲豫所言,绝非虚言!” 谢道韫冷笑道:“有意思,妖贼作乱,我王家,谢家,郗家,十几个吴地大世家,几百名子侄,我的丈夫,我的兄弟,我的侄子,死于战乱,浴血沙场的就有二十余人,我们谢家,王家的百年家业,也基本上一扫而空,要说生死存亡,我们已经死过一回了,不知道庾长史,王仆射,你们说的生死存亡,难道还能比妖贼作乱要更可怕吗?” 王谧连忙道:“夫人,请不要误会,大晋不幸,吴地被妖贼所洗掠,谢家遭遇了最惨重的损失,我们也都感同身受,您的夫君,您的兄弟先后为国捐躯,不仅是国家失去栋梁,也是谢家失去了家中的几大支柱,这才有我们这几根朽木,靠着多吃了几年饭,虚长年齿,这才暂时管了一些朝堂中的事,请您千万不要认为,我们是想借机排挤谢家。谁都知道,象叔源这样的大才,这才是今后的宰辅,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为他的先驱,走个过场的。再说了,我等也感念昔日相公大人,玄帅,琰帅他们的恩情与提拔,对于王皇后,也一直多有回护啊。夫人,这回我们来真的是想请您拿主意的,绝非遇祸事想让谢家顶缸!” 谢道韫叹了口气:“罢了,你说得对,谢家的没落,说白了还是族中男丁,尤其是可执宰天下的成年男子,一时损失殆尽,叔源他们这些小字辈还没有起来,这回你们来找我,恐怕是想让我去找刘裕接洽,以继续保护各位今后的权益吧。” 庾悦忙不迭地点头道:“夫人真的是圣明过人啊,其实,王仆射以前跟刘裕也有不少交情,甚至还救过他,就是上次在那禅让大典之上,两人也可算是联手行事,如果是王仆射向刘裕求情,保他一家,那一定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高门世家,百年来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桓玄上位以来,倒行逆施,不仅残害天下百姓,更是夺我世家根基,现在有刘裕起兵反他,眼看就要把他赶走了,我们这时候要是站在刘裕一边,助他灭桓,然后为刘裕打理天下,就是皆大欢喜的事。” 谢道韫勾了勾嘴角,神色平静:“只怕二位都忘了吧,刘裕才是真正要取天下世家所有特权的人,包括庄园,土地,以前我们谢家也曾经大力栽培,提点过他,但他的态度仍然坚决,他要的不是世家高门与其合作,而是要收回世家大族的一切权力,尤其是土地,税赋之权,以增强国力,助他成就北伐大业,因为,国家的就是他的。” 王谧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刘裕所想,但是他要治理天下,仍然需要人才,需要我们世家子弟,行军打仗的本事不能变成粮食赋税,只要我们肯把这些庄园,土地,名义上献给朝廷,然后再由我们的子弟所控制的朝廷下令,让世家子弟来管理这些地方,那不就等于这些庄园,还是我们世家的嘛,当然,刘裕要打仗,所需的钱粮军械,给他供应就是,这样大家不都是各取所需嘛。” ===第二千一百三十五章 夫人离场让掌门===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稚远(王谧的字),你恐怕有件事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刘裕,他的身边可不止是有一堆肌肉猛汉啊,刘穆之,徐羡之这些人,包括孟昶,魏咏之,可都是文才出众的治世良才,不是说非要有我们世家子弟,他才能治国安天下啊。” 王谧的脸色一变:“这,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过。不过刘穆之是江家女婿,徐羡之也是中等世家,并不是纯粹的寒人军汉,他们跟我们,本质上应该是一路人,只要让点利益给他们,那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合作的吧。” 谢道韫摇了摇头:“王稚远,你王家,我谢家,还有庾家是怎么起家的,怎么发展的,你难道都忘了吗?在西朝之时,我们这些家族就相当于当时的刘穆之,徐羡之,都只是中等,甚至是中等偏下的士族,靠着从龙之功,靠着拥立晋元帝,建立了东晋,才一跃成为江左顶级世家,当年我们的先辈们把我们的家族做大做强,难道刘穆之,徐羡之他们就要永远居于我们之下?现在我们高门世家子弟,论起军政才能,有哪些可以跟这些起于微末的家伙比的?叔源,你自问比得上刘穆之吗?” 谢混咬了咬牙:“要论处理那些俗务,军务,做些吏员的事情,我确实不如刘穆之,但要论风雅,气度,吟诗,清谈这些,我自认…………” 谢道韫冷笑道:“够了,这就是问题所在,以前大晋的天下,是皇帝架空,世家联合掌权,务虚而不务实,守着吴地的庄园产业,静待天下有变,有机会内收荆湘,外复中原,并不需要太多的实际才能,因为,我们各大世家,防范某些象桓温这样借着北伐之功,想当实权皇帝的大世家,胜过防范胡虏。先相公大人,也是因此而逝。所以当时我们各大世家的子弟,以清谈,吟诗,风雅为追求,这是大晋近百年来的风气。” “可是现在,时代变了,刘裕如果击败桓玄,那北府军这些军汉集团,以及跟他们联合的中下层士人,就会夺取政权,不管他们是自立还是继续拥立司马氏皇帝,恢复大晋,我们高门世家都不可能再掌握政权,而他们一定也会征战四方,要富国强兵,这就注定了他们会用大量能算账,能收税,能理财,能抽丁,能管粮,能修路,能架桥,能挖河的能吏。刘穆之,徐羡之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的才能,恰恰是我们高门世家子弟,所看不上,但又是刘裕这样的人最需要的。现在,各位还幻想着能跟刘裕合作吗?” 室内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寂,庾悦咬了咬牙:“难不成,我们就算主动向刘裕投效,也是死路一条吗?” 谢道韫平静地说道:“富贵权势,如过眼云烟,古人说得好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高门世家垄断大晋的权力,控制天下的权力太久了,所以不思进取,能力退化,现在终于要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程度,今天你们来找我,想让我出面,以谢家对刘裕以前的恩情,请求合作,作为世家贵族,高门士人,能做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还远远不够。” 谢混恨恨地说道:“实在不行,咱们另寻他人,北府军里也不是只有一个刘裕,还有另一个刘毅呢。这人可是亲近士人,又一心想往上爬,我们跟他搞好关系,未必会比跟刘裕差。” 谢道韫的眉头一皱:“叔源,你万万不可有这样的念头。刘毅太贪,手也太长,四处想伸手,必然会跟刘裕以后起了冲突,我们高门世家,任何时候也不可轻易地倒向哪方,因为刘裕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执政者,他是不会跟我们客气的,站在刘毅一边跟刘裕为敌,下场绝对好不了。” 谢混不以为然地说道:“姑母,您不能因为堂姐的关系,就…………” 谢道韫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别提你姐,她再怎么说是为了王谢两家的存续,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才让我们可以家族保全,你若是贪图那危险的权势,现在就想跟刘毅结交,那以后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们想商量什么,就自己商量好了,何必要与我这个老妇人计较?” 她说着,站起身,驻起一根龙头拐杖,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而去,王谧和庾悦连忙起身行礼,还没来得及说话,谢道韫的身影,就消失在小院之外了。 谢混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久久,才叹道:“姑母已经没有振兴谢家的雄心壮志了,不过,也难为了她,这么多年撑过了谢家最艰难的日子,以后谢家的事情,二位就跟我商量吧。” 王谧的眉头一皱:“这样不太好吧,世人皆知夫人才是执掌谢家的掌门人,现在叔源你…………” 谢混冷冷地说道:“我谢混谢叔源,也不是毛头小子了,王仆射,你可别忘了,我早已成丁,还亲手为先父大人报了仇,按我谢家的规矩,我已经有当掌门人的资格,今天姑母大人离开时,也说了让我们自己商量,你们还要怀疑我的资格吗?” 庾悦连忙打圆场道:“叔源,我等绝非此意,只是,只是夫人毕竟德高望重,经验丰富,凡事和她最好还是取得共识的好。” 谢混摆了摆手:“她既然不想联系刘裕,又不允许我们接触刘毅,那就没有什么共识可言了,按她的意思,我们在这里坐等着刘穆之,徐羡之这些乡巴佬取代我们,才是唯一能做的,这样的坐以待毙,你们甘心吗?” 王谧咬着嘴唇,沉声道:“若是甘心,我们又何必来此呢?只可惜夫人不肯相助,那叔源你有什么好办法,我们一起商量吧。” 谢混看着庾悦,微微一笑:“仲豫,以你所见,我们应该怎么办?” 庾悦勾了勾嘴角:“我有连环计,语与二君闻!” ===第二千一百三十六章 庾悦亦有连环计=== 谢混没好气地说道:“我最不喜欢你的,就是你这种卖关子,有话一次性说出来多好,省得急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庾悦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是跟刘裕还是跟刘毅合作,都是以后的事,并不是太急,真正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在现在,在北府军大兵压境,兵临城下的时候,作出选择。” 王谧点了点头:“不错,这才是当务之急,我们不可能再站在桓玄一边,谁都知道,他这次人心尽失,必败无疑,我来之前,桓玄派人来传过令,要求由我们建康城中世家出丁出夫,来保护前方将士们的家属,哼,实际就是要我们来当刽子手,准备屠杀那些北府军和西府军降军的家人,强行把我们跟他拉在一条船上,这样的人,怎么配为天下之君?” 庾悦冷笑道:“所以说桓玄会这么快地失掉天下,就算没有刘裕,以他这种外残内忍的个性,祸乱天下也是早晚的事。不过他也是昏了头,要我们来监督家属,这不就是让我们可以直接挟持这些将士家属,逼他们倒戈了吗?这可是我们给刘裕送上门的功劳啊,刘裕一定不会拒绝的。” 王谧满意地笑道:“在建康城中,我们各大世家的家丁仆役加起来足有上万人,虽然说正面作战派不上用场,但是看守几万百姓,逼其家人倒戈,还是没有问题的,凭着这个功劳,起码刘裕进入建康城之后,会对我们客气,也算是我们主动表明立场,这点,还需要我们三家分头行事,通知城中其他的家族,他们也不是傻瓜,知道在这个时候,手上千万不能沾血。” 庾悦正色道:“还需要派人到前线,把这些消息传给前方的将士,这样就会让那些降军直接站在刘裕一边,反过来攻击楚军,不过,桓玄现在去了太庙,他大概也知道前方危险,不敢亲自上阵,如果城外战败,桓玄一定会溜之大吉,逃往荆州的。” 王谧笑道:“那我们岂不是应该再加一功,把桓玄直接拿下,献给刘裕,结束这场战乱呢?” 