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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饭!”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两侧的高山传来,伴随着慕容垂那魁梧的身形出现在山顶:“刘裕,只怕你这辈子也看不到邺城了,除非,你可以换个身份跟朕回去。” 刘裕的脸色一变,只见两侧的高山之上,出现了数以千计,全副武装的后燕士兵,一个个强弓利箭在手,更多的人则推着滚木与擂石,几声巨响在这队北府军士兵的身后响起,却是十余辆大车被从高处推下,把他们来时的归路给截断,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队北府军,那就是瓮中之鳖。 刘裕的身后,出现了一阵小小的慌乱,即使是强壮如北府军士,在如此的绝境之下,也难免惊慌失措,不少人开始左顾右盼,然后看向了站在崖顶的慕容垂,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 慕容垂的身边,赫然站立的一员大将,正是慕容德,他哈哈一笑:“晋军将士听着,你们已经入了绝境,早早放下武器投降,还可以保留一条生路,若是执迷不悟,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此言一出,顿时就有四五百名晋军将士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大人饶命,小人愿降,小人只是些民夫,不是战士,还请放我等一条生路啊!” 慕容德和周围的众多燕军将士先是一愣,转而大笑起来:“想不到北府军战士,也有跪地求饶的时候,真的让人意外啊。” 慕容垂的脸色却是一变,从胡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眼中神目如电,直视崖底众人,他咬着牙,沉声道:“你们不是北府军!北府军断然不会就这样投降,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首的“刘裕”笑着往脸上一抹,一张黑黑的脸,展现在了慕容垂的面前:“慕容老儿,你看清楚了,某姓臧,名焘,京口人士,乃是寄奴哥的同乡好友,我带的兄弟,不是北府军,而是运粮上前线的民夫,想不到你算计一世,最后还是上了寄奴哥的当,现在,你的邺城才是真正的孤城一座啦!” 慕容垂双眼圆睁,怒道:“这滏口陉乃是从晋南通向邺城的唯一通道,你们若是疑兵,那刘裕的主力去哪儿了?要是绕道其他各陉,起码得多走几百里,还要穿越晋中的霍州峡谷,怎么可能?!” 臧焘笑道:“我们寄奴哥自然有的是办法,陆路不行,还有水路啊,慕容垂,你大概不知道,黄河之中除了可以横渡南北外,也可以顺河而下,直取黎阳 渡口吧!” 慕容垂的白眉一挑,二话不说,转身就 向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挥手道:“收兵,留下一千人马看守隘口,其他人马,全部随我回邺城!” 慕容德睁大了眼睛:“皇兄,我们真的上了刘裕的当吗?那这一千余民夫,怎么办?” 慕容垂咬了咬牙:“他们不过是疑兵,杀了也没用,我现在需要留下每个战士与刘裕决战,今天就饶他们一命,速速与我回防邺城,通知沿途的所有军队,包括在磁州南边平原上集结,以作后备的五千甲骑俱装,火速回防邺城。” 慕容德二话不说,转身就急走,十几个传令兵,四散而奔,马蹄之声顿时随着扬尘而在山外回荡着,伴随着燕军们从山头整队回撤的声音,而臧焘的叫声也在山谷中回荡着:“哎呀,慕容大帝,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不招待我们进磁州城好好吃上一顿吗,也算尽个地主之谊吧。” 慕容垂一边脚下生风地急奔,一边嘴里喃喃道:“还来得及吗?” 黄河北岸,黎阳渡口。 百余条军船,停靠在河岸之边,而一队队的北府军士,精甲曜日,正从船上跳下,刘裕神色从容,稳健地从一条船上走下,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熊罴一样强壮的刘敬宣。 刘敬宣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哈哈大笑道:“寄奴,真有你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重新踏上河北之地啊。” 刘裕微微一笑,回头拍了拍刘敬宣的肩膀:“我早就说过,这次来北方,一定会用得着你的,只不过,演戏需要演得象一点,我没狂到以为一千人马加上朱序的守军就能北伐的程度,攻掠河北,终归还是需要北府军的力量。” 刘穆之笑着从船上也跳了下来,随着他那肥硕的身躯离开了甲板,整个船的吃水线都往上浮动了几寸,而河滩之上的鹅卵石,则狠狠地往下一陷,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得意:“若不是寄奴在中原大破慕容永,打出了名堂,你爹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抢功,更不会把这先锋大将给你阿寿,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鲜卑儿女万里援=== 刘敬宣勾了勾嘴角:“寄奴,可是即使算上我这支先锋,也不过五千兵马,加上你的一千精兵,也不过六千,这支力量,真的可以打下邺城吗?” 刘裕咬了咬牙:“这要看上天是否眷顾我们了,慕容垂没在这里设军迎击,说明他已经上当,全军急行,目标,邺城!” 邺城,皇宫。 小段后如同热窝上的蚂蚁,来回地走着,而在她的身前,慕容宝的头上汗出如浆,虽然一身戎装,但是握着剑的手,却是微微地发抖,背插小旗的探子走马灯似地来来回回,不停地到他们的面前回报,而几乎每个消息,都会让这母子二人进一步地绝望。 “晋军已经在黎阳渡口集结,人数大约八千到一万,打的是北府军的旗号,半个时辰内,就已经出发。” “扼守黎阳的孙就栅,被晋军攻破,我军守将孙都尉战死,晋军马不停蹄,继续向这里进发。” “晋军主将似是刘裕,而先锋大将则是刘敬宣,北府军著名军校如何无忌,檀凭之,魏咏之等人,全数到来,装备精良,甲兵犀利,我军沿途守卫部队,完全无法抵挡!” “报,周围的四个州郡兵马,皆推托不来,说是兵马集结需要时间!” 慕容宝心烦意乱,大吼道:“别说了,都他娘的别说了!” 小段氏咬着嘴唇,沉声道:“陛下的大军在哪里了?” 这个正跪在地上的探子连忙说道:“陛下已经从磁州隘口兼程赶来,只是…………” 慕容宝一步蹿向了前方,一把拎起这个探子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厉声道:“只是什么?快说啊!” 那探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只是,只是路上遭遇了丁零翟钊的阻击,一时间难以赶到,陛下正率甲骑突破敌军的拦阻,全速而来,放狼烟要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弃守邺城,一定要坚持住!” 慕容宝的手,无力地松开了探子的衣领,那探子如逢大赦,连忙行礼跑开,慕容宝有气无力地跌坐到地下,双眼尽是空洞:“完了,这下真完了,城中精兵锐卒尽被父皇带走,留守的不过一千老弱,如何能守住这邺城?” 他说到这里,回头对着小段氏哭道:“母后,这城是万万无法守住了,趁现在晋军未至,我们赶快逃吧,去与父皇会合,回来再重夺邺城,也不迟啊。” 小段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可是你父皇却说得清楚,不许我们弃守,一定要牢牢守住,阿宝,你可千万不能违抗你父皇的旨意啊。” 慕容宝狠狠地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父皇远在百里之外,鞭长莫及,他哪知道现在这里的情况?邺城这么大,一千士卒根本顾及不到方方面面,如何防守?只要我们带着玉玺先撤,刘裕占了这里的空城,又有何用?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比的坚毅和果决:“大燕太子慕容宝,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慕容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转身回看,而小段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上前执住了来人之手:“阿兰,你总算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扔下我们大燕,扔下你的族人的。” 慕容宝不情愿地向着一身黑色软甲,英姿飒爽的慕容兰一拱手,草草地行了个礼:“姑姑,现在事态紧急,不是说大话就可以解决的,城中无兵无将,如何防守?那刘裕这回用诡计骗过了父皇,而他的本事,姑姑你最清楚,难道,你是准备靠着跟他的夫妻之情,来阻止刘裕吗?” 说到这里,小段氏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阿兰,那刘裕是你的丈夫,跟你还有孩子,你去求他,他一定能放过我们这回的,大嫂求 你这回了,为了大燕,为了你的族人,请你求他一回吧。” 慕容兰摇了摇 头:“我太了解刘裕了,他这一辈子,心中所想所念,就是北伐,这是他做梦都要做的事情,我跟他的感情,及不上他的这个念头,我在绛郡的时候求他不要进攻大燕,他都不肯,现在更不会收手。不过,我会去面见刘裕,为我们争取时间。”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慕容宝:“这里是邺城,是我大燕的故都所在,而大燕,是我们的祖辈奋战了几十年,上百年,流血无数才建立的,作为子孙,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守住,何来轻言放弃?你是大燕的太子,国家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要带着我们全族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怎么可以懦弱至此,未见敌军,就扔下子民,百姓,将士们,只顾自己逃命呢?” 慕容宝的额头汗出如浆,一边擦着,一边连声道:“姑姑教训的是,是小侄刚才一时疏忽,还请姑姑指挥全局。” 慕容兰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了站在大殿的一角,沉默不语的慕容凤,说道:“宜都王,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凤点了点头:“兰公主,有你在此时回来主持大局,是大燕之福,请问有什么是末将可以为你做到的?” 慕容兰看了一眼慕容宝,说道:“太子仁孝,需要保护皇后和玉玺的安全,所以这城防之事,交由宜都王负责,城中现在有多少兵马?” 慕容凤正色道:“末将乃是负责御林军的中领军,宫中兵马,仪仗有八百,城外的驻军,约有八百,加上城中的各府役丁,尚有三五百人,总兵力约有二千。” 慕容兰沉声道:“我在城中布下的情报组织的成员,有六百四十七人,现在我已经把他们全部召集,就在宫殿外,也交由将军统一武装,组织,编入守城队列,除此之外,还请皇后和太子召集城中的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家丁,仆役,只要是成年男丁,全部上城防守。” 慕容凤面露喜色,转而眉头一皱:“可即使如此,也不过四五千人之数,邺城太大,北府军又极善攻守城之法,恐怕…………” 慕容兰正色道:“放弃外城,直接守卫宫城,我会尽一切力量去拖延刘裕的进攻速度,为大哥的回防争取时间,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你们是慕容氏的子孙,祖先的英灵在天下注视着我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反目兵戎见=== 刘裕在奔,飞儿吹着他额前的乱发,而脸上那敌军的鲜血残留所散发出的咸腥的味道,在他的鼻孔中不停地钻入,这种杀戮的感觉,让他的反应和速度都变得更加敏锐,更快,可是他的脑子里,眼前,却始终浮现着一个倩影,挥之不去,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影子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让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刘穆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寄奴,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有些跑岔气了。” 刘裕猛然警醒,他收住了脚步,回头一看,最近的战士都在百步之外,咬着牙,扛着兵器,在拔腿飞奔,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发力狂奔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后面的同伴都无法追上,若不是刘穆之骑着马,只怕自己不知道要奔跑多久,才会停下了。