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还要加一条,就是得给我黄钺。” 王神爱的秀眉微蹙:“这个跟要九锡也差不多了,甚至是九锡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有斩杀所有人的权力,几乎与天子无异,你现在就要这个,不觉得操之过急了吗?” 桓玄哈哈一笑:“我就是要这个生杀予夺的权力,不可以吗?放心,我不会用来对付你们大世家的,但是对于外藩,如益州毛氏,孙无终这些人,我就可以随时以黄钺除掉了。司马元显当时讨伐我,名不正言不顺,不就是因为没有这个黄钺吗?我可不想走他的老路。” 王神爱叹了口气:“这个事太大了点,我无法现在就答复你,要回去请示家母,由她再征求别的大世家的意见。现在黑手党没有了,我们世家大族之间的协商,都是公开进行的,也希望你能给我们起码的尊重,不要企图在这个时候在我们大世家之间搞什么小动作。” 桓玄冷冷地说道:“放心,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了,你们这些大世家和听命于你们的中等世家之间如何商议,我不过问,只在你这里知道个结果就行。你们让我满意,我自然也会让你们满意。这次你向我献了让孙无终来收拾刘敬宣一党的妙计,我也应该有所回报才是。这样吧,附逆司马元显一党,当了其左右手的王诞,我就饶他一命好了。” 王神爱微微一笑:“王诞是开国丞相王导大人的曾孙,前任白虎王珣的堂弟侄,王珣死后,他成了琅玡王氏中王导这一脉的头面人物了。他少年得志,有才学名声于世,一直是担任文官的角色,只是难以出头,所以一时糊涂,巴结张法顺,勾结上了司马元显。不过,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听命于家母,为我们大世家探查司马元显的虚实。” 桓玄的眉头一皱:“他也是黑手党的人?” 王神爱笑道:“谈不上,只不过他的老婆郗氏,却是家母为之作媒提亲的,王氏家训,向来是多头下注,不会押宝于一家,既当司马元显的左右手,为其联络世家,又当世家的耳目,监视司马氏的一举一动,可谓游刃有余。他很聪明,也懂得分寸,知道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这点,对你桓家不也一样吗?” 桓玄点了点头:“不错,王诞在司马元显手下时,曾经为当时留在建康的吴国内史桓谦求过情,保了他一命,而桓谦也投桃抱李,在我进入建康后极力求我饶了王诞一命,可见这小子很会做人。也罢,我喜欢聪明人,更喜欢识时务的人,就免他一死,流放到广州为吏吧。这次广州刺史刁逵为我进京立了大功,我要有所回报,准备把司马尚之的豫州刺史给刁逵。而那广州刺史,你有什么好人选可以推荐的吗?” 王神爱微微一笑:“这个人需要你们桓家能接受,又要我们世家能接受,还得让你放心,不至于成了第二个益州毛家,挺难的啊。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桓玄勾了勾嘴角:“说来听听,不过有一条我有言在先,这个人不能是会带兵打仗的,广州那里山高水远,我可管不到,万一给他在那里割据起兵,就会成了老大难问题,一个毛家班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我可不想有第二个。” 王神爱笑道:“放心,我们给你推荐的,是个文官,前任太子右卫率,现国子博士吴隐之,你应该满意了吧。” 桓玄的双眼一亮:“是他?我手下大将吴甫之的堂兄吗?他倒是跟我们桓家有不浅的交情,此人是曹魏时的侍中吴质的六世孙,也是北方士人,我朝南渡时期举家来到江南,世代为官,但他家道中落,自幼贫困,却是喜读书,有才名。当年他兄长吴坦之在豫州刺史袁真手下做事,袁真投敌叛国,被我先父大人击灭,吴坦之本应受牵连处死,可吴隐之主动出来愿代兄受死,我父奇之,释放其兄,还举荐其出来做官。他这个人,穷归穷,却是有气节,有清名于世,即使是女儿出嫁,也不收受同僚官员们的礼物,而是让家中的仆役把家里的鸡犬给卖了,置办嫁妆,这等奇事,我在荆州都听到呢。”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不过,这人不会跟殷仲堪一样,也是沽名钓誉,心怀不轨之徒吧。” 王神爱微微一笑:“就算他有殷仲堪的心,在广州也做不了什么啊。广州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地广人稀,瘴气横行,不可能据此地成王霸之业,倒是合那些贪官污吏的胃口,从司马道子手下倒向你的刁逵,在广州的这些年,可是捞得脑满肠肥,富甲一方了吧。” 桓玄冷笑道:“就是因为刁家兄弟在广州贪得太过分了,连带着影响了我的名声,我才要让他们换个地方呆着。以前他们在司马道子手下,再怎么贪,是司马道子有眼无珠,但现在跟了我,就不能再坏我名声了。你说的这个吴隐之,希望他真有外界传言的这么廉洁。也罢,就试试他吧。诏令我来写,你来盖玺,即刻下达,让王诞也作为他广州刺史的属吏,给个功曹的官职,一并上任去吧。你看,在吴隐之和王诞的事上,我的诚意如何呢?” 王神爱笑着站起身,向着桓玄行了个万福礼,意味深长地一笑:“合作愉快,希望这个好的开始,能一直持续下去。” 桓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向外走去:“现在,我得去忙别的事了,掌天下权可不是轻松的事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世家能处理的,比如妖贼!” ===第二千零二十二章 招安卢循欲诱杀=== 南郡公府外,车马已经排成了长龙,刘迈一身红色的官袍,在这里大声地嚷嚷着:“各位,稍安勿躁,桓公正在商谈国事,今天没有时间接见各位,请回吧。明天还是老规矩,辰时开始接待宾客!” 府内的一处庭院之内,堂屋之上,坐在主位的桓玄面无表情地听着外面刘迈的声音,一边的殷仲文诞着笑脸:“桓公高明啊,让刘迈这个酷吏去看门,那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啊。那些个想趋炎附势的家伙,一看到刘迈,就吓得能躲出三丈远,刘阎王的这个名声,可不是盖的!” 卞范之微微一笑:“当初老殷你不也差点去见了刘阎王吗?” 殷仲文的脸色一变,愠色满脸:“老卞,你还想提这事是吗?这笔旧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桓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才没消停几天,又要掐起来,仲文啊,做人不要太斤斤计较,你是当世名士,文学大才子,应该有名士的风范才是。” 殷仲文恨恨地说道:“谁让敬祖老提这个,今天又不是我惹他的。” 桓玄笑道:“敬祖啊,你也是的,开个玩笑适可而止,要是我说把你交给刘迈,只怕你也笑不出来了吧。”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那是,最近在处理那些逆贼家产的时候,我没少捞,这点我主动向桓公坦白。” 殷仲文一下子来了劲:“桓公,你听到了吧,我前一阵跟你说的没错吧,敬祖他们太不象话了,你不能只处理桓振,对他就没有任何处罚吧。” 桓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敬祖揩些油水的事,是我下令的,不关他的事,跟我出生入死,提心吊胆这么久,总要有点好处才是,要不然也没人帮我做事了。至于桓振,那本就是一个障眼法,明着处分他,实际是去伏击孙恩的,他做得很好,现在我派他去荆州,也是接到了线报,有些殷仲堪,杨佺期的余党又不安生了,我得派员猛将去盯着才是。” 殷仲文讨了个没趣,叹了口气:“如果是主公的意思,那就没话说了,只是主公,我劝你一句,天下初定,现在正是你要竖立威望的时候,如果过于纵容左右和家族中人这样枉法贪赃,只怕…………” 卞范之不屑地说道:“好了好了,老殷,不就是这种有油水的事没带上你吗,没关系,马上又是新的一波清洗要来了,有你的好处呢。” 殷仲文的双眼一亮,看向了桓玄:“这个,这个是真的吗?” 桓玄微微一笑:“当然,这回我拿到了黄钺,可以斩一些不听话的家伙了,下次这种查没家产的事,就交给你来办。” 殷仲文哈哈一笑:“那就多谢主公了,放心,我一定秉公处理,绝不中饱私囊!” 桓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在我这里就别装了,该你的好处不会少你的,给我留五成就行。我有用。对了,仲文,今天让你来,是要你草一道诏令,是赦免卢循一党的天师道余众的,就说他们斩杀贼首孙恩有功,朝廷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过,让卢循担任永嘉太守,一个月内到任,郡内官吏,听凭他自己决定任命中,三年之内,不用交赋税。” 殷仲文睁大了眼睛:“桓公,我没听错吧,你对妖贼也太…………” 桓玄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仲文你不想写,那我可以换个人。” 殷仲文连忙起身行礼:“属下这就去写,这就去。”他说着,匆匆转身,一路小跑着出了这间屋子。 桓玄轻轻地摇了摇头:“敬祖啊,连老殷都觉得这样不太好,你觉得此计真的可行吗?虽然说这是诱敌诈术,但卢循要是不来,那我们岂不是又得罪了吴地世家了吗?最后弄得两头不讨好,可就麻烦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最近天下并不太平,虽然说孙无终已经起兵去讨伐淮北的刘敬宣他们,但是吴地的盗匪仍然层出不穷,天师道在各地的余党还在煽动民众,最要命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粮草来供应吴地八郡的士民,饥荒还在延续,饿死的民众甚至是士人都是层出不穷。把人逼得无路可走,就会去投奔妖贼。” 桓玄咬了咬牙:“我也没办法,连续打了几年的仗,大量荆州的丁壮从军,连我们荆州都开始粮食不足,存粮快吃光了,要是现在散了军粮给这些百姓,那真要打仗,就会出大问题,殷仲堪是怎么死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所以现在需要稳定吴地,不能再战乱了,跟世家以前结的仇,可以推到孙恩头上,让殷仲文强调卢循他们杀了孙恩,立了功,我们才同意招安的,反正只是给个永嘉太守的虚职,他真要敢来上任,就灭了他!如果他不敢来,就只能以劫掠为生,更有理由灭了他,反正我们给过机会,仁致义尽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派谁去?桓振回荆州了,吴甫之和皇甫敷两军我要留着拱卫京城,胡藩现在统领宫城宿卫,监视皇帝和城中世家,我这里没人可用,难不成,你要我用北府军?” 卞范之微微一笑:“差不多也到了可以起用刘裕的时候了。上次你跟他没谈成,是因为他暗示刘牢之还在位,他不会出来掌兵,可这回,刘牢之已经除掉,他没有再拒绝的理由,而且这回是为国除妖贼,这正是他多年来一直做的事,想必,是求之不得。” 桓玄摇了摇头:“给他兵马,若是他造反自立怎么办?这不等于是让鱼入大江,放虎归山嘛。” 卞范之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就是对他忠诚的最好测试,吴地八郡残破,当地没有粮食,刘裕打卢循,不可能趁着讨伐而坐大,因为现在的卢循只有几千部众,远不是当年拥众二十余万的孙恩了,如果刘裕真有反心,那我们正好可以消灭,他的北府军家属都在京口,不会跟随他。如果刘裕手中有兵而听命于我们,那就是真心地愿意为你效力,以后要用此人,照此办理即可。” 桓玄笑着抚起了胡须:“还是你看的准啊,那么,你准备用何人去说服刘裕呢?” 卞范之笑着端起了面前的一杯茶,轻轻地呷了起来:“刘穆之。” ===第二千零二十三章 柴壁大战可复盘=== 京口,蒜山乡,刘家村,村口,大槐树下。 刘裕抱着双臂,坐在树杈之上,面带微笑,看着底下围成一大圈,争得面红耳赤的三十多个壮汉,他们所围着的中间,是一个泥土堆成的沙盘舆图,一如军营之中的那个作战沙盘,而身着短衫,背着斗笠,赤着双脚,一副农人泥腿子打扮的这些人,却是一个个孔武有力,肌肉发达。 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刘道规、檀道济、王镇恶、孟龙符、孟怀玉、刘钟、王仲德等二三十岁的北府军后起之秀,都对着这个沙盘上指指点点,而标明了“秦”“魏”两字的木人,泥马等,则就象那正在北方战场上厮杀的千军万马,这些北府军的年轻人们,即使是卸甲归田,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在这里推演着北方正在进行的大战呢。 孟龙符大声道:“我认为,这回后秦是师出有名,义正辞严。