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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从未听说过你入狱这半年来,他有什么反常?” 陆展星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隐约透着些奇怪的惶然。 果然…… 墨熄从这份惶然中看出了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 陆展星一定隐瞒了某些秘密。 在这绷到极致的沉默中,墨熄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陆展星,你入狱之后,是不是见过顾茫。” 陆展星犹如被一击冷箭刺中,猛地抬头! 随即血色褪白,又立刻将脸转开去。 半晌后,他道:“……羲和君这是在想什么?茫儿如今是戴罪之身,他怎么见我?我倒是渴望着和他再叙叙旧呢。不过……呵呵。”他自嘲地笑了笑,“梦里吧,还是做个梦来得更真实点。” “……”墨熄没再说话,只是陆展星在他那个问题之后的接连反应他都已经看了个透彻,他眸底的颜色更深了。 他几乎可以确认,这半年之内,顾茫一定是见过陆展星的。 可是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显得愈发蹊跷。试问顾茫作为一个被罢黜的权臣,日日夜夜都被君上的暗卫盯梢,他怎么有机会突破这守备森森的天牢,前往陆展星的牢狱?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墨熄道,“陆展星,顾茫真的没有来这里找过你?” “……没有。” “你也真的没有丝毫冤屈?” 陆展星道:“没有。” 知道这就是不管怎么问,也再问不出什么像样的回答了。两人最终相谈不欢,谁也没能说服谁,谁也没有向谁让步。墨熄从阴冷的天牢囚室里走了出来。 身后是铁链门锁哗啦的声音,施过灵力的枷锁链子重新将羁押陆展星的牢房重重上锁。 墨熄离开前,侧过脸最后又看了一眼陆展星。 陆展星坐在那一豆油灯的昏沉光晕中,低着头,阖着目。 就在他彻底转身的瞬间,陆展星忽然又抬起头来: “等一下!” 墨熄抿了抿薄唇,侧望着陆展星:“怎么?” 陆展星咬了咬牙,说道:“还有件事。” “……” “既然你来了,我也想问问你。” “你说。” 陆展星犹豫一会儿,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压了许久,都快沤烂了,他也知道若是此刻不开口,以后就再无机会。所以他咬了下牙,终于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你……究竟和……” 见他神情,听他言语,墨熄心中已有所猜,此刻立在原处,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你对他……你对茫儿……你们究竟是不是……”想要表述的内容太过难以启齿,又是与自己的总角之伴有关,饶是陆展厚颜如此,也不禁有些磕巴了,“你们是不是……” 墨熄道:“是。” 陆展星像是被这句墨熄丢出的亲口承认打了一拳,方才任何的言词都没有此刻墨熄的这一声“是”来得更让他头脑发晕。 从戎那么多年,其实陆展星早就从一些细枝末节处看出了端倪。只是过去出于对顾茫的尊重,他并不好意思直接过问。可是他不问,不意味着他就是傻了瞎了。 他曾太多次注意到墨熄和顾茫对视时的眼神,一次两次,他还觉得是自己想得太过荒唐,可是次数多了,他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他们俩之间没什么。更别说他曾多少次见过墨熄等顾茫一起换岗巡查,而等两人回来之后,顾茫的眼尾总是有点红,嗓音也微微带着沙哑。 有一回,他甚至借着篝火,看到顾茫脖颈上有一点啮咬的红痕。 可猜测是猜测,当墨熄真的站在他面前,亲口承认这件事的时候,陆展星还是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蓦地往后退了数步,坐在石床上,几乎是有些颓然地:“……茫儿他就是个疯子……他好端端地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和你搅和在一起……” 陆展星躬下身子,把脸埋进掌心里用力揉搓着,哑声道:“他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出身吗……为什么……偏偏要去争那最不可能的东西……疯子……真是个疯子……” 顿了顿,陆展星几乎是疲惫至极地:“飞蛾扑火有意思吗?他这一生所求的,怎么无论是事,还是人,都是这么地……这么地……” 喉结滚动,唇间落下两个字来。 “荒唐。” 晃动的光影中,墨熄睨着他,过了一会儿,墨熄说:“你别怨他。我与他的事,不是他争的我,是我飞蛾扑火,我纠缠的他。” 说罢,转身,黑袍滚滚拂动青阶,消失在了长长的甬道深处。 是夜,回到羲和府后,墨熄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最后他蓦地从床上坐起,披衣推门,星空透水,碎钻般铺满了整片深蓝色的穹天。 他取了一件斗篷罩在外面,径自又去了杏花楼。 虽然他为了查出更多掩埋在过去的真相,此时不便再出现于顾茫面前,但他仍是忍不住希望能多看八年前的顾茫几眼。 第88章 秘之人 夜深了, 杏花楼燕语莺声丝竹弹拨不绝于耳。墨熄从偏径往顾茫所在的楼台走去,他并不担心被人看见, 因为他身上披着的斗篷乃是岳辰晴的祖父用隐踪鸟的羽毛所制,虽然隐踪鸟的羽毛离体即失效,但是岳家先祖毕竟是炼器大宗师,成功保留了翎羽的特性, 所制的斗篷可有三次隐身之效。 墨熄掠下檐牙, 无声地停在了繁花盛开的露台外。 