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回头对头身后的大队人马做了个休整的手势,刚才还如同马拉松长龙的队伍,顿时就停了下来,这一天已经经历了两场恶战和厮杀的北府军战士们,终于在路边就地休息,不少人贪婪地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筒,酒囊,往嘴里,往上灌起各种酒水,以补充这一路以来失去的汗水。 刘穆之跳下了马,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叹了口气:“你刚才的样子很危险,这样发力狂奔,甚至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我听你的呼吸不对才叫你停下,若是再让你跑上片刻,只怕要吐血伤身。” 刘裕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一时失神,引得大家担心,我保证,接下来不会这样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是因为慕容兰吗?你现在最放不下的,只有她了。” 刘裕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商量的计划,却深深地伤害了她,这是我刘裕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愧疚,尤其是对于一个这么爱我的女人,我却利用了她,这让我心中实在难安。”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此事,我们对不起阿兰,但为了我汉家天下,必须这样做,北伐的最大对手,永远是慕容垂,而要战胜这位当世军神,只靠战场上的硬碰硬,是很困难的,尤其是我们的身后有这么多的阻力,这种北伐的机会,一辈子不知道能有几次,这次如果不把握,实在太可惜,何况,是慕容垂先起了歹心,想要偷袭中原,攻取洛阳,我们不过是反制而已。” 刘裕幽幽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毕竟是利用了阿兰,我什么也不怕,就是怕有一天会陷入到这种境地,要跟她面对面地交战。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下得了这个手。” 刘穆之肃然道:“慕容氏本是大晋的忠臣,却因为祖辈一时权欲过盛,自立为帝,入主中原,造成了无尽的苦难与杀戮,事实证明,他们慕容氏一族,根本不配拥有天下,即使是慕容垂号称一代雄杰,其治下的河北,也是满目疮夷,百废待兴,即使这样,他不思保境护民,仍然四处征战,这说明慕容氏一族,不知仁义,不知爱民,无论是作为大晋子民还是作为汉家儿郎,都不应该对他们这样荼毒生民,视而不见,要知道,除暴安良,兴复汉室,是我辈立身于世的使命,这是大义,岂是儿女私情可以阻止的?!”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胖子,你说得很好,是我一时想不开,多谢你的开导,不过,在战场上,我还是不希望大家伤害到阿兰,毕竟,我们夫妻一场,虽然立场不同,但是我绝对不希望看到她有事。” 刘穆之微微一笑:“她不是两不相帮吗?未必会来与你为敌吧。” 刘裕长叹一声:“你太不了解阿兰了,我很清楚她,她虽然嫁给了我,但心中仍然有她的大哥和族人,如果燕国无事,她自然会与我长相厮守,但若是家国有难,她是不会不回去相助的,毕竟,她是慕容家的女儿,是 燕国的公主,这是出生时就注定的命运,无法更改。” “想那清河公主,即使嫁与苻坚,成为秦国后妃多年,仍然念念不忘复国,这才是慕容家的女子,一如他们慕容家的男人一样,个个都想着争权夺利,君临天下,而慕容家的女人,无论嫁给何人,身在何地,永远都心系故国,我想,阿兰也一定会这样的。”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凄厉的羽箭破空之声响过,就在几十步外,蹲在路边休息的北府军士们,有十余人顿时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如弹簧一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拿起武器,马上就摆好了战斗的姿势。 又是一阵密集的飞刀与银针突袭,这回是与射箭而来的反方向,在众人身后的草丛之中,十几名战士后颈处的要害之处,顿时扎满了这些暗器,尽管他们全身重甲,但是休息之时不少人卸了甲,尤其是脖颈之处本就缺少防护,更是成了攻击的重点。 檀凭之一声怒吼,大弓在手,连珠箭向着那草丛之中飞去,几声闷哼之声响起,草丛之中复归平静,而北府军战士们结成小队,背靠背,三五成群,开始在这半人高的草丛之中连连扫击,只见有四五具全身绿衣,隐然与这草丛一色的尸体,卧在这草丛之中,手中都还拿着飞刀和银针的发射筒。 刘穆之喃喃道:“好厉害的刺杀,慕容兰,果然是她。” 刘裕咬了咬牙,大声道:“阿兰,我知道是你,请你不要与我们为敌,你是挡不住我们的,我不想伤了你。” 慕容兰的声音似远似近,在四处都飘荡着:“刘裕,不用多说,我必须守护我的族人和家国,你若就此罢兵退回,我会劝我大哥收兵,不攻洛阳,你若执意要攻灭我大燕,那我只有以死相拼!” 刘裕的剑眉一挑,回头沉声道:“全军迅速集结,马上出发,不要理会敌军暗卫的刺杀与伏击,也不要与他们纠缠,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邺城的城墙!”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破甲伤身痛在心=== 无声无息间,刘裕身边的草丛,突然闪出一人,黑色的长鞭,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刘裕的后背,而刘穆之睁大了眼睛,大叫道:“寄奴当心。” 随着刘穆之的这一声吼,那黑色的倩影,已经全然跃出草丛,双眸如电,尽是杀气,而这一鞭在空中掉转了个个儿,直接转向了刘穆之。 刘穆之一声惊呼,倒退两步,一下子屁股向后平沙落雁,“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而这一鞭则不依不饶,对着他的胸口就去,以这一下如风如电的架式,只要沾身,就是筋断骨折之厄! 刘裕的周身突然暴起一阵无形的战气,气场突然增强,从草丛之中突袭之人,这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十年来的朝夕相处,三年来的同床共枕,每日里的相互切磋,来人的这一招,几乎就跟自己每天吃饭洗涮一样,几乎成为了本能,他清楚地知道,这一下的后续,就是双刀出手,急刺出手阻挡之人。 刘裕一咬牙,左手的扎心老铁猛然一出,“嗖”地一声,短刀如电,击中了那黑色长鞭的鞭头,如同击中蛇头一般,长鞭猛缩,可是慕容兰不退反进,雪亮的刀光,伴随着雪花双刀出鞘时那龙吟虎啸之声,如大漠黄沙,滚滚而来,一片刀光之中,长刀直冲中门而入,却是弃了刘穆之,急攻刘裕。而那双眼之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尽管攻来的这一刀在空中有一点点的犹豫,可仍然是向着刘裕,疾刺而来。 刘裕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手就放在斩龙刀的刀柄之上,可是斩龙大刀,却是一直安静地呆在鞘中,一动不动,慕容兰的这一刀快如闪电,几乎是瞬间就及了刘裕的身,直中肩头,可刘裕仍然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击甚至是格挡。 慕容兰的秀目中闪过一丝不忍,长刀在刘裕的肩头一点,“”地一声,一片密密麻麻的精钢甲片所合的肩甲,应刀而裂,而刘裕的左肩头那单衣之下,也渗出丝丝血迹,这一刀,慕容兰用了七成左右的劲力,足以破甲伤肤,若是再加点力,刘裕的这个左肩,只怕也要跟身体分离了。 借这一刀之力,慕容兰的身形一个倒翻,向后疾起,左手的雪花短刀顺手一掷,“呜”地一声,短刀从刘裕的脸侧飞过,直过十余步,扎在地上,正好阻止了檀凭之,向靖等二十余名北府军将领冲过来的路线,而这些飞扑上前想要救刘裕的兄弟,也为之一滞。 刘裕抬起了手,沉声道:“我没事,大家不用上前,这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情,与北府军无关,继续执行我的军令!” 刘敬宣咬着牙,大声道:“慕容兰,你好狠的心,他可是你的丈夫,不忍伤你,你居然伤他!”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一直盯着刘裕那流血的左肩,却是倔强地说道:“现在你们都是我的敌人,我是大燕的公主,鲜卑的女儿,任何想要伤害我们大燕,灭我慕容鲜卑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跟他以死相拼。” 刘裕厉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快点整队出发!” 刘敬宣狠狠地瞪了慕容兰一眼,上前扶起了刘穆之,刘穆之转头对着刘裕低声道:“寄奴,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你自己把握。” 他说着,转身跳上了身边的马儿,与刘敬宣一起,绕开正相对而站的两人,从边上的草丛之间,急行而过,千军万马,就这样从慕容兰的身边经过,带起的劲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秀发,她就站在那里,形单影只,直到这三千多人的前军从她整个人身边奔过,漫天的黄土尘埃之中,她的身影仍然那样立在原处,不知何时,蒙面的黑巾,已经飞得无影无踪,而那张绝世的容颜之上,泪水成行。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够慕容兰,慕容兰摇了摇头,后退两步,那动作,分明表示了拒绝。 刘裕停下了脚步,他的左肩肩头,没有进行任何的伤口处理,这会儿已经一片殷红,可是他的目光,仍然放在慕容兰的身上,充满了怜爱:“爱亲,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不要再这样互相伤害,好吗?” 慕容兰喃喃地说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我用尽一切的办法来阻止这种事发生,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刘裕,我们始终是敌对的立场,你有你的北伐伟业,我有我的家国族人,我们,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更不应该,更不应该相爱。” 刘裕柔声道:“爱亲,我不想夺你大哥的江山,我只想收回我们汉家的失地,河北之地,向来非你慕容氏所有,而是我中土汉室从两千年前就有的领地,如果你大哥退出河北,去辽东塞外继续做他的燕王,我想大晋一定会同意的,这才是我们能永远地和平相处的机会。” 慕容兰双眼一下子圆睁起来:“我慕容氏入主中原,拥有河北,也有几十年了,春秋时期,这河北之地本就是胡人夷狄所有,你们汉人不也是灭了中山国这个胡人国家,才得到此地的吗?凭什么说,就是你们的?!”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爱亲,你这回回到河北,也看到了,现在的河北成什么样子了?千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如果你大哥能仁义对民,休养生息,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北伐河北,在这里狂飚突进呢?” “我早就说过,人心才是这世上一切的根本,也是结束乱世的必须,你们燕国若是善待我汉家百姓,自然江山永固,可如这般倒行逆施,四方征讨,动不动屠城坑民,又怎么可能坐稳江山?即使是你大哥,也搞得国内怨生载道,到了你的那些侄子们争位的时候,更是会战火纷飞,为祸天下,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爱亲,我永远不会对你兵刃相见,哪怕是你要取我性命,我也不会反抗,但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万千子民,这一仗,我必须打!”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家国爱情可两全===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低下了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也知道,这些年来,大哥为了复国,四方征战,多有屠掠,也确实是苦了天下百姓,可是,可是你要知道,是大哥一手把我养大,我毕竟是慕容家的女人,我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看着你去屠杀我的族人,我的亲人呢?” 