那北魏拓跋珪,无故地攻击作为秦国藩属的河套没奕干部落,又派兵援救过被秦军攻打的洛阳,可谓主动背盟,现在他们形势并不算好,从草原到南北两燕,都是劲敌,战事不断,而内部也是叛乱频频。” “曾经为拓跋珪出谋划策,立下入主河北大功的崔逞,只因为回复秦国外交公函时用词稍有不当,就给斩杀,还有那河北大族卢溥父子,也被其以车裂酷刑斩杀,人心不服。” “反观后秦,现在凉州基本上臣服,平定,北方虽有赫连勃勃之叛,但远在岭表,不影响大局,这回他们光渡过黄河,兵出河东的就有四万五千精兵,其将帅也是亲王姚平挂帅,狄伯支,唐小方为副,皆是多年宿将,而姚兴则亲率关中大军十万,以为后援,我以为,这回秦军必会取胜,少则吞下并州,甚至兵出太行,直取河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王镇恶微微一笑:“猛龙,你只看其表,不看其里啊,姚氏后秦,是以步兵为主,河套之所以对他们重要,就在于此地产有大量军马,但是北魏击败没奕干后,后秦在这里养着的四万多匹军马,就全部给北魏所得,这大大加强了魏军的实力,南北两燕建立之后,只是固守其境,没有反攻河北,与魏国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一年多前的一些内乱,也基本得以平定,所以不要以为魏国没有实力了,姚氏后秦为了这次出征,筹划多年,趁着现在准备充分,突然出动大军,这才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占了河东一些地方,但魏军现在已经进行总动员,二十万骑兵,旬月即可在草原上征发完毕,如果全部南下,以姚兴现在的实力,是挡不住的。” 孟怀玉睁大了眼睛:“二十万?说来就来吗?他北方这么多地方不要驻守?上次入中原,四十余万步骑,也是损失过半,这两三年的时间就能恢复?你怕是太高估了拓跋珪的实力吧。寄奴哥,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树上,面带微笑的刘裕,刘裕摆了摆手:“你们继续讨论,大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就当是军议好了。” 孟怀玉哈哈一笑:“看到没,寄奴哥也同意我的看法了。魏军要是真有实力,也不会让秦军渡河成功,在蒲坂一带扎营立足了,现在秦军立足已稳,进可攻击绛郡,霍邑,然后出霍州峡谷攻打太原,退可占据晋西南,得到关中和中原两个方向的支援,可谓不败之地啦。” 王镇恶摇了摇头:“可是你没有发现么,现在秦军的补给,都要从黄河对岸的关中来提供,如果魏军困住了秦军过河的这先头四万五千大军,然后阻断黄河上的供应,秦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孟怀玉的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魏军的战马,在平地确实可以来回冲杀,秦军未必是对手,但黄河上怎么跑马?镇恶,这是军议,得说点靠谱的,不能嘴一张什么都来啊。”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我这就是兵法上的实际操作,要知道,黄河之水,自河套那里拐弯,向南流,自北而南隔开关中与并州,而且水流湍急,难以象我们京口蒜山渡口这里架渡船或者是浮桥通航,能架浮桥之处不过两地,一个是在西南角,潼关对面的蒲坂方向,这正是姚平先头部队渡河之处,而另一处,则是晋中平原的龙门那里。如果姚平离开了蒲坂,按你说的,向太原方向进发,那魏军可以切断他们和蒲坂方向的联系,把秦军困在河边,到了这步,秦军就危险了!” 孟龙符眉头一皱:“那还有姚兴的大军呢,他可以沿河与姚平并进,就算魏军在东岸围困秦军先头大军,他也可以随时过河补给,别的不说,两边加起来十余万精兵,在河上架桥总行的吧。比如这里,柴壁,这里就可以扎营固守,对面也可以随时援助。” 檀道济笑了起来,手里持着根木棍,一指那柴壁方向的黄河:“刚才镇恶不是说了么,黄河在这段水流湍急,可以做文章。如果魏军控制了河套那边的上游,可以顺流以火船或者是尖木桩编成的排阀顺河而下,莫说是浮桥,就算是木质的大桥,也会给这样冲垮了!” 他说着,木棍一挥,把柴壁这里架着的一道浮桥,一举打翻。 王仲德咬了咬牙:“那这么说,秦军就没有机会了吗?他们十万关中大军就不能也过河,扑向并州?” 檀道济摇了摇头:“不行,因为河套现在在魏军手上,姚兴之所以这回这么着急,就在于河套对于秦魏两国太过于重要了,一旦控制河套,就可以进入岭北,继而从北方威胁关中,无论是已经叛离的赫连勃勃,还是魏军,都会趁关中空虚,从这个方向长驱直入,所以,关中留出十万以上的兵力,防范北方的外敌,是必须的,姚兴的十万大军,最多只能声援,绝不可能投入河东战场。” ===第二千零二十四章 北府终免手足残=== 孟龙符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这仗就不应该打了?” 王镇恶笑了起来:“打是可以打,不过不是这样打,如果秦军真的想出兵攻魏,就应该联合南北二燕,再调动中原的部队,从这三个方向同时出动,甚至可以联合漠北新崛起的柔然,出大漠威胁阴山汗廷。只有让北魏四处分兵,而秦军以迅速的行动,攻取整个晋南平原,封锁太行山口,才有胜机。现在困守柴壁,战机已失,能退回一部分兵马,就算是胜利了,寄奴哥,你说,我的分析对吗?”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战局发展,完全一样!” 檀道济的眉头深锁:“真的是在柴壁围困住了秦军吗?魏军如何做到的?” 刘裕说道:“魏国面对秦军的突然攻击,一边先是放弃晋西南的各州郡,集中兵力节节抵抗,但不据守大城,他们是作出一副失败撤军的模样,姚平为人轻功冒进,就追了上去,但因为缺乏骑兵,行动缓慢,所以在霍州峡谷一带,被魏军并州部队据险防守,再也不能前进。” “十天之后,魏国在大漠动员的骑兵十二万,开始大量地从雁门,马邑方向进入并州,而他们在河套一带大布疑兵,派游骑四处,姚兴不知道哪路是魏军主力,所以他的关中十万大军不敢渡河,只是驻在龙门一带据河坚守,等到发现魏军主力扑向姚平时,已经来不及了,姚平在霍州一带被魏军击败,一路退向了你们指的柴壁营地,想要固守待援。” 王镇恶叹道:“这是死地啊,现在黄河正是水流湍急之时,即使勉强架起了浮桥,只要上游放船顺流而下,就可以将浮桥冲断,姚平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留下部分部队拼死抵抗,掩护主力向蒲坂方向撤离,在野外把几万大军困守营地,不用几天就是粮尽矢绝,加上背水而战,岂有不败之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正如你分析的这样,十余万魏军围着四万多秦军,也不强攻,就是日夜擂鼓,或者是以疑兵轮流骚扰,几天之后,秦军就粮食吃完,弓箭用尽,姚兴最后下姚平向着南方蒲坂方向强行突围,他的十万人马,集中在黄河一线擂鼓呐喊,声震天地,以为声援,可是毕竟姚平实力不足,几次冲击,无法成功,最后姚平自己投河而死,手下将佐多半也跟着跳河,可就是这样,也给魏军坐小船和羊皮阀子,把落水的秦军将士捞起了大半。狄伯支,唐小方等四十多名中高级将校,都成了俘虏。” 孟龙符长叹一声:“这四万五千秦军,可是秦国的精锐,姚平以下,狄伯支和唐小方也是秦国名将了,想不到居然是片甲不还,经此一战,魏国应该是彻底地控制并州,甚至也有西入关中或者南下取中原的实力了吧。” 刘裕摇了摇头:“拓跋珪很冷静,没有因胜而骄狂,取胜之后,他主动向秦国示好,还放归了唐小方,让他带信,愿意和秦国重新和解,因为对魏国来说,北方的柔然刚刚崛起,成为大患,而东边的南北二燕,也是实力强大,随时都可能反攻河北。后秦虽败,但毕竟是西方大国,如果彻底翻脸死战,那会是战事经年累月,四面受敌,绝非明智之举,他反正已经取得了河套,与后秦又共同有岭北的赫连勃勃这个死敌,所以,趁胜而和,是最正确的选择。各位,你们以后如果成为将帅,一定要在军事之外,多考虑政治方面的事。” 所有人都起身向刘裕行了个军礼:“多谢寄奴哥的指点,我等铭记于心。” 孟龙符勾了勾嘴角:“寄奴哥,你说,你说阿寿哥他们怎么样了?终叔是真的要向他们下死手吗?我们北府军,怎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刘裕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人在淮北一带散布的谣言,说是终叔率兵在渡口逼死的大帅,而终叔又突然遭遇了两次刺杀,刺客在失手自尽时都说是为了大帅和阿寿报仇,两边的误会,越结越深。以至于终叔最后是提兵主动讨伐阿寿他们了。也不知道现在的战况如何。” 刘穆之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不幸中的万幸,阿寿,刘轨,雅之,还有司马休之他们,逃向了南燕。而彭城一带的北府旧将,袁虔之,高长庆,郭恭等人,则是没来得及跟阿寿他们会合,又给断了去南燕的去路,最后无奈只能向后秦方向逃亡,但总算是保得一命。孙将军攻下了山阳,扫平淮北,现在已经班师回京了。” 众人一阵议论之声,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好了,今天就讲武到这里吧,大家各回各家,别忘了练武看兵书啊。” 众人渐渐地散去,刘裕从树上一跃而下,看着抱臂而立的刘穆之,说道:“刚才你说的那个最新的情况,可否证实?” 刘穆之环视左右,确认了四下无人,才低声道:“跟阿兰接上的头,是我安排的阿寿他们撤离,不过袁虔之他们,一向驻在彭城和盱眙一带,不肯放弃老家与阿寿他们会合,最后我也无法接应他们,不过好在孙无终给他们留了一条西边的路,让他们逃到了秦国,可见我们的孙将军,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刘裕叹道:“我最怕的就是我们北府军手足相残,不过,那些流言是谁散布的,可曾查到?还有那天在渡口的神秘人是谁,可有线索?” 刘穆之摇了摇头:“流言是以童谣的方式来散布的,至于刺杀孙无终的人,都是当场自尽,只留了最后一句话,说是阿寿派来报仇的,这误会,怕是很难解释清楚了。” 刘裕低声道:“终叔现在也很危险,桓玄要他讨伐阿寿他们,就是想要分裂我们北府军,利用完了后,就不会留着了,这回他网开一面放走了阿寿和袁虔之两路人,只怕祸事,就在眼前了!” ===第二千零二十五章 大难临头不自觉===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是他根本意识不到这点,还以为立了战功,而桓玄需要他来掌控北府军呢,你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去劝他,一来会引起桓玄的警觉,二来,孙无终现在也膨胀得厉害,如同第二个刘牢之,你这时候劝他引退,低调,他可能反而会以为你是在图谋他的大将一职呢。” 刘裕咬了咬牙:“以前的终叔,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怎么会变到如此?!”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你可别忘了,刘毅和孟昶正在他军中呢,有他们在,孙无终不飘才叫怪了。当然,他们也是希望抱一根新的大腿,在北府军往上爬而已,可是他们低估了桓玄的残忍和阴狠,孙无终,是救不回来了。” 刘裕叹了口气:“想通知他逃亡南燕也不可能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他又不是阿寿,没到穷途末路,现在正自以为新建大功,回来就要加官晋爵呢,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逃跑?这种危险,只有我们这些局外人才看得清楚,身在局中,反而难以自明。” 刘裕点了点头:“不管有用没用,你还是派人去通知一下刘毅吧,如果他能向终叔进言,哪怕回来后辞官解甲,也许还有生机。”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他不可能听你的,去说这话,不过,我也去尽下人事好了。这个暂且不提,柴壁之战,你的好阿干再次获胜,这一场胜利对他很重要,赫连勃勃本来因为秦魏开战,曾经一度消停,但在这战之后,见秦军元气大伤,就更加疯狂地攻击秦国的岭表地区,大败秦军,打得后秦岭北诸城白天都城门紧闭,姚兴在这种情况下,无力复仇,接受魏国的和议,放弃河套,是唯一的选择了。” 刘裕正色道:“秦魏两国暂时都有内部的事情要处理,不会扩张,倒是南燕,阿兰在那里,过得如何,你这次与她接头,她说了什么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怎么,想老婆了?希望她回来?”