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来,搁在桌上:两张共一万两的银票放在左边,一页薄薄的写有生辰八字的纸笺放在右边。 任为志一看之下都愣住了。 他道:“尤姑娘今日……” 尤芳吟道:“我来出钱入股。” 任为志心头顿时一跳,几乎立刻想说有这一万两便差不多够了,可再一看尤芳吟神情,似乎不那么简单,略一迟疑,便没出声。 果然,尤芳吟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任为志肃容道:“姑娘请讲。” 尤芳吟在他对面端端地坐着,道:“第一,我所出钱入的干股,订立契约时需写明可以转手他人,而你无权干涉。” 任为志眉头顿时一皱,但随即又松开。 他道:“旁人出钱已经很难了,姑娘肯出钱,钱到了我手里,便可投入盐场。干股将来如何分红,于我而言都无差别。虽然生意场上似乎未有先例,但也未尝不可。” 这是答应了。 尤芳吟点了点头。 任为志道:“那第二呢?” 尤芳吟两手交叠在身前,微微一垂眼,默然了片刻,才抬首来,直视着他,道:“第二是,娶我。” 任为志:“……” 坐在尤芳吟对面,看着这眉清目秀的姑娘,他惊呆了。 * 吕显这人什么都好,智计也是一流,就是脾气略坏。 万事不想居于人后。 谢危离府入宫之前,想想还是吩咐了刚回来的剑书一句,道:“吕照隐行事离经叛道,且京中大局正乱,哪里有空去管什么尤芳吟。刀琴回来还是暂听吕照隐使唤,免得他成日挂心,不务正业。” 剑书笑起来,应声:“是。” 谢危这才放下车帘,乘车入宫。 今日虽有课,但既无经筵日讲,也不大起朝议,所以入宫的时辰稍迟。 他到奉宸殿时,翰林院侍读学士王久刚讲过书法离开。 众人正自休息玩闹。 周宝樱悄悄从殿里溜了出来,藏身在那粗粗的廊柱后头,脸上挂着笑,两眼亮晶晶地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个小小的油纸袋。 里头鼓囊囊的,装着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数了一遍,便叹了口气:“越吃越少,可也不能叫宁姐姐再分给我一点,那也太过分了……” 谢危走过来时瞧见这一幕,因大约知道周大人家的这小姑娘甚是爱吃,本也没留心。 可下一刻周宝樱竟从那油纸袋里拿出来一瓣桃片糕。 谢危脚步便停下了。 周宝樱方吃了一口,低垂着的眼忽然看见前方台阶下出现了一片苍青道袍的衣角,便忽然一僵,目光顺着这一片衣角抬起,就看见谢危站在她面前。 她吓得立刻把嘴里还叼着的半截儿桃片糕拿了下来。 整肃地向谢危问好:“谢先生好。” 谢危的目光落在她手中,也落在那油纸袋上,温和地朝她笑了笑:“宫中昨日也做了桃片糕吗?” 他眉眼清隽,笑起来更如远山染墨。 周宝樱一下不那么紧张了,虽除了上学之外皆与谢危无甚接触,可莫名觉着谢先生是个随和人,于是也笑了笑,很是开心地道:“好像是没有做的,不过宁姐姐那边有,我的桃片糕就是宁姐姐给的,可好吃了!比宫里以前做的都好吃,还比蓉蓉上回带来的好吃!” 谢危平和地注视着她:“这么好吃吗?” 周宝樱用力点头:“当然!” 她看了看谢危,又看了看自己油纸包里所剩不多的桃片糕,想起父母之训,咬了咬唇,似乎才定下决心,将打开的油纸袋向谢危递过去:“您要尝尝吗?” 谢危唇边的笑意深了些,道:“那便尝尝。” 他抬手便将那纸袋拿了过来。 周宝樱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小嘴也微微张大,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谢危轻轻道:“怎么?” 这一瞬间一种奇怪的寒意从背后爬了上来,周宝樱看着眼前这张含笑的脸,竟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寺庙里画在墙上的那些阎府妖魔。 可这也是一瞬间的错觉。 她有些茫然起来,有心想说“我只是请您拿一片尝尝,不是全要给您”,可话到嘴边,被谢先生这般和煦清淡的目光注视着,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舍地道:“没什么。” 谢危便用修长的手指拎着那纸袋,转过了身。 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所有的表情都从脸上消失。 他进了偏殿。 外头的小太监立时进来布置茶具,置炉煮水。 谢危把这装着桃片糕的纸袋放到了桌上,静坐许久。 小太监躬身道:“少师大人,今日御膳房有做新的糕点,还是叫他们不用送来吗?” 谢危敛眸没有说话。 小太监有些战战兢兢。 过了许久,谢危才一指桌上搁着的那纸袋,平静无起伏地道:“往后都不用备,把这东西扔掉吧。” 