刘裕轻轻地拾起了慕容兰的手,这一回,伊人的柔荑有一丝想要抽回的犹豫,可仍然是给刘裕紧紧地握住,无法挣脱,而那温热湿润的娇躯,也一下子扑进了刘裕的怀中,这个在外一向刚强,冷静,睿智的女中豪杰,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所有的委屈,不甘,矛盾,都随着她的泪雨纷飞,尽情地发展。 刘裕轻轻地抚着她乌云也似,编成一个个小辫地秀发,柔声道:“爱亲,你放心,我不会真的为难你的族人的,我早就想好了,我只要出兵邺城,你的那不中用的大侄子,一定会弃城而逃的,到时候你们燕国大军孤悬于中原,而退路被我截断,我会跟你大哥作交易,让他退出长城,重归辽东,自去帝号,如此一来,我可以上表皇帝,让他重新封你大哥为燕王,你们慕容家世代继续镇守辽东,与我们汉家天下相安无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慕容兰幽幽地说道:“你想得倒美,夺人江山,还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为什么不是你们晋国皇帝退位为王,我们慕容家一统天下呢?” 刘裕微微一笑:“你看看这河北,就连这区区一州之地,都给弄成这样,你们慕容氏入中原以来几十年,有哪天不伴随着战乱和死亡?我们汉人江山汉人治理,只要不是出现昏君暴君,自乱天下,那起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是可以的,这是过去数千年来证明过的事情,你能不承认吗?” “在我们中原汉人眼里,你们慕容氏鲜卑毕竟是外来异族,而且为了夺取天下,兴兵无度,四处征伐,自然人心不服,即使有你大哥这样的绝世将略,也是四处叛服无常,征讨无算。这样的日子,你们自己过得开心吗?你说过,想和我塞外牧羊,快活一世,为什么这个道理,你对你的族人,亲人就不能说呢?” 慕容兰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的眼睛:“你可没有骗我,你真的会保全我们慕容氏一族吗?” 刘裕正色道:“你看我连苻氏一族都会保全,更何况你们慕容家了,有你在,只要减少刀兵,不让百姓受战火之苦,那我自然可以放你们慕容氏一条生路,我要的只是收复汉家江山,不是斩尽杀绝,你们若是肯做大晋的子民,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又何来的仇恨呢?”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惜,我大哥是绝不会同意你这个条件的,他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复国成功,又怎么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放弃已经拥有的天下呢?” 刘裕冷笑道:“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只有刀兵相见了,你大哥是聪明人,当年形势不利的时候,可以屈服于苻坚,现在如果明知大事不可为,也当知道取舍。这点,我深信不疑。”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清楚我们慕容家,所有男子都有雄心壮志,即使是一时屈服,将来也终将复国,刘裕,你是无法阻止他们的野心的。” 刘裕捧起了慕容兰的螓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一吻:“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慕容氏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因为你,我不会杀你的族人,我可以让他们出关,而我自己则永镇河北,有我在,他们即使是有野心,也掀不起浪,这就是我刘裕,作为你的丈夫,作为你的爱人,能为你做到的一切了。”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声音也有些发颤:“你,你真的要永远留在这北方之地,远离你的家乡,不去追求权力,就这样永远地守着边关,几十年如一日吗?刘裕,不值得,对你这样的 英雄,永世为边将,太不值得了。” 刘裕微微一笑:“我此生的雄心壮志,不过是驱逐鞑虏,复我河山,如果做到了,又夫复何求?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地在一起,远离人间的纷争,才是最大的幸福,我想,我躲得远远的,那些个热衷于争权夺利,各种算计的阴谋家们,也不会再来害我了吧。” 慕容兰埋首于刘裕的怀中,双臂却是紧紧地环住了刘裕:“狼哥哥,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明白了你的心,知道了你对我的爱,我以前,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要的是权势,要的是天下,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心里,没有那么权谋,没有那些黑暗,你一直就是我初遇的那个京口刘大。” 刘裕笑道:“我这一生,别无他求,功名富贵于我不过过眼云烟,能复我汉家江山,青史留名,此生足矣,上天对我厚爱,给我赐下了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为妻,为我生儿育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等我收复了整个北方,我就永镇边关,哪儿也不去,与你长相厮守,可好?” 慕容兰抬起了头,轻轻地抚着刘裕的肩头伤处,泪水再一次地流下:“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我竟然对你出刀,伤了你,狼哥哥,你还疼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此生大小战无数,伤也无数,但只有这次受伤,是我最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还是收了手,留了情,要不然,我这条胳膊也不在了。” 慕容兰从怀中掏出了个小瓷瓶,打开塞子,向上撒起了药粉,然后迅速地撕下衣襟一角,给刘裕的伤处包上,她一边包扎,一边说:“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回邺城,劝大嫂和阿宝撤离,不要作无谓的牺牲,这失守城池的罪我,我一人承担。”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这样太危险了,你大哥会迁怒于你,取你性命的,我不能让你这样回去,我先攻取邺城,再派人跟慕容垂谈判,现在这个时候,我再也不能让你冒险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苍生大义忍别离=== 慕容兰咬了咬牙:“邺城之中还有三十多万百姓,还有十余万将士的家属,一旦强攻,那必然多有伤亡,你结怨的就不止是我们慕容氏,而是整个鲜卑部落了,为了这些生灵,也为了你以后在河北的人心,我必须要走这一趟,放心,慕容宝懦弱无能,小段氏又缺乏主见,他们一定会听我的!” 刘裕咬了咬牙:“这件事情我之所以从头开始就瞒着你,就是因为我怕你难以选择,你一心想为了救慕容部的族人,可他们未必会领你的情,慕容垂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了翟钊的丁零人出兵绊住,代价就是把邺城的府存绢帛都给他们。所以,我不能让慕容宝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作势攻打,迫其出逃,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这支大军从何而来?刘敬宣带的才是主力,他们是些什么人?” 刘裕正色道:“阿寿带的是他爹新组建的北府军,和我们这些老北府军不同,多是这几年来流落于淮泗之间的散兵,游侠,我一路之上也观察了这些人,他们的身手都很不错,不比我们当年的差。”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也说了,这些是强盗,游勇出身,缺乏纪律,而刘牢之治军,我们都清楚,是以掳掠和抢劫为刺激的手段,当年对你们这些京口人都如此,现在招了这些强盗,更是会纵兵无度,邺城是北方战乱多年,唯一还幸存的繁华城市,我看你的部下刚才奔走向邺城时,个个两眼放光,他们可没你这么高尚的情报,破城之后,抢抢抢才是他们要做的事。” 刘裕咬了咬牙:“我会严格约束军纪,不让他们乱来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人性如此,绝不是你的军纪可以约束,再说破城之后,玉石俱焚,他们就是明火执仗地抢劫杀人,奸淫掳掠,也可以说是粉碎敌军的抵抗,你说你要平定河北是为了还天下太平,给百姓仁义,可是你用这些虎狼来攻城,真的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事吗?” 刘裕没有说话,低头开始深思,确实,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慕容兰正色道:“除了这些新北府军,还有那些丁零强盗,这些人贪婪成性,一旦邺城失守,我大哥一定会退兵冀北,伺机而动,而这些丁零人自认为有功,必然会回邺城,你空了库府给他们也没用,他们必然会进城洗劫,屠掠,到头来,你赶走了我大哥,却让丁零这帮野兽在河北肆虐,只怕民众之苦,会比我大哥在位时更深。”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是我放你回去,就会有所区别吗?你是不是要说我就不应该来河北,是我的收复失地的举动,会让河北百姓再受兵灾?爱亲,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就是这次行动,我是绝不会让步的,天赐良机如果因为顾念一点伤亡,害怕一些后果而放弃,那才是对百姓们千秋万代的不负责任!” 慕容兰叹了口气:“所以,我必须走这一趟,你的军队不要进城,我会让我的手下代管邺城,换上晋国的旗号,我也曾经是北府军中人,你可以让从京口跟来的老弟兄们入城维持治安,但千万别让刘敬宣的部下入城,更不能让丁零人来,如此一来,城中的鲜卑人能得到安全保证,慕容宝他们也能平安离开,我大哥那里,将士们如果知道自己的家人没有受到伤害,战意自然全无,到时候你只要肯放归这些人的家属,让其自行选择去留,要么留晋为百姓,要么随我大哥出塞回辽东,我想,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刘裕拉住了慕容兰的手:“不行,这样太危险,他们之前肯听你的话,是因为你站在燕国的角度上对付我,可你这一去,却成了我的说客,在他们眼里,就是敌人了,慕容宝也许懦弱,怕死,会逃跑,可是城中别的慕容氏的宗室,将校,只怕不会这么容易说服的,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慕容兰决然地摆脱了刘裕的大手,沉声道:“狼哥哥,这是我必须做的事,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的族人,为了河北的百姓不受战火之苦。这一趟,我必须走,你在城外等我的好消息,如果到了晚上,城头还没有换回大晋的旗帜,你就攻城,不用以为我念。” 刘裕咬了咬牙:“爱亲,你就不想想兴弟吗?你万一回不来,我怎么跟女儿说,她的娘去了哪里?” 慕容兰的娇躯微微一震,喃喃地说道:“是啊,兴弟,如果现在见到她,应该也有两岁多了,我这个娘实在是不称职,女儿长这么大,却狠心没有抚养过她,我,我不配有这样的女儿。” 刘裕正色道:“所以,我们的女儿,不能没有娘,我所做的一切,既想建功名于万世,也想保全河北百姓免受战火涂炭,更是希望从此我们能永镇边关,家人团聚,不再受那些权谋家的威胁和控制,爱亲,留下来,和我们的家人永远在一起,不要走。”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喃喃道:“狼哥哥,城中也有千千万万个我们鲜卑人的家庭,也有无数的女儿,妻子,在盼着能和他们的父亲,丈夫团聚,如果我不去,那他们很可能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果我今天和你在这里,不去保护她们,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告诉兴弟,娘对不起她,但娘永远爱她,这一趟,我不后悔!” 她说着,转身就飞奔而去,身形几个起落,没入了路边的草丛之中,是那么地决绝,不带一点的留恋。 刘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伊人的余香,消散在空气中时,一边的草丛中,响起了一阵掌声,卢循面带微笑,缓步而出,身后,则是密密麻麻的蓝衣弟子,他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好感人的爱情啊,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机甲大军向邺都=== 刘裕没有回头,仍然看着慕容兰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卢循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干笑两声:“你刚才应该告诉她,其实你还找了我们当帮手,其实以她的聪明,当听到丁零人能为你所用时,应该也能猜到个大概了。