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要是让你家夫人也一去不回,你还会这么笑话我吗?” 刘穆之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开玩笑。南燕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国内叛乱频频,就在两个月前,还有宫卫作乱,想要袭杀慕容备德,是阿兰连夜救驾,背着生病的慕容备德跳城墙而走,才救了他一命。” 刘裕的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刘穆之冷笑道:“以力夺人地盘,自立背主,就会是这个结果。慕容备德在南燕虽然还算施政平和,但建立基业时,也没少杀人,当地的仇家不少,他早年膝下无子,现在多了个大侄子,原来对他皇位有想法的那些宗室诸王,也都个个起了歪心思,与其等到他把皇位传给那慕容超,不如现在就先下手自己抢了。阿兰这时候回去,就是震慑这些人的夺位阴谋的。” 刘裕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权力的地方就有纷争,这个世道,我算是看明白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看明白了,但也没法置身事外,寄奴,今天我来,是为了桓玄当说客的,他要你官复员职,继续当你的建武将军,下邳太守,领军去平定卢循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是刚刚下诏,要招安卢循,还让他当永嘉太守吗?”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那不过是桓玄的招安诱杀之计,孙恩之乱,那些附逆的吴地土豪可以赦免,但天师道的核心教主,是不可能宽恕的,就算桓玄答应,那些死伤惨重的吴地世家也不可能答应。桓玄前脚派人招安,后脚让你恢复军职,领军去吴地,就是要彻底消灭卢循的。” 刘裕冷笑道:“言而无信,惯用阴招害人,这样无信无义,如何能得天下?天下之主,需要的是一诺千金,只桓玄这种占小便宜失大信的做法,他就不可能坐稳这江山。” 刘穆之笑道:“上次你对他的应答非常好,换了我也未必比你做得更出色,这回你可以领兵,到时候视情况而定,起兵反桓,也未尝不可,毕竟在吴地,你可是有沈氏兄弟,孔靖这样的朋友相助啊。” 刘裕摇了摇头:“不可,我要带的是北府军,而将士家属都在京口,在桓玄的手上,只要他控制家属,那就是害了大家,就算将士们可以不要家人,我也绝不能置他们于危险之中。”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可是这样的领兵机会不多,万一桓玄会对孙无终这样对你,那你可就危险了。” 刘裕微微一笑:“我和终叔不同,他是老将,我是新人,他贪恋军权,我却可以表现得无欲无求。他现在已经没了有利用价值,而我却可以为桓玄打遍天下。最重要的是,桓玄现在还认为我没有权力野心,只要支持我北伐,我就可以允许他大权独揽。可是,我已经有我的计划和打算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黑手党那边查得如何了,真的如桓玄说的那样,给他彻底消灭了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多方查探,都没有任何线索,仿佛一夜之间,这个神秘而可怕的组织,就这么消失了。但是,蒜山渡口的事情,让我非常确定,这个组织仍然存在,而且很可能更换了一批镇守,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并不是你的敌人。” 刘裕叹了口气:“那妙音那里,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如果黑手党还在,应该会联系夫人,然后她就会知道消息。” 刘穆之笑道:“她现在要全力应付桓玄,跟这个大枭雄讨价还价,维护世家高门的利益,只怕即使跟黑手党有所联系,也会对你保密的,最近她从宫里派人传话给我,说是桓玄对她盯得很紧,尤其是她和你的联系,这一段时间,就要保持距离,万万不可相见。一切紧急联系,由我来完成。” ===第二千零二十六章 师徒重逢身份非=== 刘裕点了点头:“我领兵出征在外,这里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正说话间,村外的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之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顺风而来:“丞相有旨意,京口刘裕,请接旨!” 刘裕微微一笑,走向了村口,看着为首的两匹骏马上,坐着的两个英武的青年军官,微微一笑,他的耳中传来这两人的声音:“一别经年,师父可好!” 刘裕微微一笑:“龄石,超石,你们两个小子,真的是越长越结实了啊。” 为首两将都翻身下马,正是朱龄石和朱超石兄弟二人,现在的他们,已经长出了漂亮的须髯,朱龄石是一字胡,而朱超石则是虬髯,同样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朱龄石手里捧着一道诏命,说道:“师父,公务在身,私谊后叙,请先接旨吧。” 刘裕点了点头:“草民刘裕接旨。” 朱龄石摊开圣旨,念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是起复刘裕,要其重新领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如故,率军进驻会稽的命令。 当朱龄石念完旨意后,刘裕站起了身,微笑着看着二人:“丞相可还有什么口谕要给我吗?” 朱龄石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边的朱超石叹道:“师父就是师父,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啊,其实丞相他…………” 朱龄石马上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头对着身后跟着的十余从骑说道:“你们先退下,我们还有话要跟刘将军说。” 从者皆退,朱龄石看了一眼远处大槐树下,倚树而坐的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是刘参军跟师父说了那口谕的事吗?不对吧,当时卞长史可不在,听说刘参军是从他那里走的,如果他有这个口谕,那我们…………”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放心,没人泄密,这只是我的猜测和分析,卞长史是让刘参军探探我的态度,希望我接手这将军一职,重新领兵,但我们分析,这次要我领兵,国内无人可征讨,唯一可以用兵的对象,应该就是天师道的妖贼余党了,虽然桓公给了他们招安,还给了太守之职,但那只是稳住妖贼的缓兵之计,最后还是要我率军突袭,将他们彻底消灭的。天师道之乱,历经数年,死于战乱的士人和百姓数十万,作为贼首,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朱超石笑道:“还是师父看得远,看得准。不错,这个口谕,就是要您领兵,无论他们是招安还是继续为匪,都要把他们消灭,而我们兄弟,则率本部人马两千人,前来相助。” 刘裕的心下雪亮,朱氏兄弟虽然是在桓玄手下效力,但对自己的多年师徒情份,绝不可能出卖自己,他们是真的很乐意在自己手下作战,但是他们的军中,必有桓玄和卞范之留下的眼线,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这回自己真有异动,或者是在吴地与别人相交,一定会给桓玄知道。 刘裕跟着笑了起来:“这回,可是二十年来,我们师徒第一次可以在战场上真正地合作了,也让我可以好好看看荆州兵马的本事。” 朱龄石笑道:“我们那点治军之法,都还是当年跟师父,还有在建康城宿卫时学的呢,确实带兵时间越久,越感觉到师父的过人之处。这次有机会跟师父再次学习,会终生受益的。” 刘裕摆了摆手:“现在桓公入主建康,也应该会终结了大晋百年以来的荆扬对立,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荆州军,北府军之分了,大家都会是一家人,这回我的建武将军,听说会让我重召北府军旧部,而你们二位的一军荆州兵马,混编在其中,可以说,就是荆扬合流的一个试点啊。” 朱超石哈哈一笑:“就是,不仅如此,以后北府军还会让桓修大人,桓弘大人分别…………” 朱龄石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超石,慎言!” 朱超石也情知说漏了嘴,马上收口不语,刘裕微微一笑,看着朱龄石:“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桓公深谋远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结盟,合作和背叛,最后肯定还是觉得桓家人最可靠,北府军和荆州军都是国之柱石军力,一定会掌握在自己兄弟的手中才能睡好觉。我是早就做好,以后只管征战,不求军权的准备,为国家,为桓公效力。” 朱龄石笑着摆了摆手:“师父,这些事情都只是上层的谋划,我等小将,又岂会知道。不管以后如何,这次能跟着师父一起建功立业,就是三生有幸的事。桓公在我们面前曾经多次夸过师父的军事才能,还说要是以后扫清关洛,收复两京,一统天下,非师父不可,希望以后能继续有这样不断的机会,向师父讨教。”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你们请回去复命吧,就说我即刻安排家事,明天一早,就去北府军营中升帐点兵。也希望你们二位,明天不要迟到,师父教过你们的治军之法,你们应该明白。” 朱龄石和朱超石面色严肃,同时行了个军礼,朱超石向刘裕递上了腰牌与印绶:“这是建武将军的将牌和您的将军印,请刘将军收下。” 刘裕接过这两样东西,揣进了怀里:“那我们明天见。”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师父,我们还有一样任务在身,要去江北,明天,恐怕不能前来。得提前向您告假,而我们的两千人马,也另有安排,要三天之后,才能归建。所以丞相的口谕,是让您三天之后,才…………” 刘裕叹了口气:“是让你们去捉拿冀州刺史,冠军将军孙无终吗?” 朱氏兄弟都低下了头,朱龄石叹道:“我们知道师父和孙将军的关系,可是…………” 刘裕摇了摇头:“孙将军是宿将,事已至此,绝不会甘心被刀笔吏所辱的,让他有尊严地走,尽量给他个全尸,就算我的一点请求。” 朱氏兄弟对视一眼,同时行礼道:“遵命!” ===第二千零二十七章 弑杀旧师希乐冷=== 广陵城外,北府军大营。 孙无终一身将袍大铠,须发花白,按着腰间挎着的宝剑,走在一片操场之上,刘毅,刘藩,刘粹这三兄弟,紧随其后,孙无终一边走,一边叹息:“二十年了,希乐,你还记得当年,你们兄弟初来投军时,也是在这里吗?” 刘毅微微一笑:“当然记得,终叔当时是飞豹幢的幢主,寄奴和阿寿他们,就在您的幢里训练,而我们兄弟,当年是跟着高素将军手下。” 孙无终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老高啊,唉,还是没逃过这一劫,我劝他上表辞官,交出所有的军权,官职,甚至是田产,可他却不听,以为桓公想要收拾人心,不会对他怎么样,结果跟着老刘一起倒了霉,想到这事,我的心就不停地痛啊。” 刘藩勾了勾嘴角:“终叔不是跟大帅和高副帅他们都闹翻了吗,为何还会为他们心痛?” 孙无终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凄凉的神色:“当年我还是淮北的一个马贼的时候,就认识老刘和老高他们了,他们是山贼,我是马匪,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一起练武,一起劫胡人部落,一起出生入死,最后一起南渡投军,就跟你们和寄奴,无忌,凭之他们一样,是少年就在一起,过命的交情。也一起约定着要同生共死,共取富贵,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刘粹笑了起来:“终叔,你做到了,大帅和高副帅他们也做到了。不管结局如何,淝水之战,你们永远名垂青史。” 孙无终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是我们人生最得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就象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后来虽然北伐有所小挫,但我们都相信,有我们这些各军主将,有你们这些厉害的年轻人,再次收拾旧河山,没有一点问题!” 