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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兄以为王介甫之聪明,在当今之世,谁可以比拟?” 潘照临默然一阵,道:“司马君实、苏子瞻、公子,三人而已。” “果真以本性之聪明而言,我三人能胜之乎?” “不能。” “诚哉斯言。”石越笑道:“潜光兄,王介甫之聪明,天下少有;王介甫之才学,天下亦少有;王介甫之声望,在他为相以前,天下亦少有;王介甫之权势,在其为相之时,天下亦少有!为何王介甫以聪明、才学、声望、权势四绝,一行新法,却导致天下沸腾?” “是其为拗相公也。” “非仅止于此也。”石越摇了摇头,道:“若其所行之政,皆为正确,便是执拗更甚十分又如何?!王介甫之不能得志,是因为天下之凡人,虽贤能聪明,其所作所为,却最多只能是对错参半。故此,使当政者善知错、善改过,远比寄望得到一个很少犯错之贤者来得更加切实可行。” 唐康在心中思忖,暗道:“大哥所言甚是。虽然大哥之贤,可称贤者。但亦是五百年一遇,后世之人,断不能尽如大哥之贤。是以使人能善知错,善改过,远易于使人少犯错。”但是这话说出来,却不免近于面谀,他自是不肯宣之于口的。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石越见唐康明白,又道:“故此,要使当政者能善知错,善改过,则不食朝廷俸禄之士大夫尤为重要。本朝养士百年,士大夫皆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大多颇有风骨,不畏皇权,不尊权贵,特立而独行,以节气行于天下。此是本朝立国之本,亦是最可宝贵者。若使读书人只知歌功颂德,仰权贵之鼻息,为官府之走狗鹰犬,则是诸夏亡矣!是故,我绝不会为自己之方便,而做任何干涉学术之事――我若在学术上之观点与其不同,则自当以学者之身份与之辩论,绝不会以权位谋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读书人当有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他们只要说符合自己良知的话便足矣。” 石越知道唐康便是再聪明,也不可能完全明白自己的话中之意,他微微叹了口气,凝视唐康,郑重地说道:“康时,只盼你异时能记住我今日所说之话,毋以权力干涉学术,毋以暴政打击异己。此二例一开,后患无穷尽矣!” 唐康很少见石越如此郑重其事,虽然他很难明白为何会“后患无穷尽”,但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答应道:“是。” 石越的目光凝视唐康良久,忽转向窗外的夜空,这种似乎含有深意的目光让唐康有些恍惚,也有些不解,因此竟忽略掉了石越眼中那一闪即逝的茫然。 次日。紫宸殿。这是重要性仅次于大庆殿的正殿。 “万邦来同,九宾在位。奉璋荐绅,陟降庭止。文思安安,威仪棣棣。臣哉邻哉,介尔蕃祉……”在一曲清平正和的《正安》乐中,石越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脚踏黑靴,手执象笏,随着诸宰执大臣们一起进入殿中。然后在音乐声中,向皇帝行礼。 紫宸殿的朝会,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不过就是一种仪式。石越至今还很清楚地记得,五年前皇帝赵顼便曾经在紫宸殿受贺――那次是因为王韶收复熙河,王安石因此被皇帝亲自解下身上佩带的白玉带相赐。此次自己得到相似的待遇,不过是历史在一定程度上的重复而已。很显然,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之下,在紫宸殿上,皇帝是不会讨论任何事情的。 这不过是一场没有现场直播的表演。石越忽然有点恶意的想着:如果此时就有照相机的话,会不会在紫宸殿周围架满相机? 果然,事情一如石越所料。 皇帝接受群臣的祝贺,特召石越出列,高兴地称赞石越的功绩。然后,皇帝晋封石越为阌乡侯,连他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也被特旨封为桐庐县君,而石起的几个儿子也都一并受到荫封。除此之外,又有各种各样的赏赐,包括田宅、金银铜钱与丝绸绢布……皇帝看起来似乎是衷心的高兴…… 但在这花团锦簇的后面,石越却莫名其妙的乏起一丝无力感。 也许那是厌倦也说不定。 