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泽闻言略有些尴尬,那时候墨熄实在是太年轻了,她与他的交集也并不深,此时听他讲起这段往事,竟有些不知如何宽慰,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墨熄道:“是他来救的我。” “没有考虑自己是否会被连累,没有考虑救回我之后是否能驱散魔气,没有在意我的身份和境遇。” “梦泽。如今换成我,那也是一样的。无论有多难,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要花多久。”墨熄道,“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回头。” “直到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 苍白的院墙边翠竹轻摇,沐着风雨,发出湿润而萧瑟的簌簌声。 墨熄道出最后几个字来:“或是他恢复康健。” 梦泽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其实这些日子城里风传的碎语闲言她都听到了不少,而作为离他最近的人之一,其实她心里比许多人都要清楚真相究竟如何,也清楚顾茫对墨熄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墨熄实在太过于坚强。 明明怀中揣着一捧将熄的火,明明眼前是一条漆黑的路,明明得到的都是最为令人崩溃的消息,但墨熄都忍了下来。 她当药修许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在面对困境时怯弱、绝望、退缩、失控的模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看过子女悲伤地放弃重病的爹娘,丈夫软懦地抛下羸弱的妻子……那些人或许是被逼到了死角里,所以只能低下头颅。 她不是他们,没有置身其中体会到这些人的生活苦楚,所以不想妄自评判他们的选择是对是错,是自私是凉薄。 但她到底还是在看惯人情冷暖之后,会因为某一个人绝不向命数屈服的固执,而感到心弦颤动。 墨熄没有抱怨,没有苛责,没有任何的无理取闹或者崩溃失控。 尽管傻子都能看出他眉宇间压着的情绪太沉重,能够看得见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可这个男人活得太清醒,对自己也太狠戾。他没有把心力辜负在任何的不必要的地方,哪怕宣泄会让人稍微舒服一些。 他自始至终都以一种近乎对自己残酷的冷静,在处理着这些足够让他的心揉碎无数次的梦魇。 梦泽最终长叹一声,说道:“引魂术……是三大禁术重生之术里的一卷分支。而能掌握这一门法术的药修,除了本身道行要足够深之外,还得有修习到此术的机缘。” “在药宗传闻中,这些人大多已近大能,行迹不定,近乎神话。” “不过……”梦泽停顿须臾,纤长的手指握住自己的袖口,下定决心似的,抬头说道,“我曾在一卷坊间药谱上看到过一个传说。临安城过去以北,有一片深林群山,山内住着一位隐士高人,掌握着重生之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几乎能看到墨熄黑沉沉的眼里聚起了亮光。 梦泽道:“引魂术是重生术的第一步,如果传闻属实,这位高人肯定能够召引顾师兄缺失的那两缕残魂……只是……” 她转开视线,低声道:“只是这个传闻不过寥寥几笔,根本无从考证临安附近是否有这样一位大修,如果有,此人消匿于山林,也定然不是那么好找。而且传闻里说了,那人的性子琢磨不定,高兴了救人,不高兴便是故意害人,所以哪怕你们真的找到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祸是福。” 但劝归劝,梦泽瞧着墨熄的神情,也知道这人是绝不会放弃这一条路的。 梦泽叹了口气道:“墨大哥,你若真的要去,我也拦不住你。重华与燎国战事已开,怜哥又重伤卧病,至今生死悬于一线,不知能不能救回来,你若真的能让顾师兄恢复从前,对重华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担心在这当口,王兄并不愿意让你远离帝都。” 她顿了一下,说道:“这样罢,你先回府去好生歇息,之前为了压制顾师兄的魔气,你也受了不小的伤。这件事情,就由我去和王兄解释恳求。” 她说罢,朝墨熄露出一个柔婉温润的笑容,尽管眼里隐隐的伤怀仍藏不住。 “对不起,我不是第一个慧眼识珠的人,在你家逢变故的时候,我也不在你的身边。……就让我再帮你这一次,若是你能把你……你在乎的人救回来。”她垂了头,纤细柔白的脖颈处垂着细细的碎发,“那我也是很高兴的。” “你放心,交由我去与王兄说罢。” 雨越下越大了,梦泽与墨熄交代了几句用药需注意的地方,便唤来月娘,两人掌了伞回去。墨熄也进了房间去继续照看顾茫,空寂的庭院中只剩了几个仆役站着。 李管家亦在其中。 “师父,你怎么皱着眉头?你在想什么?” 新收的小徒将李微从神游中唤回,李微把目光从照壁那边转过来,清了清喉咙:“……没什么。” 才怪呢。 方才梦泽公主与他家主上的对话他尽数听在耳中,却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舒服。 