刘毅点了点头:“是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你和高副帅,刘大帅他们后来闹成这样,居然要自领一军出走,这无异于背叛我们北府军。终叔,这些事情我们以前不敢问您,现在,能告诉我们一二吗?” 孙无终摇了摇头:“很多人以为,我是因为嫉妒刘牢之,嫉妒他压我们半步,得了北府主将的位置。这才拉队伍出走,但今天,我也可以向你们道出内情,我跟老刘,老高他们交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对恭帅的背叛!” 刘毅的脸色一变:“你是说,当年王恭的事?” 孙无终沉痛地摇了摇头:“正是,当时王恭起兵,本是诛除司马道子这个国贼,是正义之举,刘牢之也是满口答应,但就是因为前一天的军议之上,王恭骂了他一句军汉也懂军机?就让牢之心生怨恨,而高素在这个时候,作为司马元显的说客,前来劝降,当时王恭的帐前司马何澹之觉察到了不对劲,向王恭提醒,但我却相信牢之的人品,在王恭面前拍胸脯地保证刘牢之的忠诚,还说因为何澹之和刘牢之以前有过矛盾,所以故意中伤刘牢之,王恭最后还是信了我,不仅把何澹之赶走,还让我向刘牢之提议,第二天,要跟他当众结拜兄弟,权当为前天的不当言行道歉。” 刘毅的眉头一皱:“王恭心高气傲,出了名的狂妄,肯做到这步,着实是折节下交了,可是刘大帅他竟然…………” 孙无终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刘牢之竟然一边答应我,一边暗中准备兵马,趁着恭帅阅兵列队之时,突然袭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特意等到恭帅派我和何澹之为先锋出击之后,才去下手,这已经不是什么出气报仇,这就是无耻的背叛和偷袭!为这事,我跟刘牢之和高素拔剑相向,差点一决生死,而后,我也就离开了北府军,就是不想跟他们再同帐相处,因为,他们不配!” 刘藩叹了口气:“想不到当年大帅诛杀王恭,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难怪你一直不肯原谅他们。何澹之是何无忌的堂叔,后来何穆之来说服刘大帅倒戈,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吧。” 孙无终点了点头:“是的,当时何穆之还秘密提了个条件,就是桓公保证,绝不会为何澹之出头,以后要他们相安无事。这次刘牢之在蒜山渡口身亡,天下皆说是我所为,连刘敬宣也相信,还派人刺杀我,他当年,可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兵啊,这种同室相残,不死不休的悲剧,居然会上演,我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 刘毅微微一笑:“可是终叔你还是网开一面,放刘敬宣他们逃去了南燕,这又是何原因呢。” 孙无终叹道:“终究是故人之子,老刘死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人生一世,爱恨情仇,不过是过眼云烟,希乐啊,你跟寄奴也是这样斗了几十年,我不希望,以后你们也会闹得我跟牢之,老高他们一样。你明白我意思吗?” 刘毅点了点头:“谨遵终叔的教悔,不过,听您今天的这话,象是要跟我们说什么临别的话,出什么事了吗?” 孙无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无奈:“刚才左卫将军桓弘前来宣诏,说是朝廷要为我讨平贼党,举行庆功大宴,要我去赴宴,我觉得事情有点古怪,这种庆功大宴,只有淝水这样的大胜之后才会举办,之前寄奴大破妖贼,也没有这样大宴过,只怕是我放走阿寿和袁虔之他们的事,有些走漏风声,但我不去不行,我走之后,你们要管好这支军队,作好战斗准备,如果桓玄真的对我下手,那就是要灭我整个北府军,你们一定要联络刘裕他们,起兵反抗!” 刘毅正色道:“终叔这么多年的教诲,谨记于心,您说的,我一定做到!” 孙无终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突然,他只觉得后腰处一痛,而一道血淋淋的剑尖,从自己前胸的肚子里透出,他的眼中尽是惊疑与不信,而耳边却传来刘毅那戏谑的声音:“终叔,你真的老了,以前教我们那些随时要保持警惕的话,难道忘了吗?” ===第二千零二十八章 妖贼上岸招旧部=== 孙无终吃力地转过了身,看着面带冷笑的刘毅,颤抖着指向了他:“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刘毅叹了口气:“终叔啊终叔,不杀了你,我怎么取信于桓玄,以后好为你报仇呢?噢,对了,有件事告诉您,刺杀你的那几个刺客,是我派来的,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召我为司马,领兵讨伐阿寿呢?!” 孙无终的嘴角流下一道血涎,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希乐,够狠,北府军,北府军在你的手上,一定,一定会…………” 他突然向前一扑,倒在了地上,就此气绝。 刘毅摇了摇头,踩着孙无终的背,一把拔出了长剑,在他的身上抹了抹,对着身边沉默不语的两个弟弟说道:“好了,把终叔入棺,交给桓弘和朱氏兄弟复命,今后的北府军,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刘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二哥,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就算桓玄要杀终叔,交给朱氏兄弟他们做就是了,为什么要我们自己…………” 刘毅的眼中突然杀机一现,刺得刘藩收住了后面的话,只听到刘毅冷冷地说道:“为什么要我们自己?哼,你们没有脑子想想的吗?桓弘他们来营中,一边桓弘对孙无终下诏,一边朱氏兄弟把我找去要我动手捉孙无终,也就是说,他们在看我们的反应,换言之,是试探我们的忠诚!试探这支部队的忠诚!” 刘粹咬了咬牙:“可是,这支部队是孙无终一直自己带的啊,象诸葛长民,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他们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旧部。我们只是这次临时过来当个参军混军功的,就算这支部队不忠诚,也跟我们没关系啊,犯得着我们自己动手,落下个谋杀昔日长官的恶名声吗?” 刘毅冷笑道:“小弟,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朱氏兄弟他们不找你说的这些人,要他们抓捕孙无终呢?” 刘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只听刘毅冷冷地说道:“这次我们来孙无终这里,可是带了几百个兄弟过来的,几乎有一幢的人马了,还多是军官以上的精英,有这几百人,足以撑起两万大军,桓玄不是不知道这点,所以来试探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如果我不动手以自明,那就会陪着孙无终一起死,但要是我杀了他,桓玄会接下来让我放心地留在军中,辅佐桓弘。这一关,我们必须过,明白吗?” 刘藩叹了口气:“可是,可是二哥毕竟手刃终叔,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就是北府的叛徒,只怕这名声…………” 刘毅哈哈一笑:“名声?!孙无终自己什么名声?现在人人皆知他逼死刘牢之,还带兵去围剿刘敬宣和袁虔之他们,他自己已经是北府叛徒了,我就是杀了他,也是为北府军清理门户,只会有好名声,不会有坏的。你们啊,就是太年轻,脑袋转不过这个弯来。这广陵城是北府军的江北大营所在,我只有留在这里,以后才有机会夺取大权,要是这次给赶出军队,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懂么。” 刘粹和刘藩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惟二哥之命是从。” 刘毅勾了勾嘴角:“好了,这次的事情到此为止,接下来,你们去通知一下兄弟们,让他们都做好跟我一起解甲归田的准备。” 刘藩讶道:“二哥,这又是何意啊,不是说要留在这里辅佐桓弘控制江北的北府军大营吗?”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用用脑子,杀了孙无终后还留在这里,只会显得你有所图谋,必会让桓玄起疑心,只有表现出一种不得不杀,痛心疾首,然后心灰意冷想回家的样子,才能让桓玄安心。看看人家刘裕,这叫以退为进!” 刘粹笑了起来:“听大哥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彦达哥他是不是也跟你商量好了,要这样以退为进,这次才没跟过来?” 刘毅摇了摇头:“老孟一直是文吏,和我们这些军汉还不太一样,他是不看好北府军的前途,想到桓玄那里谋个差事做事了。哼,他也不想想,桓玄怎么可能真的用我们北府旧人。不过,有我的好哥哥在桓玄那里做事,孟彦达,是不可能有晋身机会的!” 说到这里,刘毅看向了南边的京口方向,喃喃自语道:“寄奴,这回你带兵出征,会在吴地起兵吗?” 会稽,吴地,永嘉郡守府。 卢循一身朝廷的官服,坐在刺史大案之后,看着案上放着的那颗大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徐道覆一身铠甲,没好气地说道:“二哥,这永嘉空城一座,乡下也是十室九空,听说桓玄准备让刘裕出山为将,摆明了就是要来消灭我们的,你为何还要接受这个招安?” 卢循笑道:“大家不过是尔虞我诈罢了,桓玄新入京,控制不了整个局势,又不舍得把荆州兵马分散各地作战消耗,所以用的是借刀杀人的办法,无论是让孙无终去消灭刘敬宣,还是让刘裕来打我们,都是同样的想法。但这也给了我们机会,如果一直在海上,没办法收集粮草,集合教众。只有上了岸,我们才有机会扩大实力!” 站在徐道覆对面,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是天师道大帅张士贵,笑道:“还是教主看的明白啊。这阵子我们上了岸,用了些原来存在岛上的存粮,就足足吸引了两万多人来投奔呢。”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可是我们这样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啊,这些存粮吃完,吴地又是粮荒,刘裕再来,我们怎么办?再回岛上也没的吃了啊。” 卢循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回我已经想好了,有多少人拉多少人上船,刘裕来咱就退,再也不回来啦!” 徐道覆的脸色一变:“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地不能立足,还能去哪里?” 卢循微微一笑:“三弟,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吃荔枝!” ===第二千零二十九章 不动声色分荆兵=== 海盐,城外,大军营地。 中军帅帐之中,刘裕全副大铠,将袍,正襟危坐,而左右两侧,则分别站立着北府军旧将校和前来支援的荆州军将校,檀凭之站在左首第一,向靖与其并肩而立,其下则是孟龙符,刘钟,檀道济等人,他们与右边头两位站着的朱龄石,朱超石兄弟面对面,而朱氏兄弟身边,则站着三个中级军官,乃是这回他们带来的两千援军里的三个幢主,傅弘之,胡道林和鲁林。 站在刘裕对面的帐中央的,则是穿了一身皮甲的鲍陋,他的脸上,皱纹多了不少,白发也添了几根,看起来一脸憔悴,刘裕叹了口气:“鲍县令,一别经年,你还得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海盐父老,离不开你啊。” 鲍陋叹了口气:“去年多亏刘将军舍命相救,我们海盐父老才得以保全,只恨嗣之无能而狂妄,害人害已,差点坏了大事,每想到这里,我就…………” 他说到这里,丧子之痛和误军之怒一起袭来,老眼之中,又是泪光闪闪。 刘裕说道:“鲍公,不必如此,胜败是兵家常事,公子也为国捐躯,事后朝廷议功,按阵亡的有功将士给予抚恤,现在时局惟艰,战后的民生安置,是第一位的,不知道海盐这里的情况如何?” 