就在这紫宸殿上,石越忽然有些怀念起熙宁三年时的皇帝来。在那个时候的赵顼,更像是一个朋友,一个希望大有作为的年轻人。 八年之后,皇帝开始真正像个皇帝了。 紫宸殿的朝会持续了一个时辰有多才终于结束,石越也终于从胡思乱想中摆脱出来,集中精神等待着皇帝的那句话。 “众卿退朝,宣石越崇政殿觐见!” 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宽阔的紫宸殿内响起,“遵旨!”石越竟微微吁了口气。 第七十节 崇政殿。 偌大的崇政殿中,除了李向安等几个内侍之外,便只有高坐御座的皇帝赵顼与叉手站立在殿中的石越君臣二人。 赵顼凝视着石越,许久。 “自太宗以来,国家未曾有此大胜,此皆爱卿之功。” “是陛下洪福,列祖列宗庇护,将士效命,臣不敢居功。” 赵顼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笑道:“这些话都是场面话而已。” 石越没料到赵顼这么说,不由怔了一下,连忙也笑道:“臣所言都是实情,若是没有陛下的支持,没有陛下之前下定决心整军经武,也不能有陕西之功。民间俚语,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言此。” 赵顼笑了笑,便不再说此事。因问道:“可知朕为何召卿回京?” 石越顿时为难起来,他素知赵顼的性格,模糊其辞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说知道与说不知道,都有不妥当的地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好在赵顼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准备要石越回答的,很快便接着说道:“朕让卿千里迢迢回到汴京,除了要给卿庆功之外,实是还有数件难决之事,要询问卿的意见。朝中大臣虽多,可为朕决疑者却少。此外,朕还有一层深意:自古以来,臣子立下大功之后,往往君臣之间更加难以相处,要么便是臣子骄宠过度,自取其祸;要么便是君臣相忌,难以善终。朕要当面与卿说上几句话,让咱们君臣二人,能善始善终,为后世千古,留一段佳话。” “陛下……”石越似乎有点动情。 赵顼摆了摆手,温声笑道:“卿虽立大功,然既不矜伐,又不避事,依然有所担当,是朕没有看错卿。朕亦有一肺腑之言,可说与卿知。”他使了个眼色,李向安等内侍连忙躬着腰,轻声退出了崇政殿。 待众内侍全部出殿,赵顼这才接着说道:“朕之得卿,如鱼之得水,龙入大海。古之名臣贤臣,有伊尹之遇商汤,姜尚之遇文王,设使其君臣不遇,则商汤周文不得遂其志,而伊尹、姜尚不过两老翁而已。今日之事类之,非有卿,朕不能逞其意;非有朕,卿不过一教书先生而已。” “陛下知遇之恩,臣常感五内!只恐以臣之愚钝,有伤陛下之明。” “卿不必自谦。”赵顼望着石越,淡淡说道:“朕信任卿。” “陛下!” “卿实是难得的人才。朕要成为大宋中兴之主,达成太祖太宗皇帝的遗愿,留英名于青史!朕与卿,实是风云龙虎相会,注定要做一番大事业的。”赵顼慨声说道,神色之间,意气风发。石越不禁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初见赵顼的时候。 然而,不知道是皇帝变了,还是石越自己变了。石越的心中,并不相信这是皇帝的真话――至少不能相信这是完全的真话。“这是笼络我,安抚我的作态罢了――若果真信任我,又何必要召我回来?我不过是个文臣罢了。”石越在心里苦笑着。 “朕是皇帝!臣子忠于君主,本是天经地义,纲常伦理。朕对卿说这些话,是推心置腹,要卿明白,无论外间如何说法,朕与卿君臣之间,要赤诚相待,绝无嫌隙。卿尽管放心办事,朕自会信卿任卿。” “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知遇之恩。”石越仿佛被皇帝的话所感动,哽咽着叩下头去。 “朕知卿断不会让朕失望。”赵顼走下丹墀,亲手扶起了石越。这是石越已许久不曾受过的礼遇。“待延安郡王长大,朕还想让卿做他的老师呢。” “臣……臣……” 赵顼轻轻拍了拍石越的手臂,笑了笑。石越原本比赵顼要高壮,但最近一年,因操劳过度,竟显得消瘦许多。只不过石越看赵顼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皇帝的脸色,较以往更加苍白。 “朕时常感念韩琦的功劳,早想将淑寿下嫁给他的一个儿子,不过淑寿年岁尚小,此事便没有多提……”皇帝突然说起这些家常,让石越颇觉莫名其妙,却听赵顼又笑道:“前些日子,王妃和朕提起你家的千金,朕便想,除了韩琦家外,到底也要与石越结个亲家……” “蒙陛下、贤妃娘娘错爱,但臣女尚在襁褓,只恐于礼不合。”