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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而他不过二十八岁。 由于家门缘故,墨熄性情寒冷如兵刃,说一不二,他爹曾经几次三番地告诫他“温柔乡埋葬英雄志,少惹女人多做事”,所以墨熄向来清心寡欲,品格极正,可以说他二十八年里没有犯错过一件大事。 除了顾茫。 顾茫对墨熄而言,就像纸上墨,雪中泥,以及君子合该整齐洁白的床褥上,落下的那一抹令人想入非非的血。 ――他是他一生的污点。 是夜。 边塞外的驻地营里,一声清啼破风沙,唱戏的嗓音悠悠漫漫,幽魂似的飘散在寒霜里。 “……玉茗新池雨。金��小阁晴。有情歌酒莫��停。看取无情虫蚁也关情……” 守在副帅大营外的亲兵左顾右盼,状如鹌鹑,遥遥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行来,不由脸色大变,慌忙撩开大帐,说道:“不好啦!不好啦!” “不好什么呀。”帐内帅座上,岳辰晴打了哈欠抬起眼,支着侧脸问道。 “哎呀!这都啥时候了,副帅您还是快些起来去固防吧,别听戏啦。” “急什么。”岳辰晴懒洋洋地,“听完再去也不迟。” 说罢对帐中戏子道:“别愣着呀,你们接着唱。” 于是纤音入云,戏腔像是一根幽幽丝线吊得老长:“国土阴中起。风花眼角成。契玄还有讲残经。为问东风吹梦几时醒。” “哎哟我的岳副帅,副帅大人啊,您可让他们快别唱了吧。”亲兵急道,“这都什么个事儿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岳辰晴乐滋滋地啃着指甲,“不然这日子可太没滋味儿了。” “可您这场面,给羲和君瞧见了,他又要生气……” “羲和君又不在,你紧张什么。”岳辰晴笑嘻嘻的,“再说了,羲和君这人成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既不寻欢,也不作乐,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听到我说个荤段子都要发脾气,我要哄他高兴,我累不累啊。” “副帅,”亲兵瞧上去都快哭出来了,“您小点声吧……” “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亲兵眼光瞟着营帐帘缝,磕巴道,“因为……” 岳辰晴在帅座上打了个滚,还把羲和君的银裘外衣盖在自己脑袋上,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被羲和君给整怕了?怎么提到他都磕磕巴巴的。” “唉,不过羲和君这人也是。”岳辰晴道,“他自己要禁欲,连累全军一起跟他无聊。你看看咱们整个军队,居然连只母狗见不到。” 这倒是真的,重华全军上下,就属羲和君的这支军队最苦。 虽然羲和君治下,吃穿用度从不苛待,但就像岳辰晴说的,这个人又无聊又严肃,自己非人哉不近美色也就算了,还不让下面的人找姑娘寻欢。 岳辰晴明明觉得很好笑,还忍着笑故作一本正经地叹息道:“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掌控欲太强。你看,强迫焦虑洁癖,全让他一人给占了,而且还毫无情趣,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俊脸。” 亲兵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急道:“岳少,快别说了……” 岳辰晴非但不停,反而愈发兴致勃勃:“瞧你们一个个憋的,都上火起泡了吧?嘿嘿,趁着他不在,我赶紧给你们松松绑,今晚上让弟兄们随便去勾搭姑娘,门禁废止,咱们来办个选美篝火会,我要给附近村上最美的姑娘授勋――” “你要给谁授勋。” 忽然一个低沉严酷的男性嗓音响起,营帐哗地一撩,一个银铠如霜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他军服挺拔,肩宽腰细,还有一双被黑皮军靴裹着的长腿。眼一抬,端的是五官冷硬俊朗,目光寒戾锋锐。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岳辰晴方才调侃得欢的羲和君,墨熄。 墨熄怎么突然回来了?!! 岳辰晴先是傻眼,回神之后立刻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用皮裘裹紧。 “墨帅。”岳副帅作楚楚可怜状,“您提前回来了怎么也不和人家说一声呢嘤嘤嘤――哎哟!” 哎呦是因为墨熄觉得他嘤得太恶心,直接聚了一把灵力剑,贴着岳辰晴的脸颊就掷了过去。 岳辰晴差点被枭首,忙一咕噜从帅座上爬起来,撩了把脸颊的乱发:“羲和君,你怎么打人!” “你问我,我还没问你。你说,我军中怎么会有女人?” 墨熄瞥了一眼那些噤若寒蝉的歌女戏子,转过头盯向岳辰晴:“是你带进来的?” 岳辰晴原本还想嘀咕几句,结果一对上墨熄的眼神,立刻怂了:“……别这样嘛。我听个曲儿而已。梨春国的名曲,羲和君要不要也来听一段……” 墨熄面色冷峻,烦躁道:“靡靡之音。拖出去。” 幸好没说斩了。 岳辰晴又呜呜呜地抱着膝盖缩在帅座上凄凄惨惨戚戚:“你这人简直冷血无情,我要告诉我爹,说你没有善待我。” 墨熄看了他一眼:“你也出去。” 岳辰晴:“……” 待岳辰晴委委屈屈地走了,墨熄独自在营帐中坐下来,摘下黑龙皮护手,修长苍白的手指覆压在眉宇之侧,然后缓缓阖上眼眸。灯烛中,他的脸色似乎有点差,微带些病倦的青白,配上他眼里那种常年覆压着的狠戾,显得愈发憔悴。 