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司马曜很满足这种主宰一切的感觉,他看向了桓玄:“按卿所言,最后还是刘裕和慕容兰联手,挫败了黑手乾坤最后一次行动,你也趁机脱离,可是你和刘裕,本是一起联手抗敌的同道,为何不能一起回来,向朕言明这一切呢?” 桓玄叹了口气:“因为当时慕容兰临近生产,刘裕不肯直接回来,而且毕竟郗超是微臣的师父,他也不能完全信任微臣,甚至对微臣所说的黑手乾坤是个幌子的说法,也并不相信,所以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在路上,我又落入郗超之手,给关押了半年之多,他想逼我交出先父大人留下的各处荆州的资源,所以没有杀我,直到刘裕助守洛阳,有出兵并州的可能,他才匆忙离开,大概又是与那慕容垂合谋想害刘裕了,而罪臣也是这时候找到机会逃脱,甚至幸运地赶上截击苻丕之事。只能说天佑我大晋,托了陛下的齐天洪福啊。”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赦免郗氏抚世家=== 刘裕心中感叹,这桓玄把这谎撒得当真是滴水不漏,这一处处的细节,严丝合缝,虽然有两处需要借助自己的证词,但即使离了自己,任谁听了,也几乎是无懈可击,除非是慕容垂亲自在这里揭穿他的谎言,不然几可以假乱真。显然,这套说词已经是早有准备了,估计每天在草原地牢里,都在想着这套说法,今天在这里,终于派上了用场。 司马曜的目光投向了刘裕:“刘裕,这样看来,你跟桓世子也算是双管齐下,联手破获了这郗超的阴谋啊,不过桓世子,你这样就有点太不仗义了,明明可以为刘裕洗清冤屈,可是为什么三场格斗下来,你都不出来为刘裕作证呢,要是万一他在格斗场上死在奸人之手,岂不是千古奇冤了?” 桓玄微微一笑:“因为当时微臣不能确定慕容凤的身份,如果他是黑手乾坤的一员,那可以跟郗超联手,颠倒黑白,而刘裕本身罪名在身,加上微臣也是从北方逃回,到时候我们百口莫辩,只有让郗超的阴谋曝光天下,而慕容凤又无法助其害人时,臣才能将这个元凶巨恶,真正地揭露。所以,直到慕容兰表明了身份之后,才是真相大白之时,陛下,不是臣有私心或者是有意要害刘裕,实在是这巨奸的手段太过厉害,如果没有充分准备,只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司马曜摆了摆手:“好了,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一切水落石出,桓玄和刘裕有大功于国家,朕会稍后主持朝议,给你们相应的奖赏,不过现在,朕最恨的,还是郗超这个元凶巨恶,传朕的旨意,将郗…………” 支妙音突然说道:“陛下,请三思而行。”说着,她回头走向了身后的贵宾棚之中。 司马曜微微一愣,继而眉头轻皱,离开了喇叭,转身也跟了进去,只见支妙音坐在蒲团之上,外面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而她却充耳不闻,看着司马曜,淡然道:“陛下,这个时候,不宜处置郗氏一族。” 司马曜恨恨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郗超之恶,骇人听闻,如此陷害忠良,害我大晋,实在是立国以来闻所未闻,就连公然起兵谋反的王敦,苏峻等贼,也不如其罪恶滔天,起码,他们是公然作乱,而此贼,则是防不胜防的阴谋。现在他的罪行已经明确,按律当族诛,不然的话,何以正国法,安天下?现在当着这几万子民,不行大辟之法,又何以服众?” 支妙音叹了口气:“可是今天之事,情况已经明朗,世家跟陛下,跟百姓之间的裂痕,已经不可阻挡,接下来陛下要用刘裕行土断之法,夺世家之权,矛盾只会越来越深,所以,现在需要对世家大族,尽量安抚,如果现在对郗氏一族痛下杀手,只怕世家会人人自危,甚至联合起来作乱,也未尝可知啊。” 司马曜厉声道:“他们敢!朕有刘裕,刘牢之这样的良将可以控制北府军,有桓玄可以控制荆州兵马,看哪个不要命的想作乱!” 支妙音摇了摇头:“慕容垂派慕容兰来这里,我看绝不是简单地想救刘裕,人心难测,现在大晋内部分裂,君臣离心,若是此时有外敌入侵,那我们难以抵挡,再说了,桓玄前面对这些事情闭口不言,直到给刘裕当面揭穿后才出来作证,其忠心也是值得怀疑,刘裕在草原上就信不过他,难道陛下就信桓玄的忠心?” 司马曜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要是连桓玄也有异心,那如之奈何?” 支妙音看了一眼大棚外面,秀眉微蹙:“为今之计,只有先安抚各大世家,然后再让刘裕掌握北府军,刘牢之毕竟多年来听命于世家,到了关键时候会站在哪边说不准,桓玄更是靠不住的,就算他与慕容垂没有勾结,只要扬州这里一乱,那他的荆州兵马随时可以行王敦之事。所以,现在陛下需要争取时间,至少,今天不可以对郗家痛下杀手,以刺激这些大世家 。” 司马曜咬了咬牙:“可是郗超的谋反之罪已经昭明天下,按律也应该族诛,朕有何理由可以赦免他们郗家,不问其罪呢?” 支妙音微微一笑:“如果是其他家族的成员这样谋逆,那当然没有回旋余地,只能陛下亲自下令赦免,不过,这样一来会让小人生出不臣之心,以为国法亦可容忍谋逆之罪,后患无穷。可是郗超不一样,他是假死之人,又一直跟家族没有来往,可以说,郗家并不知道他的这些恶行,就连他的过继儿子郗僧施,看起来也不知道其父亲这些年还活着,不然的话,为何在邺城的时候,郗超不用自己的儿子,而是要召桓玄过去帮忙呢。” “所谓不知者不罪,郗僧施为父鸣冤,是尽人子的天职,即使是父亲大逆不道,儿子也要尽这孝道,不然无以立身于世,陛下宜加以褒奖,保留其南昌郡公之职,只是他咆哮御前,按律,当罚俸两年,以示惩戒。” 司马曜点了点头:“如此处置甚好,只是还有一事,那郗超之堂弟郗恢,朕同意他为雍州刺史,裂土分疆,让其镇守中原,现在出了这事,若是郗恢举兵抬头,甚至投降敌国,又当如何是好?要不就把郗恢给召回,夺其兵权,再换他人镇守雍州?” 支妙音叹了口气:“陛下万万不可,郗恢若是附逆谋反,早就举兵了,何至于现在,退一步说,若是陛下此时想夺他之权,只恐会真正地将之逼反,既然赦免了郗僧施,那就没有理由再去针对郗恢,何况,郗恢跟桓玄现在有大仇,此二人可以互相牵制,如此方可保荆州与中原不至于倒向陛下的对面,为人所用。愿陛下察之!” 司马曜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了开来,拍掌大笑:“妙音,你的想法与朕,完全一样!”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抛却公主与君守=== 司马曜走出了小棚,全场那纷纷的议论声,渐渐地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这个黑人皇帝的身上,看着他那厚厚的嘴唇,期待着接下来的圣意。 司马曜干咳了一声,说道:“刚才,支妙音师太是向朕传达了佛祖的谕示,刘裕三场决斗下来,上天通过佛祖,再通过得道高尼,对朕下达了这样的谕示,现在,朕宣布,刘裕忠心为国,三场格斗出生入死,最终胜出,不仅如此,还揭露了大奸贼郗超的阴谋,挖出了这个几十年来一直里通外国,乱我大晋的元凶巨恶,于国有功,但是,刘裕毕竟私娶敌国公主,又失陷敌国多年,因此,功过相抵,不奖不罚,着即,恢复其北府军中旧职,为老虎部队军主。” 北府军众人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刘牢之也暗自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对他们都是满意的,刘牢之不用担心刘裕升为将军级别的人物对自己构成威胁,而兄弟们又感叹刘裕终于洗脱罪名,恢复军职,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自己继续一个锅吃饭,一个操场流汗了。 刘裕神色平静,这个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可能相信真的有什么天神旨意,这一切,不过是支妙音的安排罢了,他以拳按胸,行了个军礼:“谢陛下恩德,只是老虎部队现在因为北府军的裁撤而暂时解散,将士归乡,我这个老虎部队的军主,也是闲职,需要暂时解甲归田,一旦天下有变,国家需要重新征召军队,恢复北府军,那卑职一定从军报国。” 司马曜满意地点了点头:“刘裕,大晋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这只是对你以前的事情作个了断,你莫要心急。” 刘裕点了点头:“一切惟圣命是从。” 司马曜的目光移向了刘裕身边的慕容凤,他的眉头微微一挑:“慕容公主,虽然现在大晋和你们慕容氏乃是敌对关系,但是既然你们有意来议和,朕仍然是以国家之礼接待,为的就是希望天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不管你是不是易容顶替,但你毕竟是持节的使者,所以,朕收回刚才的成命,不再提将你拿下之事,仍然以使节之礼对之。” 慕容兰淡然道:“那些议和的条件,已经商议完毕,副使已经于昨日回国,将这些条件转给我皇兄,可是我慕容兰,现在并不是以大燕使节和公主的身份站在这里,而是以刘裕的妻子臧爱亲的身份站在这里,刚才我已经说了刘裕这些年来的事情,我再说一遍,从我跟刘裕相识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利用过他刺探过晋国情报,而大燕与大晋合作之时,我也没有下手坑害过大晋,寿春之事,是慕容麟背着我做的,与我无关,以后请大晋皇帝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借着攻击我来抹黑刘裕。” 司马曜的脸微微一红,说道:“好了,都怪郗超这个奸贼,从中挑拨,朕也差点信了他的鬼话,既然你多年来跟大晋联手合作,现在又成了刘裕的妻子,那朕准了这门婚事,还会为你们补办一个盛大婚礼,就算是和亲吧,希望我们两家之间能罢兵言和,这样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慕容兰摇了摇头:“皇帝陛下,现在的慕容兰,已经不再是燕国公主,来之前,我已经放弃了这个身份,也把我手上所有的情报组织交还给了大哥,我已经是刘裕的妻子,也办过正式的婚礼,不需要再由您下旨补办,而且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两国无关。” 司马曜的眉头一皱:“你当真可以放弃公主的尊荣,情愿当我大晋一个军官的妻子?你可以想清楚了,如果入我大晋,是我大晋子民,自然要遵守大晋的国法,如果违法给治罪,你们燕国慕容氏,也是救不了你的。” 慕容兰淡然道:“陛下所言之事,小女在来之前就想清楚了,也下了决心,既然做刘裕的妻子,就不可能再做燕国公主,臧爱亲愿意从此过平民百姓的生活,只求与我家夫君长相厮守。 ” 司马曜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朕就成全你,从此允许你用臧爱亲这个名字,成为刘裕的妻子,臧爱亲,朕最后提醒你一句,既是我大晋百姓,那些情报,刺探之类的事情,断不可再做,如若不然,以叛国细作论处。” 慕容兰微微一笑,下跪叩头:“民女谨遵陛下教诲。” 刘裕的眼眶有些湿润,这应该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见到慕容兰对人下跪磕头,上一次还是对着自己的母亲时才行这个礼,他的鼻子酸酸的,低声道:“爱亲,你不必如此。” 慕容兰一边叩头,一边低声道:“既然决定了要做你的女人,做大晋的子民,那这些就是必须的,狼哥哥,我愿意。” 三叩九拜,慕容兰站起了身,当她起身之时,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已经垂下,那满头代表着鲜卑人标记的小发辫,也全部解开,而左衽开襟的外衣,也被脱下,只剩下一身甲胄在身,她对着司马曜抱拳行礼:“民女臧爱亲,见过陛下。”而她的目光,则看似不经意地打量起在周围还围着他们夫妇二人的百余名世家护卫。 司马曜一阵心花怒放,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好,很好,场下众人听令,现在全部散去,不得拖延,若现在不撤,以盗匪论处!” 王旬和其他几个大世家首领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各自一挥手,那场中的部曲们如逢大赦,纷纷奔离,从格斗场的各个铁栅小门撤回,很快,全场就只剩下刘裕夫妇二人,那匹西域天马,以及地上焦黑一团的大力金刚的残骸了。 司马曜处置完刘裕夫妇二人,目光投向了那堆大力金刚的残骸,说来也怪,尽管郗超的肉身已经灰飞烟灭,可那面青龙面具,却仍然是在一片黑色残铁之间,闪闪发光,看到这个,司马曜就气不打一处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沉声道:“逆贼郗超,十恶不赦,着即剥夺一切官职,爵位,废为庶人,枭首曝尸,以儆效尤!”