石越心里一千个不愿意。 “朕看卿是不愿意罢。”赵顼开玩笑地说道,哈哈大笑。 “臣岂敢。” “有什么不敢的?”赵顼笑道,“天家的女儿不好嫁,朕早已知道。只是不曾想,天家的儿子都不好娶了。难不成龙子凤孙,竟然连个进士都比不上了么?” “臣绝无此意。”石越见皇帝并无发怒之意,轻松不少,忙又解释道:“不敢欺瞒陛下,臣实是想让臣女长成之后,自己择婿。” “自己择婿?”赵顼不觉愕然。 “是……” “这只怕与礼不合。” “臣以为也没甚不合之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是世之常礼。但自周汉以来,女子自择婿的亦不少。便是本朝,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皆有相亲之俗。可见父母亦不能太过违拗子女之意。俚语言:强拗的瓜不甜。臣为人父,总不能没有一点私心。臣的女儿,不盼她一生富贵,只须一生平安适意便可,这等大事,臣以为不便全然不顾她本人的想法。” 石越的这番话,对赵顼来说,实在可以说是大胆了。赵顼颇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卿这些话,实不能让人信服。若说将出去,只怕又要惊世骇俗了。” “正是。”石越笑道:“世间有些事,便是只能做不能说。陛下英明,不以世俗为念,臣才敢斗胆言及,至于他人,臣是断不敢说的。” 赵顼听他说“世间有些事,便是只能做不能说”,不免笑道:“朕先时还疑心卿是怕卷入宫闱之争。若是如此,实不必担心。”赵顼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石越却自是听得明白,这分明是说信国公不可能为嗣。 石越对于信国公赵俟的血统,倒并无成见。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他也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道:“为人臣子者,实不敢存那般想法。臣只愿为陛下之纯臣足矣。” 赵顼满意地点了点头。实际上王贤妃委婉提出来的请求,赵顼几经考虑之后,还是在心中否决了。此时提出来,却不过是为刺探一下石越而已。这时君臣已说了许多话,他见石越答对得体,虽然疑忌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但是毕竟却放心了许多。 对于赵顼来说,石越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文臣。文臣并非没有威胁,但到底远不如武臣来得那么直接。只要朝中存在着相当的制衡力量,而皇帝本人又不是足够昏庸的话,文臣无论怎样折腾,其能量也是有限的。至少赵顼认为,石越是自己绝对可以控制得了的。 真正要担心的,是自己去世以后的事情。但那毕竟不是眼前要考虑的。 现在的石越,仅仅是自己手中难得的人才。 “成大事者,一定要敢用人,善用人。”皇帝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的确,若是没有用人的气度,又如何能成大事? 赵顼又看了一眼石越,开玩笑地说道:“既是这样,此事便先不提它。朕便等卿的女儿长大。未必卿的女儿,就一定会看不上朕的儿子。” “陛下取笑了,只恐小女无此福分。” 赵顼微微笑了笑,转身缓步走回到丹墀之上。石越知道轻松的话题,到此为止。果然,便见赵顼顿了一下,说道:“朕方才说还有几件事情,要卿帮朕决疑。”他微微颔首,斟酌了一会,道:“头一件大事,便是高遵裕之案。” “陛下!”提到高遵裕,石越的脸色便变了,他抬头直视赵顼,亢声说道:“高遵裕之案,臣敢请陛下秉公处理!” 赵顼没有料到石越的反应如此之大,不觉有点出乎意料,“高遵裕之案,御史台正在推鞫,自然会依律处理。但高遵裕不服调遣,贻误军机一条,御史台以为无罪,卫尉寺亦认为证据不足,枢府则颇有争议。故朕不以此罪罪高遵裕。” “高遵裕延误军机,几陷战事于危局,间接害死狄咏,岂能言无罪?!臣不服此议。臣以为若如此断案,恐失天下军民之望,亦使狄咏死不瞑目。”石越对高遵裕恨之入骨,丝毫不肯松口。 “此事御史台与卫尉寺已有定论,卿不必多言。”赵顼的话却毫无回旋的余地。他稍停了一下,又安抚道:“只是向安北、段子介所弹劾之事,高遵裕难脱干系。朕已下令停止高遵裕一切差遣,彻底追查。” 