寄奴,成大事者就要血冷心硬,你总是这样仁义为念,最后是成不了事的。” 刘裕咬了咬牙:“我不要成什么事,我只要北伐成功而已,卢循,若不是你答应我能动员河北义军,而且发誓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以为我会跟你再次合作吗?” 卢循哈哈一笑:“这里是河北,是我卢家祖上的地盘,不是中原那些非我故土,这里的父老乡亲,我是不会得罪的,也舍不得把他们变成长生人,就算我有此意,我也没那些药啊,你要知道,上次为了助你,我在洛阳冒险使用了这个灵药,提供我药丸的人,可是死活也不肯再给我了。” 刘裕叹了口气:“如此残酷之事,有违天和,必受天谴,卢循,你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士人,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的良心难道能平静吗?” 卢循微微一笑:“寄奴,你手下的亡魂,也只怕早已成百上千了吧,你会良心不安吗?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婆婆妈妈,不如在家种地好了,也不要出来害人害已。那天若不是我用了此物,你的部下,你的兄弟就要多付出成千上万的牺牲,到时候你就良心安宁了?” 刘裕咬了咬牙:“我不跟你说这些,你这回带来了多少人,确保不用那个邪药了吗?” 卢循神秘一笑:“我让徐师道带着中原的道友回江南,我自己却偷偷跑了出来,到河北,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我们在所有人面前演戏,让人以为我们已经决裂,就连朱雀都以为我们不可能联手了,可谁也没想到,我会回到河北,动用我真正积累的力量,一举攻克邺城。你放心,这回我没有长生人,但是,有我卢家的部曲,更有我家祖传的机关术,到时候,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刘裕讶道:“机关术?这是什么东西?” 卢循笑着一指身后的草丛,只见一个高约丈余,全身上下都是厚木包裹的铁甲的东西,一动一动,走到了刘裕的面前,刘裕惊得倒退两步,平素里只见过车马行走,却全然没有见过,这种象人一样可以活动的东西。 刘裕指着这具人形木甲,沉声道:“此物是何妖物?你难不成又是使了什么妖法邪术,让其听你号令?” 卢循笑着一拉那木甲的脑袋,一道木板掀起,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侏儒,正在其中,几具皮带把他绑在空心的木板内,而他的手脚上,都缠着一些木杆类的东西,随着他的举手投足,这些木杆也上下翻动,丈余高的木甲,也可以举手投足,如指臂使。 卢循说道:“此乃春秋战国时墨家所创之机关术,早已失传,而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偶然得一古墓遗书,将之复元大半,那传说中可以运粮的木牛流马,就是这样得来,蜀国灭亡时,我家卢氏祖先曾随钟会大军入蜀,得到了这机关术的残卷,而我幼年时习得其法,可以制作出各种木甲,攻城器械,无一不精,那日里在金墉城中临时制得的那些个投石机,不过是牛刀小试,其威力,你也见到了,而这些木甲,虽然只有百余架,但是可以不知疲倦,不畏刀箭,在战场之上放出,进可摧锋陷阵,退可硬对铁骑,即使是你的北府军兄弟,也是颇有不如呢。” 他说着,一挥手,这个侏儒对着刘裕行了个礼,木板重新合上,只见一边有两名军士抬着一部重型八石奔牛弩,这部木甲轻松地右手一提,就搭在箭头,木指扣着绞盘一拉,不用蹶张,那八石力量才能拉开的弩弦,就给轻松地拉到了头,三杆连弩上弦,只听“啪”地一声,弩弦一松 ,三枝长达尺余的弩箭,呼啸而出,直飞出二百多步,才远 远地没入草从之中,惊起一片鸟雀飞起。 刘裕叹道:“确实看起来力大无穷,又坚硬如铁,即使是最强的战士,也难与之正面匹敌,看起来,有了这东西,难怪你连那些长生人也不用了,不是你心有多好,而是一来没药,二来有这更厉害的东西了。” 卢循哈哈一笑:“只不过,我毕竟没有官身,而你,奉了朱序之命前来讨伐河北,我跟你联手,可以名正言顺地立下战功,你可别忘了跟我的承诺,事成之后,你要让王妙音向皇帝进言,保举我为幽州刺史,这是我该得的。” 刘裕咬了咬牙:“你这样做,是背叛你的天师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卢循冷笑道:“我范阳卢氏本就是河北大族,这里才是我的故乡,投身天师道,不过是一时为形势所迫,再说天师道要我放弃在中原多年的经营,回到江南,几乎要夺去我多年的心血,如此绝情无义,我又何必再继续顾念师门之谊?刘裕,这回我帮你,是我卢循个人的事,跟天师道无关,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以后我在这里会到处传播教义,我要的,不过是裂土分疆,衣锦还乡而已。你以后如果想要长期驻守边关,那我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哩。” 刘裕叹了口气:“这些等到拿下邺城再说吧,我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丁零人是不可能挡住慕容垂太久的,他们擅长游击,袭扰,而正面与燕军铁骑相抗衡,不是其长处,至于邺城城内,我总觉得慕容垂不会留下一座空城,这么轻易让我们得手,所以,你这支部队,也许还有用武之地。” 卢循微微一笑:“这回可是你主动求我出战的,我可有言在先,真要打起来,那就是玉石俱焚,可别再一副悲天悯人的臭清高了。” 刘裕咬了咬牙:“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强攻,这就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卢循笑着对身后的草丛一挥手,成百上千的蓝衣剑士仗剑而出,而百十来步明显高人一截的木甲,也都挺身而起,浩浩荡荡,开往北方,卢循纵身一跃,跳到刚才身边那部木甲的肩头,他的笑声顺风而来:“邺城,我来啦!”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公主殿上慷慨言=== 邺城,皇宫。 慕容兰仍然一袭黑衣,英姿飒爽地站在大殿之中,原来愁眉苦脸的一众后燕将帅,个个眉开眼笑,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而坐在龙椅之边的胡床之上的慕容宝,更是一脸的兴奋:“怎么样,姑姑,刘裕退兵了吗?” 慕容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绝美的脸,她的目光环视大殿里的每一个人,平静地说道:“皇兄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一边站立着的慕容凤沉声道:“陛下那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看起来,我们只有孤军应战,独守邺城了。兰公主,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收缩兵力,退保内城,而外城的百姓们,已经让他们自行逃难去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入城的时候,看到内城的城门那里一片混乱,大批鲜卑族人拼命想涌入内城,甚至与守城门的军士起了冲突,这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凤咬了咬牙:“汉人百姓多数四散逃亡,可是我鲜卑百姓,说汉人军队若来,他们必死无葬生之地,现在外城的鲜卑人大约还有四万多户,想要涌入内城,可是内城没有这么多的地方容纳他们,而且,现在也来不及再开城放人了,我们只有关闭城门,而这些同族百姓,只有自求多福了。” 慕容兰正色道:“几万户鲜卑族人,那可是十几万百姓啊,他们的父亲与丈夫,家中男丁正在军中效力,为大燕奋斗,我们难道不应该保护这些子民吗?若是我们连这些人都无法保护,岂不是让将士们寒心?” 慕容宝冷冷地说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们无法保证我们能继续守下邺城,只会是守城的负担,而且,留着他们在城外,被晋军劫掠,也能拖延他们攻城的时间。” 慕容兰的双眼圆睁,冷电般的光芒,直刺慕容宝,吓得他一激灵,不敢再往下说,只听慕容兰厉声道:“太子,你是大燕皇帝的儿子,将来的皇帝,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那可是你的子民,他们为了大燕,贡献了父兄,丈夫,即使我们无法保护他们,也不能说出让他们任由敌军掳掠,只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的话,你难道不知道,正攻向邺城的北府军,很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马匪们收编的吗?” 小段氏勾了勾嘴角,说道:“兰公主,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力量去保护他们,我们也劝他们逃命去,可是这些人哭着说无处可去,出了城就会给攻击啊。要是现在放他们进城,那晋军杀到怎么办?还有,你说去阻止刘裕进军,现在到底如何了,能告诉我们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本想刺杀刘裕,至少是击伤他,使其不能继续指挥,可是,可是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慕容宝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连你也失败了吗?姑姑?” 慕容兰咬了咬牙,抬起头:“不错,我没有办法阻止晋军的攻击,刘裕这一回准备充分,士气高昂,其锋锐不可阻挡,而且不拿下邺城,势不罢休,北府军的攻击力,尤其是攻城能力我非常清楚,如果大哥的甲骑俱装在此,尚可与之野战,可是现在我们守城,那恐怕是连半天都撑不下来的。城外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一旦敌军强攻,必然生灵涂炭,我正式提议,太子和皇后,带着御林军和全城百姓撤出邺城,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撤离,刘裕将勒兵于城外,绝不会攻击。” 慕容宝直接从坐椅上跳了起来,大吼道:“你说什么?你这是想逃跑?不对,你不止是逃跑,你是叛国!” 慕容兰朗声道:“太子殿下,就在半天之前,这不正是你想做的事吗?我当时阻止了你,要不然,这会儿只怕你早就离邺城有百里之远了。” 慕容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说不出话来。 小段氏的眉 头深锁,说道:“兰公主,你不是说,为了大燕,必须要与城共存亡吗?现在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慕容兰叹了口气:“因为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大燕不是我们慕容家一家一姓的大燕,而是包括了鲜卑,汉,氐,羌,丁零,匈奴等多个民族,是由千千万万的百姓所组成的,不是只有我们这些宗室贵族才是大燕,那些在城外哭泣的百姓们,也一样是大燕的一部分,我们这些人,无论是战是走,都是为了保护这些大燕的子民,之所以之前想要奋战,是因为想通过战斗来保护他们,可是现在,情况很明显,已经无法通过战斗来达到这个目标了,那就只有通过撤离,来还这些族人一个平安。” 慕容凤的手按到了剑柄之上,沉声道:“兰公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燕只有断头的将军,绝不能有逃跑的公主。即使是死,我们也要与邺城共存亡。我绝不会允许你这样不战而逃。” 慕容兰平静地看向了慕容凤:“宜都王,你是跟我皇兄起兵的元老了,多年来,身经大小数百战,每战必为先锋,摧锋陷阵,立功无数,以至于皇兄爱惜你的武勇更担心你的安全,这才严令你不得冲在最前,安排你成为范阳王的副手,掌握皇宫禁卫,大燕的天下,有你的血汗,那么,请你说说,这些年来,大燕让河北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了吗?” 慕容凤摇了摇头:“没有,大燕境内,仍然是叛乱四起,就连陛下,也是东征西讨,几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太平。” 慕容兰点了点头:“我们当初起兵,是为了推翻前秦,复国大燕,解除秦国对我们鲜卑族人的压迫,可是,我们复国成功后,自己却反过来压迫和奴役其他的民族,让汉人,羌人,氐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这才揭杆而起,象我们当年反抗前秦一样地反抗大燕。”