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太原王氏谋逆史=== 看台之上,百姓和普通士人们暴发出一阵巨大的叫好声,而世家子弟们则个个面色铁青,闭口不语,最尊贵的主看台这里,一片安静,除了护卫皇帝的那些宿卫军士们奋臂叫好,几乎无人喝彩,可是另外的看台之上,则是欢呼之声震天动地,对比如此鲜明,宛如天地之别。 司马曜显然有些不太满意,他左顾右盼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些世家子弟们,甚至都没有看向他,他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不过,逆贼郗超,已经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本应枭首曝尸,传首各地,现在也就免了。只是郗氏一族…………” 王旬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请您在下旨之前,还请三思。” 司马曜一脸不爽,看向了王旬,沉声道:“怎么了,王爱卿,你是想为郗家求情吗?知道你跟郗超关系好,但国有国法,朕是依律令行事。” 王旬恭声道:“陛下,郗超之案,有其特殊,其人虽然大逆不道,骗了我们所有人,也对大晋造成了巨大危害,但是他所做之事,并非以家族之名所为,相反,郗超早已经给郗家逐出家族,从族谱上除名,刚才陛下与神尼入棚之后,臣也问过郗氏族人,他们都说,并不知道郗超做过这些事情,只知道他多年不知所踪,连人也不在家中,而刚才根据刘裕和桓世子所言,郗超作恶,是靠了慕容垂的那个叫什么黑手乾坤的神秘组织,并非用到郗氏家族的力量。所以,还请陛下处理之时,只诛郗超一人,不要株连无辜。” 他的话刚说完,不少华丽大棚中的世家贵族子弟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全都走了出来,对着司马曜就拱手行礼:“还请陛下法外开恩,不要株连无辜,殃及郗氏一族。” 司马曜神色不悦,转头看向了同样在一边行礼的刁逵:“刁卿,你是廷尉,掌国家律令,你说,郗超之罪,是否应该株连郗氏一族呢?” 刁逵恭声道:“陛下,王旬大人言之有理,郗超并非以家族之力行谋逆之事,所谓不知者不罪,连刘裕在罪名未洗前,也没有给株连家人,郗家是开国就立过大功的顶级世家,还请陛下感念其先辈恩德,顾及我大晋世家同气连枝之谊,只诛郗超一人,就不要再株连郗氏一族了吧。” 此言一出,不少看台之上的百姓们不干了,嚷了起来:“谋逆乃是大罪,不管是否知情,都是灭族之罪,怎么可以说只问罪一人呢。” “就是,平民百姓谋反,不管家人是不是知情,都要连坐,为什么到了郗家就可以网开一面?世家就有这些特权?!” “是啊,再说郗超不是给重新收回郗家了吗,今天也是坐在郗家的大棚里,已经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说什么给逐出家族的话了吧。” “陛下,执行国法应该一视同仁,不能对世家就这样公然姑息啊,要不然,民心难服,家国难治!” 司马曜听着四周看台的这些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虽然他刚才同意了支妙音的意见,可是心里却是不想放过郗家的,这些百姓说出了他的心声,而现在这时候看到这些世家贵族们脸色铁青,却是因为不占理,而无法开口反驳,若是看了平时,这些世家贵族有一万种办法让数量数十倍于自己的平民百姓安静下来,但今天,却是他们第一次被人这样围攻,还只能骂不还口,一看到这种情况,司马曜心一股给压抑了几十年的恶气,就此舒展!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都情绪激动,百姓们大声叫骂,世家子弟们愤懑不言,却是面红耳赤,最后,当他的目光落到场中刘裕身上时,却是微微一愣,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垂手直立,保持着标枪一样的军姿,可是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喜怒哀乐之色,仿佛这外面的一切,与他无关。 司马曜眉头微微一挑,双手下压,示意场内 众人安静,声浪渐渐平息,他对着刘裕说道:“刘裕,你是指证郗超的原告,现在王旬,刁逵等几位大人为代表的世家子弟们,说郗超谋逆,家族不知,所以不应该株连郗家,你怎么看?” 刘裕平静地说道:“卑职以为,王,刁等几位大人言之有理,而且,本朝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过。大晋南渡立国之初,镇守荆州的大世家,太原王氏中的王敦曾经两次起兵作乱,攻破都城,屠杀忠臣,挟持陛下,那可是公然的谋逆,但平定王敦之乱后,先帝也并没有株连王氏一族,只是把直接跟着王敦起兵的那些王氏子侄诛杀,象他的兄长,当时站在朝廷一方的开国孙相王导,就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王旬大人想必是看到家族祖先的旧事,才依例援引,请陛下开恩的吧。” 王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刘裕这话如刀锋一样犀利,王敦之乱是太原王氏心头无法拔除的一根刺,甚至可以说是巨大的耻辱,作为王导之孙,当前太原王氏的掌门人,王旬自然不愿意听这些,若是平时有人当面跟他说这个,只怕他会直接翻脸,可刘裕明着为郗家求情,提及此事,等于提醒全天下人,即使是最尊贵的世家太原王氏,也是从开国就出了谋逆之人,现在天道轮回,乱臣贼子的家族为另一个乱臣贼子家族求情,这算是同流合污呢,还算是物以类聚?! 王旬咬了咬牙,拳头紧紧地握着,却是保持着声音的尽量平静:“刘裕,你可不要弄错了,王敦作乱,是他个人的事,不是我太原王氏一族,就如同先大父大人(王导),当时身为丞相,是亲自指挥平叛之事,也以高龄披甲上阵,当时的元皇帝赦免了除了跟随王敦作乱之外的我们王氏一族,而我们也早早地将之逐出家门,族谱除名,他根本就不是我太原王氏子弟了,何来什么先例之说?!这与今天郗超和郗家的情况,是两回事,你不用这样牵强附会!”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铁骨铮铮怼世家=== 刘裕微微一笑:“王仆射(王旬现官居尚书左仆射,加征虏将军,同时担任太子詹事,隐然已经成为王国宝之下的头号朝中重臣了),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只是说谋逆之罪也不族诛,并不是对郗家开这个特例,而是以前已有先例。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开枝散叶,庶流众多,不可能为了一支一流的谋逆之举,而连根拔除,郗家众人仍然忠于朝廷,并未附逆作乱,所以,卑职同意,只诛郗超,不问其他。甚至,还可以对其未参与郗超的逆谋,而加以褒奖。” 王旬的眉头微锁,上下打量着刘裕,似乎在惊讶为何已经明显与世家为敌的刘裕,会在这时候发声为世家说话。 他的疑虑很快就有人来帮忙询问了,司马曜点了点头:“刘裕,朕好像记得,你跟除了谢家以外的几乎所有世家大族都关系不好,今天也是你提出了要朕清查各大世家田契,你看看这些世家大族,没有一个对你不是怒目而视的,为什么你会为郗家说话呢,难道,朕赦免你后,你又要改变想法和立场了?” 刘裕朗声道:“陛下,卑职的立场和想法,从我从军报国到现在,始终没有变过,那就是上不负君王,下不负黎民百姓,忠于国家,忠于我汉家天下,之所以之前反对世家大族保有田契,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国家正常的征丁收税,影响到北伐大业的钱粮人力。北伐胡虏,收复中原,是我们每个大晋子民的心愿,也是必须要做的事,不管多有权势,都不能阻止这个大业。所以,卑职就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公然地说破这一点,为的就是我们的国家!” 刘裕的声如洪钟,语气斩钉截铁,震聋发聩,每个人都能听出他的那一颗拳拳赤子之心,不免动容,谢道韫正色道:“小裕,说得好。按你的意思,你建议赦免郗氏一族,是不是不想引发现在大晋的分裂和内斗,给外敌可乘之机呢?” 刘裕正色道:“不错,正是如此,今天最让我高兴的一件事,就是郗超这个多年元凶巨恶,终于伏法,可是最让我伤心的一件事,就是我们大晋的世家高门和庶人百姓,判若云泥,甚至已经公然对立,这个恶果,不是郗超一人所为,是近百年来一步步演化的,高寒之隔,判如云泥,再要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如同寇仇了,如果我们内部都要斗成这样,不要说收复失地了,连自保都难!” 王旬冷笑道:“漂亮话都让你说尽了,刘裕,你在这里做好人想让我们世家对你没这么警觉,然后再突然袭击,过来夺我们世家大族自开国以来就保有的田产,庄客,断我世家大族的命根,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刘裕微微一笑:“这些事情,是由陛下决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大世家的田地,都是国家的,是陛下的,更是天下万民的,不管开国元皇帝有过什么诏命,可现在是陛下当国,他有权处置大晋的一切国土,资源,我刘裕身为一个小小的北府军军官,根本无资格参与这些国家大事,只知道尽一个军人的本份,直陈时弊而已。” 刘裕这段话,说得无懈可击,让王旬也找不到任何反驳之语,只能恨恨地一拂大袖,转向了自己的大棚之中。 谢琰冷冷地说道:“刘裕,你的口才看来不比你打仗的本事差,不过,你已经成功地激起了我们大晋的内部矛盾,就象你说的这样,大晋的普通百姓现在视我们这些大世家为蛀虫,败类,全然不念百年来我们世家大族作为国之柱石,立过多少汗马功劳的艰辛,然后现在说几句轻巧话就想脱身,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刘裕朗声道:“谢将军,以前玄帅在位时,教育卑职,作为男儿,当顶天立地,有始有终,尽自己的本份,我刚才说过,作为军人,我的本份就是保家卫国,忠心建言,不是因为我刘裕的这几句话挑拨是非,引起矛盾,而是因为世家大族仗 着昔日功劳,占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夺了大晋百姓本该享有的利益。再说了,以前历次危机,只是高门世家的功劳吗?别的不说,就说淝水之战,难道全是靠世家子侄们独立成军,击败前秦的百万大军?” 谢琰的脸色一变,却是无话可说,只怕到刘裕的声音越发地慷慨激昂,配合着他的手势:“北府军的战士,绝大多数是普通的农家子弟,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从军报国,不是因为投奔世家,而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国若破亡,作为普通百姓,又何以为生?世家确实出钱出粮,出将出帅,但最后流血牺牲,一线搏杀的,是我们大晋的每个子民,每个将士,这个功,是大家一起的,而不能只归了世家贵族,谢将军,刘裕所言,你可有意见!?” 谢琰咬了咬牙,也跟王旬一样,一拂袖,转身就回了大棚之中,看台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之声。 刁逵冷笑道:“刘裕啊刘裕,你这种煽动人心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看,你是想在民众之中结人心,拉威望,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陛下,刘裕实在是包藏祸心,不可不察也!” 刘裕哈哈一笑:“刁廷尉,难道忠言进谏,就是包藏祸心?难道揭发郗超这个元凶巨恶,就是图谋不轨?或者说,我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你刁大人,还有你的兄弟,在京口,在彭城,在全国各地的州郡,开设戏马台,银勾赌坊这些销金窟,引诱民众过去输个倾家荡产,然后被迫卖身为奴,成为你刁家的庄客,乐属?” “我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般来说,别人赚钱,我也不会坏人好事。但是对不起,你刁大人的赚钱之道,已经严重地毁了国家,让陛下征不到丁,抽不到税,让百姓无立锥之地,世代为奴,那就怪不得我跟你作对了。如果说我刘裕在大晋内部还有必须要对付的人,要铲除的恶事,那你刁大人继续这样为害国家一天,我就会跟你斗一天,就象我跟郗超不可能两立一样,绝无妥协!”