庾悦摇了摇头:“万万不可,桓玄必须得留着,不然的话,我们如何跟刘裕合作呢?” 谢混若有所思地说道:“仲豫说得有道理,如果让刘裕这么快地消灭了桓玄,取得了天下大权,那我们对他来说就是真的可有可无了,他未必还需要跟我们合作。所以,只有让刘裕外有强敌,内无足够的治理人才时,才不得不跟我们达成合作,吴地庄园,各地州郡的长官,都要交给我们的人,当然,可以适当地分一些给这次跟他起兵的丘八,但不能超过三分之一,不然的话,我们还剩下多少呢?” 王谧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样一来,等于跟着刘裕起事的人,没捞到多少好处,他们能答应吗?” 庾悦笑道:“那就让他们继续作战,追杀桓玄啊。官爵可以让刘裕给,反正没有庄园,这官爵用处也不大,发一些杂号将军,县子县男之类的,我们最多是出点俸禄罢了,只要庄园在我们的手中,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夫人有句话说得不错,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们的一些观念也得变变,有些利益,该让还是得让,但核心利益,就是吴地庄园的所属,还有江东八郡的郡守,长史,别驾这些要职,还是得尽量在我们手上才行。不然还叫什么世家天下呢?” 谢混点了点头:“这就是让刘裕带着手下继续打荆州,以后把荆州的地分给这些北府军?” 庾悦正色道:“不错,就应该这样,其实上次司马元显讨伐桓玄时,就跟刘牢之提过这个建议,本来如果实行,皆大欢喜,可惜他们两个各怀鬼胎,互相算计,最后反而便宜了桓玄。但这个提议,是没有问题的,让北府军西征,一来能让他们在荆州征战多年,二来就算打完,也是把荆州之地赏赐给他们便是,如此一来,这个威胁我们世家天下的军汉集团就给打发到了荆州,我们吴地就暂时得以安全,以后可以慢慢再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可以通过挑拨刘裕和刘毅之间的互斗,把北府军分化瓦解,成为再次听命于我们的力量!” 谢混拍手道:“还是仲豫你想的好啊,你老实说,是不是上次讨伐桓玄时,你就有这种想法了,才会跑去跟司马尚之在一起呢?!” 庾悦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本来当时西府军打前锋,北府军继之,完全可以实现我的这个想法,只可惜,司马元显这个蠢货和刘牢之这个笨蛋,把事情搞砸了,害得我担惊受怕这么久,还得向桓玄俯首称臣。不过现在我们的条件可能会更好一些,因为,桓玄帮我们废了司马德宗,也许,我们可以再立一个,有这拥立新君之功,将来我们在朝中的地位,也能加强。” 王谧轻轻地“哦”了一声:“那你可有人选了?司马德宗和德文兄弟,包括王神爱现在去了江州,想夺回来很难,城中的司马氏,好像没有太象样的人选啊。” 庾悦哈哈一笑:“连司马德宗这种废人都能当皇帝,还有谁不可以的?现在建康城中,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前大晋的武陵王,桓楚的彭泽候司马遵,二位意下如何呢?” 谢混笑了起来:“我正要说他呢。这个司马遵,乃是晋元帝司马睿的孙子,他的父亲司马晞,当年颇有军事才能,是司马氏宗室中难得能领兵打仗之人,也正因此被桓温所忌,诬其谋反,最后夺爵流放,郁郁而终,直到桓温死后,司马曜为帝时才恢复了司马遵的武陵王位。其实,按说他也非嫡长子,但长兄早夭,次兄过继其他司马氏同宗继承王位,而这给桓温废了多年的武陵王爵,就意外落到他的身上了,要说恨桓氏的,只怕天下没有人超过这位王爷了。甚至他曾公开说,恨不得把天下姓氏里带木头的全给杀了,以泄心头之恨呢。桓玄篡位,居然没有除掉此人,留给我们成了现成的新君拥立,岂非天意?” ===第二千一百三十七章 多头下注避风险=== 王谧勾了勾嘴角:“可是,司马遵可是非常反感从军之人啊,当年他父亲给桓温逼死,连带着所有姓氏里带木头的人他都恨上,而且,你们觉得刘裕想立的,难道会是他吗?迎回司马德宗,恐怕才是刘裕所想吧。” 谢混笑道:“可是司马德宗已经被送走了,前往江州被郭咏之看管,桓玄如果逃跑,也会带上他,也就是说,在刘裕彻底消灭桓玄之前,是不可能把司马德宗控制在手中了,那他手上必然要有个司马氏的大旗,就算不是直接拥立为皇帝,也要来个代管朝政的摄政亲王,现在看起来,没有比司马遵更合适的了,他讨厌军人,但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公开反对桓玄,刘裕反桓复晋,对他有恩,而我们高门世家拥他来主政,也是他的大恩人,以后要用他的名义下达各种命令,也就方便了很多。” 王谧点了点头:“当摄政倒是挺好,那除了司马遵的拥立和我们控制城中的将士家属外,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吗?” 庾悦说道:“再就是要保护朝廷的公文,档案,历代的典籍这些了,不能让这些资料毁于战乱,我们最好能早点和刘裕接上头,一方面告诉他我们会控制城中的将士家属,让他想办法让北府军和西府军阵前倒戈,另一方面,也请他不要匆忙入城。桓玄如果选择野战会战,那一旦失利,必然不会守城,而是会逃跑,那大局已定,我就担心刘裕的部下杀红了眼,会趁势进城掳掠,到时候无人禁止,可就麻烦了。” 王谧看向了谢混:“叔源啊,我知道你跟那刘毅颇有交情,现在这个时候,我和仲豫给桓玄盯得很紧,只怕无法轻易出城,而派个奴仆下人,又不一定会让刘裕他们信任,想来想去,只有你亲自走一趟,去见刘毅,把我们的这些计划通过刘毅转达给刘裕等人,才能表明我们的投效忠心。不知道你肯不肯冒这个险呢?” 谢混勾了勾嘴角:“这又有何难?现在城中一片混乱,桓玄的兵马已经大部分调向了前方,我姑母在城中经营这么久,找几条出城的密道并非难事,二位请去忙你们的事,出城联络之事,就交给我吧。” 王谧和庾悦喜形于色,对着谢混起身行礼,然后匆匆而退,几个护卫把他们二人引入了偏门,换上了斗蓬,很快,就消失在远方了。 当谢混走到一处别院时,木鱼声阵阵,檀香袅袅,一处偏厢房之中,却传出谢道韫的诵经礼佛之声,谢混垂手在门外恭立,许久,一篇经文诵完,厢房之中传来一声叹息:“益寿(谢混的小字,只在家里长辈这样叫,外人不能这样称呼的,类似小名),你不出城去与刘毅接头,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刚才我已经说得清楚,今后谢家的事,由你来作主。不用再来问我。” 谢混连忙说道:“姑母,我就是再蠢再笨,也知道你是在他们两个面前演戏,这谢家哪能离得了您来主事呢。” 厢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谢道韫一身僧袍,静坐在佛像之前,谢混走了进去,对着佛像恭敬地合什行礼,正要开口,却听到谢道韫淡然道:“益寿啊,你可知道,为何我们谢家,从我开始,到妙音,都开始吃斋信佛了呢?” 谢混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之色,摇头道:“姑母,这正是小侄多年来迷惑的地方,世人皆知我谢家世代信奉天师道,甚至灵运这样的孩儿都是从小寄养在天师道那里,为何从您这辈,就信起这西来的佛教呢?” 谢道韫幽幽地叹了口气:“益寿啊,当年我谢家过江投奔大晋之前,在中原是著名的经学世家,先大父讳鲲公,乃是当世的经学大师,可是过江之后,为了能挤进当时控制朝政的江左名士的圈子里,毅然弃经从玄,成为江左八达之一,也正是改信玄学之后,我谢家才慢慢地提高了地位和权势,要知道,当年刚过江时,那诸葛家宁可跟羊家,江家联姻,宁可成为庾家的下属,也不把我们谢家放在眼里,可见当时我们的情况,有多艰难。” 谢混点了点头:“前人创业艰难,谢家的基业来之不易,我们做晚辈的,更要…………” 谢道韫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为了适应形势,我们谢家在百年前就弃经入玄,但虽然以玄学自居,却也没把经学的老底子给丢了,你从小所学,仍然是四书五经这些。这就叫玄皮儒骨。至于这佛道之分,也是同样。当年不是我本人多信这神佛,而是先相公大人,希望我能信佛,这原因,你可明白?” 谢混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因为天师道有谋逆的痕迹,所以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吗?” 谢道韫点了点头:“这回你说对了,高门世家子弟崇尚玄学,喜欢养生,服散,那就必然会和天师道来往密切,但天师道一直是有野心的,他们借着跟权贵的关系,设坛收徒,在民间广结这心,这点,先相公大人在世时,就有所察觉,我们谢家虽然不能跟天师道一下子断绝关系,但也得给自己预留后路,所以族中女子,多礼佛,这就是我们谢家多年来能屹立不倒的奥秘所在,那就是能早早地察觉到危机,早早地分头发展,这样就算大难来临,也不至于一下子输光所有,还会保留将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谢混正色道:“姑母的教诲,小侄谨记在心。” 谢道韫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你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如果你真的照做这事,那就不会把宝全押在刘毅的身上,跟刘裕对抗了。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做,要置你堂姐于何地,要置我们谢家几十年来在刘裕身上的感情经营于何地?” ===第二千一百三十八章 夫人教诲站队策=== 谢混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姑母,难道,难道你还对刘裕抱有幻想?可是,可是刚才你在外面不是这样说的啊。”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益寿,我现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现在要跟王谧,庾悦他们混到一起了。王谧当年只能给你爹,给你叔父跑腿办事,在朝也只能管管秘书监之类的文事,根本不堪大用,至于庾悦,其野心远远大于能力,撑死了一个司马元显类的人物,比桓玄尚多有不如,起码桓玄还很会打仗,很会看人,可他连这些本事也没有,却想恢复其祖先的荣光。最要命的是,他们根本看不起刘裕,刘毅这些底层人士,不知道现在时局的变化,跟他们混在一起,只会把整个家族也给连累,姑母一直劝你少跟他们来往,你却不听!” 谢混咬了咬牙:“可是现在我们谢家已无权势,不是当年相公大人掌权之时,不跟这些高门世家子弟结交,重新建立联盟,又能如何?姑母,现在黑手党已经没有了,那个可以在暗中操纵,调节世家间关系的组织已经不复存在,如果我们世家子弟不主动联手,那真的是要给刘裕这些人取代啦!”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先祖父,相公大人可以掌权二十年,靠的是协调世家间的关系,更靠的是会用人。用有才的人!