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韩家与镇南王府的合作隐秘,姜染与沈胤禛也是许久未见了,皆要避嫌。 两人目光相接。 韩末梵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姐姐和崇拜之人‘暗通款曲’的事情,自发地腾位置。 小桃也推开房门,恭恭敬敬地说:“世子爷,小郡主可想您了。” 此后四周已无闲杂人等。 姜染与沈胤禛相视一笑。 两人一同往外走,打算溜了晚上的满月宴。 院中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沈胤禛率先打破了沉默。 “与小郡主见了一面,好似别有感悟?” 姜染“唔”了一声,慢慢回道:“见证一个生命的起点,发现了向前看的意义。” 深秋之际,林中草木深黄,别有一番风景。 此时日色已近黄昏,姜染与沈胤禛一人一匹马,行至林间。 不知是否是心神骤松得缘故,分明是美景,姜染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 可周围除了风卷落叶的声音,再无异样。 忽然,身旁的树枝上一只惊鸟掠起,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沈胤禛神情一厉,察觉出不对。 姜染心脏骤然提起,环顾四周。 就在即将转头时,她的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丝亮色。 是一支暗箭“嗖”地射来。 姜染神色一惊,下意识就要朝沈胤禛身前挡去。 沈胤禛却先她一步扑来,一个转身跳上了她的马背,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姜染耳边是他的低喝:“你不必为我挡箭!” 她看不清后面,只能听到沈胤禛依然沉稳的心跳,以及身后箭羽射出的声音。 沈胤禛也没想到姜染看似瘦弱,危机当头,竟想拦到自己身前。 此刻独木行舟,只有他和她二人相依。 而她不惧生死,此情此景都未曾退缩半步。 这样的姜染,他要怎样不爱。 四周刺客愈来愈近。 沈胤禛驾马,凭借多年征战的经验朝薄弱之处突围,骏马跃起,突出重围。 姜染按照沈胤禛的指示,从他怀里拿出一枚信号弹,向天点燃。 身后此刻的攻势愈发猛烈。 一路奔逃,天已擦黑,山路也愈发崎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接射在马腿之上。 烈马哀鸣一声,短暂地加快了速度,又很快跪到在地。 两人摔下马背,沈胤禛反应迅速,将姜染牢牢护在怀中。 此处山坡陡峭,碎石嶙峋。 滚落间,姜染听见沈胤禛喉咙中溢出的闷哼,也听见石头摩擦撞击骨肉的声音。 “殿下!” 她的心揪成一团。 沈胤禛却冲她宽慰一笑:“放心,我没事。” 可在鼻端漫开的血腥味根本骗不了人,姜染急得流泪。 沉闷一声,两人落水。 潮水激荡,几乎将姜染的心脏都淹没,她的手却被沈胤禛的大掌紧紧握住。 恍若一颗震颤不已的心终于落地。 分明没入水中,姜染却觉得踏实。 随波逐流许久,两人游回岸上。 姜染在岸边生了火,又着急沈胤禛身上被水浸泡过的伤口。 沈胤禛拗不过她,将湿淋淋的衣服脱了。 男人宽阔的后背上除了又被碎石刮出的新伤之外,还有各种陈年的伤痕。 姜染的泪水滚烫,落在他的后背。 沈胤禛叹息一声:“染儿,我幼时便见过你。” 姜染的注意力当真被他转移:“什么?” 沈胤禛缓声说:“应当是你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宫。” “你以为我是宫里受欺负的下人,还为我指了条明路。” 姜染完全没了印象,有些发愣,被沈胤禛拽到身前。 月色火光下,他一双眼灼灼,徐徐道来。 “你诚心待我,我便能给你我的一切。” 姜染反应缓慢:“一切?” 她不敢信,皇家血脉中,怎能有如此赤诚的心。 可她又想相信。 沈胤禛握住她的手,手心已然炙热。 “是,也包括男人对女人的,唯一一颗心。” 这分明是情之所至、诓骗人的情话,却仍叫姜染有种不可抑制地开心。 这好像是她头一回,真切的体会到心意相通的滋味。 