石越默然不语。他心中虽愤怒,但理智上却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皇帝所谓的“彻底追查”,石越也很清楚那绝不可能――向安北、段子介所揭露的弊案,果真要彻底追查,绝对是陕西官场乃至汴京朝廷的一场大风浪――没有哪个官员,既有能力又有意愿来彻底追查。因为即便是石越自己,只怕也没有一查到底的勇气。他想了想,虽然皇帝已经暗示要用别的罪名来处罚高遵裕,却终是觉得不甘心,又说道:“臣以为向安北被害,必出自高遵裕之指使。至少高遵裕不能脱此嫌疑。” “向安北之死,与高遵裕无关。章??自辩,云其初知此案,以为关系重大,故欲以计先招向、段入京,询问详情,是不欲声张之意。不料向、段二人生疑,下面办事者鲁莽,而有此误会,竟误杀向安北。有司亦以为,确无章??勾结高遵裕,故意陷害向、段之证据。” “难道向安北便这样白死?以‘误杀’二字,岂不让天下人寒心?若是如此,臣不敢奉诏!”不知为何,石越心中没有愤怒,反而只觉得悲怆可笑,法令、人命,竟然都可以成为政治的玩物么?但他还是徒劳地高声反对着:“臣请陛下,让司马光或范纯仁重审此案!” 赵顼却摇了摇头,道:“向安北的确死得冤枉,朕不会让他白死。朕会追赠他官位,封赏他的家人。章??等人,虽然没有证据,但亦会受到惩罚。但此事不宜兴大狱。” 说完,赵顼凝望着石越,言中未尽之意,尽在这目光之中。石越迎视着皇帝的目光,他自然明白赵顼的意思,赵顼考虑的,首先是朝中势力的平衡,其次是局势的稳定。无论是人命还是什么,在皇帝看来,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石越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政治并非是最大的――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人类有时候会将自己都骗过。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凝固。 石越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大胆,虽然知道赵顼是颇能容忍臣下的这种无礼的,但是皇帝始终是皇帝,这样做毕竟是在冒险。然而,他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武将则拥兵自重,文官则结党营私……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一意追查,只恐朝中无宁日。”赵顼低声叹息了一声,道出了自己的无奈。只不过这番话,却是不久前富弼在密表中劝说他的。 军队私自回易,边将牟取私利,在宋朝,非一将一军所为,做这些事情,在之前是十分普遍的事情,不过有些将领纯粹为自己谋利,有些则用来补充军费之不足;有些规模较小,有些则肆无忌惮。高遵裕所犯的事情,若真要彻底追查,只怕陕西边境,立刻就会兴起将领叛逃西夏之风。而章??之事,本就是证据不足,若是从重从严,与高遵裕之事两相对比,却未免加倍的突显出不公正,只会让朝野争议越来越大。但是,这两件案子影响甚大,又不能没有一个交代。唯一的办法,只能如富弼所言:先拖着,等待朝野渐渐淡忘此事,然后再大事化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完毕。 石越终于垂下眼帘,无声地叹了口气。 “朕已下诏,着兵部叙段子介之功。”赵顼补偿性地说道,微微松了口气。这些事情,他是有必要亲自向石越说明的――如果不得到石越的谅解,万一石越赌气一意要追查到底,他既是有功之臣,又有大义的名分,朝野中必然应者如云,到时候只怕他想不彻底追查都不可能。那会是多大的一场风浪? 幸好石越之前表现得还算克制。否则…… 赵顼不知道的是,石越其实一直处在犹疑之中。 一场真正的大风浪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石越其实还拿不定主意。况且,皇帝如此选择,毫无疑问同时还有别的原因――限制自己的威信。甚至,也许这个原因才是主要的因子也说不定。 但这些现在并不重要,现在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需要说点什么。 “陛下……”石越顿了一下,道:“沉苛迟早需要洗清。” “朕知道……卿很识大体。” 