那扇八合的楠竹移门此时是敞开着的,顾茫并没有把弹琵琶的飞天姑娘叫回来, 里屋只有他一个人。 顾茫以手支颐,阖着眼眸坐在桌前。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又好像还很清醒,长睫毛随着呼吸而微微拂颤着, 烟篆袅袅,自顾茫手边的熏香炉里升起,将他的五官浸润得很柔和……墨熄一寸一寸地凝视着他, 从他的眼角眉梢, 到他的嘴唇下颌,烛光流照,像是橙色的蝶,栖落在他的鼻尖。 墨熄披着隐身斗篷, 凝神屏息走近他身边, 自上而下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慕容怜对浮生若梦的依赖究竟有多沉。 明知是淬着毒的,明知绝不该碰, 明知能销人意志蚀人筋骨,却还是宴安鸩毒―― 原来他对顾茫的瘾,也早已入骨入髓。和烟麻一样深。 “笃笃。” 忽然,掩合着的门被叩响。 墨熄和顾茫几乎是同时从自己的涣散中回神,墨熄往后退了一步,而顾茫则起身去开门。 墨熄原以为叩门的又是什么飞天入地之类的小妖女,可当门打开,顾茫侧过身子让对方进来时,他看到来者并不是什么歌女,而是一个与自己一样,披着玄色斗篷的人。 那人虽然并没有用隐形披风,但他以一盏银金色覆面结结实实地遮盖了五官,唯能从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上判断出,此人应当是个男子。 他是谁? 思疑方生,这斗篷男子就开口了。他的声音明显用幻音术扭曲过,显得十分沙哑古怪。 男子道:“今日可有什么异状?” 顾茫沉默片刻,答道:“没有。” “是么?”斗篷男若有所思地,“没有人来寻过你么?” 顾茫仍答道:“没有。” 男子见他坚持,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他将手里的一个包袱搁在了桌上,说道:“给你带来的,去换上吧。” 顾茫抬手掀开了包裹一角,但很快就又将包裹拢上了。 他问那个斗篷男子:“这什么意思?” “你要去那个地方,总该准备准备。” 顾茫的手指尖仍垂在包袱边缘,闻言蓦地一僵,指节不自觉地蜷紧,握住了包袱皮。他这个状况让墨熄愈发不解,要知道顾茫一贯是个非常镇定的人,天掉下来他都能当被子盖,可是这个斗篷男只消一句话,竟已让顾茫变了颜色。 “那里的情况,只跟你说,怕你不信。”斗篷男子道,“今夜带你亲眼去看一看。眼见为实。” 饶是烛火如此温暖,也焐不暖顾茫脸色的苍白。顾茫似乎是在压制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连嘴唇的血色都在逐渐褪去。他垂下眼帘,肩膀微发着抖,最后他捧起那一只布包,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待顾茫再一次从屏风后面出来时,他竟已和那个黑衣斗篷男子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装束,绣融着淡金色云雷纹的披风将他的身躯从头到脚遮得严实,顾茫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遗芳阁,墨熄也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这青楼瓦肆最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鸨母也好,姑娘也罢,心里都铭记着三个“少”,即少看少问少听。因此这二位打扮突兀的男子走过花楼的长廊,侍女们也没有露出半点惊诧的神情,只管着自己低头行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就让他们这么去了。 顾茫和那黑衣人一路上无言,关系似乎也不是很亲密。那黑衣人走在前面,顾茫始终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这个黑衣人看不出身法,身上的气息也收敛得非常完美,墨熄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并不能探知到更多与他有关的灵流,只能一路跟着,看他们究竟要去往何处。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方向渐趋明朗,但墨熄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深―― 这是……战魂山的方向? 果不其然,他们最后就停在了战魂山山脚下。 八年前的战魂山门口,还没有设立镇守的侍卫。不过因为战魂山的山巅有重华历朝历代的英烈碑冢,为表恭敬肃穆,山门前还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那个结界可以洗去几乎所有的易容与隐身术法,这也就意味着墨熄的跟踪只能在这里终止。 顾茫将斗篷的帽兜落下来,仰头看着那蜿蜒曲折的石径,两边松竹摇曳,明月透过叶梢洒在古旧的青石路面。 黑衣人道:“怎么了?” 顾茫道:“想到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手上将沾上重华军士的血,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墨熄则是心中骤紧。 之前他们俩见面的时候,顾茫果然是骗他的。顾茫是真的在这个时候就已决定了要叛国而去。顾茫真的已经在此刻料定了以后手上会沾染昔日同袍的血。 顾茫…… 顾茫……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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