半夜,万景泽带人一路找来时,便看见两人相依而眠的画面。 他一颗心仿佛被撕得粉碎。 此时,万景泽好像终于体会到姜染离开时的感觉。 看着所爱之人与他人厮守,他可能真的要后悔一世了。 …… 又是一年冬。 京城的冬日依旧寒意料峭。 四皇子因安排对沈胤禛的刺杀彻底被逐出京城。 大局已定,只待开春立储。 韩府却笼罩在悲伤之下,韩老太太日渐虚弱。 郎中说老人家高寿,大限将至。 夜里,姜染守在韩老太太床边。 她意识已有些模糊,又被老人家忽动的手弄的睡意全无。 韩老太太眼神晶亮,不见一丝浑浊虚弱。 姜染忽然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 她心下惊动,慌得不行,腿发颤地起身,想要叫人来。 却被韩老太太拽住。 老人慈祥依旧,缓缓道:“姜染,来,祖母只和你一个人说说话。” 姜染忍着眼泪,拿来一个软枕,让韩老太太好靠着坐起身。 韩老太太看着她,眼中有泪:“其实,染儿,你该叫我一声外祖母。” 姜染心神皆震,只能呆呆地看着韩老太太。 “你的母亲,是我最小的女儿,也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你和她可真像啊,每次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她一般。” 姜染怔怔,这话无疑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分明是姜家被卖掉的小女儿,此时怎么突然多出个娘亲。 韩老太太呵呵一笑:“你母亲带着你离开家前,曾给雕过一个刻着染的玉佩,你锁骨上,还有一个月型的胎记,对吧?” 的确如此。 只是那被她随身携带的玉佩,早在生活困苦的时候,被她当掉换钱了。 能代表她身世的物件,离了那重身份,也不过只换了五两银子。 姜染只觉喉头发哽:“那、那我为何,会出现在姜家……” “她当时自身难保,带着你四处奔逃,想到南境去,好歹见徐将军最后一面,却一时不察,就叫你走丢了。” “找你的路上,她被当今圣上的人发现,掳去了皇宫,成了柔妃。” 韩老太太说得平静,却让姜染反复消化许久。 好在,老人家只是想把憋了许久的秘密说出来,姜染的反应便没那般重要了。 “你母亲同你那时一样,就爱四处闯荡,哪里像个闺阁女子……”韩老太太咳着,又扯出一个怀念的笑容,“就是跟着你舅舅的商队走的时候,遇上了徐呈将军,和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 韩老太太言辞激烈起来:“她都已经嫁给了你爹,生下了你!那个畜生,竟然还惦记着她!不然,何至于让你流落在外半生,直到这时我这个老太婆才敢与你相认!” 姜染每一次眨眼都极缓,心里乱了个彻底。 “徐呈将军,是我爹……是,那个和前太子一块,被诬告谋逆的将军?” 韩老太太换了口气,叹道:“是。” 姜染忽觉遍体生寒。 究竟是何种冷心冷肺之人,能对自己的兄弟和骨肉痛下杀手。 祖孙二人相对枯坐到半夜,韩老太太终于沉沉睡去。 此后再未睁开过眼睛。 …… 韩府上下皆挂上了白灯笼。 在白日里,都闪着悠悠的冷光。 满目的白色,暗却刺眼。 进灵堂祭拜时,姜染没走稳,绊在门槛,摔了一跤。 这一摔,叫姜染的膝盖旧疾复发,时时刻刻都如同风钻入骨般的疼。 可她依旧守了许久。 小婢女哭着劝她:“大小姐,你待在灵堂里已经不吃不喝快两天了,就歇一会儿吧。” 姜染怔怔:“都这么久了……” 韩亦陌和韩末梵皆跪在一旁,一双相似的眼都挂着泪,如今正担忧地看着她。 “姜染,去歇息吧,你有三日未曾阖眼了。” “大姐姐,祖母也不希望你熬坏了身子……” 姜染想起身,腿脚却没了知觉,被小婢女搀扶着起来。 刚出灵堂,她就碰见了同样一身白衣的万景泽。 他看着她,目光担忧。 “姜染,你还好吗?” 姜染看着他,一言不发,原本灵动的眼睛如一滩死水。 万景泽记得她原本是不畏寒的,适中的冬袄便足以御寒。 可如今,看着她穿着厚袄都冻得发白的脸,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是他害的。 万景泽上前一步,心中怜惜的情绪撞得他心肝皆疼。 他伸手想抱住姜染。 却被她避开。 她脆弱时都不肯接受他的拥抱。 