鲍陋摇了摇头:“情况很糟糕,战乱经年,去年又给妖贼这么祸害了一通,不止是犬子阵亡,一千多海盐的丁壮也死于此役,我海盐一共才两千多户人口,这么一搞,几乎家家缺了丁男,误了农时,几乎是粮食收成少了七成之多。从去年秋天起,我就不停地上书朝廷,请求拨粮赈济,让百姓渡过这个难关,可是,可是,唉…………” 刘裕心下默然,这一路以来,他看到了不少沿途的州县,路边到处有冻饿而死的尸体,甚至无人掩埋的惨象,也有路过一些当地的空村,那些豪强人家,全家穿着绫罗绸缎,抱着金银首饰,在家饿死的悲惨世界,是啊,战乱经年,先是天师道之乱,再是荆扬内战,这些争权夺利的军阀们自己的军粮都不够吃,又怎么能顾得上这些吴地百姓的死活?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止不住地滴血。 朱龄石的眉头紧锁,说道:“难道,朝廷就一点粮食也不拨吗?还是你的上书,给哪级官员扣下了?” 站在他身下的三个军校之一,名叫胡道林的那个大胡子,沉声道:“还不是司马元显这狗东西干的好事!幸亏天降桓公,击灭此贼,鲍县令,很快就会转运的,请你们再坚持一下。” 一边的傅弘之眉头微皱:“道林,说话要动动脑子,人家都说了去年减产,今年又没有赈济粮拨放,现在都没的吃了,还拿什么撑过去?” 刘裕看向了鲍陋,说道:“鲍县令,你看这样可好,我留下胡军校的这一幢人马,助你抵御贼寇,顺便留下部分军粮,供你们渡过难关,如何?” 胡道林的脸色一变:“将军,这样不太好吧,我们是为了讨贼,可不是留在这里…………”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们讨贼的目的,还是为了救民,如果连百姓看着饿死都不救,那讨贼又有何意义呢?北府将士在吴地征战多年,土生土长,熟悉地形气候,而荆州将士则是水土不服,这一路以来,你们幢里吃坏肚子生病掉队的,足有二十七人了,我没说错吧。” 胡道林小声嘟囔道:“可是,可是凭什么不给我们立功的机会呢?” 刘裕笑了起来:“原来胡幢主是想建功立业啊,这个没关系,杀贼是功,救民同样是功,你在这里可以让军士们帮着种田耕地,军粮留下也可以部分作为种子,等我们讨平了贼寇,回来此地时,你正好能拿出秋天收成的粮食,以作军粮,而我们前线杀贼的功劳,也会给你一份,绝不会忘了你。” 胡道林笑了起来:“这样啊,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谨遵将军军令!” 刘裕微微一笑:“那就这样定了,鲍县令,前方军情紧急,我得马上出发了,这里就不留你吃饭啦,胡幢主的一幢人马,还希望你能好生照应,一万石军粮留下,助你们能渡过这个春耕。” 鲍陋哈哈一笑:“多谢刘将军,那下官就祝你一路凯旋,早日破贼!” 两天之后,句章城头,刘裕看着鲁林带着的那一幢人马,在穿着一身官袍的沈渊子的陪同下,有说有笑地押着一万石军粮,足足装了百余辆大车,运向了十里外的仓库方向,刘道规站在他的身边,几十步内空无一人,他摇了摇头:“大哥,咱们这样分兵分粮,真的好吗?”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觉得有何不妥吗?三弟?!”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刘道规的脚,笑道:“这次不错,不用大哥给你系绑腿了。” 刘道规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你以这样的方式调离荆州军,是不想在军中留下耳目监视我们,但这样一搞,桓玄可能会起疑心的。” 刘裕摆了摆手:“朱氏兄弟是我徒弟,而且是忠义之人,不会出卖我,而傅弘之当年也曾随我们在洛阳作战,我一路之上一直在观察他,他也是志存高远之人,并不是铁心跟随桓玄的党羽,而胡道林和鲁林,我已经留在后面了,剩下这一千荆州兵,会跟着我们一起走,你到时候帮我多多留意一下其中是不是有人一直在偷听和观察我们北府军士的行踪即可。” 刘道规点了点头:“明白大哥的意思了,此事我来处理,如果确定的耳目,我会让他们在战斗中消失的,只是大哥这回真的要消灭卢循吗?他们现在虽然公开反叛,四处劫掠,但似乎并不想在吴地长期立足,我倒是觉得,是有转移他处的想法。”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道规的肩膀:“不错,有长进,他们是想远遁,这就是我要排除掉军中耳目的原因,因为,我跟卢循有笔交易可以谈。” ===第二千零三十章 死亡宅院交易成=== 一个月后,永嘉城南,一处荒院。 卢循和徐道覆一身农人的打扮,站在院中,默默地看着这院子里的一地尸体,整整一家人,从两个六十余岁的老人开始,到三个四五岁的小孙子,一共九口人,全都坐在堂屋之上,相拥而死,看起来,他们已经死了十几天了,个个皮包骨头,几只野狗在院外来回地徘徊着,若不是这院中有人,只怕早就进来,享受一顿人肉大餐了。恶臭的味道在这三月中旬的院子里弥漫着,即使二人都戴着厚布蒙着口鼻,也难免眉头紧蹙。 刘裕的声音冷冷地从院外响起:“这都是你们造的孽,看到这样的场景,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二人转过了头,看着一身农夫短装,戴着斗笠,蒙着口鼻,孤身一人站在院口的刘裕,徐道覆的嘴角勾了勾,说道:“也有你一份,刘裕,不要把自己看得跟圣人一样。我们神教起事,同样是给狗官给逼的!” 刘裕走进了院子,摘下斗笠,平静地看着卢循:“当上教主了啊,我得恭喜你,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控制天师道了。” 卢循摇了摇头:“我也得恭喜你,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当上将军了。这次我借着休战两天,为永嘉一地的百姓和这一阵我们两军战死的将士收尸入敛。也约你来谈判,没想到,你真的敢来,就不怕我们在这里设伏杀你吗?”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不也不怕我来杀你们吗,好了,既然是谈判,来点诚意,我今天不会来杀你们,你们这些伏兵,也没必要留了吧。” 卢循点了点头,一挥手,院内外一阵轻轻的衣袂响动的声音,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徐道覆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敢直接来见我们,你就不怕桓玄知道了要你的命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就不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了,我们的时间都不多,直入正题好了,这回桓玄派我来消灭你们,但我是手下留了情的,你们应该很清楚,不是因为到处疫情,要掩埋尸体,而是留着你们,对我现在有用。” 徐道覆冷笑道:“想不到一心为国的刘寄奴,这次居然也有了自己的歪心思,是不是看到孙无终的下场,让你害怕了?想玩养寇自重的把戏,长期驻在吴地,经营自己的势力了呢?” 刘裕摇了摇头:“你觉得当我看到你们造了这么多孽之后,还会让你们留在吴地?还会让你们继续祸害这里的百姓?我这一个月没有全力打你们,只是跟你们小规模接战,到目前为止,也只是斩杀了一个先锋张士贵,就是给你们一个警告,只要有我刘裕在一天,三吴之地,就不会再给你们祸害了!” 卢循咬了咬牙:“弄乱三吴的,不是我们神教,是那些世家,是司马元显,是他们想在这里征庄客为兵,打破了百年来的平衡,这才会有神教奋起!刘裕,看看这个世道吧,朝堂之上,尽是虎狼,他们称我们是贼,可是他们比我们更是吃人不吐骨头,跟我们联手,打一个太平天下,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刘裕厉声道:“他们是贼,难道你们就不是吗?太平天下是什么?就是屠戮俘虏?就是奸女?就是沪渎,上虞这些地方的屠城暴行吗?还是说你们天师道把人都杀光了,死绝了,没有人反抗你们了,就是一个只有死人的太平天下?!” 刘裕说到这里,一指那堂屋上的尸体:“就象这家人,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都是本地的百姓,并没有得罪你们,也没有欺负你们的部下,可就是这样在你们挑起的战乱中活活饿死了!你们明明手上有军粮,却只用来招揽有作战能力的丁男,对于这些妇孺老人,就活活看着他们饿死,似你们这等虎狼,就算取得天下,也不会比你们反抗的那些世家,高门好到哪里去!” 卢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刘裕啊刘裕,你以为你是谁?上天派下凡来拯救这个世界的救世圣人吗?你以为你能凭自己的一已之力,就打出一个清平天下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做梦,身处乱世,就得心如铁石,就得冷血无情,踩着一条尸山血海往上爬,今天的这些牺牲,就是为了日后的太平,都是值得的,你祖先刘邦当年也是如此,不然哪来的你?!” 刘裕冷冷地说道:“乱世之中,欲取天下,兵马权谋确实缺一不可,但有个底线,那就是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对于敌人,你可以残酷无情,但对于没有能力反抗你的百姓,如果你还是如此残忍,那早晚必受天谴,孙恩和司马元显的昨天,就会是你们的明天,这个道理,我希望你们早晚能明白。” 徐道覆咬了咬牙:“我们要是有一条活路,也不至于此,现在是我们自己兵粮不足,养不活几万部下,哪有本事去管这些老弱妇孺?刘裕,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么有善心,那你养他们好了。” 刘裕淡然道:“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继续打下去,我可以消灭你们,但是三吴百姓会继续兵连祸结,我也不想养寇自重,现在我给你们指条生路,你们有船,有经验丰富的水手,也有几万愿意追随你们去天涯海角的信徒,我给足了你们时间,让三吴之地还肯跟着你们的人都现在上了你们的船,现在,给我走,走得远远的,无论是去辽东还是出海去瀛洲找神仙,或者是去南方的林邑,夷州,我都不会拦着。不过,三吴之地,今生今世,也不许再踏上半步,因为我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再让我见到你们为祸吴地,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们挫骨扬灰的!” 说到这里,刘裕须发皆张,一股凛然的气势,慑得卢循和徐道覆都脸色一变,卢循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一跺脚:“可以,给我们五天时间,我们撤离,你若背信追杀,那人神共弃!”说着,他伸出了手。 刘裕二话不说,一掌击去:“成交!” ===第二千零三十一章 无忌潜入劝起兵=== 会稽,山阴城,新建成的内史府。 刘裕一身便装,面带微笑,频频举杯,面对着一应郡中官吏们的马屁与吹捧,也不多话,只是一饮而尽,自会稽内史王愉之下,大小官吏,都轮流上来与刘裕喝了一斛酒,而刘裕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红。 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刘裕的面前,他身穿绫罗绸缎,带着方巾,一带富翁的模样,会稽内史王愉笑道:“刘将军,这位可是本群的著名富豪孔靖啊,这次会稽境内,他可是出力重建的大户,就连这郡守府,也是他出钱捐建的,咱们在这里能喝酒,得感谢他。噢,对了,听说他以前也在北府军中呆过,不知刘将军是否…………” 刘裕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孔靖,他哈哈一笑,上前拉住了孔靖的手:“老孔,你居然也还活着啊,我还以为,这场妖贼之乱,你也死球了呢!” 孔靖微微一笑:“寄奴,我是前几年外出去做生意,这才逃过了一劫,现在三吴之地的战乱总算暂时结束了,都是你的功劳啊,今天听说你班师凯旋,我说什么也要来见你一面,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回再见,要到什么时候呢。” 他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握着刘裕的手,也轻轻一用力。 刘裕马上心领神会,暗一运力,嘴一张,一口酒气喷出,半口老酒,吐得自己和孔靖满身都是,酒味配合着胃液的味道,酸臭浓烈,中人欲呕,在座的宾客无不掩鼻皱眉。 