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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前一栽,半个身体就顺着重力,从破碎的桥栏间直栽了出去! 在脚掌被拉扯着、即将离开桥板时,南舟骤然感到桥板彼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 又有人上桥来了? 下一瞬,一只手凭空伸来,穷尽浑身气力,抓住了南舟的指腕,同时腰身一拧,死死抓住了另一侧的桥栏。 下坠之势稍减,南舟便凭借着极强悍的腰力,用脚背勾住了残破的桥栏,堪堪稳住了身形。 燕尾服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手劲不足,随着雷霆一样的坠势,自然无力支撑,不受控地松开了手。 待南舟再次定睛去看时,那件深黑的燕尾服只在深浓雾气中扬起一角,便被雾气吞噬,再无影踪。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雾气,南舟眨眨被沾湿的眼睫。 啊,好危险。 他回过身去,顺着死死握住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一路向上看去。 南舟看到了面色煞白的江舫。 江舫闭上眼睛,竭力想象自己没有身处在深渊之上。 可这样的自我催眠,对他这样娴熟的骗子起不到任何作用。 护栏一角断开,海流一样向他涌来的山风,一点一点剥蚀着他的理智和血色。 他知觉全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抓住南舟。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试着去触摸和感知南舟皮肤的温度。 此时此刻,在万丈深渊上,他是自己唯一可依靠的存在了。 南舟也马上给予了回应。 他捉住了他的手腕,温柔地拍拍,又摸摸:“我没事的。” 他细细观摩着江舫的面色:“你怕高?” 江舫死咬着牙关,眼尾沁出淡淡的红意。 南舟没有再去追寻燕尾服的身影,俯身把人抱起,一路回到了东岸。 江舫靠在他的怀里,单手抓住了他的心口位置的衣服,把平整的那处揉出了一片皱褶。 ……像是撒娇。 南舟望着江舫,心里泛起了一点点奇妙的感觉。 在他面前,江舫是从容的、绅士的,永远擅长谋划,永远留有后路。 这样脆弱的江舫,他还是第一次见。 踏上坚实的泥土,南舟也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声道:“刚才很危险。” 江舫没有给予他回应,只是深一下浅一记地呼吸。 南舟抱膝蹲在他面前,像是一只乖巧的猫科动物:“你这么怕高,我都不知道。” 江舫这才松开咬得泛出了血腥气的牙关,勉强开了个玩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南舟用心望着他的脸:“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上桥救我?” 江舫单手撑着地面,试图找回自己双腿的知觉,闻言苦笑了一声。 他望着灰蒙蒙的雾天,淡色的瞳仁上似乎也蒙了一层不见情绪的淡雾:“我们是朋友啊。” 南舟没有答话,只将指尖抵在他的手腕上,有节奏地来回摩挲,想要帮助他的心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正轨。 他问:“……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江舫呼匀一口气。 刚才的慌乱、失态、看到南舟即将跌落时心脏的绞痛和失重感,都被他好好地收拾了起来,滴水不漏。 他站起身来:“俊良他们找到华偲偲了。” 南舟的指尖一停。 他问:“在哪里?” 话是这样问,他已经想到了。 而下一秒,江舫就指向了刚才燕尾服跌落下去的地方。 短短几分钟,这雾气弥漫的无底深谷,就吞吃下了两条性命。 第259章 惊变(九) 江舫没有给自己太长的休息时间。 他们抓紧时间返回了教堂。 关俊良仰躺在祈祷的长椅上,手里死死抓着一片碎裂的衣角,口眼紧闭,浑身颤抖,竟是昏迷了过去。 宋海凝一手给关俊良擦汗,另一手握着在教堂圣水中洗过的匕首,眉眼被衬得英气又肃杀。 班杭也死死抓住他们手里少有的驱魔道具,守在二人身边,摆出绝对的防卫姿态。 