这个认知让万景泽感到痛苦。 两人相处十二年,从他垂髫到及冠,姜染都同他在一起。 亲密得恍若呼吸共用、血肉相连,如今,却怎么都回不到从前。 姜染同他没什么好说的,抬脚欲走,却在下台阶时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却被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稳稳接纳。 鼻间是沈胤禛身上熟悉的雪松香,姜染的眼泪终如决堤,簌簌而下。 万景泽看着相拥的两人,被一种绝望的苦涩填满了心脏。 他总落后一步。 如果稍早发现自己爱她,善待她,不至于让她离开。 如果稍早派人去城中戒备,不至于让她两年前出了京城。 可常言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两人皆爱过,却未曾相爱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前属于自己的小信徒,朝另一个神坛奔去。 姜染紧攥着沈胤禛的手,仿佛流尽了眼泪。 情绪缓缓平息,她哑声道:“殿下,如今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她知道了。 院中,两个男人皆沉默。 冬至,皇宫夜宴。 姜染扮作舞娘,进宫献舞。 那皇上高坐御座之上,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五十岁上下,威严得竟丝毫不显老态。 姜染身姿窈窕,一舞名动。 一曲终了,她摘下面纱。 看着那张与昔日柔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皇上的瞳孔震颤。 她直接跪下,额面点地:“请陛下,重审前太子一案!” 此时,满室人皆跪。 “请陛下,重审前太子一案!” 由镇南王与镇远侯世子牵头的平反前太子旧案,彻底拉开帷幕。 姜染在院里喝着热茶,就听闻圣上在未央宫的台阶上跌了一跤。 未央宫,是她母亲生前住的宫殿。 是了,这招有效,却依旧凶险。 皇上虽不是壮年时的皇上,但依旧是皇上。 赌的不过是,他心里真有对往事的愧疚。 一杯热茶下肚,宫里来了旨意,传姜染觐见。 沈胤禛在圣旨的后一刻骑马赶来,满身风霜,眉眼隐有戾气。 “若你半个时辰没出来,我便反了这天。” 姜染伸手拂去他眉间雪,温声宽慰道:“你放心,他不能把我怎样的。” …… 养心殿内,暖气萦绕。 龙椅之上的皇上已有病容,苍老又憔悴。 害她前半生颠沛之人就在眼前,姜染竟出奇的没有激烈的愤怒。 许是他面容已比第一次见时衰老了许多。 “民女姜染,见过陛下。” 帝王心术之下,还藏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初听时,这份欲望另姜染胆寒,却仍能挑起首枪,逼他认错。 如今,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位圣上的对面。 皇上掀眸看来:“姜染,这是你的名字?” “你长得真的很像你的母亲。” 姜染笑道:“陛下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皇上也忽地笑了:“你说话也很像你的父亲。” 姜染连亲生父母的面都未曾见过,知道这话,不过是面前之人借机的怀念。 他声音了然而沉冷:“朕从前,也戎马半生,同你的父亲一块驰骋沙场……如今我这好儿子沈胤禛,也算是夺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染亦凉声反驳:“陛下不觉得,他们这平反,不是为名为利,而是为义吗?” “可能,陛下也不懂。” 皇上忽然转眸,认真盯视她。 姜染也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圣上威压。 可她偏偏不躲不闪,认真地回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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