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刁家关赌痛彻心=== 刁逵气得混身发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指着刘裕的手指,都在哆嗦着,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击,他恨恨地哼唧着:“你,刘裕,你这,你这村夫,反了,反了,你竟然,你竟然敢这样诽谤朝廷命官,你,你是不想活了。陛下,陛下,你看看这刘裕,居然这样放肆,若不严加处置,只怕以后必然生出,生出谋逆之心啊!噢,不对,他现在就已经是别有用心了,臣的名声不要紧,但他坏的是陛下的名声啊,把我们,我们这些世家高门说成如此不堪,这是,这是要断我们大晋的根基啊!” 支妙音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刁大人,请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贫尼想问你一个问题,刚才刘裕所说的那些,圈地占田,荫户夺人,以赌博之道害得人家倾家荡产,变卖家产的这些事情,可否属实?” 刁逵的脸色一变,他本能地想要反驳,可是刚一抬头,就看到司马曜那冷冷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不经意地挡在了自己和支妙音之间,他的头上突然一阵冷汗直冒,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兴起想要与刘裕作口舌之争,却是得罪了他的这个前爱人,这支妙音就算为尼,看起来对刘裕仍然旧情未了,现在她的身后有世家,更有皇帝的支持,而刘裕就是皇帝要对付自己这些高门世家的利刃,长槊,自己真要对付刘裕,只怕会与皇帝为敌,而现在的这位黑人皇帝,已经不再是前些年的那个可以被世家大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傀儡天子了。 刁逵的眼珠子一转,他打定了主意,不再攻击刘裕,全力为自己洗白才是王道,他看着支妙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支师太,我们刁家确实是有些产业,但这些产业,是我刁家历代祖先为国尽忠,效力,合法得来的,就跟所有世家大族一样,这些土地,国产,都有地契在手,经得起陛下的查询,师太若是对此有疑虑,欢迎来查。” 支妙音微微一笑:“贫尼是出家之人,刁大人身为廷尉,应该是最了解国法之人,贫尼又怎么敢在这方面对刁大人有所怀疑呢。只不过刘裕说得这样一本正经,贫尼也有点好奇,想多句嘴,毕竟,现在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刁大人最好还是打消大家的顾虑才是。” 刁逵咬了咬牙:“这些个田产,庄园,刁家与其他大世家一样,都是取之有道,若是陛下有意收回,那我也无怨言,只要出台新的诏令,一视同仁即可。” 司马曜冷冷地说道:“刁廷尉,这土断之事,后面自会有朝议,也不会只针对你刁氏一家一姓,若是真的要行土断之法,自然是一视同仁,这点你不必担心。至于刘裕刚才所说的,说你开设赌坊,诱人上当,引得别人倾家荡产,然后夺人产业,可有此事?” 刁逵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求助似地转头看向了另一侧的看台,那是会稽王和王国宝所在的大棚,可是今天很奇怪,这两个本应顶在最前面的大佬,却是连面也不露一下,而现在看过去,二人的身影也是隐于那棚子的卷帘之后,连为自己说句话的意思也没有。刁逵心中雪亮,这个自己开设,每年孝敬会稽王和王国宝的钱以数十亿计的巨大销金窟,看起来这二人是不打算保了。 刁逵咬了咬牙,沉声道:“陛下,大晋并没有法令禁止赌场的开设,而臣一向奉公守法,没有飞来横财,因为我们刁家家业有点大,要养活的人多,所以得想办法弄点钱,于是就开了几个赌场,包括这个戏马台,也是依了国家的律令,让那些战俘奴隶进行格斗,一方面让其赎罪,给他们一个重新自由的希望,另一方面也能让没上过战场的士民们亲眼见识到战争是什么样的。至于赌博下注,那是来这些赌场,戏马台的看客们强烈要求的,就算今天这场格斗,也是所有人心甘情愿,甚至强烈要求微臣开设赌盘,可没有哪个人是给强迫的啊。” 司马曜点了点头,神色稍 缓:“这么说来,开设这些赌场,从中牟 利,甚至让人输得倾家荡产,也不是刘裕的虚言了?” 刁逵的头上冷汗已经变成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他却顾不得擦,说道:“赌场本身会让人失去理智,有些人并无家底,却是一掷百万,事后自己变卖家产,卖身为奴,虽然微臣认为并不是微臣的过错,但毕竟他们是在赌场输了钱,若是陛下认为这种行为不妥,微臣愿意立即关闭所有的赌场,包括这座戏马台,把其全部产业献给皇家,别无怨言。” 司马曜摆了摆手:“刁廷尉,你这是什么话?搞的好像是朕看上了你的赌场,想要出手强夺似的,你的这些个赌场,朕还真没什么兴趣呢。” 刁逵连忙跪了下来:“微臣一时失言,罪该万死!” 司马曜勾了勾嘴角:“罢了,以前国家征战连年,钱粮告急,对于开赌场这些事情,也是网开一面,现在南方平定,北方胡虏也一时不会南下,而赌场的存在,已经让不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刘裕所言,实在成为败坏我大晋民风的一大毒瘤,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经营这样的产业,更是会让百姓们加重对你们的误解和仇恨,时日一长,必然会引发大晋内部的动乱,今天刘裕及时点醒你,是为了你好,你把这些赌场全部关闭,改作其他正当营生,而格斗士奴隶,则全部拍卖为普通奴仆,至于这作戏马台,则转为军营,驻扎北府军一部,以监视北方胡瞄,这些可以做到吗?” 刁逵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连忙拱手道:“谨遵陛下圣谕。”随即退下。 司马曜看着场中的刘裕,正色道:“刘裕,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朕同意你的进言,决定赦免郗氏一族,只诛郗超,余皆不问,不过,刚才你曾经说过,愿意接受朕的任何安排,这里既然是军营了,你又是军人,所谓军中无戏言,朕现在就命令,北府军老虎部队军主刘裕,即日起,转为宿卫军左监门校尉,诏令随后下达,刘校尉,三天之后,朕要在建康城的宫城之中,看到你。”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赌上身家保皇帝===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你真的决定,要为皇帝做土断这些事情了?这可是跟各大世家正面为敌啊。今天你揭露田契之事,甚至揭露黑手党,也只是嘴上说几句而已,没有到正式行动,但动他们的这些产业,就是要他们的命,必将会受到反噬的。” 刘裕哈哈一笑:“老实说,在今天之前,我对此事还是犹豫不决,因为我不确定,真要这样跟世家高门为敌,是不是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如果大晋的普通百姓,子民,尤其是世家的庄客佃户们自己不敢起来抗争,那我一个人,或者只有些军中兄弟支持,无异于螳臂挡车。” “可是今天,你看到了没有,那么多普通的百姓,还有低层的士人们,都是一呼百应,对世家大族们群起声讨,他们知道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土地,国产,只因为百年前的开国皇帝的一道诏命,就永远地归了这些世家大族,且不说黑手党存不存在,这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可以世代这样奴役他人。就算是卖身为奴的奴婢,也有赎身自由的一天,可是大晋的百姓,却是永远地失去了拥有自己田地的资格,这个积怨,已有百年,直到今天,终于爆发了。” “大晋的世家毕竟是极少数,就那么几十家,几百家,算上子侄部曲,不过几万人,十几万人,可是大晋的民众可是数以百万口,千万口,无论何时,这些世家高门都是少数,面对觉醒了的民众,他们是不可能永远压制的,尤其是,这些民众,现在身后有皇帝的支持。” 慕容兰点了点头:“这倒是的,皇帝是希望把民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他才能抽税征丁,这样他才能根据自己的意志推行国策,任免官员。也只有这样,才能摆脱世家的控制,成为真正可以自己决断的实权君主。但是狼哥哥,你以前也这样把希望寄托在谢家身上,难道这次,皇帝就靠得住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慕容兰的这话戳中了他心中所担心的地方,是啊,以前谢安是真心一心想要北伐的,作出了巨大的让步和牺牲,但仍然被青龙他们所阻止,陷害,而皇帝今天的权势,比起当年曾经权倾天下的谢安,比起身为超级世家的谢家,是大大的不如,虽然今天自己扳倒了青龙,但是黑手党尚在,荆州的桓玄也绝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助力,甚至连王恭也可能会因为北府兵权的事情,跟自己反目成仇,助皇帝夺权,无异于走上一条不归路,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 慕容兰看着刘裕,看他默然无语,知道自己夫君心中所虑,上前一步,轻轻地拉着他的手:“司马曜也并非雄心壮志的一代圣君,他只有中人之才,却有权力,不甘心受世家摆布罢了,东晋开国以来,没有哪个皇帝能坐稳皇位超过十年,可是司马曜却是阴差阳错地,在黑手党的各种内斗之中当皇帝当到了现在,算是个奇迹了,可是物极必反,今天他这样公开支持你,是因为他要对付世家,民众现在没有得到皇帝给他们的地,减免的税,换而言之,并没有得到实际好处,更不可能抛家舍业地支持他,他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北府军和谢家。” “北府军你现在都无法控制,谢家又是随时可能转变立场,站到大世家的一边。今天的戏马台,郗超的身份刚暴露时,群情激愤,世家大族极为被动,加上皇帝的态度,谢家一时站在他那边可以理解,但是后面呢?如果黑手党通过各种私下的运作,让天下的世家都联合起来,对抗皇帝,甚至直接对皇帝下黑手,到时候,你怎么办?” 刘裕咬了咬牙:“这就是我要进宫宿卫的原因,不管怎么样,我得先保护司马曜,不受他人暗害才行,如果皇帝在这个时候出意外死了,那一切都会成空。不管以后我会不会帮他土断,起码现在,我得保他的命,这不仅是出于我个人,也是出于一个大晋子民应尽的本份!”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别人明火执仗地行刺,你当然不用担心,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在正面打败你,可是若是下毒,用药,用这些阴暗手段呢,你确定你能保全皇帝?” 刘裕沉声道:“有胖子在,这些他在行,只要他来布置皇帝的贴身安保,相信这些手段,也不会奏效。”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狼哥哥,你要知道,现在皇帝不可能完全信任你,以前没有人刺杀他,他这样安危无恙地过了几十年,你现在要是突然说要更换他身边的人,重新安排他的安保,只怕他不会乐意。毕竟,在权力面前,生死面前,任何信任,都是有限的。再说了,刘穆之毕竟是外臣,是个男人,总不可能天天留在后宫里,即使是你,在宫中宿卫,也只能值守白天,夜间你也只能在殿外,是防不到全部的。皇帝身边最近的人,还是那些宫人和太监。”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你说怎么办,总不可能留着现在的身边宫人吧,这些人里,很多都是黑手党安插多年的眼线,如果他们真要对皇帝下手,只怕是防不胜防的,以前不下手是因为跟皇帝还可以和平共处,现在皇帝有意收权,就是你死我活,哪还能再把命交给这些人?” 慕容兰正色道:“所以,你不能自己提此事,皇帝现在最信任的人不是你,而是妙音,今天他肯改变自己的主意,最后听你的话,也是妙音的建言,你最好在见皇帝之前,先去找妙音,跟她达成共识,然后让妙音去跟皇帝提这些更换身边人的建议,如此方才可行。” 刘裕笑了起来:“我也正有此意,这事简单,我马上就可以去找她。”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狼哥哥,你真的做好了去跟她谈的准备了吗?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谢家,你准备给什么条件,作什么让步?”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尸山血海权力路=== 刘裕的眉头一皱:“难道跟谢家,现在也要到了谈条件讲交易的程度了吗?还有跟妙音,更不至于这样,我们的情份还在,她帮我,应该也不是为了利益吧。” 