而且,他一直牢牢地控制着军队,北府军的组建,就是我们谢家地位的保证。现在你们手上无兵,治国无才,靠什么去跟人家刘裕斗?他们起兵破桓,恢复大晋,就是再造社稷的第一功臣,就是当年拥立元皇帝即位的王导,郗鉴之类的人物,你所说的取代,是不可避免的大势,要逆这个大势而行,只会身败名裂!” 谢混抗声道:“不,我不服,他们只是一帮会打仗的臭泥腿子,不会治国,全无文才,怎么能跟王导,相公大人相比呢?姑母把他们看得太高了吧!” 谢道韫摇了摇头:“这个看法不是我的,而是当年相公大人的,不然他为什么要这样提拔重用刘裕,不然他为什么要早早地让你表姐下嫁刘裕?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生于富贵之中,不懂创业之艰辛,更不懂英雄起于草莽之间的道理。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还记得多少?” 谢混咬了咬牙:“侄儿不是完全不懂兵事,也不愿吃苦的傻瓜,草包,必要的时候,小侄愿意投笔从戎,报国参军。跟刘裕他们一样,重新掌握军队!” 谢道韫叹了口气:“晚了,太晚了,我的好侄儿,就象你不觉得刘裕能混进士人圈子一样,现在他们已经结了京八党,就是一个纯粹军汉的集团,你想现在插进去,难于上青天,尤其是这次起兵建义,那是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你不跟他们共患难,现在却想跟人家分享权力,可能吗?自古兵强马壮方为天子,这个道理到现在也没变。所以,我们谢家最好是明哲保身,不要参与那些世家对于刘裕新政权的那种逢迎,因为,刘裕的性格我清楚,他不会这时候真正地对主动凑上来的世家给好脸色,所需要的,是可以跟他携手共天下的真正人才。” 谢混冷笑道:“如果刘裕如此不识趣,我们去找刘毅就是,北府军不是他刘裕一个人的,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谢道韫的面沉如水,沉声道:“你是想把谢家全族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全搭上吗?谢混!” 谢道韫虽为女子,但这一声如洪钟,仿佛半天里打了个惊雷,把谢混也震得脸色发白,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应对。 谢道韫吼完之后,看着谢混如此惊惶的表情,神色和语气稍稍地缓和了一些:“刘毅心狠手辣,绝不可能居于人下,你不要以为跟他结交就能恢复谢家往日的荣光,他利用完了的人,就会抛弃,绝不可能念情。而对于刘裕,起码现在还有你堂姐在,就不至于对我们谢家失掉起码的尊重,这是站队,千万别站错了,如果一时间看不准,就两不相帮,反正任何北府军的大将如果真正要掌权,最后都饶不开高门世家,离不开我们谢家。” 谢混的脸色一变:“堂姐?姑母你这是何意?难道刘裕他现在…………”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刘裕现在的老婆慕容兰跑回南燕了,汉胡不两立,他们终归还是分开了,以后也不太可能再在一起,因为刘裕以后要稳固权势,或者说想要实现心中的那个梦想,就一定要北伐建功,一定会和慕容兰最后反目成仇,他这样的大英雄,怎么可能一辈子无妻?你堂姐的机会,终将会到来!” 谢混不信地摇着头:“这,这怎么可能,堂姐她,她毕竟是做过两任皇后,刘裕,刘裕怎么可能…………” 谢道韫冷笑道:“政治上的婚姻,有什么不可能的?昔日西晋皇后羊献容,曾经做过多个胡人国家的皇后,汉朝多个皇帝的皇后,也曾是嫁过人的妇人,至于妙音,两任皇后都是有名无实,第一次是出家,第二次则是改名王神爱,去照顾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刘裕都不介意这个,你又担心什么?他们相爱多年,以后刘裕真正地掌权,必然要跟世家高门搞好关系,还有比妙音更合适的人选来辅佐他吗?” 谢混笑了起来:“不可能的,还是不可能的,娶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和娶皇后是两回事,姑母你也说过,刘裕是要迎回司马德宗,恢复大晋的,这堂姐又怎么可能…………” 谢道韫淡然道:“既然慕容兰可以当臧爱亲成为刘裕的妻子,那王妙音为何就一定要是王妙音呢?至于司马德宗的皇后,兵荒马乱之间,下落不明,也不是太奇怪的事吧。要重新坐上皇位,这点小小的要求,有拒绝的道理吗?益寿,现在你应该知道出城后应该找谁,应该怎么说了吧。” 谢混叹了口气,咬牙道:“姑母指教,小侄谨记在心,告退!” ===第二千一百三十九章 北府军临覆舟山=== 建康城外,覆舟山,山顶。 这是一座座落在城东北方向的山丘,建康附近多丘陵,而城池则是依着这些丘陵所建,平时,这些丘陵会成为拱卫京城,抵抗外来侵略的天然要塞,可是现在,站在这座形如倒过来的舟船,约三百米高的丘陵之顶,俯看着建康城方向的刘裕,却显然不这么想。 刘钟满身大汗,却是一脸地兴奋,看着被几十名将士簇拥着的刘裕,说道:“寄奴哥,又让你说中了,楚军果然在林中有伏兵!”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然后你对着这些有伏兵的密林,长草放箭,再摇旗呐喊,他们就吓跑了,是吧。” 刘钟哈哈一笑:“就是,黑夜之中,敌军不知道我们的人数,而我们一通敲锣打鼓,又摇晃着火把,他们就真的惊退了,看样子,足有两三千人呢,比我们全军数量,也只多不少啦。”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现在楚军的士气,他们的精锐为我们所破,现在剩下的虽然兵多,但已无战心,明天一战,会是决战,而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现在,我军已经全部行进到此,各队兵力再上报汇总一下,包括重伤兵,轻伤兵的数量,全部报告给我。我先说下我这里,前锋几乎尽损,现在加上中军和后卫,重组后的中军八百四十七人,轻伤者四百二十五,重伤者一百零四,可作战者七百四十三人。” 刘毅勾了勾嘴角:“我部六百七十二人,轻伤者一百四十七,重伤不能作战者二十八人。可作战者六百四十四人。” 何无忌正色道:“我部五百四十八人,轻伤者七十五,重伤不能作战者四十一人,可作战者五百零七。” 孟龙符朗声道:“现在所有的骑兵在我这里,共四百一十二人,轻伤者一百四十五,重伤者十八人,都可以骑马作战。” 刘裕的目光看向了檀祗:“阿祗,现在你叔父剩下的兄弟都归你指挥了,你来报个数。” 檀祗的头上,已经缠了几层白色的孝带,眼中还闪着泪光,他咬着嘴唇:“我部三百四十七人,轻伤者二百四十八人,重伤者九十七,可作战者二百五十人。寄奴哥,我们都是弓箭手,即使是重伤者,只要拉得开弓,也可以作战!” 刘裕拍了拍檀祇的肩膀,沉声道:“每个到这里的兄弟,无论是否重伤,都是北府军的战士,都对这场决战,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还生活在桓玄统治之下,水深火热的百姓,也是为了所有被桓玄这个奸贼所害,所有牺牲的北府军将士,从大帅到终叔,从瓶子到每一个倒在这一路之上的兄弟,他们的在天之灵,都看着我们呢!” 所有在场的将士们全都群情激愤,大声道:“北府,北府,北府!” 刘裕等到这些雷鸣般的吼声渐渐地平息之后,大声道:“各位,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当初,我三弟道规成亲的时候,想必你们都知道,其实这次婚礼,是我们建义的首领们,通过这种方式完成最后的串联,确认起兵的时间和细节,就在会议结束之后,我们去算了个命,那个相面高人对我们每个人都说,以后公必然会得富贵,只有看到檀凭之的时候,他突然沉默无语,借故离开。” 何无忌大声道:“不错,这事我们当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是真的。” 刘裕点了点头,继续道:“当时我们在场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为何大家一起起兵,共同建义,却不能共富贵?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那是上天,那是上天不给瓶子这个富贵的机会,他,他终究先我们一步而去了!” 说到这里,刘裕的虎目含泪,而檀祗更是泪水成行,全场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刘裕擦干净了眼中的泪水,大声道:“但是,既然上天说了,我们会共取富贵,而瓶子的牺牲也是映证了他那个不好的预言,那剩下的,就是我们所有人,都会取得富贵,明天的战斗,胜利一定是我们的,京八同志,万岁!” 人群的情绪,一下子从刚才的悲伤变成了极度的亢奋,所有人全都挥舞着兵器,大声呼喝着:“京八同志,京八同志,共取富贵,万岁,万岁,万岁!” 刘裕很满意当前的这股子气势,沉声道:“现在,所有人开始吃饭,明天一早,将是我们写书历史的一战,重伤的兄弟带上全军军旗,在山顶多布,三到五步就插一旗,战斗开始时,摇旗呐喊,在林中驰动驮马来回奔跑,扬尘造势,不能动的兄弟则擂鼓敲锣,鼓嗓喧嚣,造成大军而来的声势。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所有将校全都齐齐行礼,沉声道:“诺!” 正说话间,孟怀玉的声音自远而近,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寄奴哥,捉到一个奸细!” 刘毅冷笑道:“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奸细敢主动来送死,也是胆儿肥,我现在就去杀了他,给全军祭旗。”他说着,就要迎过去。 刘裕却是眉头一皱:“且慢,先看看这奸细是什么人,有何来意。” 刘毅勾了勾嘴角,退到了一边,只见火光照耀之下,孟怀玉带着十余个跟自己一样身穿劲装的军士,押着一个同样全身夜行黑衣的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黑布包头,眼睛上蒙着黑布,五花大绑,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在这些五大三粗的军汉推搡之下,也就这几十步路,几乎有两次差点都要摔倒,一看这人,就是下盘不稳。这也惹得了周围将士们的一阵轰笑,躺在担架之上的向靖指着这人笑道:“你这小子,站都站不稳,就这样也能来当探子?你主公无人可用了吗?” 刘裕突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一把扯开了这人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一张秀丽绝伦的脸,露了出来,即使是现在这副模样,仍然难掩饰其丰神俊采,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张大了嘴,刘毅讶道:“这,这不是谢公子吗?” ===第二千一百四十章 世家效忠传喜报=== 来人正是谢混,刘裕的眉头一皱,看向了孟怀玉:“怀玉,你怎么把谢公子当奸细给捉了?” 