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情势惊天大逆转=== 慕容兰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之上回荡着,抑扬顿挫,掷地有声:“随着反抗和镇压的不断进行,各族之间的仇恨不断地加深,最后连我们鲜卑部落,也承受了无数的兵役和徭役,家家户户的男丁几乎全都出征在外,我们无力保护各地的鲜卑人,把他们全都集中到邺城来。” “所以他们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城,因为知道,只要一出城,一落单,必然会给异族所攻掠,屠杀,那些别的民族的人,会把这些年受我大燕欺压,压迫的仇恨,加于我们这些可怜的鲜卑同族之上,难道我们奋斗多年,就是为了这样成为河北公敌,连自己的族人也无法保全吗?” 慕容凤咬着嘴唇:“汉胡之间的血仇,民族之间的仇恨,在中原之地,已有上百年,非是陛下一朝一夕就能平定,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燕能消灭翟氏丁零,伪燕这些反贼,雄居河北,那陛下一定有时间,也有办法让各族和平相处,连苻坚都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就做不到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苻坚懂得重用王猛,休养生息,平等对待各族百姓,我们虽然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比我们大燕更善于治国,更有资格作天下之主,这是无用置疑的事。而大哥想夺取天下,不惜四处征伐,所过之处,屠掠极重,如此一来,就跟当年的项羽一样,打的胜仗越多,杀的人越多,反抗他的人也越多,这个问题,从我慕容氏入主中原以来几乎就一直无法解决,说穿了,我们根本没有作好成为中原之主的准备,不适合入主。” 慕容凤厉声道:“兰公主,你说的话太过分了!现在虽然你的身份尊贵,但是也别想通过三言两语,就让我们放弃抵抗,你的皇兄如果听了你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一定会当场杀了你的!”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我自会事后亲自向皇兄请罪,但他起兵以来,连个河北都无法安定,这回因为他的野心,又是贸然地出兵攻打中原,却低估了敌军的力量,以至于陷入如此困难之境,现在邺城已不可保,我们能保的,只有城中鲜卑百姓的生命,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慕容凤一下子抽出了长剑,沉声道:“慕容兰,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慕容兰叹了口气,轻轻地挥了挥手,大殿四周,大梁之上,突然现出了上百名全身黑衣的杀手,一个个手持弓弩,对准了殿上的众人,而大殿的门,也瞬间关上,刚才还一片敞亮的大殿,顿时变得暗了下来。 慕容宝吓得直接软到了那胡床之上,几乎要哭了出来:“姑姑,你可千万别乱来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慕容凤厉声道:“太子,慕容兰背叛大燕,哪还是什么自己人?你身为太子,岂可向逆贼屈服?!” 小段氏的脸色惨白:“阿兰,你别这样,不要为了一个汉人男子,跟自己的家人,亲人自相残杀啊。” 慕容兰叹了口气:“情势所逼,我只有出此下策了,各位请听我的安排,只要你们肯跟我一起撤出邺城,我绝不会伤害各位一根汗毛,我不是背叛大燕,而是保护我们大燕的百姓,子民,这比守这一座注定要陷落的孤城,可是重要得多。” 慕容兰的话音未落,突然,慕容凤抽出宝剑,疯也似地向她攻来,状如疯狂:“慕容兰,我今天要与你同归于尽!” 慕容兰轻轻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她甚至扭过了头,不忍心看到梁上万箭齐发,把这位名震天下的燕国猛将射成筛子的结果。 可是,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慕容兰的脸色一变,刚要后退,却是听到“咣当”一声,自己的身边,已经落下了一个方圆丈余的纯钢铁笼,粗如儿臂的栅栏,让任何人想要扭曲它,从中脱身的企图,都可以直接打消。 “叮”地一声, 慕容凤的佩剑削在了栅栏之上,火光飞溅,却是纹丝不动,慕容凤倒 飞两步,脸上写满了惊讶,他这一次扑上,早就存了必死决心,可没有料到,居然会形势瞬间逆转,被困成擒的,居然反过来是慕容兰。 慕容兰的嘴角抽了抽,看向了梁上和四周的弓箭手们,她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因为,她现在终于发现,这些不是自己的手下,尽管打扮样式一模一样,但那些眼中,却是闪着冷冷的杀意,绝非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 一阵烟雾缭绕,伴随着一个金铁交加的声音,从龙椅之后的屏风后响起:“兰公主大义凛然,心系苍生,老夫真是佩服,不过,撤离邺城的事情,有老夫在,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了。” 一个全身黑袍,戴着青龙面具的高瘦老长,白发飘飘,如同鬼魂般地出现在大殿之中,四周的烛台顿时亮起了火光,照耀着他那毫无生气的面具,慕容兰咬了咬牙:“青龙,想不到你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一阵响动从梁上,殿的四周传来,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纷纷落下,显然,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皆是慕容兰的死士,她看着这些尸体,心如刀绞,眼中也有泪光浮动。 慕容宝站了起来,对青龙沉声道:“你这汉人,我认识你,这是我们慕容氏的家事,不需要你来插手,谢谢你帮我们制住了兰公主,请回吧。” 青龙冷笑一声,拿起了一块金牌,在场的所有燕国文武,全都脸色一变,跪地行礼,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兰双眼圆睁:“青龙,你怎么会有我皇兄从不赐予外人,哪怕连他亲生儿子都不给的慕容金令?!” 青龙微微一笑:“这块令牌,当年在慕容令的身上,害死了他,事后你皇兄痛失爱子,再也不肯把这块慕容氏祖传多年,可以号令辽东各部的令牌给别人,若不是与我设下这惊天计划,要把北府军,丁零翟,还有河北大族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又怎么会让我持此令牌行事呢?兰公主,我还得好好感谢你,若不是你,刘裕也不会全力往这里靠近吧。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让他生还河南!”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燕帝现身镇天下===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沉声道:“青龙,我不知道你这块令牌是如何得到的,但是我们大燕是战是走,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太子,皇后,此人乃是天下最阴险的权谋家,你们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慕容宝的嘴角勾了勾,说道:“青龙大人,我曾经在父皇那里见过你,不过后来听说你死了,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青龙哈哈一笑:“你父皇一念之慈,在邺城放过了刘裕,但我知道,刘裕绝不是池中之物,一定会想尽办法逃回东晋,继续与你父皇,还有我作对的。所以,我去草原斩草除根,却不料被奸人所暗算,差点没命。不过苍天有眼,让我活了下来,就是要保佑你们燕国的,若不是有我,你们今天就会被这位刘裕的夫人所迷惑,放弃了邺城,就是放弃了你们燕国的基业。” 慕容兰厉声道:“一派胡言,我是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鲜卑百姓才离开邺城的,留在这里,非但城池守不住,还会让他们枉送了性命!” 青龙冷冷地说道:“离开了邺城,这些人就能活吗?慕容兰,你怕是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吧,刘裕不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们燕国的敌人,敌人嘴里的承诺,又有多少可信的?我现在告诉你,刘裕这次带来攻城的,不止是有刘敬宣的人马,还有卢循在河北秘密经营多年的势力,你真的以为他能控制得了这些骄兵悍将和妖道吗?” 慕容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刘裕居然会跟卢循在一起?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他不会跟妖人联手的!” 青龙冷笑道:“对你的夫君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收复河北的机会,一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更是可以让他一雪前耻,为五桥泽战死的弟兄们复仇的机会,所以刘敬宣可以放着洛阳不去救援,二话不说就来河北,就连卢循,也不甘心上次的功败垂成,不惜背叛他在黑手党的后台,背叛天师道,动用他多年留在北方的部下,也要攻取邺城,血洗复仇,这是他们势在必得的事,无论多大的恩怨都可以放下,只有你,还傻傻地相信刘裕会放过全城的鲜卑人。” “退一步说,就算刘裕肯放你们走,这河北大地上千千万万的其他各族军民,能放过你们吗?这个乱世,强者为王,一旦失了根基,别说是刘裕他们,就连各地的州郡守军,都会反过来攻击你们慕容氏的,草原上那种弱肉强食,痛打落水狗的生存法则,在你们这里一样适用,看看前秦吧,苻坚死守长安的时候,各地还算是奋力抵抗,可是苻坚一出五将山,整个前秦立马土崩瓦解,就连杨定这样的人都会背叛苻坚。你们慕容氏如果放弃邺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你们性命,邀功也好,复仇也罢,你们想退出中原,回到辽东,只怕都是痴心妄想!” 慕容凤哈哈一笑:“青龙大人说得太好了,就是这么个道理,连三岁小孩子都清楚,可是我们的兰公主却被爱情蒙住了眼睛,居然会相信敌人的花言巧语。太子殿下,皇后,现在我们有青龙大人的帮助,一定可以守住城池,坚持到陛下回来。” 慕容兰沉声道:“青龙,你不要在这里大言不惭了,就你的这点杀手,最多只能趁我不备偷袭我的手下而已,靠你这点人,就能守住邺城了?你们不要上了他的当,这个人极其阴险,他就是想挑起大燕和晋国的血战,让两民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陷入无止境的厮杀,让河北,甚至辽东都几十年不得安宁。我们的鲜血和眼泪,却成为这个阴谋家可以高枕无忧,偏安江南的保证,他会比我更关心大燕,更爱我们的族人吗?” 慕容垂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阿兰,你说青龙是外人,不如你爱大燕,那么我呢?我是不是也不如你更爱自己打下的江山,建立的国家呢?” 所有人的脸色一变 ,只见一阵机关响动,从大殿的一侧墙壁之中,走出全身戎装的慕容垂,一身金甲,闪闪发光,而那凛然的气势,不怒自威。 殿中所有人,除了慕容兰和青龙外,全都起身下跪,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宝一边喊着父皇万岁,一边在微微地发抖,慕容垂走过他的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陉直地坐到了龙椅之上,双手驻着宝剑,一动不动地盯着铁笼之中的慕容兰,长叹一声:“阿兰,你真的让大哥太失望了,想不到到了最后,你仍然选择了爱情,背叛了你的国家和亲人。” 慕容兰咬了咬牙:“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设计好的对不对?你根本没去磁州隘,而是在这里设了伏兵,想要一举消灭刘裕!” 慕容垂微微一笑:“刘裕用兵如神,可是我也能想到他的心思,慕容永不是他的目标,我才是,他做梦都想洗雪五桥泽的耻辱,做梦都想复仇,所以,这次他一切的设计,都是为了诱我攻打中原,让邺城空虚,这样他好轻兵直入,他在洛阳当着天下人的面与卢循分手,就是为了让卢循有机会回河北重召旧部,然后他和刘敬宣合力夺取黎阳渡口,联兵突袭邺城,邺城一失,河北就在他手,我们慕容大燕,就只有退出关内这一条路可走,不得不说,这计划实在是高明,甚至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不惜连你都利用了。