他看上去心事很重。 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了重华帝都传来的一封密函,是由当今的重华君上亲自写就的。收到信后,墨熄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顾茫要回重华了。 信此刻已收在衣襟里,贴着墨熄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被男人怀里的温度焐着――顾茫要回重华了――这个消息像是荆棘卡在胸口,一扎一扎得疼。 墨熄皱起眉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躁郁,可最终邪火还是奔流而出,他蓦地睁开眼睛,黑皮军靴包裹的长腿砰地一声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哗啦。” “哎哟墨帅!”守在帐外的亲兵忙探身进来,诚惶诚恐地,“您息怒,岳少他年纪小,爱玩爱闹也是人之常情,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拦着岳少听戏,您要怪要罚尽管开口,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墨熄倏地回头,一片昏暗里,他目如焰电。 “滚出去。” “……” “没有我的首肯,谁也不准滚进来。” “是……” 帐帘又落下了,内外岑寂得可怕,只听到帐外呼呼的北风朔雪声,遥远处有兵士的动静,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细响,还有灵兽营的战马嘶鸣。 墨熄侧脸,垂眸,盯着地上骨碌碌滚落的桑葚浆果,那些果实像是几年来被顾茫亲手摘下的人头。 他想,为什么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狠事、歹事、错事,背叛了国家、同袍,挚友,如今背负着恶名、血债、深仇,居然还能有勇气回来。 顾茫怎么能还有脸回来。 墨熄缓了一会儿,勉强平复下了心境,这才重新掏出了那封被他反复看烂了的密函。君上的字俊秀,端端正正地写着: 燎国有意与我邦休战,为表意诚,已着人将本邦叛将顾茫押解回城。 顾茫为我重华之人,曾深得孤信,然其不思尽忠报销,反因一己之私,投敌叛国。五年来,掠母国之城邦,毁故土之安泰,屠昔日之同袍,弃旧时之亲友。罪恐难赦。 十日后顾茫即将负荆回城,其仇怨广结,非孤一人可以决断,故急书各勋爵共议,羲和君虽远在关山,却为孤之股肱,故诚请卿见,万勿推脱。 望卿珍重。 墨熄盯着那封信看了好久,忽而冷笑,笑着笑着,脸上逐渐浮现了几分惨痛,几分仇恨。 此人铸下叛国重罪,又有什么理由容他继续活着? 车裂腰斩汤蠖凌迟而死―― 该杀! 他恨恨地想。 该杀。 可是提笔悬腕,一个“杀”字写到一半,手却颤了,笔墨洇湿了缣绢。 大帐外忽然传来幽幽的陶埙声,不知是哪个角落里的小鬼思乡心切,愁离吹得满营萧索,一地白霜。 墨熄怔忡须臾,黑眼睛里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最后他暗骂一声,掷笔于前,一把拿起那封密函,掌中忽地火焰暴起,顷刻将之焚为灰烬。 点点残灰飞舞而起,羲和君吹了口气,将灰烬凝为一只千里传音的蝴蝶。 “顾茫曾由属下力保举荐,他叛国,属下难辞其咎。至于审判,自当避嫌,不应参涉。”顿了顿,又低缓地补上了一句,“北境墨熄,问君上安。” 说罢手一抬,灵蝶翩跹飞走。 他望着蝴蝶消失的地方,心想,好了,他和顾茫长达十余载的纠葛终于尘埃落定了。顾茫杀害了那么多重华军士,更害百姓伤透了心,如今兔死狗烹,被敌国利用完了又送回来,帝都的文武百官不急着报仇雪恨才怪。 只不过自己还要戍边两年,看来是瞧不见顾茫的死刑了。 他慢慢合了眼睛,脸上虽无情绪,指甲却已深陷掌心。 都结束了。 故友殊途,无力回寰。 今又重逢,物是人非。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或许旁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墨熄枯坐营内,无人的军帐里那张脸显得如此疲惫。 他终究也没能把顾茫从歧路挽回。 宿敌,冤家,仇人。 这将会是日后史书对他们俩关系的盖棺定论。 世上除了他们本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极为肮脏又极为香艳的秘密。那就是,这两个看起来掐的你死我活的对手―― 其实是上过床的。 是的。 在很多年以前,禁欲守矩的羲和君,曾经把顾茫压在床上凶狠地侵犯过。严谨冷酷的男人曾在顾茫身上失了控,热汗滴在胸口,欲望染上瞳眸。 而叱咤风云、战火浴生的顾茫呢?顾茫曾经在羲和君床上被・干到流泪,曾经微张着柔软的嘴唇渴求墨帅的吻,纵容墨熄在他那具结实强健的身体上,留下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们是敌手,仇恨积壑,注定唯死可解。 可在此之前,在他们还未易道殊途的时候-- 那两个年轻人也曾如此热烈地纠缠过。 至爱欲纵横。至难舍难分。 第3章 性感顾茫,在线脱衣 在墨熄收到帝都密函的不久后,顾茫即将回城的消息终于被重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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