孟怀玉上次郁州战役时没有随军,是故不认识谢混,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谢公子,不识得尊驾,你又不说自己的身份,委屈你了。” 谢混冷冷地说道:“没什么,我不报身份,就是想看看你们北府军是不是还如当年我先父和先叔父大人治军时那样严格,寄奴,你没有让我失望。” 刘裕正色道:“公子,兵凶战危,这时候你来我们这里,只怕会有危险,要是让桓玄知道你来,只怕谢家都面临风险,我还是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谢混微微一笑:“我既然来此见我,就不要再提安全二字,寄奴,希乐,无忌,不知道可有方便的地方,可以谈些事情呢?” 刘裕点了点头:“请跟我们来。” 一刻钟之后,覆舟山上,一片密林之中,只剩下了刘裕等三巨头和谢混,一共四人,在这个位置上,可以看到山下那星罗棋布,如同满天星辰般的万点营火,那是楚军大营,连绵数十里,扎营于山下,谢混看着这浩大的阵势,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几位,眼见这样悬殊的力量对比,我一定会认为明天被屠杀的一方,会是你们。” 刘毅冷冷地说道:“桓玄的所有兵力,实力,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们的实力,他却一无所知,我们连破他最精锐的三大营,一万多楚军最强的精兵锐卒,都给我们打垮,他怎么可能相信,我们只有这点人马?” 何无忌正色道:“谢公子,在这个时候来我们这里,必是有要事的吗,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也不宜长久留在这里,有事还是早点说吧。” 谢混转头看向了刘裕,正色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来这里,是要告诉各位,城中的高门世家,以我们谢家为首,包括王谧,庾悦等家族,还有他们所能串联到的几十家世家,都决定拥护京口义士,推翻桓玄逆贼,迎回蒙难的陛下,重建大晋!” 刘毅冷笑道:“要说公子和庾悦,我没有意见,可是这个王谧?哼,当时亲手从皇后手中抢下玉玺,交给桓玄的,不就是他吗?怎么,现在看情况不对,他又想再次反水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希乐,话不能这样说,当时面对桓玄的淫威,别说王谧了,就是我,不也被迫从王皇后的手中接过玉玺,再交给司马德文的吗?我们都被迫在桓玄手下屈服过,只是迷惑他的手段罢了,不可当真。” 刘毅沉声道:“我们是为了忍一时之气,为的是今天的起兵报仇,可是他王谧是吗?他只是想保荣华富贵罢了,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刘裕正色道:“这个时候,不管是真心归顺还是有别的目的,只要能助我们反桓,就是好事,大业初创,需要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投奔,只要不是为了桓玄诈降,那我们这个时候,都应该欢迎的,以前的罪过,也可以视程度轻重,加以赦免,还记得瓶子临终时的话吗?他连杀他的胡藩都请我们一定要赦免,重用,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仇恨继续,让国家再次受伤害!” 刘毅冷冷地说道:“你是主帅,现在你说了算,但是寄奴,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无原则地宽容,原谅,尤其是对国家的敌人,要是篡权夺位的大逆也可以随便赦免,那以后人人都可以效法谋反了。” 何无忌连忙说道:“希乐,寄奴的意思只是现在暂时团结这些人,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谢混:“公子前来,冒了这样大的风险,我等北府旧人,感激不尽,夫人可好?” 谢混点了点头:“夫人一切安好,寄奴,这次我来,不但是表明一下城中世家的态度,更有要事要告诉你们,桓玄现在兵力不足,只能硬着头皮驱使北府军和西府军的降军在前,而他的荆州军在后押阵,庾颐之带领五千精兵宿卫宫城,而看守这些将士家属的,则交给了我们城中的世家们的家丁仆役,我们这次的支持,不但是表明态度,而且,也可以正告你们,到时候可以在阵前告知前北府军和西府军的将士们,告诉他们,城中的家人,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以蓝色的三股狼烟为信号,让他们相信,不必以家人为念,大可放心倒戈!” 刘毅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公子啊,真有你的啊,你这次带来的,可不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这可胜似十万雄兵啊。寄奴,还犹豫什么,痛快地干吧!” 刘裕正色道:“多谢公子的支持,我们已经知道此事,也一定会在战胜之后,对公子加以回报的。” 谢混笑道:“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们谢家,世受大晋国恩,我堂姐妙音,更是贵为大晋皇后,而我也是大晋驸马,尚了大晋公主,可恨我大晋却被桓玄篡国,这是国仇,更是家恨,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助义军一臂之力的。” 刘裕点了点头,对着林外说道:“怀玉,请带公子到山后休息,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他。” 当孟怀玉带着谢混离开之后,刘裕看向了刘毅和何无忌,平静地说道:“无论何时,希望还是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管城中世家是不是真的如公子说的这样站在我们一边,我们都只能立足于我们现在手中的人马,打赢这一战,明天,希望二位兄弟,能与我共成大业!” 刘毅笑道:“这是自然,我们装了这么久的孙子,担了这么大的风险,牺牲了这么多好兄弟,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何无忌看着天空,长舒一口气:“为了我娘,这一战,我会倾尽全力!”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神芒:“按之前的军议计划,明天一早,饱餐一顿后,破釜沉舟,重装上阵,三道并进,决战!” ===第二千一百四十一章 太庙之中桓玄乱=== 建康城,桓楚太庙,五更。 桓玄一身龙袍,坐在太庙的正殿之中,周围檀香袅袅,正前方摆着桓范的灵位,而左三右三,谯国桓氏自从桓范以后的七代子孙,都成了先人板板,立于两侧,按照楚地风俗,戴着傩面,徒发跣足,手舞骨板的巫祝们,正在门外的火堆上来回跳着大神,屋檐之上,无数的巫祝正持着招魂幡,用力地挥舞着,高唱“魂兮归来”,整个太庙内外,一片荆楚风情的颂祷之声。 桓玄却是坐立不安,他的这身龙袍,早已经给汗湿透,粘在了身上,而他跪在庙中的蒲团之上,却是心猿意马,身后但凡有一些脚步声,都会忍不住地回头看看,似是在等什么人来。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由远而近,伴随着太庙大门打开的声音,卞范之一身皮甲,匆匆而入,桓玄的精神一振,本能地想要起身,一边堂上的大祭司却是轻轻地咳了一声,这让桓玄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还是跪坐在蒲团之上,等着卞范之急急地走到了殿门外,垂手恭立。 终于,随着门外的那个跳大神的巫祝突然大吼一声,一口老血喷在了面前的火堆之上,火光大盛,这巫祝大叫道:“桓氏祖先显灵啦,京八贼明天必然会去死!” 他说着,把一个写有刘裕名字,扎满了钉子的草人,直接扔进了火堆之中,顿时,熊熊的大火,照亮了整个已微微发亮的夜空。 几十个写有京八首领名字的草人,也相应地给扔进了各个火堆之中,太庙之外,响起了一阵荆楚口腔的欢呼之声,而大祭司也满意地站起了身,走出了殿门,桓玄终于可以盘膝坐下,刚才的这种跪坐的姿势,对于这个近三百斤的巨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点,这让他一坐下,就气喘如牛,对着一边侍立的几个宫人大叫道:“快,快给朕拿酸梅汁来,要加冰块的!”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走进了殿内:“灵宝,早就跟你说过,春天喝这种冰饮,实在是对身体不好。” 桓玄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不停地招手,一个宫人捧着一坛酸梅汁奔了过来,桓玄直接抢过坛子,就要往嘴里灌,卞范之的眉头一皱,一把夺过了这个坛子,沉声道:“陛下,你在做什么?” 桓玄突然醒悟了过来,眼中杀机一现,看向了那个宫人,这个宫人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对不起,陛下,小人一时心急,没有以身试饮,小人现在就…………” 他说着,连忙想去拿卞范之手中的那个坛子,卞范之冷冷地说道:“若不是今天本官在场,陛下可就真的这么喝下去了,你们这帮贱奴,平时里就是这样置陛下于危险之中的吗?来人,拖下去,杖毙!” 桓玄却摆了摆手,拿过了那个坛子,说道:“罢了,敬祖,这是在太庙,杀人不吉利,要是他们真的有坏心,朕估计也早就难逃一劫了,现在大敌当前,就权当给自己攒点人品吧。” 一边的宫人连忙拿过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酸梅汁入内,然后那个捧着坛子的宫人直接一饮而尽,过了两分钟,神色皆无异常,桓玄挥了挥手,这个宫人千恩万谢地退下,桓玄这才直接仰起脖子,把整坛酸梅汁,都这样喝得一滴不剩,意犹未尽,连最后里面的几块冰块也灌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卞范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殿中的内侍与护卫们全都退下,只剩下了他和桓玄相对盘膝而坐,桓玄笑道:“老卞,这次没杀这个奴才,是不是让你很没面子?” 卞范之摇了摇头:“算了,你都不在意,我还能说什么。我来这里是有紧急军报的,刘裕来了!” 桓玄的双眼圆睁,吃惊地从地上一蹦而起:“你说什么?刘裕来了?这怎么可能呢,罗落桥血战刚过去一天,他经历如此苦战血战,一天时间就长趋百里来了?现在他在何处?” 卞范之沉声道:“这会儿刘裕已经抢占了覆舟山,本来按桓谦的计划,他是留了三千伏兵在山中的林子里的,可是,这三千伏兵,居然给刘裕的先头部队直接就驱逐了。真是耻辱!” 桓玄的脸色一变:“什么,三千伏兵就给赶出来了?刘裕有多少兵力?先头部队有多少?” 