刘道规连忙站起身,抱拳道:“各位,我家将军有些不胜酒力,可能是连日征战,有些不适,让大家见笑了。” 王愉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来人,快点扶刘将军和孔公…………” 孔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王内史,你可刚才还说,这内史府是我建的呢,没人比我更熟啦,我亲自带刘将军去更衣。” 王愉有些迟疑:“这个,你们都是本官的贵客,恐怕…………” 孔靖笑道:“王内史自己也是新官上任啊,孔某才是世居于此呢,要论地主之谊,这回就让小民先尽一次,如何?!” 王愉笑了起来:“那就有劳孔公了。” 孔靖转而扶起了刘裕:“哎哟,寄奴哥,你可比当年更沉啦,你这是…………” 二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这样搀着出了堂屋,刘道规马上举起了酒杯:“王内史,我来敬你一杯…………” 到了一处精致的厕所那里,早有几个从人守在一边,孔靖直起了身子,沉声道:“守住周围,任何人一旦靠近,就出声示警。” 从人全都行礼,然后没入了四周的阴影之中,刘裕也直起了身子,看着月光照耀着的孔靖的脸:“老孔,出啥事了,要这么神秘?” 孔靖的眉头微皱,嘴角向着那厕所一努:“你看谁来了!” 厕所的门打开,一阵檀香的味道逸出,一个青衣小帽,家丁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可是那魁梧的身形,却是那么地不相称这一身衣服,刘裕的脸色一变:“无忌,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何无忌,他低声道:“寄奴,现在来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时间紧迫,快进来吧。” 刘裕点了点头,一跃而入,孔靖紧随其后,当二人的身影没入这个厕所后,大门迅速合上,外面的庭院,重新恢复了寂静。 刘裕入室,看了一眼四周,三个木板盖着的圆坑,在室内的一边,香炉之中燃着几根檀香柱,而入口处除了一个银制的洗手盆,就是几颗蜜枣放着,刘裕叹了口气:“还记得第一次去谢家的时候就闹过笑话,在厕所里一边拉屎一边吃这枣子,却不知道这居然是用来塞鼻子的,当时就想着,他娘的这些有钱人真会玩。多年之后,这吴地给打成这样,外面白骨露成野,可这些个世家高门,倒是又重新过上这种日子了。” 何无忌冷冷地说道:“你帮他们打跑了妖贼,他们自然又开始奢靡起来,哪会管外面百姓的死活。不过寄奴,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谈这个的,而是想劝你起兵反桓。” 刘裕的心中早就能料到个七八分,也不是太意外,他看着孔靖:“老孔,你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孔靖勾了勾嘴角:“我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桓玄当道,到处屠戮我北府军宿将,又派那些荆州军吏,掌握北府军,各地将士都是受尽了委屈,无故地挨打受罚,被荆州兵将所欺负,你这一军,你是主将,又是以北府军士为主,还不能把大家如何,别的部队,可都倒了霉了。甚至,连这内史府的修建,都是征我驻会稽的将士,过来搭建的,形同仆役!” 刘裕叹了口气:“虽然气愤,但是也没办法,谁叫现在桓玄得势呢?你们也看到了,三吴已经惨成这样,人心思安,不管桓玄是否有篡逆之心,要在这里起兵讨伐他,是不会得到民众支持的。” 何无忌咬了咬牙:“那我舅舅,还有终叔他们就这样白死了吗?这个仇,寄奴你真的不报了吗?”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火焰,紧紧地咬着牙:“我北府军,铮铮铁汉,护国忠良,却被如此伤害,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桓玄和司马元显一样,都是为了一已权欲,祸乱天下的大恶人,其罪恶胜过天师道的那些妖贼!不杀桓玄,誓不为人!” 他说着,一掌击出,打得一边的一个木墩子碎成十几片,散得满地都是。 何无忌神色稍缓:“寄奴你有这话,我们就安心了,有人说你会给桓玄的荣华富贵所收买,忘了大帅,终叔他们的血海深仇,我就说你绝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来找你。现在你手握精兵,都是我北府旧部,朱氏兄弟也是你的徒弟,即使不帮忙,也应该不会在此时跟我们刀兵相见,只要我们打出义旗,我可以同时安排京口的家属们同时撤离,希乐现在就在广陵,也可助一臂之力!怎么样,干不干?” ===第二千零三十二章 山阴绝非建义地=== 刘裕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这里不是起兵的地方,现在也不是起兵的好时机,无忌,我知道你的冤屈和愤怒,但是请再等等。” 何无忌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冷冷地说道:“你不会真的是怕了桓玄,或者是他肯让你带兵,以后让你北伐,就不想着报仇了吧!刘裕,我还真的是看错了你!” 刘裕正色道:“无忌,我们以前经历过那么多事,你觉得我刘裕是贪生怕死或者是贪恋富贵之人吗?” 何无忌咬了咬牙:“那你给我一个你不肯干的理由吧!” 刘裕看向了孔靖:“老孔,这山阴离建康有多远?” 孔靖的眉头一皱:“近两千里路啊,怎么了,要问这种问题?” 刘裕点了点头:“两千里路,正常的大军突袭,也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到建康。桓玄早就会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反应,光在建康附近,他能调动的兵马就有十万之多。不乏精兵锐士,以我们现在五千兵马,达不成任何突然性,就是要跟桓玄硬碰硬地对战了。” 何无忌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样硬碰硬!打硬仗,难道我们北府勇士还怕了谁不成?再说了,广陵那里的希乐,也可以联系,让他在江北大营发动,夺军,我们南北呼应,大事可成!” 刘裕摇了摇头:“且不说希乐肯不肯干,即使他干,也能不能成,不确定的事情永远不要认为必然成功,我们能指望的,只有我们这一路,就说我这五千人马,你不考虑他们的家属在京口,不考虑他们是不是想跟着我们打天下,或者是说是不是同样想为了报仇可以放下一切。就说军事上的事,我们的粮草只够一月之用,到时候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怎么办?” 何无忌咬了咬牙:“你在吴地有朋友,比如沈氏兄弟这些,一旦我们举起义旗,会有大量的义士加入,粮草也会有的,并不用担心无人响应!” 刘裕笑着看向了孔靖:“老孔,无忌说的话,你认同吗?” 孔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无忌不知我们吴地现在的状况,有些想当然了,现在的吴地,经历了兵灾,遍地疮荑,粮食奇缺,是百废待兴,寄奴这一路上,路过海盐和句章两县,都要留下一万石军粮和一幢五百人的荆州兵帮忙种地春耕,才能助这两地渡过春荒,现在若是我们起兵,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在吴地,是不会有人响应,更不会有粮草供应的。”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啊!吴地不是一向是大晋的粮仓吗?就算我们去年在这里,也没到这种困境吧。” 刘裕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去年的孙恩上陆,是他多年战乱中最凶的一次,为祸数月,转战几千里,彻底摧毁了吴地去年的生产,而司马元显和桓玄之战,又误了赈济之事,现在的吴地,形同人间地狱,根本不可能支持起任何一场战事,你看看我们京口一带那些流民,以前是北方人要过江讨饭吃,可现在,却是三吴之民成群结队地来我们京口乞讨。这还不说明问题有多严重吗?” 何无忌默然半晌:“如果得不到吴地的支持,那确实胜算不大。但我实在是不甘心啊,你难道就不怕回去之后,桓玄会象杀害终叔一样地杀你吗?而且,我还听说,是桓玄逼希乐下的手!”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一闪而过:“我并不奇怪这点,而且早就知道了此事,但我相信,希乐当时是不得已,如果他不动手,就连他一块儿会死。希乐这人,城府极深,所图者大,不会看中一时的小小好处,等我们回到京口,再跟他联络。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骄纵桓玄,让他进一步地失去人心,我不仅要考虑如何打败桓玄,还要考虑打败桓玄之后的事。” 何无忌微微一愣:“你还有功夫考虑这些?打败桓玄,为兄弟们和大帅他们报仇,不就行了吗?” 刘裕叹了口气:“这回我秘密地放走了天师道的妖贼,你以为是我不想消灭他们吗?就是因为妖贼来去无踪,有海军优势,形势不利可以上船逃走,如果只保持几千人规模,那可以在东南兴风作浪十年以上,成为尾大不掉的麻烦,我们的一生精力都会用在和他们来回游击之上,什么大事也别想做了。虽然可以一时养寇而避免桓玄的毒手,但终非长久之计!” 孔靖笑道:“果然是你放走了卢循他们,我就说嘛,这仗怎么会这样平推一气就结束了。” 刘裕看着何无忌:“妖贼和司马元显把三吴搞成了这样,但现在不是跟他们算帐的时候,因为桓玄是比他们更凶残更危险的国贼,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篡权夺位而准备,如果他真有半点爱民保国之心,就绝不会坐视吴地百姓受些苦难,不去救助,却想着铲除异已,在建康城给他的党羽们封官许愿!”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你说得不错,最近他开始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在建康城里大举地面试前来应募的扬州士人,听说孟昶,魏咏之他们都要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裕微微一笑:“兔子是我叫他去的,以前在荆州的时候兔子为殷仲堪做过事,要是这时候不主动地去依附桓玄,只怕会有杀身之祸,至于老孟,我也搞不清楚,可能是觉得去桓玄手下做事,会比跟着希乐更有前途吧,但是桓玄是不可能真正地用我北府旧将的,这些不过是表面文章而已,他自己的荆州旧将还顾不过来呢,又岂会分官职给我们北府老兵?”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无官可做,给赶回家,就是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奋起一击的时候了。京口离建康不过一天的距离,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也许一两天内,就可以成事。如果桓玄篡逆,不得人心,那我们只要击败他一次,就能得到整个天下人的支持和响应,我们会给视为义师而不是叛军,反贼,那战后的处理,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不会再陷入长久的内战和痛苦了。” ===第二千零三十三章 诸葛家业一场空=== 何无忌听得目不转睛,最后,才长出一口气:“还是寄奴你厉害啊,这么深远的战略,都考虑到了,也难怪我们都不如你。行,那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不过,这回回建康,你还是得注意安危啊,桓玄没准真的会对你下毒手,要是命没了,所有的计划,也无从谈起!”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桓玄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杀我,万一真的我遭遇不测,那北府军必然会给逼反,到时候无忌你就联合希乐他们起兵,定可成功!” 何无忌叹了口气:“你啊,这辈子都是在玩命,当心哪天玩大了真的没命。我们北府军的老铁兄弟,人人如龙,但就缺你这根主心骨!” 刘裕笑着看向了孔靖:“老孔,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啦,对了,更换的衣服在哪里?” 建康城,丞相府,后花园。 桓玄面带微笑,坐在一处凉亭小筑之中,看着对面穿着绸缎便装,一脸恭敬的诸葛长民,说道:“诸葛将军,久闻你文武双全,不仅作战勇猛,在北府军中屡立战功,还写得一手好字,可称为当世书法名家。