作者有话要说: 1/2 第088章 奉剑与少年 昨日的桃片糕给了周宝樱一半, 姜雪宁想起来还有点丧气。 她垂首低眸跟在谢危身后进了偏殿。 谢危也不看她,只平淡地一指殿中那张琴桌,道:“练琴吧。” 这时姜雪宁还没什么察觉。 谢危讲话向来不多, 一句话也不说几个字, 她都习惯了。 上回心不静,这次倒是稍稍静了些。 坐下来弹完之后,她自己还觉得不错,想听听谢危怎么说。 可没想到, 听琴的时候,谢危全程看着窗外,直到那琴音袅袅尽了, 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道:“起手时心还太浮,弹得急了些, 中段稍好,末尾又浮起来。往往你觉着满意之后,很快便不让人满意了。熟能生巧, 还是当再熟悉一些, 心再静一些。” 姜雪宁瞅了瞅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谢危却道:“勾指时太快,弦音急促,须待上一韵的余音将尽时才入。” 于是, 姜雪宁终于隐隐察觉到了—— 但这个发现与琴无关。 只与谢危有关。 他并不总是笑着的, 眼底常含着的那一点笑意常常是礼貌居多,但眉眼只需柔和上那么半分,便总叫人如沐春风。 完美得无懈可击。 可在这座偏殿里, 他是会皱眉的,也会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冷冷地笑着责斥她。 然而今日一切都淡下去的。 不是冷, 只是淡。 尽管言行与平日似乎并没有区别,可姜雪宁总觉得好像疏远了一些,隔着一层似的。 这念头来得太快,也太直接。 她甚至都来不及梳理这感觉究竟从何而起,更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思绪一飞,眨眼又回到琴上。 “铮……” 姜雪宁按着谢危言语的指点重新尝试了一遍,然而比刚才更差了,不得其法。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少女的目光有一点困惑,似乎想要开口再问他什么,但又不大敢开口。 谢危于是想,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有些怕自己的。 学琴这件事,说总是没有用的。 他移步,到姜雪宁身旁来,轻轻将那一卷书搁在了她琴桌边上,下意识俯身便要将手指搭在弦上。然而当他倾身之时,宽大的袖袍垂落在少女纤细的手臂旁,于是顿了一顿。 桃片糕的事回到他脑海。 她把他当什么人呢? 又或者,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呢? 神情未变,谢危直接伸手将琴往旁边挪了挪。 同姜雪宁的距离便拉开了。 搭着眼帘,抬了手指,勾着弦弹了方才那一段,他才将琴还给她,道:“再试试。” 这回离得近,听得也清楚。 姜雪宁大约明白了。 她试了一试,果然好了不少。 只是抬眸注视着谢危从琴桌旁走过的身影,她却越发觉得方才划过心间的那种感觉,不是错觉。 克制,疏离。 这种保持着距离的感觉,不管是比起往日的含笑责斥,还是比起往日的耳提面命,按理说都会让她轻松不少。 毕竟一开始她就是想远着谢危的。 可眼下,轻松之余,却觉得哪里不对。 但往细里一想,又不知具体是哪里不对。 如果说这短短的一日或恐还是她的错觉,那接下来的这几天,这种“错觉”便渐渐加深成了一种真正的感知。 是真的疏淡。 文一样的讲,琴一样的教,谢危还是往常那个谢危,还是那个满朝文武所有人都熟悉的谢危。可他没有什么脾气了,姜雪宁对着这般的他便连那少数的一点任性顽劣都不敢显露;偏殿里再也没有闲吃的糕点和零嘴,连茶他都几乎不沏了,更不用说像前几次一般叫她去喝了。 这种感觉,像是什么? 就像是一个人迈出来,又往后退了一步,回到原处。 姜雪宁无端地不大舒服,也不大自在。 她的直觉告诉她,该是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中发生了,也或许是自己无意间做出了什么不对的举动,可二人的接触拢共就那么多,她实在无从想起。 每每对着谢危想要问个究竟时,又觉矫情。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无异样,叫她从哪里问起呢? 加上勇毅侯府燕临冠礼之日渐渐近了,旁的事情,姜雪宁也就渐渐放下了,没太多的心思去想。 上一世她为燕临准备了生辰贺礼,可最终没能送出去; 这一世她准备了相同的贺礼,只希望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将之交到那少年的手中。 在又一次出宫休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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