卞范之叹道:“带兵的是桓蔚,他连敌军的数量都没看到,只说敌军如同一条火龙,长驱而来,杀声震天,至少有上万人,他不敢交战,为了保存实力,直接选择了撤退,甚至把几百人的辎重和军械都丢在林中了。” 桓玄咬了咬牙:“我们前军万余人马尽没,加上来投奔刘裕的兵马,现在可能他还真的有几万军队了,要不然也不敢来直接攻击建康。可能,我们都低估了刘裕的实力了。” 卞范之的眉头一皱:“我不信刘裕有几万兵马,如果他真有这样的实力,也不会在罗落桥给围攻,几乎送命了,这可是胡藩的亲眼所见,比桓蔚这个草包连见都没见到就瞎说,要靠谱得多!” 桓玄摇了摇头:“胡藩看到的也未必是全部,他只是跟着皇甫敷侥幸伏击了刘裕的前锋而已,上次刘裕带着千余先锋急行,给伏击,差点送命,也许就吸取了教训,这回改派大军先行了。还有,罗落桥之战,不是从江北上有大量的刘裕兵马乘船登岸,最后扭转了战局吗?江北可是北府军的老巢啊,比起京口一地,那可是有六郡,还有大量为奴的前妖贼,他们真的可以动员很多兵马的。” 卞范之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刘裕真的现在有千军万马了?这可如何是好?!” 桓玄咬了咬牙:“料敌以宽,敬祖,刘裕敢直接奔袭建康,一来可能是士气正盛,二来可能真的得到了大量的增援,且不说我前军将士有多少会归顺刘裕,反过来打我,就是万余人的装备,也足可以武装大量的京口村夫,或者是三吴老贼了,不行,你现在就去传令,让驻守东陵的桓谦和驻守覆舟山的殷仲文合兵一处,然后让庾颐之紧急率建康兵马去前线支援,无论如何,要顶住刘裕这第一波突击,才有未来!” ===第二千一百四十二章 抛妻带子退路留=== 卞范之的脸色一变:“灵宝,你没搞错吧,庾颐之的五千精兵,可是总预备队啊,而且负担着京城的禁卫,保护着你的安全,这仗还没打,就要上预备队?万一前线不利,你的安全怎么办?城中的那些世家高门,又由谁来弹压?” 桓玄叹了口气:“要是前线顶不住,城中就是防得再好又有何用?前方若是兵败,这些世家高门就会起异心,到时候就算这五千兵马,也无法镇压住城内了。还有胡藩率的八百荆州老兵,都是忠诚可靠的弓箭手,家人也在荆州,是随我先父大人当年起兵的元从之后,有他们在,至少可以保我安全撤离。我的那些字画都安排好了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早就准备好了。灵宝啊,此事要是让将士们得知,只怕会让士气进一步下降的。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皇帝还没有打仗就想着逃跑,后果不是一般地严重啊。” 桓玄咬了咬牙:“难不成要我留下来跟这破城共存亡吗?敬祖啊,你怎么也这么糊涂了,保留字画是假,给我们保一条逃亡的通路,才是真啊,就算建康呆不住,我们还有荆州呢。” 卞范之双眼一亮:“明白了,那要不要通知皇后她…………”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不,不用叫她。她的身边,现在布满了各大世家的眼线,从婢女到内侍,哼,我不喜欢建康的原因就是这个,这宫中的宫女,太监,全都是一双双别人的眼睛,盯着你,只有在这里,在这个他们世家高门的手伸不进来的地方,我才有一丝的安宁。所以刚才我不要杀那个太监,因为他是从荆州就跟过来的,起码,对我的忠诚不是这些普通宫人可比!” 卞范之点了点头:“这点是我失算了,没有想到这一点,对不起,灵宝,此战过后,我一定好好地重新挑选宫人,内侍。” 桓玄摆了摆手:“罢了,这些后宫之事,本也不应该是你这个国之重臣,宰辅栋梁来管,应该管这事的,是刘婷云,我的好皇后,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卞范之的神色一变:“灵宝,你的意思,是皇后也不可靠?”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从一开始,我跟她就是政治联姻而已,她一个中等世家,没落家族之女,想借着我这个当时还没有发迹的荆州世子,改变她家族的命运,但自从嫁给我的那天起,她就没有了退路,邺城假扮王妙音,更是让她跟谢家翻脸,从此她就开始串联,拉拢建康城中的各个中等世家,同气连枝,渐渐地,隐然成为这些世家的利益代言人,许诺着一旦天下变成我桓家的,这些家族会得到如何如何的好处。” 卞范之点了点头:“这些年你留她在建康,不就是从事这种串联之事吗。我们这次能顺利进京,她的这些工作也是功不可没啊。” 桓玄恨声道:“她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我,这些年我远在荆州,帮不了她什么,她一切打拼靠自己,隐然已经自成一脉,以为自己是第二个谢道韫了,哼,她也不想想,人家谢道韫背后是有谢家百年的积累,谢道韫的才学,见识,气度,又岂是她可以比?明明不是这块料,却处处想揽这些事上身,这些天来,天天见了我不是帮这个求官,就是要那个进宫,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吕后了?!” 卞范之叹了口气:“可是,不管皇后有多贪婪,毕竟是你的结发妻子,大难临头这时,你要是扔下她逃跑,只怕会给天下人非议的。” 桓玄冷冷地说道:“我倒不是扔下她逃命,且不说现在胜负未分,我还很有优势,这退路只是为了防万一,真要是到了这步,她回到荆州还不如留在这里,起码这里她有世家的身份,刘裕自命英雄,未必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当年项羽也俘虏了刘邦的老婆,不也没动吕后嘛。何况,王妙音还在我手上,留着刘婷云在这里,也是个牵制。” 卞范之摇头道:“可是,太子他…………” 桓玄的脸色一变:“升儿倒是不能留下,这样,你想办法回宫一趟,调离刘婷云,可以骗她去简静寺为前线祈福,然后找机会把升儿接出,到放字画的采石渡的船上等我,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就回宫,后面的事我向刘婷云处理,如果真的不顺,那升儿和我们一起走。对了,你的家眷还在荆州,这建康城中如果有什么非带走不可的人,也一并带走。” 卞范之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当时没有带家眷来建康,就是要留着这条退路的,我也希望这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这个退路永远也不要用上,可想不到,现在真的近在眼前了。在这建康,我没有什么留恋不舍的人或者东西,只有一个人,我非要带走不可,如果不走,就杀!” 桓玄微微一笑:“你想说的可是陶渊明?” 卞范之用力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个人太厉害,太阴狠,是一个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看透的人,此人之才,不在我之下,甚至可能还高于我,如果他愿意为灵宝你所用,必是国之大幸,如果他成为你的敌人,那会比刘裕更可怕。因为刘裕英雄盖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而这个陶渊明,他没有底线,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桓玄的眉头一皱:“他平定了诸葛长民的历阳之乱后,回来复了个命就居家赋闲,军阵对敌非他所长,但看起来这次他还是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你准备以后怎么对他?” 卞范之沉声道:“以后可以让陶渊明慢慢地参赞军务,处理各种公文,当一个参军,他是天下有名的文人,这点不在话下,在军中参与军务,也不至于直接引起殷仲文他们的嫉妒。以后如果陛下想跟刘裕长期对抗,那可能需要用到陶渊明的一些阴暗手段了。我得承认,在这点上,他的天赋无人能及。” ===第二千一百四十三章 天下何处不桃源=== 桓玄点了点头:“很好,那你马上去找陶渊明,就让他现想一个办法,可以把桓升带到船上,如果他办得到,那以后就重用他,如果办不到,或者不想办,就带着他的头来见我!” 卞范之站起来转身就走:“一切交给我吧,灵宝,愿桓氏祖先保佑你,这今天不是你我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天!” 半个时辰之后,建康,宫城,永清宫。 这里是皇后的寝宫正殿,这会儿却是如临大敌,上百个身强力壮的宫奴,手持大棒,站在宫门之外,而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婢女,则弯弓搭箭,守在门外,卞范之站在这宫院门外,眉头深锁,沉声道:“皇后娘娘,请你再考虑一二,臣这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请您去简静寺为前线将士乞福的!” 院内传来刘婷云冷冷的声音,可以从烛光映出她那在窗户纸上的秀影得到映证:“卞大人请回吧,事到如今,太子是国之根本,既然陛下不肯亲自前来,本宫不会把太子交给任何人,也包括你在内。这里是后宫,本宫才是后宫之主,除非陛下本人在此,不然,任何人也无权要求本宫做什么事。” 卞范之咬了咬牙,喃喃道:“想不到刘皇后如此固执,渊明,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陶渊明一身便服,站在卞范之的身边,微微一笑:“皇后可不傻,她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太子才是保她的唯一护身符,如果和太子分开,那万一陛下兵败,她很可能就会给抛下了。所以,要说服她,还得另想办法才行。蒙陛下信任,让在下来此,在下愿意前往一试。” 卞范之点了点头:“渊明,陛下就是相信你有这个本事,才给你这个机会,不要让他失望,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一个时辰后,你不能带着太子出来,那说不得,我只好强行带兵闯入了。” 陶渊明看了一眼站在二人身手,沉默不语的胡藩,和胡藩身后的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点了点头,突然高声道:“刘皇后,不才乃是陶渊明,曾经在您先父的门下求评过文章,有几句话,想跟皇后聊聊,不知可否让我进来?” 刘婷云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喜:“陶渊明?是作桃花源记的陶先生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想不到那篇陋文,皇后娘娘也听说过。” 刘婷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崇拜:“本宫虽是女儿身,长在深宫之中,却也知先生是天下名士,既然是先生要赐教,那自然不敢怠慢,来人,接先生入内!” 