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诸葛长民连忙点头道:“一点微末小技,何足挂齿,以后还希望能在桓相公手下,有口饭吃。”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咱们都是国家的官员,将领,为国效力,哪来什么在我手下吃饭的话?诸葛将军,说话可要注意啊。” 诸葛长民忙不迭地说道:“是是是,下官一时失言,是国家给了我这口饭吃,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只是以后希望桓相公多多提携,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桓玄勾了勾嘴角:“诸葛将军,听说,你多年立下了不少功劳,在京口置了不少产业,足有良田一千三百亩,还有三处依山傍水的风雅小筑,可算得上是本地的大户人家了,是吗?” 诸葛长民的头上开始冒汗,他突然想到,最近在建康城中的官场里有传言,桓玄看中了哪家的家业,就会跟人以各种方式赌博,有下棋的,有射箭的,还有作诗的,如果有谁不长眼敢赢了桓玄,那他很快就会找个借口把这家伙弄得家破人亡,那些势力不大的中小世家子弟,已经有二十多家这样倒了霉了,没想到今天桓玄召见自己,居然不是要提拔自己,而是看中了自己在京口的家业! 诸葛长民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桓相公,下官以前侥幸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功劳,您是当世名将,应该知道,这刀头舔血,拿命来搏的钱也不容易,下官家里人口多,兄弟就有好几个,加上手下的兄弟战死的,家人无以为生,也都要帮忙照看一二,所以在下官的名下多购了几亩地,有两处小院,在京口也就是个中产之家,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跟那些世家高门,更是…………” 桓玄微微一笑:“诸葛将军,咱们都是当兵的,打仗的,你碰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这些年来我们荆州将士为国讨逆,外御胡虏,内平反贼,也是伤亡累累啊,就象我的二十几个亲兵护卫,也战死沙场了,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为官清廉,不贪不占,而战胜的赏赐,也多是分给部下,实在是没什么闲钱,现在我进了京城,那些部曲的遗孤,家人昨日也寻来了建康,求我给口饭吃。你看看,我这丞相府就这点大,又要作为军府处理公务,可没地方安置他们啊。京口这么大,我想几亩田地,两处宅院,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诸葛长民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的心里在飞快地打着算盘,看来桓玄是不准备对自己放过了,那是不是还能多少给自己留点呢?毕竟他还没傻到真要跟桓玄赌产业的地步,就算赢了,那庄园或许可以保住,可自己的这条命,肯定就要交代了。 桓玄看着诸葛长民这模样,笑了起来:“诸葛将军,你放心,我一向处事公平,这赌局,自然是有彩头的,历阳城我有一处宅院,百亩良田,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打理,这样吧,我就以这处田地跟你为赌注,听闻诸葛将军箭术高超,我正好也…………” 诸葛长民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桓玄拱手高声道:“下官不用赌了,桓相公箭术通神,世上人人皆知,下官不敢自取其辱,桓公的家业,下官万万不敢要,桓公看上的那些田地,宅院,下官这就回家取地契,双手奉上!” 桓玄微微一笑,站起身,抚着诸葛长民的背:“诸葛将军,你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不过,那处历阳的宅院,你一定要收下,因为,朝廷已经廷议决定,任命你为豫州那里重新组建的西府军第二军的军主,豫州是朝廷的门户,边防重镇,此前给逆党司马尚之窃居多年,防卫松懈,你是北府军的宿将,到了那里,要好好地训练新军,为国再立新功啊。” 诸葛长民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桓玄这不仅是要夺自己的产业,连自己的将军之职也降成军主,一脚踢出北府军了,他正要开口求饶,可一抬头,却撞上了桓玄那阴冷的眼神,甚至可以看到隐约的杀机,这一下,把他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咽到了肚子里,他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对桓玄行了个大礼:“卑职(不是将军已经不能称末将,没了官身也不能再称下官了)谢桓相公大恩大德!” 桓玄微微一笑,扶起了诸葛长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院外一摊手,示意他现在可以走了,诸葛长民几乎跟失了魂一样,甚至忘了跟桓玄打招呼作别,就这样木然地掉头走向了院外,一边持槊而立的吴甫之脸色一变,正待发作,桓玄却拉住了他,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了,他还算识相的,就放他一马吧,下一个!” ===第二千零三十四章 兔爷求职反受辱=== 吴甫之点了点头,把长槊丢给了身边的两个亲卫,转身就走了出去,很快,就领着一个布衣大汉走了进来,此人身长八尽,气宇昂扬,就是那张嘴,看起来说不出地别扭,香肠嘴都难以形容他嘴唇的厚度,可以说直接就是两块哈尔宾红肠了,可不正是有兔儿爷之称的北府军宿将魏咏之? 桓玄轻轻地摇着小扇,看着魏咏之走到自己的面前,向自己行礼问好,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说来人怎么如此面熟,这位可不是曾经在殷仲堪手下做过事,还让他治好了兔唇的魏那个什么?” 吴甫之在边上笑道:“魏咏之,前北府军捷豹军军主,横野将军,徐州主薄。” 桓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又是将军又是主薄的,我没什么兴趣,魏军主,你以前不是在殷刺史手下做的挺好的吗,还会为他出头跟当时驰马舞槊的我,当面理论,我还道你是忠义之士,一心护主,只是我讨平殷仲堪时,也没见你在他身边誓死护卫嘛。” 魏咏之淡然道:“桓相公可能贵人多忘事了,在下当年去殷仲堪那里时,身份是北府军的军官,只是因为在下身有残疾,而殷仲堪的医术高超,所以才去求医,出于感恩的需要,在养伤用药期间,也在殷仲堪身边呆过几个月,权当护卫,那次桓相公作为下属,在长官面前过于张扬,在下只是以身捍卫殷刺史而已,想必您也不希望您的哪个下属,会在您面前来这么一出吧。” 桓玄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胆色,不过,当年你这样公然地得罪我,难道就不怕我今天杀了你?还敢继续来我这里求官职?” 魏咏之摇了摇头:“在下当年护卫殷仲堪,是报他治我残疾之恩,事后在下也伤好之后离开了荆州,回到北府军,后来北府军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解散,魏某以为天下方平,桓相公的先父大人就是北伐名将,而桓相公在执掌天下大权之后,广纳四方英杰,以为桓相公若要北伐,在下可以多少帮点忙,毕竟在下曾经多年征战,对北方内情也有些自己的心得,至于桓公如果要为了以前的旧事而诛杀在下,在下也无话可说,惟有一死而已。”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魏咏之,你很会说话。来见我也是以退为进之举,因为你知道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于我的会报,与我有仇的也不会放过,但你刚才说得不错,殷仲堪作乱,与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当时你一心护主,也算是忠义之举,那件事就此作罢。北府军多年来作为司马元显的鹰犬,于国家犯下了不少罪行,我本以宽大为怀,让北府诸将留任,但他们却又图谋叛逆,我这才痛下杀手,讨灭贼帅刘牢之,孙无终等人,其他将官,就地免职,这也不是针对你魏咏之一个人,你应该清楚。” 魏咏之点了点头:“桓相公对北府军的处置,让我等无话可说,但主帅的决定,我们这些将校是无法违背的,现在刘牢之他们既然已经不在,我等愿意重回桓相公手下,无论担任何职,只要能再上战场,为国效力,一雪以前我们的罪行和耻辱,我就愿意。”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那前一阵我招纳天下英杰,让刘裕为将,征讨妖贼,你为何不去跟着刘裕呢?据我所知,你们的私交很好,从新兵训练时就在一个队了吧。” 魏咏之淡然道:“不瞒桓相公,寄奴跟我确实私交很好,但就是因为我以前得罪了相公,他刚出山为将,我就去投奔,也许桓相公会以为我有意地跟寄奴他们抱团,重新搞什么北府军小集团与您为敌,所以,在下要直接来找相公大人,凭我的本事在您这里讨个差事,而不是去抱寄奴的大腿!”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话很直,我喜欢,其实,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当年去殷仲堪那里,也是想自立门户,不愿久居刘裕,刘毅他们之下吧。” 魏咏之勾了勾嘴角,说道:“还是桓公了解我,寄奴他确实对我有恩,还是大恩,但是这也让我在跟他同事之时,总是放不开手脚,总是会不自觉地居他之下,大好男儿应该功业自取,而不是依附于人,捡人家剩下的功劳。所以,这回我来找相公大人,也希望给个机会,证明一下我的才能。” 桓玄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魏咏之,你说得不错,以后我整顿好大晋内部后,会北伐中原,驱逐胡虏的,你有将帅之才,到时候我会用得着你,但现在国家打了这么多仗,需要恢复元气,这两年内,不会再兴刀兵了。北府军已经解散,就连我的荆州军团,也马上要加以裁撤,半数以上的将士需要解甲归田,我这里暂时没有军职可以让你担任,就是刘裕,等他回来之后,也不会再让他留在军中。” 魏咏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继续说道:“在下不仅有些打仗的本事,也有些文才,在北府军中时也是兼管大军的钱粮,督造营盘,书写公文也是拿手好戏,如果桓公不弃,也可以…………”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文官的话就更难了,你也知道,我们大晋讲究世家风流,要有风姿气度,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带你上朝堂,或者是与人清谈,只怕你的这副尊容,会让人笑话吧。我们都是军人,不讲这套,可那些高门世家,会当众羞辱你哦。”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之声,魏咏之脸色通红,沉声道:“既然桓公说到这里了,那在下只有告辞,这副颜面是父母所给,在下也无能为力,但这才华,却是可以自己掌握的!” 他说着,转身就走,桓玄在后面放声大笑:“魏咏之,我还认识几个整容的名医,要不要介绍给你呀?哎,怎么走这么快啊,真不愧是那个什么来着?噢,长腿兔爷啊。哈哈哈哈。” ===第二千零三十五章 太阳月亮和星星=== 一直站在一边的皇甫敷叹了口气:“主公,姓魏的还是有些本事的,你若不用他,也不必这样羞辱吧,万一他怀恨…………” 桓玄冷冷地说道:“恨就恨呗,北府军这些家伙哪个不恨我?怕恨还不活了?我就是得杀杀这帮人的傲气,以后真要用他,得夹着尾巴做人!下一个!” 皇甫敷大步而出,很快,他就带着一个人进来了,这人倒是一身绸缎衣服,气宇轩昂,与诸葛长民和魏咏之那种武人气质为主,明显不同,桓玄一看,微微地点了点头,对着来人说道:“先生可是孟昶孟彦达?” 来人正是孟昶,他正色道:“正是在下,听闻桓公招贤纳士,在下慕名许久,特来投奔。” 桓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边坐着的刘迈突然说道:“主公且慢,还有两位士人,也想一起来面试。” 