慕容兰摇了摇头:“狼哥哥,到了你这个身份,地位,就不要再这样天真了,谢家第一要考虑的,永远是自己的家族利益,即使是谢安当黑手党玄武时,也是暗中为谢家利益而经营,包括对你的扶植,现在已经证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想用你来打破黑手党的局,只不过,你这枚棋子,已经阴差阳错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了。今天夫人的态度很明确,仍然是站在世家一边,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你,就是给你留下了谈判的空间,不过,你不要指望他们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刘裕咬了咬牙:“那你说,谢家会开出怎么样的条件?继续保留田契和庄园这些吗?这是我无法应允的,我不可能对别的世家一套,对谢家一套,这样我刘裕成什么人了?别说是谢家,就是我自己家,我也不会徇私的。” 慕容兰点了点头:“可是自己家人好商量,哪怕你现在要你把家里在京口的百亩田地全交出来,你娘和你弟弟也不会反对的。可是谢家在东南已经经营几十年,子侄散布各州各郡,良田庄园以万顷计,庄客僮仆以十万计,你要他们说交就交,就算夫人愿意,那些远近各房的谢家人,也不可能个个服从的。他们谢家栽培,提拔你是想让你为谢家报恩,而不是反过来让自己受损失。” 刘裕叹了口气:“可是上次淝水之战,秦军百万来袭,谢家不也是捐粮出丁,共赴国难了吗?现在收回田产是为了北伐大业,一旦北伐建功,这些新得之地仍然可以分给在北伐中出力的谢家子侄,眼前损失一点小的利益,长远来看,回报会更多,这个道理,相公大人也明白啊。” 慕容兰摇了摇头:“可是相公大人的时候,手上有权,起码是明面上的权,北伐又是以谢家一手组建的北府军为主力,一旦成功,那战后的利益分配自然是相公大人说了算,就算把江南的利益给放弃,也能从北方补回来。” “可是这次呢?谢家因为相公大人和玄帅的死,已经失去了权力,连谢琰都没有实权军职在身,给排挤出了北府军。你觉得谢家会把这样一个顶级世家的未来,交到你这个小军官的手中?或者说,交到皇帝的手中?” 刘裕的眉头越发地紧锁,他喃喃道:“我现在也不可能给谢家什么承诺,不能给他们什么实际好处,更不可能停下收回江南的田地,人口,集举国之力行北伐的计划。爱亲,如果你是谢家,你想如何跟我交易?” 慕容兰的眼中冷芒一闪:“谢家能跟你现在交易的,只有一点,就是北府军镇军将军之位。他们现在要的,是你的支持,拥护谢琰顶替王恭,重新控制北府军。如果夫人提出这样的条件,你会照办吗?” 刘裕讶道:“我又不是北府军大将,这件事,她应该去问刘鹰扬,而不是来问我。何况今天皇帝已经下令,让我去京城担任宿卫,等于离开北府军了,又如何帮得到他?” 慕容兰微微一笑:“所有的职务都是死的,虚的,只有人望,影响力,才是实打实的。桓玄无一官半职在身,为何可以号令荆州,莫敢不从?为何那些各地的桓氏旧部军将,不从荆州刺史王忱的号令,却听他这样一个白身的指挥?狼哥哥,你要知道,北府军旧部那几千人,惟你马首是瞻,而他们这些人还有自己的旧部,兄弟,真要拉出来,那就是成千上万,今天敢冒着违背皇命来救你的兄弟就有几千,他日你登高一呼,更是会从者云集,这个影响力,是现在的刘牢之不具备的。”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心潮有些开始有些澎湃了,今天,确实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确认,真的有这么多的弟兄,敢冒着谋 反逼宫的风险,为自己请命,也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有了可以真正地为将为帅的念头。 他看着慕容兰的眼睛,点了点头:“可是,我不可能在军中搞串联和组织,或者是向皇帝请命,让谢琰挤掉王恭吧,现在我连皇帝的信任都没有,他也不可能答应我的这些要求。” 慕容兰正色道:“你现在能不能办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向谢家作出这个承诺。以前谢家对你的羁绊,是王妙音的婚约和在军中对你的提拔,保护。现在这两条都没有了,但是你这个人为人正直,一诺千金,如果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办到。所以夫人会来寻求你的支持,而不是刘牢之的。那个人是随时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王恭要是保他的军职,让他升迁,他绝不会背弃王恭,更不会念及谢家的旧主之情。” 刘裕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以后可能会跟刘鹰扬也起冲突了?我帮谢家,他帮王恭,以后可能会引起北府军的分裂,这样的事情,是我绝不愿意看到的。” 慕容兰上前一步,拉住了刘裕的手:“狼哥哥,要么你就选择跟我一起解甲归田,彻底不问军国之事,做一对平凡夫妻,但只要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没有退路,只有一步步地获得权力,直到顶峰,因为,要实现你的抱负,非如此不可,你要想北伐建功,就得在江南清洗世家,在军中取代刘牢之,如果没有做好这样的决心和准备,那最好现在就放弃!” 刘裕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怕了刘鹰扬,只是,只是阿寿他,如果,如果我跟他爹以后真的要走到这步,他会怎么样?”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太低估你的阿寿兄弟了?这么说吧,要是将来真有这么一天,他会站在你这一边,而不是跟随他爹。”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妙音立场安可知=== 刘裕想到了这些年来,刘敬宣多次的生死相随,他的鼻子有点酸,点了点头:“是的,阿寿为人耿直,忠诚,是我最好的兄弟,永远不会背叛我,他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事,是会跟着我的,只是我不想这一天到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跟刘鹰扬和平共处,甚至只要他愿意北伐建功,我还愿意象现在这样,做他的先锋。” 慕容兰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寄奴,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入北府的小兵,十几年过去了,刘牢之的昔日兄弟们在老去,而你们这些当年的新兵蛋子,已成军中中基层的骨干,象原来老虎部队的兄弟们,跟你的关系远远胜过刘牢之的,即使你肯继续居于人下,他们也是不会愿意的,这些兄弟们舍命跟你,难道你不为他们的前程考虑吗?” 刘裕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这些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并不愿意多想,我不希望因为权力之争导致北府军的分裂,甚至跟昔日的老上级,还有别的兄弟反目成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还是好好地担任宫中的宿卫,至于谢家,或者说夫人提什么条件,我不可能现在就给出任何承诺。” 慕容兰点了点头:“很好,这样才象你,不过,谢家那里的掌军之请你可以暂时拖延不应,但是支妙音呢,如果她请求你,跟黑手党合作,你如何拒绝?” 刘裕的神色一变:“不可能的,妙音怎么可能提这样的要求?” 慕容兰叹了口气:“今天她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恨不得我死一万次,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我再一次地欺骗了她,再一次地回到了你的身边,她有太多的理由要我死。可是,即使是她这样恨我,仍然为你,为我求情,只能说明,这个女人,有绝对的理智。” 刘裕点了点头:“我确实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妙音了,负她太深,也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如果她开口求我为谢家做任何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会答应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夫人也许会让你现在就出手帮忙,让谢琰掌军,但支妙音绝不会这样提。因为,她对你的打算更长远,当你说出田契的秘密和黑手乾坤的存在时,我想,她就知道了应对之策了。以前支妙音要我承诺回到燕国,再也不回来,我当时曾不答应,说如果离了我的情报组织,只怕你斗不过黑手党,会给他们用阴谋所害,但她那时候就不屑一顾地说,她有办法让黑手党害不了你。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想用谢家的情报势力来对抗,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是要你跟黑手党合作,真正的化敌为友。” 刘裕想到支妙音跟自己提过的事情,叹了口气:“是的,她是这样跟我提过,说黑手党会成为我的助力,没必要撕破脸。但是今天,我仍然是公开的把他们揭露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而且黑手党想要的是控制天下的权力,土地,人口,这与我北伐的目的,是根本冲突的。” 慕容兰正色道:“可是黑手党并不想要你的命,要你命的是郗超,即使是郗超,如果你肯跟他合作,他也不会对你下杀手,毕竟将才难得,尤其是你这样只想打仗,不问权力的将领,更是万中无一了。朱雀他们在草原上就可以跟你退而妥协,这次也一样可以。” 刘裕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把他们整个组织都曝光了,已经不可能再和解。何况,接下来皇帝要掌权,必然要土断,这会要了他们的根基,没了那些万年田契,他们如何控制天下?”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所以,狼哥哥,你可能要做一个艰难的选择了,如果黑手党要跟你合作,那条件只会有一个,就是除掉皇帝。而这个条件,一定会通过支妙音来提。” 刘裕这一下惊得倒退了两步,直视慕容兰的眼睛,这个 情况,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事,妙音怎么可能为黑手党向我提这样的条件呢?她一直尽力辅佐皇帝,已经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又怎么可能帮着黑手党去对付他?”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皇帝跟世家的利益根本上是相反的,想要皇权独揽就必须要动世家利益,而黑手党从本质上是跟世家利益一致,妙音这些年周旋于皇帝和会稽王之间,可没对谁真正的忠诚过,只不过现在因为要救你,明面上倒向皇帝而已,今天经过了此事,黑手党必然会暗中联系各大世家,准备除掉皇帝,扶会稽王即位,而且,他们一直想要一场内战,去清理这几十年来发展起来却又不受他们控制的新兴士人和小世家,你这次的行动,虽然除了郗超,曝光了世家的秘密,但是并不足以阻止这场内战。” 刘裕咬了咬牙:“我现在就要去保护皇帝,他现在不能死,大晋绝不能乱!” 慕容兰摇了摇头:“狼哥哥,你若真这么做了,就是彻底跟黑手党决裂了,也会跟你的妙音妹妹决裂。我之所以不想你重新回归军中,掺合到这些权力之争,就是不想你最后必须要违背自己的本心行事。以你的力量,不可能防得住黑手党的各种阴谋毒计,你不可能贴身跟着皇帝,至少在夜里他临幸后妃时不可能跟着,要是他们下手,你甚至都来不及救援。” 刘裕正色道:“那你随我一起入宫去保护,必要时,可以加上胖子的护卫,我知道他的情报组织里有些是阉人和女人,可以贴身保护皇帝的。” 慕容兰叹道:“百密总有一疏,皇帝也不可能一下子接受你这种保护,这会限制他的诸多自由。更可怕的是,如果是妙音想对他下手,你怎么防?如何防?如果你不跟妙音合作,她有的是办法让皇帝把你调走。到时候你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输掉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头!”