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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那时候的清风,像是能涤尽一辈子的尘埃,拂于面庞。 后来,他把他的兄弟们都丢在了凤鸣山,他亲眼看着陆展星人头落地,他亲手把匕首没入墨熄的心腔里。他从杀了第一个无辜之人开始,就已经衰老了,重华的顾帅已经老了,已经死了。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挣扎得非常累。他早已破碎成灰,是信念让他将自己勉强粘合起来的。 这一次,这个已死之人,终于完成了他在第三十九次战役中未竟的承诺―― “我带你们回家。” 顾茫在山呼海唤爆发而出的欢嚷声中,轻轻喃喃出这几个字。他像年轻时那样笑了起来,他看着血魔兽倒下化作尘埃与光点,他看着满山满郊满城的人在热烈地大叫,欢闹。他从那些人群里,看到了陆展星,看到了年少时的墨熄,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看到了凤鸣山死去的所有人,那些没有人记得,而他从不敢遗忘的不起眼的名字。 十万山河十万血。 今日我终……带君归。 我也终于……可以回到你们中间了。 顾茫闭上眼睛,从金翅飘雪马的马背上坠下去,蓝金色的帛带在他发间飘飞着,他慢慢放松下来,在那未止歇的欢呼声中颓然落入滚滚凫水大河里。 真好。 好像一生未败,解甲凯旋。 所有的苦难,都淡去了…… 扑通一声,汹涌的河流瞬间将之吞没,他沉下去,耳边是隆隆的水声,他在水里张开透蓝的双眸,最后看一眼那逐渐远去的天光。 就像少年时他们在塞外看过的星星,繁星夜空下,陆展星大笑着,兄弟们喝着酒,朔风里弥漫着梨花白的醇香。而墨熄安静地坐在篝火边听着他说江山如画,看着他年少轻狂。 那便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日子。 “顾茫……!!!!” 在所有人都在为血魔兽的覆灭而狂喜的时候,在没有人注意到顾茫的状况的时候,陡地有一个声音爆发着喊他。 凫水惊涛,修士们先是心惊转向墨熄,而后才蓦地发现,在他们最快乐的时候,金翅飘雪马上已经没有了顾茫的身影。 人们这才惊道:“顾帅!!” “怎么回事!” “顾帅怎么了!” “快去救他!快下去救他!!” 一片混乱中,国师趁此时机猛地抚琴击伤了心念大乱的墨熄,正欲再杀,却被慕容怜格挡下。慕容怜心知此刻再与国师缠斗绝非上策,正欲与墨熄同去凫水大河里将顾茫救上岸,却听得国师森然冷笑―― “你们?你们能救得回他?” 慕容怜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墨熄却是一言不发,他浑身都在颤抖,他不管不顾,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眼眶通红地赴那顾茫消失的洪流而去,慕容怜拦之不住,而那国师竟也没有阻止,由着他直奔凫水河畔。 慕容怜扭头对国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呵,顾茫用的是当初和沉棠相似的术法,将血魔兽击溃又封印。”国师低声道,面罩后面的眼瞳泛着幽暗不定的光,“沉棠杀了血魔兽,自己也就死了。顾茫今日也一样。” 慕容怜大怒:“你放屁!” 国师嗤笑:“你若不信,便随着羲和君一同去寻人吧――顺便说一句。” 他忽地抱琴后撤,立在一块陡石之上,冷淡道:“沉棠当年之举,令我攻城失败。事过百年,我自然不会令此事重演。所以我在重淬血魔兽净尘时,熔炼了一个新的法术……” 慕容怜一怔之下,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仅有的血色也在他脸上褪去。 “你当年攻城?!” 国师淡笑道:“嗯。” 慕容怜面色如纸:“所以,你……你是……” 国师颇无所谓地摘下覆面,露出一张英俊深邃,但透着一股子邪气的脸。慕容怜如遭雷殁,蓦地后退数步。 “你――你竟是――!” 国师抬起头,咧嘴笑了,露出白齿森森。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懒得再瞒什么了――燎国前主花破暗,不错。”他笑道,“就是在下。” “!!!” 慕容怜喉咙发干,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这时忽听得远处凫水岸传来修士们的惊呼:“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他蓦地回头看去,见到血魔兽净尘消失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泡沫翻涌的血池,那血池像是有生命似的,竟还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向外延伸扩张着…… 花破暗也漫不经心地看了那血池一眼,歪头笑道:“怎么样,我吸取了当年沉棠殉国之事,重新加入了新的法术――血魔兽一旦被击杀,其鲜血便会化作一个不住扩张的血池,除非我下令,否则它就会源源不断地扩下去,将山川城郭,死人活人,全部都吞进池子里……如若你们不投降,我不介意重华成为一片血海。”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轻下来,幽森道:“反正,时过百年,万事皆变。我在重华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他说着,随意将面罩掷落在地。 “留你一条命,回去和重华的人说。”花破暗道,“血池吞没重华城只需十日。