陶渊明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正要大步而入,卞范之在一边拿过一个沙漏,摆在地上,细沙开始往漏壶中灌下,他冷冷地说道:“陶公,你的时间不多了,好自为之!” 陶渊明淡然一下:“一切自有天意,我大楚将士,应该用在对敌的战场上,而不是向着后宫的妇人,是吧,胡将军。” 胡藩的脸上阴晴不定,而陶渊明大笑三声,直趋入宫,当他推开殿门之时,不禁微微一愣,因为他的视线所及,殿内所有人,全都身着白色的丧服,而四周的殿角处,摆满了淋着桐油的柴捆,全殿之中,唯一的一部烛台,摆在坐在当中一个绣墩的刘婷云而前,而一个四岁多的小孩,正是桓玄的太子桓升,则怯生生地依在刘婷云的怀中,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陶渊明转而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缓步而入,一边看着四周,一边说道:“看来,皇后娘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刘婷云咬了咬牙:“我是一国之皇后,却要被自己的丈夫所抛弃,与其等到国破家散,落于乱兵之手,还不如这样一把火干干净净,也免得受那西晋皇后羊献容,如同牲口一样被转给各个虎狼之君的屈辱!先生既然作桃花源记,当明我心!” 陶渊明淡然道:“皇后之志,坚如金石,断非渊明这三寸不烂之舌所能更改,不过今天既然皇后与我有缘,谈到这桃花源记,那在下倒是愿意跟皇后娘娘聊聊这桃花源。也请皇后娘娘暂时摒退左右,求个清静。” 刘婷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陶渊明笑道:“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士,而这四周皆是生火之物,娘娘触手可及,就能把整个大殿点燃,就算来不及,只要一声呼唤,外面的宫人也可以纵火,又何必担心呢?” 刘婷云点了点头,沉声道:“全都退下,本宫要跟陶先生谈谈文学。” 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了陶渊明和母子二人,一共三人,对影成双,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娘娘可知,我写的这个桃花源,说的是什么呢?” 刘婷云不假思索地说道:“是秦汉时期躲避战乱,入了深山的一些前朝遗民啊,他们结村自居,不复受那官吏管辖之苦,倒是神仙也似的生活。” 陶渊明摇了摇头:“那只是表面所见,实际上,逃入深山的,是故楚国的宗室王孙,他们不愿意受秦国的统治,带着同样不甘屈服的楚人,逃入深山之中,成为荆楚山民,所谓的桃花源,不过是这些山路艰难,常人难以入内,所以才会觉得是个世外之地罢了,人们嘴里说的荆奚峒蛮,其实就是桃花源族人。我陶氏祖先,就是这样的人。” 刘婷云一下子捂住了嘴,花容失色:“啊,想不到陶先生,你竟然是…………”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错,我的曾祖,大晋首任荆州刺史,陶公讳侃,正是奚人,此事世人皆知,娘娘应该也听说过。” 刘婷云点了点头:“陶荆州的来历,我也略知一二,这么说来,桃花源记说的正是您的部族了?难怪您这么熟悉。可是,这跟你今天要跟我说的事情,有何关系呢?世间虽大,却没有一个桃花源,可以容得下我们母子。”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只要心中有桃源,那天下处处,皆是桃源。当然,前提是,你得活着。” ===第二千一百四十四章 出手如电夺太子=== 刘婷云的脸色一变,沉声道:“陶先生,你这是在嘲讽本宫吗?本宫敬你是一代名士,礼敬有加,却想不到,换来的是你的这般羞辱,蝼蚁尚且偷生,你以为本宫就想死吗?可是现在连陛下都不想带着本宫,只想把升儿从本宫这里带走,那一旦大军战败,本宫断无生路!” 陶渊明摇了摇头:“桃花源里的楚国宗室活了下来,西晋皇后羊献容也活了下来,为什么你就非死不可呢?” 刘婷云的手在微微地发抖:“我,我不一样,我跟那刘裕有刻骨铭心之仇,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这中间的过节,你又不知道。”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就是在邺城的时候你假扮王妙音,害得他们差点反目成仇吗?” 刘婷云这一下惊得从墩上站了起来,退后三步,杏眼圆睁:“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娘娘可别忘了,我陶渊明不但是当今名士,也是你丈夫的幕僚,他的很多军机参议,皆出自我手,这些陈年旧事,我也一清二楚。不但是此事,甚至娘娘这时候摆这架式,也无非是做给那些世家的耳目看的,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要你摒退左右呢?” 刘婷云咬了咬牙,坐回了墩子上,恨恨地说道:“久闻陶公智计无双,连陛下也一直推崇不已,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也是要来帮着他夺走升儿,把我扔下的吗?告诉你,别妄想了,要么把我们娘儿两一起带走,要么就准备给我们收尸吧。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会给所有的世家推出去当替罪羊的,到时候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这样一了百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你回荆州,才是死路一条,难道娘娘这样的聪明人不明白这点吗?” 刘婷云睁大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的荆州,比可能要给京八们打进来的建康还要危险?” 陶渊明收起了笑容,平静地说道:“娘娘,这等军国之事,小太子还是不要听到的好,这对他的成长不是太有利。” 刘婷云咬了咬牙,突然一掌击出,正好切在桓升的脖颈之上,这小孩子头一歪,沉沉地睡去,刘婷云把儿子抱在了腿上,沉声道:“你可以继续说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正色道:“这次如果陛下战胜,那一切好说,如果战败,只怕最后只能带着少数亲随逃往荆州,想想吧,连娘娘都无法带上,更别说将士们了,也就是说,跟着他进建康的十万荆州大军,可能除了桓振,桓石康带回荆州的那三万将士,剩下的七万健儿,只怕都要成为异乡的鬼了。” 刘婷云沉默不语,久久,才叹道:“也就是说,荆湘之地,差不多会村村丧子,处处戴孝,一片哀声。那魂兮归来的招魂之声,会响个不停,是不是?” 陶渊明叹了口气:“正是,我是荆州人,对荆州人的心态最是了解不过,他们不会管什么刘裕还是刘毅,每个江东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仇人。而这时候他们能在荆州找到的最显眼的荆州人,就是要跟陛下逃回荆州的娘娘了吧。” 刘婷云的身子不自觉地发抖起来:“你,你是说他们会,他们会杀我?!”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你既是世家贵女,又是扬州人,逃回荆州后,会给荆州将士看成祸水,灾星,所有人要找一个负责的,出气的,报仇的,总不可能去找陛下吧,那除了你以外,还能有谁?” 刘婷云的眼中尽是恐惧之色,只见陶渊明上前一步,声音变得急促而可怕:“按楚地风俗,如果要杀人祭旗,可是要把这人先扔进大锅里煮成白肉片,再一刀刀割下来,剁成肉酱,然后再洒上各种佐料,然后…………” 刘婷云突然尖叫起来,双手掩着耳朵,大声道:“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陶渊明突然一个箭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刘婷云的面前,就在她双手上举掩耳的一瞬间,他出手如电,一把就把躺在刘婷云怀中的桓升抢在了手里,在刘婷云反应过来,想要冲上来的时候,陶渊明已经站在了五尺之外,紧紧地抱着还在沉睡的桓升,一手伸前阻止道:“娘娘且慢!” 刘婷云咬牙切齿地说道:“陶渊明,你这个无耻小人,竟然敢这样偷袭,你以为这样就能抢回太子了吗?殿外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 陶渊明微微一笑:“娘娘,请不要误会,我不是要抢夺太子,就是抢来了我也走不出去啊,只是太子刚才给您这样一惊吓,几乎要从你腿上摔下,我是接着他而已。” 刘婷云咬着嘴唇:“那你现在把太子还给我,我谢谢你。” 陶渊明平静地把桓升放在了脚边的地上,说道:“大人说话,最好不要让小孩子知道,等娘娘听完我的话后,我抬腿就走,你是不是让太子跟我一起出去,悉听尊便!” 刘婷云沉声道:“那你说,我听着。只是你的话,我现在开始都不会信多少了。我这个人最讨厌给人欺骗!” 陶渊明叹了口气:“其实,带不带回太子,与我又有何干。我这次前来,是为了娘娘你,而不是太子。” 刘婷云睁大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为我夫君来取回升儿的吗?” 陶渊明冷笑道:“尊夫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我以前助他多次成事,却始终得不到他的信任,这次是卞范之逼着我来,一个时辰内,如果我不能带走孩子,他就会要我的命,也会要了娘娘的命,这样的人,值得我效忠吗?这样的丈夫,值得你追随吗?” 刘婷云很想开口反驳,却是无一字可以辩解,只有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陶渊明沉声道:“回去荆州,你一定会给当成替罪羊处死,你丈夫在这里就准备抛下你,就算你跟着跑回荆州,他也不会护着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千一百四十五章 楚军押阵驱北府=== 陶渊明目光如炬,口若悬河,一步步地逼近身子在微微发抖的刘婷云:“当年你倾慕桓玄的世子地位和才华,想着跟了他,不仅可以得到爱情,也可以给你刘家找个强有力的靠山,可惜,事实上,你所托非人,这二十年来,桓玄一直在利用你而已,想必当年少女时的种种梦想,现在已经不再有了吧。” 刘婷云终于忍不住,崩溃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把脸深深地埋在手心之中,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摇头道:“可我能怎么办,我还有选择的权力吗?我是他的皇后,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就算是一死,也只能跟着他!” 