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双姝竟是谍中谍=== 刘裕摇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我不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妙音会和黑手党搅和在一起,是的,谢相公确实入过黑手党,但这跟她无关。而且,谢家也并不是黑手党的一员。” 慕容兰叹了口气:“可能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夫人也好,妙音也罢,绝不是普通的世家贵女,那些娇滴滴的乖小姐,她们本人就是巾帼英雄,长期以来掌握谢家的情报组织,这种男掌权掌军,女控田契情报的模式,才是谢家真正的厉害之处。我跟妙音的相识,相知,相交,也是当年同为情报间谍人员时的不打不相识。” 刘裕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们竟然,竟然以前就交过手?”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你可知道,为何当年你第一次来和平谷与丁零人接头时,她要跟着你吗?不是谢安要创造什么你们培养感情,千里相伴的机会,而是因为你全无间谍的经验,而妙音已经当时就是此中高手了,跟我也不是初次见面,在你遇到我之前,我已经秘密跟她私下达成了协议,最后在你面前做的那些,不过是演戏而已。” 刘裕咬了咬牙:“原来,原来你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联手在骗我,想不到我刘裕此生的两个红颜知已,竟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两个探子,我却一直给蒙在了鼓里!” 慕容兰点了点头:“所以当年我就跟妙音约定过,绝不可以对你动情,一来这样会害了你,影响你的前程,二来你是谢家所大力栽培的,最后也要跟你联姻,如果不是有妙音这样厉害的情报高手在一边监控,谢家又如何能放心用你?所以,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敢跟你发展关系,直到邺城那次。” 刘裕叹了口气:“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从草原回来,你是知道,只要我回来,你就无法再面对妙音,你就只有离开我,对不对?”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是的,就是这样,我跟你成了夫妻,就是对谢家,对她的彻底背叛,她可以原谅你,因为你不知情,但绝不会放过我。若不是朱雀极力阻止,胖子暗中保护,只怕我早就死在她的手上了。所以,我后来去找她,就在你上次跟她重新见面的那次,其实我一直在那里,你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支妙音的声音缓缓地从一侧的栅栏后响起:“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把这些闷了多年的话给说出来了,现在你的心情,是不是很好?”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支妙音全身上下裹在一袭黑袍之中,带着斗蓬,这会儿的她,脸上神色冰冷,绝无平日里见到的楚楚可怜或者是落发为尼后的那种宝相庄严,那股子眼神中的冷厉与走路时的果断迅捷,让身经百战的刘裕不由得感叹,这是一个多么厉害的高手啊,其身手,甚至不在慕容兰之下!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你今天没要皇帝杀我,是不是想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让刘裕灭了皇帝?!” 刘裕的眉头一皱:“我们在这里这样说话是不是太不小心了,这里这么大,这么多人。”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的妙音妹妹应该早就把附近几里之内的整个戏马台,都清理一空,只怕是十里之内,不会有一个能听到人话的活人!” 刘裕讶道:“这话何意?没有活人,又如何警戒护卫四周,保证无人?” 支妙音淡然道:“只要用聋哑护卫,只识手势,不闻人言,自然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外泄,我们谢家的累世忠仆里,这种聋哑暗卫至少几百,也是用来警戒四周的最佳人选。兰姐姐,看来你还真的是没教裕哥哥这些情报间谍之法啊,我原以为你多少会让他知道一些的呢。” 慕容兰的眼中,水波流转,看了一眼刘裕:“因为狼哥哥的光明正义,一身正气 ,我不想他的心也堕入这些黑暗与阴影之中,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由我,由胖子来做就行了,他只需要保持他的这股正气,就是最好的。” 支妙音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作为一个小兵或者军将的裕哥哥,可以如此,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进入权力的中心了,要面对无数的刀光剑景,要被迫作出各种违背良心的选择,你还想保持他的善良纯真,是不可能的事了。裕哥哥,她刚才说得不错,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杀了皇帝,只有这样,你才可能跟黑手党真正的合作,你才可能让他们真正地信任你,给你北伐所需的一切!” 刘裕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支妙音给他的这个巨大惊讶和打击,胜过了以前的一切,甚至就连前几天给刘敬宣打得几乎残废的那一下,也不至于此,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看着支妙音,不停地摇着头,却是说不出话。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黑手党的一员?这个问题我以前就回答过了。我不是,至少目前还不是。相公大人从小给我的指令,就是保护好谢家,不管用什么办法,虽然我是真心地爱上你,但是如果要在你和谢家之间作个选择,我只会选择谢家。” 刘裕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虎目中流下:“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坚强的妙音,是装出来的,还是你的本心!如果连你以前对我的那些都是假的,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支妙音的声音平静得不带半丝感情:“兰姐姐对你的一片真心,那才是这世上最可信的,最后,我还是输了,在家族和爱情面前,我选择了家族,而她在家国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爱情。裕哥哥,这次的输,我心服口服,无怨无悔。不过,从此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用再继续戴着面具在你面前言不由衷,以后你要打交道的妙音,是谢家的代言人,跟你所谈之事,也再无私情可言。”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谢家终联黑手党=== 刘裕睁开了眼睛,深深地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两大美女都静静地看着他,她们都知道,这是刘裕要平静心情,让身心彻底地放松,在大战之前或者要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他总会如此。 刘裕看着支妙音,正色道:“妙音,你刚才说,你是代表谢家的利益,那么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代表谢家利益,就得弑君?谢家一向以经学立世,讲的是忠孝,这弑君之中,大逆不道,与谢家利益也相违背吧。” 支妙音淡然道:“当年相公大人选择司马曜来当这个皇帝,而不是从皇室宗亲中另找他人,就在于其年龄幼小,方便控制,大晋一向是世家天下,不能让皇帝大权独揽,不然他若随心所欲,世家必然受其诛除。所以,立幼年天子为傀儡,及长之后,妻以世家贵女,然后多献美人尤物,使其流连后宫,不理朝政,这样的皇帝,才是各大世家想要的皇帝,也是我们谢家想要的。”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你要除掉皇帝,就是因为他听了我的话,想要收回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百年田契,想要亲自主政了?” 支妙音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换皇帝的决定,早在多年前,相公大人就下了,因为前皇后王法慧,是个最大的变数。” 慕容兰笑道:“不错,一向世家高门贵女,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情也温婉,不会如市井妇人一样妒忌,可是这位王小姐,却是异类,既妒且悍,仗着自己的家世,对当时少年的司民曜,呼来喝去,非打即骂,还不允许他亲近别的妃嫔。当时皇帝被逼无奈,只能成天流连于前朝,处理公文政务,宁可与奏折为伍,也不愿意回后宫受欺负。大概,他这对世家的仇恨与警惕,以及想要夺回大权的渴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支妙音冷笑道:“本来相公大人意识到了此子的权力野心,超过以往的皇帝,有意另立新君,可是朱雀却说,有司马道子在,可以牵制司马曜,使其兄弟内斗,如果这时候换人,又会引起新的一轮动荡,当时桓温留下的名声太坏,相公大人也怕跟他一样受人非议,于是此事终于作罢。” “可是谁也不知道,黑手党内部产生了分裂,内斗,在这些内斗之中,所有人都忽视了皇帝的发展,等到尘埃落定时看,却发现皇帝已经有夺权行动了。他让自己的那些经学,儒家师友们分别出镇四方,尤其是把荆扬两大藩镇控制在手中,你以为我们谢家跟王恭之间的矛盾,是简单的一个北府军权吗?错了。这背后涉及了皇帝和他想依靠的新世家,跟我们这些高门大世家之间的矛盾,只要谈儒论经,就一定是忠君,只要谈玄论道,那就是维持旧的世家天下的格局不变。” 刘裕沉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谢家的权势,不知道相公大人,会不会和你同一个想法。” 支妙音淡然道:“这是一定的,相公大人即使在黑手党中,也是要为我们谢家谋取应该的利益,只有在巩固谢家利益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去做那些青史留名的事。甚至,组建北府军,北伐建功,也是反过来压制黑手党其他三家的一个手段,这一点,还是要跟桓温学习呢。”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看来黑手党的历史,谢安,或者你娘已经跟你说得一清二楚了,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加入黑手党了,或者是谢家决定跟黑手党联合了?” 支妙音点了点头:“我自己不会加入黑手党,但是谢家同意跟黑手党合作,这是我娘作为谢家掌门人作出的决定,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如果裕哥哥你想北伐,我们可以支持,你若是想土断,可以给你一部分的北伐新占地区的土地,让你去封赏有功将士,让你去吸纳北方流民,但是,江南,两淮,荆州的这些地方,黑手党经营百年得到的田契庄园,你是想也不要想。” 刘裕咬了咬牙:“就是说,我仍然得看黑手党的脸色行事?仍然要受制于你们?甚至仍然随时会给黑手党,或者是给谢家出卖?” 支妙音叹了口气:“现在不存在相公大人夺权的问题,你就算北伐成功,也不会危及到我们的利益,我们并没有害你的理由。只是,现在不是北伐的时候,现在对于大晋的世家来说,最大的敌人可不是那些北方胡虏,而是皇帝,以及想要通过皇帝,来从各大世家手中抢夺田产,奴仆的那些中小世家。这些人必须要铲除,而且,必须要通过一场内战的方式铲除。” 刘裕双眼圆睁,厉声道:“绝对不可以!无论是弑君还是内战,都会是对大晋的巨大伤害,这场内战一打不知道要持续多少年,即使平定,也是满目创伤,根本不可能再北伐成功了。” 支妙音的秀眉微微一挑:“这就是黑手党即使在被你多次出卖和针对的情况下,仍然愿意跟你继续合作的原因。