给你们十天时间,降,或者死。你们自己选清楚。” 说罢衣袖一拂,轻功掠地,飘飘荡荡如纸鸢一般,没身在了燎国驻军的烽火狼烟深处。 第190章 离之后 正如花破暗所说的, 血魔兽死后化作的血池在一点点地扩大,吞噬了河岸边的草木, 浸透了护城河的河水, 慢慢地, 城郭的边沿也开始坍圮,砖瓦掉入血水之中,也消融成了鲜红粘稠的浆液。 这种侵蚀不再似两军对峙时那样杀声震天,胜负在须臾决出。 它更像是草垛中游曳的毒蛇,一寸一寸地吐着信子,准备吞噬掉眼前庞硕的猎物尸体…… 这段时日里,重华与燎没有交战。两边隔着那滚滚熔流的血色之河,重华一片死寂, 而燎国已渐狂欢。 是夜。 墨熄独自登上城楼, 在鸱吻峥嵘的角楼朱栏边望着城外――楼宇之下便是血池之水,隔着辽阔的红河水面,能看到燎国的连营灯火通明, 修士们围炉而坐,篝火点单, 全然是胜利在望的模样。 跟随着他的羲和府管家李微拢袖垂首, 静候于角楼之下。 有小修忧心忡忡地问道:“李管家, 羲和君都还好吗……” 李微一时默默, 饶是金莲之舌,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墨熄都还好吗? 他不清楚,谁都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茫牺牲之后, 重华士卒们一度以为墨熄会失去理智,以为他会一蹶不振,以为他会自暴自弃,以为他会伤心欲绝。 但他都没有。 众修在血魔兽化作的血池边反复施法,想尽了法子也无法捕捞到顾茫――哪怕是顾茫的尸体。 最后反倒是墨熄对他们说,别找了,回去歇息吧。仗还没打完。 他和顾茫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命,他们见过太多人在战火中生离死别,昨天还一起饮酒的兄弟,或许第二日就成了了无生气的残躯。 他们甚至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吞咽这个事实,来不及消化一个人的生死。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责任会逼着将领去清醒。 因为,仗还没有打完。 兵卒若是悲伤失去控制,付出的或许是自己的性命。而主帅若是悲伤失去控制,会连带着多少人一齐送命。 墨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t望血池与燎军时,兀自凭栏,在他爱人牺牲的血池边多站上那么一会儿。 只是那么一会儿。 小修士忍不住又低声问:“羲和君不会难过吗?” 这一次李微倒是很快能作答了,他说:“他又不是顽石之心,如何不会难过。” 说罢李微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向星空下墨熄孑然孤寂的身影望去。 在顾茫刚刚沉于血池的那一日晚,是墨熄亲自下令让修士们回城休整,不用再作无意义的捕救。 多少有些人在心惊于墨熄的冷血与冷静。 唯有李微清楚,那天晚上墨熄回去,在羲和府那间顾茫住过的屋子里,褪去了所有的身份与责任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微原本是去收拾这间再也不会有主人的房间的,但他还没推门,就看到墨熄坐在小桌前的背影,桌上是顾茫曾经写过的书信,留过的片言。墨熄就在那一豆枯灯里一页一页地看着,顾茫平日里记下的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字句间极少埋怨什么不好。 墨熄就浸在那顾茫编织的美好过往里,饭兜趴在他脚边呜呜地叫唤着,似乎在追问着他顾茫的去向,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今夜顾茫没有回来…… 几许后,墨熄垂下头,那屋子里终于传来低低的哽咽,压抑着,像他此刻也压抑着自己肩膀的颤抖。可是怎么压得住呢,他已经苦撑了那么久,他整个人都已只剩下悲伤,苦痛,还有责任……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年,他历经了虚假的背叛,真正的错失,离别的痛楚,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再熬一熬,再熬一熬,或许一切就能过去。 甚至几天前,他看到站在校场猎猎军旗下神采飞扬的顾茫,他以为,一切苦难终于到了尽头,以为此战之后就能熬来他的长相守。 可是留给他的,最终只有这一方空寂的小屋。 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去了,就好像客居于此,甚至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原来他经受了这么多苦难,最终熬来的,不是长相守,而是久别离。 墨熄将那一沓柔软的书页捧起来,贴在胸口,靠近心脏搏动的位置。好像写字的人还残有温度在纸页上。 他再也忍不住,嘶哑地,软弱地,低低地唤一声:“顾茫……” 顾茫。 此一声后,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句子。 他不是帝国的砥柱,不是墨帅。这一刻他只是一个与所爱之人永诀的无助之人,是被顾师兄留在血海里的小师弟。 所有的同袍都离去了,那七万的亡魂,那些曾经与他们一样年轻出入行伍的兄弟,如今顾茫也走了。 最后只剩了他。在黎明破晓之前,只有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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