陶渊明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刘皇后,人生不止一个选择的,你的好姐妹王妙音,不就可以易容改名,重新换个身份活下来吗?这次对你来说,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呢。” 刘婷云猛地抬起了头:“这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机会?” 陶渊明微微一笑:“事在人为,不过,想要换个活法…………”他的目光看向了脚下的桓升,嘴角边勾起一丝邪邪的笑意,“就得看你肯不肯舍得跟自己的儿子分离了。刘皇后,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想继续做桓玄的皇后,在他兵败之后回荆州,那留在建康的你的刘家的家人,兄弟,子侄,可就会给受到诛连了,这阵子你刘家人欺负那些王谢高门有多狠,他们就会加倍地回报的,所以,你以后得另找个有力的靠山才行!” 刘婷云咬了咬牙:“这个孩子,本身就是我被桓玄玩弄的产物,姓桓不姓刘。我对他的爱,也随着我对桓玄的爱一样,烟消云散了,只要能保我一命,我愿意听你的安排!只是,在我彻底相信你之前,我必需要问,我夫君也许会抛下我这个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妻子,但你如此城府权谋,跟他是一路人,他应该重用你才是,你为何要背叛他?”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就是因为他太了解我的才能,知道我的厉害,所以才会处处防着我,随时要杀我。我不想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让知道我这些真实面目的桓玄,永远地从这个世上消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刘婷云叹了口气:“你就不怕你这些话,我去告诉我夫君吗?现在他仍然大军在手,未必会输。” 陶渊明微微一笑,盘膝坐了下来,看着外面的一缕初升的朝阳洒下的晨曦:“皇后,还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如你我在这里坐着等等,我想,半个时辰左右,城外的决战就会分出胜负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应该站在哪边。” 卯时,三刻,建康城外,覆舟山。 桓谦骑着战马,紧张地在阵后来回地逡巡着,在他的面前,是如大海一般,人山人海的军阵,两万北府军将士,在最前方列阵,摆开了左中右三翼,延绵十二三里,完全挡在了覆舟山通向建康城的所有路陉之间。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三万装备精良的楚军,桓谦自领中军,左翼的殷仲文,右翼的何澹之各自率兵一万,在北府军的身后督战,两千余名楚军的执法军士,则在各自的将校带领下,持着双手大刀,立于北府军的阵列之中。 各队的队正与军官,在大声地宣布着军纪与赏格,刺激着军中的士气,可是与以往不同,这些高声的吼叫,并没有换来一阵阵的欢呼与战嚎之声,任谁看到,都会清楚,今天的这些战士,战意低迷,心存恐惧,看着对面覆舟山上,那漫山遍野的旗帜,那一声声响彻天际的战鼓,想着要面对当世第一战神刘裕,如何不会让他们颤抖呢? 桓谦紧紧地咬着嘴唇,对身边全副盔甲的庾颐之说道:“庾将军,看来陛下还是圣明啊,身在太庙,却对前线军情,一清二楚,想不到刘裕竟然在几天之间,有如此大规模的贼军,我们的兵力一点优势也没有啊。” 庾颐之点了点头:“是啊,我原以为他也就最多几千人,可没想到,这规模,起码也也有三四万贼徒啊,难怪三大营会失利,难怪刘裕敢直攻建康,看来胡藩这家伙谎报军情,或者是他逃命的时候根本没看清楚敌军的数量,真是罪该万死!” 桓谦咬了咬牙:“这时候顾不上他了,先想着怎么打赢这一战吧,贼军气势正盛,又占据了覆舟山的有利地形,我军若是强攻,会损失惨重,最好就是这样列阵相持,等着刘裕来进攻,然后我们以北府军为头阵与之相战,反正打死敌军平外患,打死我军平内乱,死不足惜!” 庾颐之微微一笑:“高,实在是高,大王,我的五千精锐,一半人作为执法队已经深入到前方了,他们的家人在我们手中,料也不敢作次,若是刘裕急攻,就督其上前,不从者立斩无赦,这些北府军毕竟经过多年训练,军事素质和纪律还是很厉害的,刘裕要想强攻,嘿嘿,非得崩掉满嘴的牙不可,让他们北府杀北府,杀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上,就算不能全胜,起码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桓谦哈哈一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样吧,庾将军,前军主将夏候康,是原来西府军的降将,而副将赵伦之和郑鲜之,更是刘裕和刘毅的亲戚,恐怕声望能力不足押阵,更不让人放心,你去前军指挥,如何?” 庾颐之的头皮一阵发麻,正想推辞,却听到桓谦冷冷的声音:“那刘裕起兵时写的檄文,好像提到过庾将军,我想…………” 庾颐之二话不说,打马就冲向了前方,他的声音随风而来:“前军就交给我了!” 桓谦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转头对着身边的一个副将低声道:“去,把庾将军带来的剩下三千精锐调来,摆在我中军前面,加强我本阵前方的防御!就说,庾将军另有任务,他们现在归本王指挥了。” ===第二千一百四十六章 千军万马我独行=== 覆舟山上,一片小林之中,刘裕和刘毅,何无忌三人比肩而立,身后是十余员义军的中高级将校,何无忌咬牙切齿地说道:“桓玄这个狗东西,居然让我们北府军将士布在最前方,寄奴,你舅舅赵伦之,就在前面呢。我看到了!” 刘毅冷冷地说道:“无忌,你的堂兄何简子,也在右翼,他手下的几乎都是原来简字营的兄弟,一半多都是你村里的呢。” 何无忌咬了咬牙:“你刘希乐的妻舅姥爷郑鲜之,也在那里,还有胖子的两个小舅子,江家兄弟,都在对方阵中。大家谁也别笑谁,咱们京口的乡里乡亲,现在一大半都在对面,这可不是打架大赛那种切磋拳脚啊,打起来真会死人的,寄奴,我看还是先退兵的好,手足不能相残啊!” 刘毅沉声道:“无忌,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都打到这里了还能放弃?别说只是乡亲在对面,就算是你娘还在对面,也得照打不误!” 何无忌双眼圆睁,满脸通红,大吼道:“你再说个我娘试试!?” 刘毅微微一愣,转而看到何无忌头上的孝带,意识到了失言,可嘴上仍然不服软,沉声道:“我意思是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呢,别让他失望,这个时候怎么可以退?!” 何无忌破口大骂:“你哥也在天上看着你呢,要打你打,我不打!” 刘毅一下子火气也上来了:“怎么,你想先打一架是不是?” 何无忌二话不说,大戟往地上一插,就要脱盔甲,恨声道:“你当老子怕你,打就打,老子正一股气没地方发呢!” 刘裕摆了摆手,一手拉着何无忌的胳膊,一手搭上了刘毅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一时口误,别当真,不过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乡里乡亲的,要是真的打生打死,以后也没法见面了。” 刘毅的眉头一皱:“这道理谁都明白,但现在就是乡里乡亲给逼在前面打前阵,我们也没办法告诉他们,家属现在是给谢家控制着,安全着呢,就算说了,他们多半也不会信,足有两千多的楚军刀斧手现在混在他们中间,不打就斩,我们北府军在战场之上很少会不遵军纪的,除了硬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难不成这时候要退兵,放弃大好局势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北府军不打北府军,这应该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就是上次终叔去讨伐阿寿时,也没真打,作作样子就放他们离开了。我们建义之时就定过规矩,绝不向兄弟下手,不然人神共弃。这个规矩,现在也不能坏了。” 刘毅冷冷地说道:“那寄奴你有办法让对面的兄弟也遵守这个规矩吗?他们可没参加我们京八党,不知道这个规矩啊。” 刘裕微微一笑:“那我现在就去让他们知道这个规矩。”他说着,就大步向前走。 何无忌的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出,挡在了刘裕的身前,张开双臂:“寄奴,你疯了吗?一个人过去面对千军万马?这可不是乌庄,让你再逞英雄的地方!” 刘裕勾了勾嘴角:“如果天命不在我身,那死了就死了,我死之后,希乐掌军,按他说的办,无忌,有意见吗?” 何无忌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你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刘钟,蒯恩,带两百盾牌手,保护…………” 刘裕摆了摆手,大步向前走去,他的声音顺风而来:“一个人也不要跟过来,所有部队,按计划分兵出谷,在我身后列阵,我去会会对面!” 刘毅二话不说,抽出大刀,扛在自己的肩头,向着左侧走去:“左翼随我,出阵!”赵毅和刘藩飞快地摇起了三面红旗,覆舟山的左侧山谷中,顿时站起了一大片铁甲军士,瞬间抖开了身上的伪装,鼓噪而出,从山上看,一清二楚,虽然气势冲天,但也不过五六百人的队伍,但从对面的平原上看,却是源源不断的铁甲战士,从山谷之中奔出,烟尘漫天,也不知道出来了多少人,即使是前方的北府军将士,也不免为之色变。 何无忌咬了咬牙,抄起大戟,向着右边一挥:“右军出阵,给老子闹起来!” 上百面战鼓在密林之中同时擂响,三十多个重伤员倚着树,拿着鼓槌,在身边摆着的三面战鼓之上狠狠地擂着,向靖拖着伤腿,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把两把鼓槌挥舞得如同两把板斧一样,风车般地旋转着,每一下捶击鼓面,都伴随着恶狠狠的吼叫声:“为啥不让老子上,为啥不让老子上!” 而随着这震天动地的鼓声,大地都在颤抖,一边的玄武湖水,水中的鱼儿也都不地跃出水面,风云为之变色,右侧的山谷之中,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铁甲戟士,蜂涌而出,还伴随着片片烟尘,不知多少数量的俱装甲骑,在孟龙符的带领之下,奔腾如虎,在覆舟山的两侧山后绕出,烟尘四起,把奔出的铁甲重步兵,全都掩饰其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数量。 赵伦之骑着马,立于中军阵前,在他的身前,是两千北府军士,平时里闻战则喜的这些悍卒,这会儿却是左顾右盼,脸上写满了厌倦,庾颐之的副将,也是他的儿子庾蒙,在赵伦之的身边不满地说道:“赵将军,敌军出动了,我军却不上前迎击,这是为何?” 