因为,他们想要你不要保护皇帝,如此一来,我们可以轻松解决掉皇帝,紧接着,由你领北府军,去击败桓玄,以及站在皇帝一边的其他中小世家,只要把他们扫平了,黑手党和我们其他几个大世家都愿意全力支持你北伐。”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大晋如果真的这样内战,只怕我皇兄会亲自提大兵南下灭晋,你们别想得太好了。” 支妙音微微一笑:“我们既然敢这样做,自然就有充分的把握,不让外部势力介入,不要以为我们只能在大晋搞内战,只要我们愿意,让大燕也起一场规模更大的内战,随时都可以。” 刘裕突然一摆手,停止了二美的针锋相对:“妙音,谢家这样跟黑手党合作,为的究竟是什么?能给我一句实话吗?!”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谢安遗训灭黑手=== 支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转而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你果然进步了太多,这些话现在已经骗不了你,罢了,今天既然要跟你谈条件,讲合作,我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对你这样的君子,不可欺之以方,说实话是最好的。”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永远不要试图去骗刘裕,他对你是付出真心,一旦发现你对他不是这样,最后只会让你自己倒霉。” 支妙音冷笑道:“这个道理还不用你来教训我,不管怎么说,我认识刘裕可比你早得多。我爱上他也比你长那么一阵子。” 刘裕一看两个美女又要争风吃醋,连忙说道:“好了,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爱亲,你且先退下,让我跟她谈。” 慕容兰欲言又止,还是摇了摇头,站在了一边。支妙音也不看她,脱下了头上的斗蓬,露出了那光洁的脑袋,她今天没有带尼帽,九点戒疤,就在头顶,看起来如同暴殄天物一般,让人不胜唏嘘,更加会继而心生同情。 可是刘裕却在心底对自己说,现在此女的一切动作,也许都有其用意,自己跟她的这次谈话,有可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甚至决定大晋的未来,绝不能有任何私心存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妙音,谢家不可能放弃家族的尊严,居于黑手党之下,相公大人要的也绝不是这样的结果,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跟黑手党合作,究竟目的是什么,我又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支妙音咬了咬红唇,沉声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实现相公大人的遗命,那就是彻底打倒和消灭黑手党,从此还世间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不再有那么多的阴谋和算计。” 刘裕笑了起来:“可是这跟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完全相反啊。我看不出你现在要我做的杀皇帝,跟黑手党合作,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 支妙音摇了摇头:“因为这个皇帝根本不值得你去扶,也是扶不起来的,他并不是英主,也没有跟黑手党对抗的能力和决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强大,多可怕,就象他根本不知道那些田契意味着什么。他以为如果有机会收回这些,开国的元皇帝司马睿会不去做?” 刘裕冷冷地说道:“因为皇帝手上无兵,朝中无权,所以才能任由世家,黑手党来摆布。可是如果我肯帮他,这个问题就不再存在。” 支妙音冷笑道:“你觉得司马曜会真的这样信任你?你跟他很熟吗?你跟他象北府兄弟那样出生入死了?还是跟胖子那样肝胆相照了?你们连基本的了解都没有,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我为你求情,只怕他早就下令杀了你了。即使是现在,你也是个他眼里随时可以放弃和交易的人,对你的赦免,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一种恩赐与施舍,你在他眼里,就是一条狗。” 刘裕咬了咬牙:“皇帝未经世事,不知人心,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但我相信,只要我跟他呆的时间久了,用忠义之心感化他,他自然不会象现在这样。我在北府军中,一开始跟阿寿也是水火不容,可现在呢?” 支妙音叹了口气:“不一样的,刘敬宣是武夫,跟你只是要争个军中高下,而司马曜是皇帝,绝不容你染指他的皇权。你跟阿寿可以不打不相识,跟司马曜绝无这个可能。裕哥哥,我不希望你的一片赤心,最后给人当成驴肝肺。我跟司马曜相处了太久,深知他的为人,如果不是因为跟司马道子相争,你以为他会有现在这样听我话?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他需要重新跟以前的敌人谢家,建立新的盟友关系罢了,对于他这样的人,没有不可以放弃的事。” 刘裕叹了口气:“可他毕竟是皇帝,作为人臣,忠义之心是起码的,不然的话,跟黑手党 那些阴谋家有何区别?就算他不能信任我,我也会尽臣子的本份,而且,我相信,在收回田契,把土地人口收归朝廷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识的,也能相互合作。没有皇帝的诏令,我也不可能实现这些想法,黑手党是绝不可能给我这些的。” 支妙音勾了勾嘴角:“可是两边的力量根本不平衡,你现在离了北府军,只掌宿卫之职,难不成你就靠那点宫城守军,就能削平各地世家了?他们有各种理由推拖不交,就算是合法的以爵位占地,只要让子侄们都袭上那些虚爵,也足够保住绝大多数的土地了,到最后,大世家的地收不到,中小世家的却是剥夺了不少,这样这些本该支持皇帝,从土断中得到好处的人,会转而恨上皇帝,你这个土断之法,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刘裕沉声道:“不会的,土断是上利国家,下利庶民的大义之举,那些给世家圈在土地上,从生下来就必须作牛作马的庄客,佃户,一定会感激和支持这样的土断,一定会站在朝廷,站在皇帝这一边,就象今天在场中的那么多民众,有他们的支持,哪用得着害怕那几个大世家,黑手党呢?” 支妙音叹了口气:“裕哥哥,你难道就不去想想,为什么两汉之交的王莽,最后会败亡?你以为他是被天下义军所攻灭的吗?我告诉你吧,让天下大乱,遍地义军的,就是他自己想要托古改制,还田于民的那个改革,而这些义军,就是你口中那些被解放,得自由,应该感激王莽的那些个佃农!” 刘裕睁大了眼睛,沉声道:“不可能,王莽倒行逆施,天下大乱,如绿林军是给逼入山林的百姓,赤眉军更是被官吏欺压,有冤难申的东海吕母和全县百姓,王莽的罪恶滔天,官逼民反,怎么成了给百姓做好事了?难不成这些百姓都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支妙音微微一笑:“没错,当时就是这样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王莽理想转成空=== 刘裕虽然近年来在刘穆之的影响下,颇涉史书,但毕竟基础太差,很多事情只是知道个大概,并未深究,对于两汉交替,他更感兴趣的是云台二十八将的事迹以及昆阳之战这样的神奇战例,而非王莽的各种施政手段,在他的印象里,这就是一个虚伪之极,倒行逆施的伪君子,上台之前装得跟圣人一样,甚至会逼失手杀了一个家奴的儿子自杀偿命,以结人心,可当了皇帝之后却是弄得天下大乱,义军四起,最终误了卿卿性命,无论是在评书还是史书中,这都是个一无是处,罪大恶极的人物,甚至让人不想了解他的那些事例,只要知道这是一个千古恶人就行了。 可是给支妙音这样一说,刘裕倒是有些迷糊了,是啊,究竟是怎么样的暴君,才能让天下大乱,群起攻之呢,难道是象秦二世,商纣王这样无休止地征发使用民力,弄得人心丧尽吗?可是王莽的那个新朝好像也没修长城或者是征四夷吧,怎么就弄得天下大乱了呢?刘裕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丝好奇。 支妙音看到刘裕的眼中神色一变再变,就知道他已经给自己说动,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裕哥哥对这段往事并不了解啊,那想不想听妙音说说这个新莽皇帝,是如何从圣人变成独夫的呢?” 刘裕不置可否,支妙音轻启朱唇,曼妙的声线配合着她银铃般的嗓音,在荡濯着刘裕的耳朵,如同天籁:“其实,王莽当了皇帝后,也跟你这样,有一腔热血和理想,想要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间,他当皇帝可不是象前朝的那些末世暴君一样,纵情声色,只图享受,而是一番抱负,想大有可为。他托古改制,想要效法上古贤王,实现人人平等,耕者有其田,自食其力的那种理想国,所以,他下了诏令,恢复周朝的井田制,把原来属于地主豪强的田地,收归国有,然后分给普通民众耕作,裕哥哥,你听到这里,是不是很兴奋?是不是觉得你的这些理想,有人可以实现了?” 刘裕张大了嘴,讶道:“这是好事啊,为何最后没有实现?难道,前汉末年就有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来坏他的事了?” 支妙音叹了口气:“理想虽好,可终归离现实太远,自上古先王以来,天下之间有君长,有高低贵贱,已历千年,人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秩序和法则,地主豪强,占有土地,而庄客佃户,则没有土地,只能依附于这些地主豪强,成为他们的奴仆,佃户,连种子和农具,往往也是这些主人所给予。” “他们已经习惯了生生世世这样为主人劳作,并不奢望有自己的土地,甚至,在这些地主豪强的庇护下,国家所征的各种赋税,劳役,都可以由主人出面代付,而他们要做的,只是按主人规定的税率,交纳粮食即可,如此一来,虽然终生碌碌,但也得以为生,如果运气好,碰到国家有大战,给征发从军,立功之后得到赏赐,也许还可以购田置地,讨一房媳妇,传宗接代呢。” “可是王莽却是一厢情愿地想夺回地主豪强之地,分给佃户庄客,然后向他们征收各种税赋,让他们服各种兵役,劳役,如此一来,以前只需埋头种地的庄客们不干了,他们不觉得这些土地归了自己是好事,反而因为有了这些地,要承担比以前重得多的赋税,不得自由,甚至,那些地主豪强不再提供农具,种子,反而趁机哄抬这些生产资料的物价,导致很快这些自耕农就纷纷破产,只能变卖家产,甚至想象以前一样地卖身为奴。要知道,这时候的卖身为奴,已经不是考虑人身自由的事了,而是只有为奴才能活下去,只有依附这些地主豪强,才可能有命在。”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妙音说的就是当时的情况,只是王莽严禁国内再有奴隶,连这种卖身为奴求活路的路子都禁了,天下的地主豪强,哪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土地,往往阳奉阴违,一边还地于民,一边以朝廷的名义征发各种普 通民众无法承担的苛捐杂税,让他们活不下去,于是没有几年,就天下大乱,流民四起,你说的那些绿林,赤眉,是标准的流民军队,他们开始起事只为求活路,后来天下的刘氏宗亲也纷纷加入,最后是绿林赤眉军先攻入关中,击斩王莽,而刘秀随后再消灭各路流民军与地方豪强势力,一统天下,建立了后汉。” 刘裕的眉头紧锁:“这么说来,王莽还是个有理想,想让天下百姓自由,自立的好皇帝了?可事情为何会搞成这样?难道,他就没有得力的官吏,为他执行这些政策吗?为什么民众离了地主豪强就无法自己存活了?”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耕作之事,涉及方方面面,不是一家一户就能顺利完成的,田地要灌溉,种子要储存,肥料要供应,最后收割,存储,贩卖都需要合作,是需要把几百户,上千户集中起来,才能变出更大的粮产,如果只是一家一户,那要自给自足,起码需要百亩以上的土地,种地的效率是非常低下的,裕哥哥,你曾经从事过农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 刘裕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这个嘛,我以前就是怕种地太麻烦,才不愿意种地,成天不是打柴就是摸鱼,宁可去打猎,我的一身功夫,也是在这些渔猎之中练习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咱们京口的农人,虽然不属于哪个世家大族,但是一到春耕,夏汛,秋收这些时候,都是举村互助,绝不能一家一户单干的,要不然,谁都别想有好收成,所以乡里乡亲,就是靠这种关系来维系,相应的,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为了一条河的灌溉,往往会打得头破血流,我们京口每年的打架大赛,也是由此演化而来。”