可惜我那聪明绝顶的妹子,最后在爱情面前,还是失去了一个谍者应有的冷静与判断。” 慕容兰沉声道:“如果刘裕真的有你说的这么阴险,他还会放我回来吗?大哥,这些年来你征战无度,杀戮过重,河北早已人心尽失,这才有今天的局面,就算你一时用计胜过刘裕,那打退他们之后,不照样还是面对千疮百孔,叛乱不断的河北吗?难道要让整个北方的百姓,为了你一个人的野心而受苦?刘裕虽是敌人,但起码能可怜我们的百姓,族人,给他们一条生路,你可以吗?”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兄妹相对心已远=== 慕容宝一下子来了劲,有了这个战无不胜的父皇,他就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这个时候,是显示自己的忠诚的时候他,他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慕容兰大骂道:“住口,慕容兰,你竟然敢如此地辱骂我父皇,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说着,开始四周去寻找弓箭一类的兵器。 慕容垂狠狠地瞪了慕容宝一眼,吓得这个胖儿子一阵哆嗦,悻悻而退下。 慕容垂看向了慕容兰,平静地说道:“阿兰,你就是这么看你大哥的吗?” 慕容兰咬着牙,沉声道:“这是天下尽人皆知的事情,难道大哥你英明一世,就不知道现在你的江山,你的子民是什么样的吗?” 慕容垂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周围的人沉声道:“你们全都退下,朕跟兰公主有话要说。” 慕容垂的命令无人敢不遵,很快,大殿之内就空空如也,在青龙转身走回到屏风之后的密道前,他一抬手,那块令牌稳稳地飞回了慕容垂的龙椅之上,慕容垂没有回头,说道:“青龙,这回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必当奉还。” 青龙笑道:“你还是好好跟你的妹妹聊聊吧,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各处沉闷的机关响动声,渐渐地平息,而大殿之中,陷入一片死寂,烛台的灯火飘摇,照着这对兄妹的脸,光影相间,而慕容垂那脸上的皱纹和丝丝白发,也是纤毫丝现。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哥,你真的老了很多,这些年,太苦了你了,刚才我的话太重,请你原谅我,不要往心里去。” 慕容垂苦笑道:“现在,大约也只有你这个好妹子才敢跟大哥这样说些实话了,我周围的人,无论是部下,还是我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只会在我面前说形势大好,万民归心,江山永固这些,再没有人跟我说真话,进忠言。我现在是有点体会到,为什么慕容纬曾经是那么一个老实恭顺的孩子,最后却会变得刚愎自用,残害忠良了,权力,真的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可以腐蚀人的心智,堵塞人的耳目,让人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你一直统兵在外作战,各地官吏为了不承担罪责,又不敢把民情上报,对于大燕初建,大哥只追求兵马钱粮,却不去想这些哪里来的,那是百姓的斑斑血泪,你的军队越多,民间就越苦,而你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多。大哥,再也不能这样了。” 慕容垂长叹一声:“我原来以为,只要平定了各处的叛军,就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地发展大燕,给百姓一个太平,可没有想到,这叛军越打越多,越打越强,无论是怀柔还是屠灭,都无法根治,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直到今天,你跟我说了这些话,我才明白,要安定天下,靠的不是军力,归根到底,还是得收服人心才行。”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大哥也同意小妹的看法吗?那太好了,我们鲜卑人的习俗,生活本就是与中原人迥异,自大燕入主中原以来,一直也是泼墨汉家子,走马鲜卑儿,我们鲜卑部落不事生产,专事战争,在汉人眼里,就是一群武装的强盗,既然族群的矛盾无法调和,我们的族人在这里呆的也不开心,与汉人无法真正地成为一家人,那不如我们回到塞外故地,过那天高日远,牧牛放羊的生活,岂不更好?” 慕容垂摇了摇头:“回不去了,阿兰,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如果是二十年前,我们初入中原的时候,也许可以退回去,可是现在,我们的族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只管打仗,就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穿惯了汉家的绢帛丝绸,吃惯了中原的米粮面食,再也不用象草原上那样风吹日晒,再也不用担心一场天灾就让整个部落饿死大半,那种茹毛饮血,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他们还愿意过吗?还能过 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是现在我们已经 激得河北的各族百姓群起反抗,现在刘裕的北伐军在外,这些人蜂起响应,河北已经守不住了,再不撤离,只怕连这几十万鲜卑同族,也无法保全了。” 慕容垂冷笑道:“那还不容易,把刘裕的这支北伐军,还有那些丁零余党,河北世家的余孽通通消灭干净,此战过后,让河北再无人敢反抗大燕,然后,再慢慢地收服人心,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可以让汉人也从军,让鲜卑人也去屯田种地,自谋生路,这样,不就能慢慢成一家人了吗?” 慕容兰双眼圆睁:“大哥,你真的还是不肯放手,还是要用武力解决吗?” 慕容垂正色道:“不错,这是父祖辈历经了无数鲜血和苦战打下来的江山,怎么可以在我的手里断送?!如果力有不逮,我会选择暂时的隐忍,可现在我仍然有强大的实力,为何要退?为何要把这天下拱手让人?阿兰,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仍然是慕容氏的子孙,身上流着的是我们慕容家历代祖先的血,你是鲜卑人,不是汉人,刘裕虽然是你的丈夫,但现在就是你的敌人,要站在你的族人还是站在你的爱人一边,你必须选择!” 慕容兰咬了咬牙:“大哥,你明明有强大的实力,明明设了计谋伏击刘裕,为什么还要把几十万鲜卑百姓留在城外,任由敌军抢掠?你是不是又再要用五桥泽的那一招,只不过这回,把那些财宝,换成了自己的本族子民?” 慕容垂叹了口气:“现在我们本族男丁越打越少,军队珍贵,如果正面跟北府军对战,损失惨重,所以,我这回只能用这个办法,刘敬宣所部多掳掠成性,丁零人也是天生强盗,至于卢家的那些部曲家丁,也没有见了好东西不抢的道理,现在城外稍强壮点的鲜卑百姓已经离开,剩下的不过是老弱妇孺,这些人对我来说用处不大,晋军如果抢掠他们,我正好可以利用黑火,把他们一网打尽!” 慕容兰惊得一下子抓住了栏杆:“什么?你,你要在这邺城中放黑火?大哥,你疯了吗?!”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野火春风斗古城=== 慕容垂平静地看着慕容兰:“为什么说我疯了?你给我一个不这样做的理由好吗?” 慕容兰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里可是邺城,是北方第一重镇,几个王朝的故都,河北的中心城市,历朝历代的宫殿,建筑,文化都集中于此,而现在在外城,有几万户我们鲜卑本族的百姓,他们的家中男儿都在前线为大燕而浴血奋战,我们却是先要把他们当成拖延敌军进攻,引诱敌军的诱饵,然后要放黑火,把他们与敌军同时烧掉,且不说这种烧杀酷烈,有干天和,就从基本的道德上来说,这种事怎么能做得出来?要是将士们知道了这事是我们做的,那只怕连我们本族的军队都会倒戈!” 慕容垂微微一笑:“为什么要让将士们知道是我们放的黑火呢?攻城的是刘裕,是汉人,到时候城池毁于火焰,也自然可以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去,你现在可知为何我单独留下你来说这事?就是因为此事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慕容兰的秀眉深蹙,绝然道:“我是绝不会为你做这样的事情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做这事,我的良心上过不去。我可以为你去杀大燕的敌人,但我绝不会对无辜的百姓下手,即使是汉人百姓也不行,更不用说我们的同族。” 慕容垂摇了摇头:“阿兰,我知道你的脾气,也知道你本性的善良,正因为这样,我才把情报组织交给你,因为,这情报组织事关大燕国运,有太多见不得人的阴暗,权谋,如果心术不正者掌之,必会祸乱天下。当年慕容评以其伪装骗过了先帝,成为情报组织的负责人,正是靠了这个权力罗织罪名,陷害我这样的国家忠良,最后害得国家倾覆,大燕灭亡,所以,我绝不能让那些有权力欲的野心家,掌握这样的权力。” 慕容兰沉声道:“所以你选择了我这个幼妹,女人来做这样的事。可是你从小就用最残忍的方式来训练我,我两岁多的时候你就在我面前残杀我一手养大的小兔子,五岁的时候就要我杀掉幼时的玩伴,你让我血冷心硬,让我心如铁石,难道,这就不怕我变成慕容评那样的人吗?” 慕容垂叹了口气:“这些是间谍必须要有的果决和杀伐果断,但是,我刚才说的,是本性,你内心中的善良,温柔,是与生俱来的,我无论如何训练你,也无法夺取,也正是这样,我才放心地让你执掌大燕的情报组织,变成我的眼睛,耳朵,还有那看不见的黑手。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可以放心地让你嫁给刘裕,我知道即使你跟着心爱的人去汉人的国家,也绝不至于背叛大燕,即使是有朝一日大燕有难,你也一定会义无所顾地回来救国,我没有看错你。”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是,现在我帮刘裕回来,想要把邺城给他,难道没有背叛你吗?” 慕容垂笑道:“那是你在认定无法守城的情况下,给百姓一条生路罢了,这正是你本性的善良,如果你真的为了守城不顾一切,甚至和我一样利用他们的生命来取得胜利,这样的人,我是害怕的,反过来我必须要除掉。” 慕容兰冷笑道:“这么说来,你还准备放我一条生路了?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为你屠杀百姓,去放那黑火。” 慕容垂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会让你做,你也做不来。阿兰,实话告诉你吧,这回我早早地就留下了伏兵,表面上看,邺城和河北一带的野战主力,都由农儿和楷儿,隆儿他们带去了中原,进攻洛阳,可实际上,我还有两支精兵秘密调集,没有使用。”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哪两支精兵?”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闪:“一支是我在辽东龙城,新编训练的一万五千甲骑俱装,另一支,是拓跋为了向我表示诚意,派来的三万精骑,这两支部队,我早已经在半个月前就秘密地在邺城北 边的山林之中隐藏了,就是为的今天这一战,一战打出河北十年的和平!” 慕容兰张大了嘴:“你居然,你居然动员了如此一支庞大的军队,龙城守军我可以理解,可是拓跋居然也会来助你?” 慕容垂微微一笑:“拓跋是聪明人,青龙更聪明,他们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要一统草原,断然不能跟我们大燕此时翻脸,所以要表示一下仍然听话,恭顺,以换取我不对其出兵,我现在也无力去讨伐这些草原蛮子,先将计就计,顺便让他们也见识一下我军甲骑的威力,杀其锐气,战胜之后,把战利品分他们一部分便是。邺城是大城,都城,如果让这些草原蛮子抢劫了,太过可惜,所以我宁可让整个外城,毁于黑火,如此一来,便可除我心腹之患!” 慕容兰咬牙道:“你要灭的,不仅是刘裕的北府军,甚至包括来援助你的北魏铁骑?” 慕容垂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必须得一把大火,谁也不会想到,我居然会焚烧自己的都城,即使是狠毒如拓跋,也料不到这一招,所以,即使他的几万兵马葬身火海,也会以为是晋军所为。这件事情,有人比你更适合做,你就不用操心了。” 慕容兰长叹一声,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你一直让慕容麟镇守龙城,我原来以为你是要他来防备拓跋,可没料到,你是用他来给刘裕致命的一击。确实,论心狠手辣,天下没几个能及得上他的。可是大哥,这样的儿子,以后一定会给大燕,给我们慕容家带来苦难的。” 