李微曾是王宫里的奴役,妃嫔媵嫱他看得太多了。那些女子虽然出身华贵,但说到底骨子里也还是一个人,是人便会有感情,而感情是无法轻易释怀的。 所以才会有人守着空帐独坐到天明,才会有人听闻受尽深恩的某个宠妃病亡了就在自己宫内笑到酣畅淋漓,才会有算计、恨意、妒忌。 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可割舍。 但梦泽却是个令李微感到意外的姑娘。 她虽然也曾有所挣扎,有所悲伤,有所不甘,可她的挣扎悲伤不甘都让李微觉得太过于虚假,像是美人脸上的铅华。 那么容易放下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何况她已经空等了墨熄十余年。还是说她作为重华三君子之一,气度果然不同与寻常女眷? 李微如是想着,不由地又将眉头微微锁起。 第162章 言 梦泽离去后, 雨势渐成瓢泼,时不时有闷雷滚涌, 覆压在重华大都之上。 顾茫还在睡着, 但墨熄知道他怕雷, 所以一直守在屋内不曾离开。此刻他正在西窗边执着金剪,将烛芯剪去一截,朦胧昏沉的火焰一下子便亮了,照得满屋明晃晃。 他回到顾茫身边,在床沿坐下。睡梦中的顾茫睡歪了枕头,于是他抬手替他重新摆正。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枕头底下压着的书卷。 墨熄怔了一下,将那书卷抽出来。那是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只翻了一页, 瞧见上面那熟悉的字迹,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是顾茫之前,为了留住自己的记忆而每日都会撰写一些的散记。 当时他想看, 顾茫拦着他不同意,说若是被他看了, 自己就会尴尬到无以复加, 要求他在自己重新失忆之后才可以翻阅。后来顾茫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会让墨熄心情愈发沉重, 于是就哄他说哎呀没准十年二十年自己也不会忘记太多, 要墨熄别太担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是“十年二十年”了。 墨熄将那书卷在膝头摊开,垂落眼帘,读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顾茫在那回忆集上写了许多事情。 写了学宫的生涯, 写第一次从军,写陆展星,写慕容怜,写君上,当然还有墨熄自己。但很快地墨熄就发现,无论是记录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过去常多苛待他的那一些,顾茫也都只记了别人的好。 厚厚一沓书卷,竟没有一个字的抱怨。 明明在学宫里受了那么多欺辱,他却只写“北学宫的烤饼金黄酥脆,价廉物美,真好。” 明明第一次从军生死一线,他却只道“结识了不少好友,身边的人一个也没有牺牲,特别好。” 他写陆展星,说人家“英雄豪迈”,写君王家,说别人“忧虑深远”。 哪怕写慕容怜,都是字迹清秀,心平气和地落下一笔“故人曾言,与我有恩,不可轻负。” 他写什么都是好的。 那些人生中的凄惨,如影随形的恶意,求而不得的悲苦,都被他漫不经心地删却了,他来这人间一遭,为了一个太过轻狂的梦想而受尽折磨,但他也只想记得他所遇到过的所有的善良。至于那些丑恶的,黑暗的,疯魔的……那些不过是摔了一跤时身上沾染的尘灰,拍一拍就散了,都不必再提。 单看这一卷,仿佛顾茫从前过着一个多好、多恬淡的人生。 一生所遇,尽是善意。 灯花默默地在烛台里淌成幽潭,明明是这样无限温暖的回忆卷,却看得墨熄数次凝噎,要缓上许久,才能接着读下去。 正翻到写着学宫初见的那一页,垂泪之际,忽听得身边小兽一般细微的动静。他忙拭了泪转过头去,却见得顾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湖水似的蓝眼睛默默望着他。 “你……” “你不高兴。” “……” “为什么哭呢。” 对话仿佛又回到了落梅别苑再见时那样,他顾师兄伶俐的话语,活跃的思潮,张扬的意气,绕了一圈,什么又都没再留下。 但这一次,墨熄知道自己再不会嫌弃他,鄙薄他,不会将他欺负。 墨熄伸出手,一边揉乱了顾茫的头发,一边尽力拾掇出一池浅笑来:“我没有不高兴。我看你之前写的东西,觉得很喜欢。” “我之前写的……”顾茫怔忡的,他将墨熄膝头的书卷拿来,搁在自己面前反复地翻动。他低头看了看书,又抬头看了看墨熄,再低头看了看书。 他的神智已经被黑魔法咒侵蚀得残损不堪了,唯独对墨熄的信赖还固执地留着。 最后他把书卷一合:“记不得了。不过你喜欢,那我应该就写的很好。你总是对的。” 顿了顿,又好奇道:“我写了什么?” “写了……你忘记掉的很多东西。你过去的三十年。” “是吗。”顾茫因为思忖而鼓了一小处腮帮,他侧着脸想了一会儿,似乎很努力地在想了,但他想不起来。 他也无所谓,只很平静地问了一句:“那我过得怎么样?” 墨熄沉默良久,他的喉咙好像被最咸涩的海水浸泡了,湿润和苦意几乎要弥漫进他的每一次呼吸里。 他在顾茫坦然而好奇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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