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安抚人心靠天师=== 支妙音正色道:“所以世家大族也好,地主豪强也罢,他们有本事有能力把民众组织起来,大规模生产,这样粮食的产量会大大提高,而如果普通的小农单干,哪怕是同样的数量,产量也远远不如世家的庄园,这就是他们为啥脱离了主家就会饿死的原因。裕哥哥,你难道想让王莽的惨剧,在未来再次上演吗?” 刘裕喃喃地自语道:“难道,离了世家大族,这些佃户们就不能活了?不应该啊,如果说只有世家大族组织生产才能让这些人活下去,那我们可以象京口一样,让得到土地的佃户们自助,或者是在村长,乡里正这些人的组织下,举村而耕作,也不至于说是单家独户,个体生产吧。” 支妙音叹道:“京口是京口,非常特殊的地方,这里一直没有世家大族夺占百姓之地,而且举村而居的人,往往是战场上就有生死之交的同袍兄弟,本身就有着信任和合作的基础,可是那些吴地庄园的佃户们,世代不得自由,主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邻里乡亲,你真要现在就分给他们一些土地,让他们自立,那他们真就叫个举目无亲,四邻皆是陌生人,连认识都谈不上,谈何在一起互助呢?!” 说到这里,支妙音顿了顿:“而且,你说的那些个村长,里正,往往是身上有些功名爵位的人才能当上,或者是士人子弟,比如你刘裕,如果没有一个当郡功曹的父亲,你以为靠你的拳脚功夫就能当上里正?现在在京口的各种基层小吏,哪个不是在北府军立过战功,能服众的?” “但世家大族的佃户,又有哪个是现在就能当上头领,能服得了众的?他是打仗厉害,还是种田能手?恐怕都不是。你真要现在土断,分地于民,那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这些民众象王莽时期那样无以为生,大量饿死,最后酿成大乱。” 刘裕咬了咬牙:“这个结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的,一定要想办法让有力人士去带领这些民众,实在不行,可以让北府军众人分散到三吴之地,去当基层吏员,带领这些民众谋生。你说的另一条路,应该就是这个吧。” 支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裕哥哥啊裕哥哥,你总是把一切想得太美好,而我,会是把最坏的结果提前考虑到。现在仍然是这样。另一个结果,比第一个还要坏,因为北府军众人不可能舍得自己在京口的祖业,跑去三吴之地重新开始,能带领这些民众,把他们组织起来,或者说能服众的,除了世家,就只有天师道了。” 刘裕的脸色,跟慕容兰的脸色同时一变,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什么,天师道?万万不可!” 想到洛阳城外的那些长生人,刘裕就不寒而粟,他咬着牙:“怎么可能是天师道?这里是三吴之地,可不是中原,有世家管着,不会任由他们发展的。” 支妙音冷笑道:“看来裕哥哥这么多年都是征战在外,连京口都很少居住,对于大晋的现状,已经不太了解了。这些年来,天师道在会稽王和王国宝的庇护之下,发展极为迅速,若说你从军之前,天师道在吴地只能靠一些道观公开传教,范围有限的话,现在比起当年的影响力,大了何止十倍,可以说村村有信徒,庄庄有分舵,民众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天师,甚至只知有教尊,不知有东家的,也不在少数了。” 刘裕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有如此规模了?这都快赶得上中原了啊。” 慕容兰的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是的,狼哥哥,就是这样。我负责情报工作,对这些事情很了解。有会稽王的庇护,世家大族对此多是网开一面,就连世家子弟,信奉天师道的也不在少数,只要他们不把佃农庄户从庄园里拉走,那平时传个教,每月集个会,烧点符纸,受点灵符之类的,各大世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玄帅的嫡孙谢灵运,现 在还寄养在天师道内,自幼修道呢。” 刘裕咬了咬牙:“就为了修长生,就如此地信任这些人?难道江南世家都是瞎子,不知道天师道的野心吗?” 支妙音冷笑道:“你在军中,跟天师道三杰打的交道多,自然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是在吴地,孙泰和他的儿子们,却表现出对权力毫无兴趣,只想借着开观授徒,多赚些香火钱,同时给世家大族们贩卖各种五石散,供其宣淫行乐。在吴地绝大多数世家的眼中,天师道不过是一些想要借着神神鬼鬼,招摇撞骗的家伙罢了,并无权力野心,因此也不会多加防备。甚至,不少世家高门真的想要修仙问道,就会托以子侄,我娘家的灵运,夫家的道济,都是如此。” 刘裕沉声道:“难道王谢这样的家族,看不出他们的目的,看不出他们的野心和危害?居然不加以阻止?真是太奇怪了!” 支妙音叹了口气:“要么是看不出危害,要么是根本不想阻止。天师道对于普通民众,除了让他们这些穷人互助外,还有缓解其痛苦,净化心灵的作用,裕哥哥,你在京口是从来没给人欺负过,到了军中,又是说一不二,众星捧月的大哥,你是体会不到,那些升斗小民,给贪官恶霸,无良主家们剥削和压榨时,那种有冤难伸,逆来顺受的痛苦的。”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甚至连人身都依附于世家大族的佃户们,过的是最苦的,想想刁逵在京口做的事情吧,他好歹还只能通过开赌场骗人输钱的这种办法,若是在别的地方,直接就是动手明抢,若是在他的庄园里,就是杀了那些佃户全家,也不会有人过问的。之所以佛道在江南大为流行,就在于其可以许人希望,劝人向善,天师道让穷人互助,也在一些时候可以利用其跟大世家的关系,在官府为受欺负的教中子弟申冤,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现世里救苦救难的神仙,而世家大族们也乐得让天师道这样安抚民众,使之不至于啸聚山林,武力对抗,这就是世家大族和天师道相结合的最重要纽带。”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饮鸠止渴亦无奈=== 刘裕的眉头紧锁,他摇着头:“我不相信,世家大族们会这样地愚蠢,就让天师道这样地拉拢自己手下的佃农庄客们,他们难道不知道,人心如果都向着天师道,只要天师道一声令下,就会把他们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慕容兰突然笑了起来:“世家大族们还都知道,兵强马壮方为天子,只有控制了军队才能控制一切,可不照样是把北府军权拱手相让给你,还有刘牢之,刘毅这些人吗?有时候道理都懂,但真要执行起来,得流血流汗,吃苦受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明知是有巨大危险,但为了自己的舒适安逸,也只能咬咬牙放权了。对北府是如此,对天师道,亦是如此。” 支妙音叹了口气:“是啊,兰公主说得对,明知是毒药,还是得吞下,这就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是人都有安逸懒惰之心,尤其是生而富贵,不需要拼死拼活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我们这辈世家子侄,已经很少有象父祖辈那样,肯艰苦创业,打拼一切的人了,就连桓玄,都是我们这代世家子弟里肯奋斗的佼佼者,而且他肯这样拼,是因为给人夺了父亲的基业,存着劲想抢回来,若是真让他生而拥有荆州,只怕现在也跟王国宝不会有太大区别。” 慕容兰冷笑道:“这是你们汉人生存环境太好,衣食无忧,不需要太过努力就可以吃饱穿暖所导致的,要是我们草原之上,餐风饮沙,不拼的话,根本没法活。所以我们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强,自幼就要习武学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入主中原,过上好日子。” 刘裕的眉头一皱:“好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世家子弟因为条件优越,不思进取,所以渐渐地失去了兵权,让我们这些京口武夫崛起,控制了北府军,这点好理解,可是天师道呢?难不成管理庄园,控制佃户,世家都没这个本事了?” 支妙音摇了摇头:“世家大族虽然可以进行庄园化管理,让几百户,上千户的佃农们集体劳作,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但终归羊毛出在羊身上,对其剥削和克扣,也是令人发指的,往往一个佃户为其劳作一生,最后几十年下来还是倒欠东家的钱,而世家子弟一旦失去进取心,则偏安乡里,慢慢地沦为地方一霸,欺男霸女,飞鹰走马,对家中的佃户也是多所压榨。谢家这些大家族还因为家风正直稍好,要象刁家,庾家这些以贪婪闻名的家族,那些佃户可就倒了大霉了,只能修道求佛,从这些宗教的虚幻之中来让自己麻木,不至于活不下去。” “在天师道兴起于南方之前,南方的庄园之中,逃奴不断,反抗不断,本地的土姓大族也在暗中提供助力,怂恿世家大族的庄园之中的庄客们逃跑,起事,甚至会对他们提供庇护,以争夺人口,要知道,世家大族的庄园之中,多是北方流民,本无身份,在南方也举目无亲,即使是做牛做马,也得是忍着。除非是有本地豪强能提供保护,不然如何敢这样反抗?” “所以这来自北方的高门世家与本土大族的斗争,也这样持续了几十年,搞得这些世家大族不胜其烦,既不可能将本地土姓全部铲除,也不可能完全阻止他们这种煽动逃奴的行为,直到天师道的出现,他们能平复底层佃户庄客的怨气,缓和主家与佃户之间的矛盾,有他们在,起码这种庄客逃跑,暴乱的事情,少得多了,也实现了难得的安定。” 刘裕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这叫饮鸠止渴啊,天师道就这样取得了基层的人心,让贫苦佃户们心向往之,加之有高度的组织模式,一旦哪天想要起事,必然一呼百应,你们是在玩火!” 支妙音的秀眉微蹙:“不错,有识之士看出这一点了,黑手党也看出了这点,只不过以前黑手党为了自己的利益,有意纵容其发展罢了,这点主要是青龙力主的,朱雀也不反对,可是现在,他们也意识到了天师道 的发展,已经失控,尤其是卢循,已经不可能听从任何黑手党大佬的安排,有自己的野心,所以黑手党宁可跟你合作,也不能再坐视天师道的野蛮生长了。毕竟,跟你还有合作的可能,但跟天师道,几乎没有任何共存的未来。” 刘裕冷冷地说道:“绕了半天,原来是你们想让我来对付天师道啊!可惜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来对付他们,他们不是起兵作乱的匪类,反贼,而是大晋的子民,就算你说他们有野心,起码现在也没有犯上作乱之举,别说我现在并不掌军,就算我手中有千军万马,也不可能让他们把屠刀去对准自己的百姓和子民。” 支妙音微微一笑:“相信我,天师道可不是你这样的忠臣义士,一旦天下有变,他们一定会望风而动的,要不然,也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计划和布置,这不仅是黑手党的要求,也是我们谢家的要求,因为天师道要夺的,是所有的江南之地,是天下所有的资源,权力,他们要建立一个政权与宗教合一的国家,让所有百姓都跟那些已经无法自已思考的教众一样,简单而服从,裕哥哥,你想想看吧,洛阳城外的那上万长生人,格斗场中你的生死兄弟刘敬宣变成的那种怪物,如果有朝一日,大晋的天下全变成了这样的人,是你想看到的吗?”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若是天师道真的作乱,把无辜百姓变成这样,那不用你说,我必灭之!可是我不可能在他们没有这样做的时候,就对他们下手,你说如果天下有变,天师道会趁势而起,这个变,恐怕就是你们一直计划的昌道内战吧。” 支妙音平静地摇了摇头:“不管你如何想要阻止,但箭已离弦,此事已经无法阻止,不是你一人可以挽回,裕哥哥,是掌大晋之权的所有人,包括皇帝,都需要这样一场内战,而且,我相信,你更需要这场内战!”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合作黑手不二选=== 刘裕脸色一沉,厉声道:“妙音,你的话太过分了,我怎么可能需要这场内战?