慕容垂冷冷地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是打天下的时候,我就是要用麟儿的这种心狠手辣和能力,正如你的善良和忠诚也是我要用到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外面的城防,我已经交给了他,一切也会依我计而行,所以,我们兄妹可以在这里好好地聊聊将来的事。” 慕容兰看着慕容垂,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要如何对刘裕?”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人性赌局生死约=== 慕容垂微微一笑,说道:“你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好妹妹,闷了很久了吧,还是忍不住,怎么,这回还想象上次那样,向我求情,让我放过你的心上人?”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已经是刘裕的妻子了,对他的爱和不舍,只会比上次更深更重,您应该很清楚这点。”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闪:“看起来,女大不中留,对任何时候都是对的,你还是偏向你的丈夫,胜过偏向你的族人,你的国家。” 慕容兰朗声道:“大哥,我不同意你的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刘裕是真正的心中有百姓,有仁义的人,若不是为了让我劝说阿宝和大嫂带着邺城百姓离开,我又何必来此?他可是严令禁止部队害民的。” 慕容垂冷笑道:“搞得好像刘裕是上天派来的菩萨圣母似的,你可别忘了,他是军人,是战士,是一个两手沾满了血腥的屠夫,他亲手杀的人,何止成百上千,就是前一阵在洛阳,他还活活烧死了已经逃亡,放弃抵抗的数千西燕鲜卑军士,金墉城攻防战,西燕兵马死在他手下的数以万计,这些人穿上军装是兵,脱下战袍是民,可他刘裕下起手来,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让你回邺城也是一样,不过是想劝降阿宝,拱手让出这座北方重镇而已,他知道你心肠柔软,见不得民众受苦,所以用这种花言巧语来骗你。刘裕跟你大哥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是想要夺取天下的英雄豪杰,又怎么会在惜百姓的死活?” “阿兰,你毕竟是女子,不知男儿的雄心壮志,就象你永远也难以理解我的儿子们为什么要为个权位争得你死我活,刘裕虽然是你的丈夫,但同样是晋人中的英雄,那些晋人世家只知争权夺利,偏安江南,而他这样的人,却想着恢复汉人江山,建功立业,更是要为自己争取权力,这点,大哥看得再清楚不过。” 慕容兰摇了摇头:“刘裕想要建功立业不假,但不是为了个人荣辱,而是要青史留名,他说过,心愿了后,愿意与我永镇边关,不问世事。” 慕容垂哈哈一笑:“那又如何?这不过是因为灭国之功,功高震主,回了江南后必然身遭横祸,所以出镇边关,伺机而动,这是一种保身之举罢了,刘裕的身边有刘穆之这样的高人,怎么会想不到这种办法?就算刘裕有这个心思,那又如何?他仍然是带着千军万马来袭,仍然是要通过征伐和杀戮来达成他的意愿,他说他要放过这邺城的百姓,可他会放过中原的五万大燕将士吗?会放过我们慕容氏吗?你是想让他再象苻坚那样,主宰我们慕容氏全族的生死吗?” 慕容兰的眼中尽是泪水,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着头:“大哥,你不要说了,我跟刘裕在一起多年,对他的为人,品性很了解,我相信,他是真正会为了百姓着想的仁者,绝不是做作。请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加到刘裕的身上。” 慕容垂冷冷地说道:“好啊,我的好妹妹,要不然,跟大哥再打个赌好了。如果刘裕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善良,仁义,真的能不伤百姓,那我这回就放过他,让他全身而退,不过他得立誓,终我一世,再不得踏足河北半步,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妻离子散!” 慕容兰咬着牙,睁开了眼睛:“大哥,你是要以我为人质,逼刘裕就范吗?” 慕容垂微微一笑:“不需要,这次刘裕再次落入了我的算计之中,他的生死,取决于我的一念之间,如果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民,那就不会落入黑色妖水引发的焚城烈火之中,我也不会追击,会让他自行离去。不过,我会在他退过黄河前,跟他再来一次男人的对话,让他发下这个誓言,有你在,我想,他是会发誓的,如果他有你这么爱他的话。” 慕容兰沉声道:“大哥,你一世英雄,以自己的亲妹妹作要胁,逼 人就范,就不怕毁你英名吗?”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放弃,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送人,只为大燕的复兴,这区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阿兰,敢跟大哥打这个赌吗?我可以留下刘裕这条命,但你必须留下来跟你的族人在一起。”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这个赌,我跟你打!我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为你效力,只要你能在赌输了之后,放刘裕一条生路。” 慕容垂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会这样喜欢一个异族男人,刘裕虽好,但我们大燕国内,堪称英雄的男子也不少,何必要在他身上用情至此?若是你放不下你的女儿,我把他从晋国弄回来,也非难事。你跟刘裕终归立场相对,即使这次不分手,以后也早晚要成仇的。”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此生能嫁刘裕为妻,三生之幸。大哥,多的不用说什么了,小妹愿意和你,一起见证这个赌局。” 慕容垂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一挥手,慕容兰身边的铁笼,突然“哗”地一声,四面的栅栏尽数散落在地,而外面的殿门也大开,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慕容兰那傲立的身形。 慕容垂沉声道:“来人,带兰公主到城头,朕稍后就到。” 慕容兰转身,头也不回,在四个门口全副武装的护卫的带领之下,径直而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屏风之后,青龙那瘦长的身形缓步踱出,伴随着机关的响动之声,他微微一笑:“怎么样,老友,我没说错吧,这回你的这个妹妹可真是动了真情,连你的命令也不听了。” 慕容垂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刘裕必须死,但不能死在我手里,不然阿兰会恨我一辈子,更不会助我了。青龙,此事我需要你的相助。”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道笑意:“乐意之至。”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丁零翟氏铁骑至=== 邺城城外,漳水河畔。 一支足有万余的步骑大阵,密密麻麻地列于城南,精甲曜日,枪槊如林,战士们都戴着恶鬼面当,而三千余名身着蓝色劲装的剑士,则是利刃在手,所有人的眼中杀气腾腾,充满了战斗的渴望,而一面北府军的飞虎军旗,则在中军步阵中,高高飘扬。 中军军阵处,刘裕站在一处荒丘之上,手搭凉棚,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城墙。而一众北府军与天师道联军的将校,则站在他的身边。 南城的三道城门已经大开,三座吊桥有气无力地搭在护城河之上,城头旗帜歪歪斜斜,而护城河的两侧,到处都是给抛弃的辎重,行李,百姓的独轮小车和包裹扔得满地都是,而在城门之前里余的范围内,百余具给活活踩死的百姓尸体,散布得七零八落,城中黑烟四起,从十几个不同的方向腾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是一座很明显的,被遗弃的城市。 刘敬宣笑着对刘裕说道:“寄奴,看来慕容兰果然劝降成功了,邺城已经被遗弃,跑得连人都没有了,而且从这里看来,城中百姓是自发地逃亡,那些遗尸也完全是给踩踏而死,绝非用死囚冒充,这回,我们是真的可以不战而取邺城,五桥泽的耻辱,今天可以洗清了!” 一边的卢循哈哈一笑:“太可惜了,本来还想杀个痛快呢。” 说话间,从城门中奔出了三十余个百姓装扮的人,一个个失魂落魄,与普通汉人百姓不同的是,他们身着皮袍,戴着狗皮帽子,扎着辫发,甚至还赶着十余头羊,从城中急匆匆地出来,一看到对面驻扎着的,旗帜飘扬的晋军,吓得连忙转身就往城中逃去,连身边的那些羊也顾不得驱赶了。 檀凭之哈哈一笑:“这些可是鲜卑人,早就听闻慕容垂把河北各地的同族,全部集中到这邺城,今天邺城城破,恐怕连慕容宝也顾不得带这些本族百姓逃离了,这些人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居然会向南逃跑。” 魏咏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城中烟尘四起,想必是乱兵和暴民在趁机打劫,这些鲜卑百姓也是慌不择路,居然往南逃,寄奴,事不宜迟,我们最好趁机杀进城去,拿下这座空城。如果邺城在我们手上,那慕容垂就算突破了丁零兵马的围堵,也不可能来争夺邺城了。” 正说话间,西北方向腾起了一阵烟尘,马蹄声大作,听起来在这烟尘之中起码数千骑,趁风而来,迅速地向着这支混合大军接近,看不清旗号与来骑的模样,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准备迎敌!” 刘敬宣的身边,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将,正是北府军宿将何衡与高素,他们的眉头深锁,沉声道:“想不到慕容垂这么快就能突破丁零兵马的堵截,来到这里了,看来,要取邺城,还需一番苦战。”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伏身于地,竖起耳朵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跳了起来,看着那队来骑,他的胖脸之上渐渐地闪出了笑容,摆了摆手:“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担心,来的不是慕容垂的燕军,而是丁零人。” 向靖讶道:“胖子,你怎么知道会是丁零人,不是慕容垂?” 刘穆之笑道:“慕容垂的部下可是甲骑俱装,几千骑若来,必是马蹄沉重,而这些来骑,步履轻盈,显然是轻骑兵。” 蒯恩哈哈一笑:“那也可能是慕容垂先派轻骑来援,大队甲骑俱装在后啊。” 刘穆之笑着一指那骑兵头上的尘土:“看到没,此气漂浮,如五指状,乃是游骑所成之气,慕容氏的骑兵无论轻重,皆进退严整,是训练有素的职业骑士,绝不是这种类似马匪盗贼之气,再说了…………”他的鼻子抽了抽,面露一副恶心之色,扇了扇鼻子之前:“这股顶风臭十里,显然是一年以上没洗澡的恶 臭,除了丁零人,还有谁?各位身上虽然味道浓烈,但跟这股子牛羊 味道比起来,那简直算是芬芳啦。” 何无忌往刘穆之的肚子上轻轻地捶了一拳:“就你这死胖子话多。” 众人发出了一阵哄笑,这会儿烟尘渐渐地散去,来骑也从烟雾之中现身,一面“翟”字大旗,顺风飘扬,而在大旗之前,整个骑阵的前方,则分明是身着皮甲,背挎大弓的翟钊。 刘裕骑上了一匹战马,策马而去,而卢循和刘敬宣,也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向着对面奔去,翟钊也向着身后的同伴们作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停下,自己带着两骑护卫,迎上前来。 两军主帅迅速地接近,直到相隔五六步处才停下,刘裕看着翟钊,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虬髯的壮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不是纹身就是伤痕,一道长长的刀疤,自他的左眼上的眉处而下,穿过整个左眼,直到颧骨,而左眼之上,则是皮肉外翻,整个眼珠子,已经不见踪影,一颗玛瑙所制的眼球,镶在那空空的眼洞之中,透出一股诡异与凶悍,这副尊容,如果晚上见到,大概能直接吓死小孩子。 刘裕平静地在马上以手按胸,行了个丁零礼仪:“翟将军,久仰大名,我是大晋刘裕。” 翟钊哈哈一笑:“你就是刘裕?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很高兴这回我们是以朋友而不是敌人的身份相会。