赵顼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件事,逃避似的转开了话题。 “第二件大事,是对辽国、杨遵勖、高丽的方略。辽主委贤任能,励精图治,非可等闲视之……” 石越早知皇帝必问此事,张口答道:“契丹之事,臣请效春秋时晋楚争霸之故事。” “晋楚争霸?”赵顼一愣,立时明白石越之意,问道:“那卿以为,谁可为吴国?”当年晋国与楚国争霸,晋国便派人深入楚国后方,教与楚国有仇的吴人冶炼车战之术,吴国强大之后,经常与楚国作战,导致楚国国力疲惫,从此不能对中原造成大的威胁。这个故事,赵顼自是知之甚详。 “高丽?或是杨遵勖?”未及石越回答,赵顼已经自顾自地分析起来,“高丽人不善战,职方馆的奏章分析,其国内部派别林立,是否能当此任,只怕……杨遵勖此人不过朽木烂泥……”他一面说一面摇头,道:“这个吴国,却是难觅。” “陛下所言,可谓明见千里之外者。”石越却是成竹在胸,缓缓说道:“朝廷经营高丽,是使其为我大宋东北藩屏,立意长远,非仅为契丹。其对契丹,不过起牵制之作用,必要之时,或可借道高丽,夹击契丹。然若寄以厚望,却必致失望。至杨遵勖,此垂死之徒,我大宋助其苟延残喘,使其分契丹之势,并借机渗透契丹,自无不可。但若非朝廷无实力两面作战,本当吞并之,其又焉能为吴国?!” “那?” “臣所谓吴国者,是另有其人也!” “另有其人?” “臣闻契丹以苛酷之政,统治其国内诸部落。各部落屡有反叛,但皆因实力不支,而屡战屡败。但是各部降而复叛,却从未停止。若朝廷能募壮士,深入各部,秘密联络,并加援助,契丹自此无宁日。” 赵顼皱眉道:“话虽如此,然其各部远离中华,对契丹或亲或叛,虚实难料。职方馆都苦无良策,何况其余。” 石越笑道:“陛下,世上之事,为之则难者亦易。契丹西北境内,阻卜诸部成百上千,尽皆惮于契丹之强暴,而不得不忍气吞声。世上又岂有甘为人鱼肉者?朝廷亦不必真费多大心力,若果真使其强盛过度,却是前门驱狼,后门来虎。不过募集壮士,组织马队,潜入其中,与其互市便可。” “互市?”赵顼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正是互市。”石越笑道:“阻卜诸部皆缺铁器,朝廷便卖给他们兵器铠甲,又有何妨?” 赵顼听到这闻所未闻之事,简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笑道:“真妙计也。”说完,想了一会,又疑惑起来,道:“我大宋之民,如何能熟悉其地风俗?只恐行之不易。” “在河北、河东诸熟蕃中,招募对大宋忠心且武艺出众之辈,由职方馆加以训练约束,便可行此事。便是契丹之民,亦未必不可为我所用。” 赵顼想了想,点头笑道:“此真良、平之谋。” 石越也笑道:“若能再遣人伪为僧人,前往各部,挑拨其对契丹之不满。假以时日,臣料契丹必有腹心之患。” 赵顼不由击掌赞道:“妙策!” 这几条计策,实行起来并不容易,果真要见大效,只怕非有数年甚至十年之功不可,但是这本来就是长远的谋划,因此倒也算得上是毒计。辽国的策略是对奚、汉二族怀柔,以契丹、奚、汉三族为根本,来统治各部落。所以,对于各部落的残酷,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因此矛盾始终存在,若加以利用,对契丹来说,的确会成为大麻烦。 但是石越的计策,却还不止于此。 “陛下可知高丽为何亲近大宋?”他继续说道:“除了仰慕华夏文明之外,最现实的利害便是契丹之威胁。因此,在高丽以外,培植一两个与其仇视的势力,亦有必要。据臣所知,在辽与高丽之间,有女直诸部。女直诸部中,有些亲辽,几乎已是契丹之臣仆,但亦有许多对契丹时降时叛,且与高丽有世仇。若能在女直诸部中,扶植两三个部落,亦是一举多得之事。且此事惠而不费,与女直联络,较之与阻卜联络容易,所做之事,不过是通商、卖点兵械器甲而已。为免高丽猜疑,只令职方馆出面暗中找几个海商便可立办。” 女直之名,赵顼也曾听说过。不过这个名词屡见于奏章,却是因为其“海盗”之名。活跃于东海的海盗,主要由宋、女直、高丽以及日本国的亡命之徒组成,但其中最凶悍的却是女直海盗,他们不仅仅在海上抢劫船只,甚至还登陆攻击高丽与日本的沿海村庄。作为大宋海船水军重点打击的对象,到目前为止,对女直海盗的围剿已达数十次,宋军因此损失不少战船与水军。大宋海船水军虽然始终是东海的掌握者,并且大规模的海盗活动在严厉的打击下也渐渐销声匿迹,但是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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