桓玄的眉头一皱,正要说哪有三人一起面试的道理,却看到刘迈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伸了个懒腰:“孟先生请稍等,我去更个衣就来。” 他说着,转身离席,而刘迈冲着孟昶诡异一笑,也跟着离开,只剩下孟昶的眉头紧锁,站在原地。 出了院外,桓玄等到刘迈快步跟来,神情中有些不悦:“刘参军,你这是何意,难道孟昶有问题?此人精明干练,在北府军中是一等一的文吏,不在那刘穆之之下,连我在荆州都有所耳闻,正要重用他呢。” 刘迈微微一笑:“属下正是为了此事。孟昶为人精明干练是不假,但他非常贪婪,在北府军时就多次暗中贪污倒卖军粮军械,甚至跟天师道的妖贼,也暗中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前因为舍弟刘毅跟他关系好,又要靠他来整理军务,有些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是要为桓公做事了,他这些伎俩会坏了桓公的英名,绝不可大用!” 桓玄有些意外:“竟然还有这种事?北府军难道对此没有察觉吗?” 刘迈摇了摇头:“北府军打仗您也是知道的,一向是以掳掠作为刺激士气的手段,战后的缴获难以统计,孟昶做账又极为高明,不会留下半点痕迹,舍弟在建康城中经营了十余家店铺,很多就是专门为孟昶倒卖所得的黑钱做转账之用,所以桓公如果要用孟昶,那一定要派心腹得力之人在他身边,多加监督才是。” 桓玄的兴味索然,摆了摆手:“如果是这样的人,那就没什么用的必要了,我喂饱多年跟随我的老卞,老殷他们还嫌不够,再来个分食的,那我自己还剩什么?刘参军,这场面试你自己去安排吧,我就不过去了。” 他伸了个懒腰:“今天也面试了这么多人了,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刘迈连忙行礼道:“早已经准备就绪,就在西华阁,是您最爱吃的水晶熊掌。” 桓玄哈哈一笑,拍了拍刘迈的肩膀:“还是你了解我!”他说着,在一众侍卫们的簇拥之下,直向西华阁方向而去。 当刘迈转回到那个凉亭小筑时,孟昶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个布衣文士,正是刘迈身边长随的两个幕僚,一个名叫李林子,另一个名叫张无极,一看他们脸上那堆着的谄媚笑容,与负手独立的孟昶相比,高下判若云泥! 孟昶看着刘迈,眉头一皱:“妙可(刘迈的字),桓公呢?” 刘迈坐到了桓玄的位置上:“桓公突然有紧急公务,去处理了,留下了三道面试题,由我来主持这场面试,彦达,林子,无极,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客套话不必多说,三道题的难度是一样的,谁答对了,谁就可以留下,安排职务。” 孟昶的心中暗叫不好,看这架式,刘迈安排了自己的两个手下与我一起面试,桓玄本有用自己的迹象,但这一出去,就成了这样的结果,只怕其中有变,但是论才学,身边这两人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刘迈就是再胆大妄为,同样出题,自己也不会输给他们的。 想到这里,孟昶的心下稍宽,说道:“那有请刘参军出题吧。” 刘迈笑眯眯地看向了李林子:“小李啊,你说,这天上有多少个太阳?!” 亭中的人全都愣住了,本以为会象以前的面试一样要么问些策论,要么出些算术之题,或者是考些经史之中的内容,却没料到,刘迈会出这样的题,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甚至有人开始想到那著名的两小儿辩日了。 李林子看着面带微笑的刘迈,左思右想,过了足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才鼓足勇气,试探地说道:“这天上的太阳,应该,应该是只有一个吧。”他一边说,一边在想,难道这是桓公在暗示,天无二日,我桓相公独大吗? 刘迈猛地一拍手:“恭喜你答对了!”他向着李林子伸出了手。 李林子喜色上脸,忘乎所以地走上前,跟刘迈一击掌,相视而笑。 刘迈继续看向了张无极:“无极,你说,这天上有多少个月亮?” 张无极这下不假思索地回道:“一个,天上就一个月亮!” 刘迈哈哈一笑:“无极,你太厉害了,都学会抢答了!”他同样伸出了手,跟张无极一击掌。 刘迈的目光落到一脸阴沉的孟昶身上,笑眯眯地问道:“彦达,那这天上,有多少个星星呢?” 孟昶再也忍不住了,咬牙道:“刘迈!今天之辱,他日必报!”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只听到刘迈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哎呀,老孟,你不是号称连军中的每一粒米都能说清楚进了哪个兵的肚子吗,这天上的星星…………” 当孟昶气鼓鼓地走出桓家的大门时,两个从人上前迎向了他:“主公,面试得如何了,给了您哪个要职?” 孟昶气得一拂袖:“给啥职?给星星!还不嫌丢人吗?上车回家!不,先去艳阳天,我要一醉解千愁!” 桓府对面的一个小巷,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缓缓地抬起了头,赫然正是刘毅,看着孟昶的马车飞快地驶出这条街巷,他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喃喃自语道:“大哥,干得漂亮!” ===第二千零三十六章 酒馆接头观评谈=== 建康城,碑亭巷,方林酒馆。 这是建康城中,最为盛名的一个老字号了,还是孙权的吴国时期就存在的一个老酒馆,快二百年下来了,这座城市经历了无数的战乱,而这家老字号却是屹立不倒,一楼的大厅内,三十余张坐榻,围着一个方圆两丈有余的小台字一字散开,一个穿着长衫,手握折扇的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说着:“那刘裕大喝一声,长刀一挥,只见刀光一闪,天师道的那贼帅张士贵,这个身长一丈三尽的巨人,就给生生地切成了两断,大叫一声,倒头就亡!” 台下爆发出了一阵雷鸣的喝彩之声,不少人兴奋地大叫起来:“刘裕,加把劲,把卢循和徐道覆,也给斩啦!” 二楼的雅座之上,一个小舍内,却是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儒生打扮的年轻人,他的体形稍显富态,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边把面前一张小碟上摆着的花生米,一颗颗地扔进嘴里,一边自斟自饮,在台下那雷鸣般的叫好声,仿佛与他无关。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一响,一个道袍峨冠的三十岁左右道士,面如冠玉,飘然而进,拂尘一挥,就架在了右臂之上,坐在了这个儒生的对面,儒生勾了勾嘴角:“不是太扎眼了点?” 那道人微微一笑:“我清风子云游天下,走遍万里,都是这副打扮,你们这里讲打天师道,难不成我就得去当和尚了?孙恩卢循他们造反,跟我何干?况之,你什么时候也这样以貌取人了?” 这个叫况之的书生坐直了身子,他叹了口气:“做咱们这行的,自然是外貌越普通,越不惹人注意,越好。似你这样,还是招摇了点,下次最好换身行头吧。” 道人笑了起来:“要象你这么喜欢吃,早晚也会变得跟你叔一样,我换行头容易,你还能把这身肉给换了吗?” 书生微微一愣,笑了起来:“还是说不过你,罢了,还是说正事吧。” 这个叫况之的书生,正是刘穆之的族侄刘况之,跟其叔父一样,也是自幼读书,满腹经纶,还颇有干才,精于情报,十余年历练下来,已经成为刘穆之的左膀右臂。 而另一个叫清风子的道人,则是今天来和他接头的,其身后,同样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清风子转头看着台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两年来,建康城中突然多了这么多说书人,而且不是吹桓玄就是吹刘裕,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刘裕确实厉害,多年前在关中的时候我就见识过,我师父当时就跟我们说过,刘裕将来必成大器,不过,要经历太多的磨难,现在看来,这二十年的磨难,也终于让他挺过来了。” 刘况之笑道:“你师父王嘉,当年在关中号称活神仙,他算了无数人的命运,可是就没有算到他自己的。” 清风子摇了摇头:“他老人家学贯古今,料事如神,别人的命知道,自己的命又岂不知?其实在刘裕找他出山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阳寿只有两年了,与其坐在山中枯死,不如出去还能救点人,起码以他的名声,让不少百姓随之进入长安,还能暂时保条命。” 刘况之点了点头,笑道:“其实你师父是能保住条命的,苻坚最后突围五将山,是听了你师父的帝出五将得自安,结果他逃走后,长安就丢了,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攻城,也算保全了一些长安百姓的性命,后来姚苌不战而入长安,对你师父可是相当礼遇,以为国师,但我始终就没想明白,他为啥要跟姚苌对着干,送上了自己一条命?” 清风子苦笑道:“我师父哪跟姚苌对着干了?他也就问了师父一句,问他和苻登谁能得天下,结果师父来了句,略得之。就这句,他就杀了师父。” 刘况之笑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挑明,这个略得之的意思,是指他的儿子姚兴姚子略呢?说来说去,两秦相争,还是姚秦的后秦得关中啊。” 清风子叹了口气:“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啊,如果说得太直白明确,就会受天谴的,所以这种天机,多要以谶言,童谣,或者是这种半明半诲的方式说出,我师爷一身虽给人称为活神仙,但也因为泄露天机,身有多种恶疾,时时发作,苦不堪言,我们作为徒弟,感同身受啊。” 刘况之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姚苌这样的一世奸雄,哪会听不出这半句话呢,就是因为你们没说是他得天下,而是他儿子姚兴得关中,他才要杀你师父。乱世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值得相信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如果姚兴听到这个起了异心,那跟输给苻坚,又有什么区别呢?” 清风子微微一愣,转而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啊,最后姚苌也是梦中杀人,最后给自己的卫士所杀,这样细想来,最后得益的姚兴,可能还真有下手的动机呢。” 刘况之摆了摆手:“好了,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提了,今天若不是正好听到你谈及刘裕,我也不会想到此事。只是觉得奇怪,现在建康城中多了这么多说书人,借着评书时事,贬捧之意非常明显,虽然不是谶言,但又象是一种舆论。” 清风子笑道:“就算是舆论,是民心,也是对你家主公所效力的刘裕有利啊,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说的可是刘裕天下无敌啊。” 刘况之的眉头紧锁:“省省吧,现在刘裕的处境可是非常危险,他越是这样有名,越是这些话传到桓玄的耳中,桓玄就越想要他的命。一个君王,怎么可能让手下大将的名望高过自己呢?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这些,是不是你家主人所为!” 清风子笑着吃了一颗花生米,看着刘况之的眼睛:“是庾悦找来的,可不是我家主人。现在只有把刘裕顶在前面,才能保他自己平安,明白了吗?” ===第二千零三十七章 刘毅夜半集兄弟=== 刘况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庾悦最近隐然有成为新一代世家领袖的样子啊,你家主人难道就听之任之吗?” 清风子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愚蠢的地方,桓玄倒行逆施,不可能长久,而在这个时候作为世家领袖出来,无论是反桓玄还是跟他合作,都不会是好的选择,庾悦现在公开上代表世家,这阵子到处串联各家,想要取得他们对桓玄的支持,虽是自保之举,但日后也会成为把柄,受制于人。哪有你家先生这样隐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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