我的志向是北伐中原,收复失地,驱逐胡虏,内战只会让我的这个目标无法达成,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痛恨这场内战了,因为这会让大晋的人力,物力,粮食,军械都毁于战火之中,再也无力北上了。” 支妙音微微一笑:“我的裕哥哥,你这得是多看不起你自己啊。大晋要北伐中原,难道就需要集中几十万大军,几百万石的军粮吗?恐怕不需要吧。你靠了几千兵马就能守住洛阳,不到万余的部队就能打到邺城,这才是你的本事,所以,你并不需要一个富裕强大的南方,而只需要几万完全听命于你的精兵锐卒,当然,还需要足够这支军队征战数年所需要的粮草军械,即使是内战之后的大晋,也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这个条件。而你所得到的,则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一个真正的名份。”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这个军队,这个名份是要我带兵屠戮平民,摧毁荆扬来达到,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北伐。” 支妙音叹了口气:“就算你不做这个事,呆在京口,也会有别人去做,难道你不出来,这场内战就打不成了?裕哥哥,我说的是这场内战对你是最有利的,你从情理上说也最需要这场内战,我刚才说得很明白,我们谢家的最终目的,是消灭黑手党,不通过内战,如何达到这个目的?你不会真以为黑手党会乖乖地交出那些百年田契,还政于皇帝吧。” 刘裕沉声道:“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皇帝,引发全面内战?支妙音,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嘴上说一套,行为却是另一套!” 支妙音微微一笑,看向了慕容兰:“兰姐姐,我想你应该想明白了吧,裕哥哥陷于他的那个家国大义的怪圈已经绕不出来了,可是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解释清楚。”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解释给狼哥哥听?我宁可他放下一切,带我回京口隐居,你们这些人争权夺利,战火连天,也不要来影响他,至少,即使是乱世开启,京口也是安宁的,还没有人疯狂到敢带兵来进攻北府军的故乡。” 支妙音叹了口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北府军作为天下最强,大晋最强的军队,怎么可能置身于内战之外?你若解甲归田,那兵权落入刘牢之,刘毅之手,现在他们手下是些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内战一开,富庶的三吴之地,荆湘沃土,都会被他们的那些虎狼所摧毁,这些,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裕哥哥。”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手却是微微地发起抖来,他咬着牙,沉声道:“正因为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才要保护皇帝,阻止内战。你们若是杀了皇帝,那夺位之战必然开始,到时候只怕会彻底地失控。” 支妙音冷冷地说道:“黑手党连皇帝的继承人都找好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太子是个冷暖不知,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还有比这更好的傀儡吗?而司马道子又怎么会甘心让傻子即位,所以必会让其在各地的党羽起事,所以我说,这场内战是不可能阻止的。黑手党现在跟皇帝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们不会交出百年田契,必然就会要了皇帝的命,而黑手党的能力之大,势力之强,你应该非常清楚,现在的你,拿什么跟他们斗?无兵无权,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道,裕哥哥,你真的以为靠了你的一腔热血,就能扭转乾坤吗?” 刘裕上前一步,直视支妙音的双眼:“只要你告诉我如何跟他们接触,碰到,告诉我他们的总部在哪里,我一定有办法消灭他们。” 支妙音叹了口气:“我们谢家不是黑手党,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知道他们的秘密,甚至连我们谢家的田契,都在他们的手上,如果他们想对付我们谢王二家,只要把这些田契转给刁逵,庾悦之 流,他们就可以夺我谢家的家业,现在我们手上连北府兵都没有,都无法自保,拿什么去跟人斗?就算想要铲除黑手党,也只有一步步来,先取得他们信任,打入他们内部,才可以谈以后。” 刘裕冷笑道:“你不会以为,助纣为虐,就可以让他们无法防备了吧,黑手党永远会防着你们谢家,也会防着我,真要向他们低头,只会万劫不复。” 支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说你是最需要这场内战的,黑手党能控制我们谢家的,是田契,能控制你的,是掌兵之权。田契可以通过内战而变成一纸空文,而掌兵之权,则可以通过战争,通过军功来巩固。现在大晋不可能再次北伐,没有外战,你以为你靠着宿卫皇帝,就能外放掌军了?” “司马曜绝不可能就这样信任你的,他就算活着,也是让你带着宿卫兵马去夺那些世家之地,最后你只会结怨各地的中小世家,还有吴地的土著豪强,而黑手党真正控制的地方,你是根本收不回来的。” “然后这些吃了大亏的小世家,吴地土豪会纷纷起兵作乱,内战无法阻止,北府军会在王恭和刘牢之的率领下,成为内战的主力,到了这一步,你连以后通过战功来掌握北府军的路子也没了。裕哥哥,如果你觉得我的提议不对,不妨去问下刘穆之,他这个智者的话,你应该相信吧。” 刘裕沉声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也劝我跟黑手党合作,胖子也这样劝我,你们跟黑手党,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要这样为他们说话!难道,我通过忠义之举,就不能粉碎他们的阴谋了吗?我在这里,靠着自己的奋斗,成功地击杀了青龙,你们也都看到了,为什么对于黑手党,就必须要让步,合作?!” 慕容兰突然叹了口气:“狼哥哥,妙音说得对,如果你真想平定天下,而不是隐居避世,那跟黑手党合作,是唯一的选择了。你不会觉得我跟黑手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穆之亦劝与狼舞=== 刘裕的神色一变:“你怎么也会这样说?阿兰,难道你也要我跟黑手党合流?” 刘穆之的声音平静地从一侧的栅门响起:“不仅你的两位红颜知已这样劝你,寄奴,我也是同样的想法,你这回必须要跟黑手党合作了。没有第二条路。” 刘裕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妙音已经封锁了周围吗?” 刘穆之缓步而来,这会儿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文士的长衫,神色严肃,绝无平时的那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他看了一眼支妙音,说道:“因为,在妙音来找你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过,达成了共识了,寄奴,你可别忘了,这次格斗之前,你是让妙音来找过我的。”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妙音一早放你在一边听我们的对话,如果她们二人说服不了你,就换你上,对不对?”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你毕竟对女人的话,尤其是关于军国之事的话,没这么容易接受,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深知这点,所以今天是我主动要求在一边旁听的。妙音和阿兰说得不错,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皇帝和黑手党,以及天下的大世家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不死不休,而且他毫无胜算,必然失败,就算你要我保护他,我也不可能保得住。” 刘裕咬了咬牙:“你是保不住还是不想保?胖子,你也是士人,娶了江家这个中等世家的女儿为妻,所以你跟黑手党他们站一起了?” 刘穆之冷笑道:“寄奴,你觉得我们当年一起受那槟榔之辱的时候,谁会把我当成什么江家女婿了?我跟你一样,根基就是在北府军,而不是什么江家,我刘穆之永远知道自己的地位,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做什么。可是你知道吗?你想要北伐,那就要找到能全力支持你北伐的,这个人,绝不会是司马曜。” 刘裕沉声道:“那是因为世家要害他,只要保护了他,保护了君主,那就可以得到北伐的机会。” 刘穆之叹了口气:“没有这个机会的。司马曜要的也不是北伐,而是大权在手,他知道你因为北伐不成而恨这些世家,所以想用你来削平这些世家,收回田契,控制人口,你真做到这些之后,你以为他会让你领兵北上?你真的做到这步之日,大概就是你死期到来之时!” 刘裕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他没必要这样做,没必要。” 刘穆之沉声道:“怎么没必要?你去强收世家之地,大世家的你收不来,最后会得罪光中小世家,还有那些吴地土著,这些人恨你入骨,会找各种理由要你的命,你别以为现在过了慕容兰这关就没事了,以后你土断,削地过程中会激起多少反抗,杀多少人?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吗?要平民愤,就得拿你的命去抵,这就跟当年汉武帝先用酷吏去削各地宗室,然后再杀酷吏以平宗室之怒一样。而我们的皇帝,没有大的本事,却是精于这种权术,会借力打力,你的结局,从现在就会注定。”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巨大的凉意,如果皇帝也不可信,那这个世上,真正能帮助自己的,还有何人?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个事实很残酷,但不会因为残酷而改变,司马曜当年为了扳倒谢安,而大力扶持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一伙,以分其权,可是真到了谢安放弃权力之后,他又开始视司马道子一党为心腹大患,用王恭,桓玄以制衡,甚至鼓励王恭带兵入京,诛杀王国宝甚至司马道子。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亲生兄弟,手足骨肉都能这样冷血无情,又怎么可能对你好?” “现在他看出王恭控制不住北府军,所以才会对你示好,拉拢,你不过是他第三把刀罢了,一旦他真的收回那些田契,就是你被抛弃之时,寄奴,我是真的不想你给再次利用。” 刘裕半晌无语,久久,才长叹一声:“可是,就算我不想再依靠皇帝,也不能跟黑手党同流合污,弑君是大罪,是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我绝不会做。” 刘穆之微微一笑:“没要你去做这个事,虽然妙音说这是黑手党的条件,但我认为,跟黑手党打交道,一定不能给抓住把柄,更不能给他们带着走。现在黑手党要的是皇帝的命,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寄奴你不要干涉,静观其变即可。妙音有句话说得不错,如果皇帝真的死了,接下来内战爆发,那是你所需要的。” 刘裕沉声道:“绝不可能,我可以不为皇帝效力,但绝不可以坐视内战打起来,这点我必须阻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得先有阻止的力量,你无兵在手,如何阻止内战,实现心中所愿?如果不是内战爆发,妖贼趁机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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