赵伦之冷冷地说道:“刚才桓帅不是下过令了么,要我们坚持相持,以逸待劳,敌军现在势大,我们不宜与之硬拼,这是兵法,难道你爹没教你吗?” 庾蒙的脸色一变,正待发作,突然,前方的军士发出了一阵骚动,只见烟尘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稳步而前,向着本方走来,庾蒙大吼道:“敌军来袭,放箭,快放箭!” 赵伦之厉声道:“且慢,所有弓箭手,引弓不发,看看来者何人!” 模糊的身形随着距离的接近,渐渐清晰,是一条熊虎之姿的大汉,却是双手空空而来,他的声音比他的模样更快地传到每个战士的耳中:“来者刘裕,京口,蒜山乡,刘家村人士,刘裕的刘,刘裕的裕!” ===第二千一百四十七章 万军之前明大义=== 刚才还沉默是金的楚方前军的北府军阵列,顿时陷入了一阵巨大的骚动,所有的战士全都向着一个地方看,只见刘裕手无寸铁,穿着盔甲,从烟尘之中缓步而出,他双手摊开着,向所有人表示,自己没带兵器,不少士兵激动地叫道:“是寄奴,是寄奴哥,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押阵的楚军军官们一阵厉声怒骂,甚至伴随着一些拳打脚踢,几百个嗓子在大吼道:“混蛋,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寄奴哥,是反贼刘奴,刘奴!” 庾蒙咬着牙,大声道:“快,快放箭,反贼头子来了,射死他,快射死他!” 赵伦之沉声道:“小庾将军,你最好弄清楚我们北府军的规矩,我们不杀手中没有兵器的人,是军人,是武士,就要面对面地和手持兵器的人厮杀,只会欺负没有武装的人,是懦夫的行为,这也是在咱们京口,永远不许动刀兵的原因,请你尊重我们的传统!” 随着赵伦之的话,那些被执法的军士和各队的军官们拳打脚踢的北府军士们,一个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如同一根根人肉桩子,而他们的眼中,也时不时地闪现出冷厉的光芒,不仅是他们,几乎是整队的战士,几乎是全军两万的前军北府军士,全都是这样的表情,冷眼地看着那些鞭打自己的楚军军士们,一股可怕的杀意,在四下弥漫着,可绝不是冲着对面的刘裕! 庾蒙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咽了一泡口水:“行,那我尊重你们京口传统,但是赵将军,请别忘了,就算你是刘裕的舅舅,现在你是大楚的将军,你的家人也在建康城中,刘裕是反贼,是我们必须要诛灭的敌人,如果你能劝得他弃甲投降,也许陛下宽大为怀,念在他以前的功劳,还可以饶他一命,而你如果能阻止这场战斗,平息叛乱,自然会是头号功臣。” 赵伦之冷冷地说道:“我知道我是谁,在做什么。” 正说话间,刘裕的声音远远传来:“对面军中,可是舅父大人?” 赵伦之点了点头,看向了刘裕,大声道:“刘裕,我是你舅舅,陛下待你天高地厚之恩,你为何要反叛作乱?” 刘裕哈哈一笑,看向了四周的将士,几万双眼睛,全都盯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的手伸向了背后,所有人一阵骚动,不少人紧张地大叫:“他要攻击了,戒备!” 前排的上千面大盾几乎同时落下,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北府战士们,面对着这个当世无匹的战神,也个个紧张地手心冒汗,连后排的将校们骑着的马匹,也不自觉地嘶鸣后退,摇头晃脑不已。 刘裕微微一笑,当他的手伸向前方时,只见拿着一个铁喇叭,放在了嘴上,这一下,把他本就十足中气发出的声音,更是能清清楚楚地让几万将士,全都听到,只听刘裕高声道:“众位京口父老,兄弟,我们曾经在一起并肩作战,浴血沙场,我们在一片天空下生活,在一块沙场上操练,我认识你们中的每一个人,不仅是我的舅父赵伦之,还有刘毅的舅舅郑鲜之,八公村的刘二蛋子,李家村的李大嘴,瓜州渡那里卖桔子的乔二哥…………” 他的手指,一个个指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军士们,三十步左右的距离,给他一口气报出了上百的人名,来自京口方圆百里的几十个村子,甚至对面广陵的不少人,也给他如数家珍地报了出来,只一会儿功夫,赵伦之的整个前军的最前方的几个小队,如同给他点名一样,甚至每个给叫到的军士,都会不自觉地应道:“寄奴哥,是我!” 庾蒙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叫道:“刘裕,你少在这里东拉西扯地想要攀关系,他们现在是朝廷的兵,你是贼,不要想着引诱大家从贼!” 刘裕哈哈一笑:“各位同乡,各位京口的汉子,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从你们出身的时候,你们的身份,是所谓的楚国子民,还是大晋的子民?!” 两万个嗓子几乎整齐划一地吼道:“我等是晋国子民!” 刘裕的眼中神光一闪,大声道:“正是,我们出身时是晋国子民,有人篡位夺权,就让你们成了楚国人,我等义士,深念大晋国恩,起兵复国建义,到底谁是反贼,谁是忠臣?!” 庾颐之的声音从阵后响起,带着一丝杀气:“刘裕,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我等虽然出身时是晋人,但是晋朝末帝司马德宗,可是通过了正式的禅让程序,把帝位让给了当今的陛下,而你刘裕,当时也是亲自参与了整个过程,甚至你还去从前皇后手中取下了玉玺,你如果真的是忠义之人,为何当时不反对呢?众军可能有所不知,这个刘裕,可是当时亲自表态过要拥立陛下的,也因此骗取了陛下了信任,这才给他造成了起兵的机会!” 刘裕沉声道:“众位将士,这个所谓的禅让大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召唤我等进建康的时候,可半字没有提禅让之事,只说是剿灭了妖贼,给我等请功,这点,两军阵前,所有的北府军将校,你们参与过这场朝会的,说说是谁在撒谎?” 一个破锣嗓子大声道:“不错,当时让我等去参加的是庆功大会,我郑鲜之以性命在这里作证。” 随着刘毅的舅父郑鲜之出来作证,十余名北府军将校也先后点头称是,一时间,北府军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而庾颐之的脸色,则胀得比猪肝还要难看。 庾蒙骑到了庾颐之的身边,低声道:“父帅,不好了,北府军看来要失控,我们可怎么办?” 庾颐之咬了咬牙,大声道:“刘裕,不管怎么说,你接受了大楚的官职,就是楚臣,你起兵作乱,就是谋反。连司马氏的皇帝都禅让了,要你姓刘的来复国?哼,大言不惭,你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想要夺取权力罢了。将士们,刘裕自己想当皇帝才谋反,可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只有杀了这个反贼,天下才得以太平安宁,陛下有令,能杀刘裕的,封王,拜大将!” ===第二千一百四十八章 慷慨激昂夺军心=== 此言一出,那些监军的楚军将士们,一个个两眼放光,有上百个人更是兴冲冲地抽出兵刃,想要越阵而上,可是,所有的北府战士,却是静静地站在原处,无一人行动,甚至有意无意地,把这些人冲出军阵的路也全给堵上了,几个胆大的家伙急得高声叫骂,而赵伦之突然高声道:“想出去封王的,让他们出去,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们也不要拦着啊。” 这话如同一盆当头的凉水浇下,所有头脑发热的人突然醒悟了过来,面前的这个神一样的男人,曾经创造了多少不可思议的神话,即使是最狂热的楚军战士,也不免左顾右盼,不敢第一个上前了。 庾颐之咬着牙:“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面对贼首,你不进军,还在这里出言嘲讽,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赵伦之平静地说道:“庾将军,请你尊重我们京口人,尊重北府军的传统,刘裕空手独自前来,现在还是阵前对话阶段,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难道作为朝廷兵将,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会让天下人如何想,如何看?” 庾颐之恨恨地说道:“回头再跟你算帐!”他转向了刘裕,大声道:“刘裕,你要战便战,要降便降,不用多废话,咱们当兵的,能动手解决的绝不用嘴,别跟个娘们似的。” 刘裕笑了起来:“那庾将军要是跟个爷们似的,就请让北府战士们散开,你们楚军精锐,跟我们京口义士,刀对刀,枪对枪地战个痛快,如何?!” 庾颐之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在做梦吗?这里都是朝廷的兵马,都是大楚的将士,哪有什么楚军,北府军之分的。你休想要动摇我们的军心,再不滚回去,我这里可要放箭了!” 刘裕大声道:“听到了吗,北府兄弟们,这个人说,他们对你们是一视同仁,没有楚军,北府军之分,你们承认吗?” 人群中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默,没有人说话,一股无声的愤怒,如同爆发前沉寂的火山一样,在不知不觉地漫延着,刘裕的话如连珠炮一样地继续着,把这股子情绪不断地点燃:“从刘大帅误判形势,率领全军归降桓玄的那一刻起,你们这些天下最优秀,最骄傲的战士,就成了楚人眼中的笑话,你们的军官被裁撤,新上任的军官是原来楚军中的军士,伍长,这些人在楚军中得不到升迁,却跑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 “李大嘴,你在去年十一月初三的时候,因为多吃了半个瓜,给打了二十军棍,是不也不是!” “不错,寄奴哥,军法中何曾有这条?!” “好你个李大嘴,再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 刘裕哈哈大笑:“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们北府战士现在过的日子,多吃半个瓜,就要挨打,回家探亲回来晚了半个时辰,就要受罚,你们的军饷给克扣,你们的家人给欺负,你们这些本可纵横天下,横扫千字的猛士,却要给这些楚军和荆州狗官们当家奴,受他们驱使,我等京口男儿,顶天立地,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过!” 两万个嗓子几乎同时爆发出火山般的怒吼:“不曾受过这等屈辱!” 庾颐之的声音开始在颤抖:“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赵伦之,你是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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