慕容垂已经被我们击退,败向了蓟城方向,现在,邺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咱们携手入城,按约定,先由我们抢劫一天,然后,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你们是如何打退慕容垂的?据我所知,他带的可是想去伏击我们的精锐主力,包括数千甲骑啊。” 翟钊冷笑道:“刘裕,你是在怀疑我们丁零勇士的战斗力吗?这些年我们以游击战法屡挫燕军,也缴获了不少好的装备,也有五千重装骑兵,这回为了打援,我们可是连这些重装骑兵都出动了,你看看我的身后,这些儿郎,比起什么慕容燕国的甲骑,如何?”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寄奴神目城中伏=== 刘裕看着翟钊身后的那些个骑士们,一个个虽然战马没有披甲,但身上至少也是套了一层硬皮甲,不少人也是身着扎甲,背上背着厚木骑盾,手中的武器也不似普通丁零骑兵的那些薄铁片儿似的铁刀,而多是狼牙棒,长矛这类的长兵器,甚至目之所及,也有百十来人拿着一丈多长的马槊,虽然比起真正的装备精良的重骑兵还是有所不如,但是比起以前的丁零马匪,早就是鸟枪换炮,全面升级了。也难怪翟钊敢有正面与慕容氏骑兵交战的勇气。 刘裕微微一笑:“看来贵军骑兵,也可称精锐了,不过,即使是这样的装备,与慕容垂的甲骑俱装相比,也多有不及,这回你们能打退慕容垂亲自率领的骑兵,当真是正面取胜吗?” 翟钊的脸微微一红:“这个嘛,也不怕你笑话,我们仍然是用了伏击,在一处峡谷处截击慕容垂,他急着回援,不知是计,只一个照面就给我们干掉了近千骑,余者也无法突破我军的正面,加上我们虚张声势,烟尘漫天,慕容垂不知我们来了多少人马,交战了半个多时辰后,还是掉头北撤了。” 刘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即使慕容垂真的撤离,现在邺城也不可轻易进入,只怕城中有诈。” 翟钊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卢循:“卢道长,此话当真?” 卢循也有些意外,看着刘裕:“你刚才没说过邺城有问题啊,城中百姓出逃,城中烟火四起,城门大开,都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能有伏兵吧。” 刘裕叹了口气:“之前我让慕容兰回去劝城中守军弃城离开,答应不去追杀,如果成功,慕容兰会在南门树起晋国的旗帜,以示守军已经撤离,现在南门并没有竖起旗帜,这与约定的不符合。” 翟钊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些不过是小事,也许是敌军撤得匆忙,没有晋军军旗呢,我这一路来时,看到数万百姓在四散逃跑,我身后的不少兄弟正在乱捕呢,要是城中还有守军,这些居民怎么会逃离?”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你这一路上可曾见过燕队撤离?” 翟钊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即使是军队逃跑,也可能换上平民的衣服溃逃,邺城区匹数千守军,一旦离开坚城,那弃甲跑路,也是正常。刘裕,你没有什么攻打这种逃跑的弃城的经验,可我见得多了,不会有问题的,城中若是有守军,断不会如此。” 刘敬宣也点头道:“这毕竟是燕国的都城,我想,哪怕是慕容垂亲自在此,也不可能拿邺城来诱敌,而且,刚才我们也看到有鲜卑本族人也要出逃了,他们就算放弃汉人,氐人,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本族民众,要知道,这些人的家人就在前线从军呢,若是后方家人不保,前线将士也会溃散的。” 刘裕沉声道:“我还是觉得要谨慎,慕容兰是何等精明的,优秀的间谍,她既然说会树起晋旗,定然早就会让邺城中的手下准备好,即使退一万步,没有这些军旗,她也会亲自登上南门迎接我们,现在这外城看起来空空荡荡,内城又不知虚实,贸然进入,只怕会中了埋伏,上次五桥泽一战,燕军就是用辎重来引诱我军上当,这次我们万万不可再中了奸计。” 翟钊冷笑道:“刘裕,所有人都说你如何神勇,如何英雄,可今天看来,不过如此,也许是你上次输得太惨,给吓破了胆,连空城都不敢入了,也罢,反正按照约定,我们丁零勇士要先入城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既然不敢入城,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刘裕沉声道:“且慢,我跟卢道长说好的,可是大家一起入城,不许杀戮,至于府库里的财物,最后我们会尽数拿出来给你们丁零人,这是邺城,是北方的中心城市,若是在这里屠杀劫掠,我们以后如何统治?” 翟钊哈哈一笑:“ 府库的钱,当然归我们,可是攻城之后的清理残敌,也是我们的权力,你不是说城中有埋伏,还有敌军吗?现在我们就入城杀敌去了,这总没问题吧。还有,刘裕,我们现在只是联手的盟友,我可不是你的下属,我们丁零勇士生来自由,是天之骄子,任何人都无法管束我们,慕容垂不行,你也不行!” 他说着,也不看刘裕一眼,转身就打马而去,随着他的一声呼啸,几千名丁零骑兵都欢快地转头,向着西门方向而去。 刘敬宣低声道:“寄奴,将士们好不容易来到邺城,眼看空城而不入,全给丁零人抢了先,只怕难以服众,父帅的军令,也是要我抢占邺城,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若是丁零人把这里破坏得太过,以后我无法向父帅交代啊。” 卢循冷冷地说道:“邺城中可是有自汉以来的各种典籍,藏书,给这些丁零蛮子全毁了,那可是我们汉家的巨大损失啊,我们这些子孙难以面对祖先,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的人都要进城了。” 刘裕咬了咬牙:“相信我,事情真的不对,以慕容垂的本事,怎么可能给丁零人击退?这可是保卫他的都城,即使是给伏击,也一定会分兵前来,而且翟钊一路之上没有遇到后燕军队,慕容宝他们就是要撤,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手下逃个精光,城中一定有问题,翟钊想找死我拦不住他,但是你们的安全,我必须要负责,我们先抢占南城的城门,观察一下城中情况,再作决定!二位意下如何?” 卢循和刘敬宣对视一眼,刘敬宣说道:“寄奴,我一向听你的,就依你的吧,不过,若是城中确实没有埋伏,那我们就得进城了。” 卢循冷冷地说道:“你一定是在浪费时间,也罢,就依你这一回,不过,如果丁零人把城中能抢的能烧的都祸害完了,这一切的后果,也是你负责!”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卢循心急抢入城=== 卢循说完,转身策马就走,只剩下刘裕眉头紧锁,留在原地。 刘敬宣眨了眨眼睛:“寄奴,你可是放心不下慕容姑娘?” 刘裕叹了口气:“是啊,还是你了解我,我们毕竟夫妻情深,本来我就不想她回来,就是怕她遇到危险,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我现在越来越有个强烈的感觉,这回恐怕我们又要落入慕容垂的圈套了,现在退路可否通畅?” 刘敬宣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真的要撤退?就算慕容垂亲至,我们也完全可以放手一战,何谈退却?” 刘裕正色道:“如果是慕容垂设计伏击我们,那一定是作好了充分的准备,若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他连整个邺城都可以做为诱饵,那就是要倾国之力消灭我们这支北府精英了,你带来的是新组的部队,损失了也问题不大,可我这千余老兵,却是历经了以前无数的战斗而留存的绝对精英,骨干,个个都比金子还珍贵,说什么也不能折在这里。所以,这一战,我们不能硬拼,若是真有埋伏,那务必要保大军能顺利撤离。” 刘敬宣点了点头:“凡战,未虑胜先虑败,是大将所为也,这点我同意你。你放心,后路我留下了诸葛三杰,还有高雅之所部看守,一旦遇险,会放狼烟报警的,现在后方没有狼烟,当可无虞。” 刘裕咬了咬牙:“我现在就亲自到城头察看,你们随时作好后撤的准备,丁零人无法说服,而卢循看起来也不可能退出,我们北府军却不能陪他们冒险,如果城中真的放弃,内城也这样城门大开,那我们晚点进城也没关系,只要城池在手,一时的得失并不算什么,也就要请你多安抚部下,实在不行,我可以把五十万石军粮先给他们分了。” 刘敬宣哈哈一笑:“好了,这些人来北方也不是为了每人背个十石八石大米回家的,我好歹还是他们的主将,暂时压住不进城,这点他们还是得听我的,父帅那里,最多我再挨顿骂就是,反正我都违抗他的命令陪你来河北了,再多条罪名也没什么。” 刘裕的心中一热,拍了拍刘敬宣的肩膀:“阿寿,还是你对我真正的肝胆相照,义无反顾啊,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 刘敬宣点了点头:“好了,我去安排大军了,我还是不太相信,以慕容垂的本事,会以邺城这个都城作诱饵,丁零人要是一把火烧了邺城,那他还有何颜面作这燕国皇帝?” 刘裕的心中突然一动:“等一下,你说什么?一把火烧了邺城?” 刘敬宣点了点头:“是啊,这帮人可是一边抢劫一边放火的,带不走的也不留下,你不知道?” 刘裕猛地一拍大腿:“不好,我明白了,原来我百思不得其解,空城能如何灭我上万精兵,毕竟只要步兵控制高点,就无法用弓弩落石这些来对付,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是陷阱,那一定是…………” 这下刘敬宣也跟着一拍大腿:“奶奶个熊,又是那个什么黑色妖水引火,狗东西,还真狠啊!” 刘裕抬头看了一下城头的那些东倒西歪的旗帜,又转头看向了本方的军旗,基本上这会儿正好无风,任何旗帜都无法招展,他喃喃道:“这会儿无风,只要在城中布下黑水,一旦引燃,封锁城门,那城中尽成火海,如此,可兵不血刃地消灭所有入城的兵马。”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见天师道的蓝衣弟子们,已经在卢循的率领下,列阵而出,奔向了城门那里,而留在原地不动的北府军中,也发出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各队的将领,幢主们,开始策马军前,来回弹压,高声地宣扬着军令,才让军队不至于异动。 刘裕咬了咬牙:“卢循果然忍不住了,我得去截住他,阿寿,你去控制住大军,我去城头观察,对了,让胖子 也过来一趟,这种事,我需要他的帮助。” 刘敬宣二话不说,驰马而走,而刘裕则奔向了城门方向,只见这些天师道众健步如飞,甚至连那些沉重的机动木甲,也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动着,每出一步,陷地数寸,而他们的手中,也早已经握住了连弩或者是大铁锤,看起来威风凛凛,形如战车。 卢循跟十余个亲卫早早地跑到了护城河那里,指挥着部下飞奔入城,鱼贯而入,他挥着剑,不停地说道:“快,再快点,进城后不要管府库,直入内城,控制皇宫,搜寻玉玺!” 刘裕的声音传了过来:“卢循,你不要命了吗?就为了个玉玺,让你的部下冒这样的风险?” 卢循冷笑道:“我城中的探子回报,没有什么伏兵,现在鲜卑族人都乱成一团,四处逃跑,宫城的守卫也逃了个精光,慕容宝和段皇后在半个时辰前就率军出逃了,现在里面就是一座空城,你再晚去,恐怕连玉玺都要落到丁零贼人手中啦。” 刘裕咬了咬牙:“你的探子未必就能看到城中的伏兵和机关,你听我说,就算要搜索全城,也不能现在就大军入城,实在不行,你派几百弟子先进去,控制皇宫即可,至于玉玺和燕国的公文,是要交给大晋朝廷的,我们不能私动。” 卢循哈哈一笑:“当然是要交给朝廷,但是由我卢循交还是由你刘裕交,可就大不一样了。刘裕,这次夺取邺城,丁零人是我找来的,城里的内应是我派的,现在入城的也是我的部下,你不过是带着部队在城外声援而已,这抢功之事,就不要再跟我争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卢循,在你眼里,我刘裕就是一个想要争功之人吗?我是为了你部下的生命负责,别一时心急,断送了手中所有的力量,毁之晚矣!” 卢循厉声道:“够了,我筹划多年,就是等这一天,大功即将告成,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去找找自己的老婆在哪里,而不是为了别人的事情多操心。”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乱兵入城杀机伏=== 卢循说着,再也不理会刘裕,转头继续招呼起他的手下们全速入城了,甚至让那些木甲机关人们在河边等待,让大队的步行剑士先行通过,源源不断的蓝衣剑士们,从三道架在护城河上的吊桥,鱼贯而入,也就一刻钟不到的时候,几乎尽数进了城。 刘裕咬了咬牙,跳下马来,也跟着跑过了吊桥,只是没有跟着人流一起从城门进入,他解下腰间早就缠上的爪勾,向上一抛,就搭在了城墙垛口上,然后单手扶绳,脚踩城墙,如履平地,几乎三两下的功夫,就扶摇直上,跳进了城头之内,这个动作是在平时的训练中无数次演练过的,几乎是每个北府军的日常,但刘裕这一下上城,如猿猴一般敏捷,战术动作几近完美,甚至可以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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