看到从教堂门口踏入的两人,班杭和宋海凝的精神才为之一松,齐齐露出了求援的神情。 ……即使这两人两手空空,而他们全副武装。 南舟走上前来,俯身查看关俊良的情况。 江舫则把掌心被桥索勒伤的红痕藏起,平静道:“班杭,你再把情况说一遍。” 班杭颓然地往旁侧长椅上一坐,胳膊撑在长腿上,一下下地抚摸着耳垂。 这是他焦虑时的表现,耳钉上的釉光早就被他摸秃了。 他是和关俊良一起去找失踪的华偲偲的。 他们原本打定的主意是绝不分兵,尤其是在这大雾天,他们要是分开了,就是擎等着让那隐匿在雾中、不知在何处的怪物各个击破。 关俊良是他们队伍中著名的老好人,对队友生死的忧心忡忡远胜于班杭,一路上一言不发。 班杭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死气沉沉,好像华偲偲真的死了一样,就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话题活跃气氛。 他那蹩脚的冷笑话刚讲到一半,关俊良忽然驻足,捉住了班杭的手腕。 “阿杭,你听。”关俊良的语速骤然急促,“……你听到有人呼救吗?” 班杭被他的语气感染,马上竖起耳朵去听。 “救……命……” 极轻极细的声音寄在雾气之上,飘荡而来,让人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华子的声音!”关俊良精神一振,“在悬崖边!” 他放声大叫:“华子!是你吗?” 那虚弱呼救的声音一顿之后,又遥遥送来了新的讯息:“我……救我……” 班杭没动。 大雾、迷途、从雾里传来诡异的求救声…… 太奇怪了。 他相信就是傻逼。 但他忽略了,他身边的关俊良,实在是个太好太好的人了。 ……好到哪怕江舫叮嘱过他们,要小心华偲偲可能被那不具名的“恶魔”附身了,他还是肯为了那“可能”之外的一丝希望去冒险。 关俊良见班杭铁了心,不肯挪动一步,心一横,独身闯入了那漫天的浓雾之间。 班杭脚步一慢,不过几秒,那人的身形竟已经被雾气吞噬大半。 班杭急得冒了一头冷汗:“哎!!老关!你别去!回来!” 关俊良的声音从十几米开外传来:“你跟着我!” 班杭气得一跺脚,又不可能把朋友扔下不管,只得壮着胆子,瞎子摸象地跟着那声音,闯入了前路未知的雾气中。 班杭听声辩位的本事不如关俊良,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在雾气中东一钻、西一钻,只单单被关俊良的声音钓着,越走越是没底。 眼看已经来到悬崖边,他愈发怀疑他们遇到了一个塞壬式的陷阱。 正是心浮气躁时,他忽然听到前方二十米开外,传来了关俊良惊喜的呼声:“这里!阿杭,华子在这里!!” 班杭一愕,怀疑关俊良也被附身了,便猛然刹住了脚步,没有前进。 前方一片混乱之音。 衣料摩擦声、微弱的呢喃声,关俊良的呼叫声,像极了梦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少顷,关俊良焦急无措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杭,快来帮忙,华子他——” 听他的发音,他好像真的在竭尽浑身气力,要和那无底的深渊抢回一条命来。 班杭陷入了犹疑。 难道华偲偲真的在那里? 还是这又是一个局? 他是不是要回去教堂,找到老大,还是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就是在这一瞬犹疑,雾气深处,华偲偲突然哑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啊——” 先于响彻深谷的惨叫声响起的,是衣料的尖锐撕裂声。 惨叫之后,则是破开雾与风的下坠声。 没有落地的声音。 山谷太深,肉体支离破碎的闷响,是不足以从山谷深处反馈而来的。 在那坠落声消失在百尺开外后,周遭再无声响。 班杭呆在了原地。 他的手脚迅速褪去温度,面上血色渐无。 ……不会吧? 半晌后,他僵硬了的肢体才勉强恢复了行动力。 他慌忙向前奔去。 破开丛丛雾瘴,疾冲了几十步后,他刹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跪倒在悬崖边、神情木然的关俊良。 他的手里是一块残布,正被回流的雾风吹得随风摇摆,像是一块寒碜的招魂幡。 ……是华偲偲衣服的残片。 班杭的嘴角从僵木,逐渐开始不受控地抖动起来,眼眶也一波一波地泛上酸胀刺痛来。 难道,呼救是真的? 华偲偲也是真的。 不是骗局? 那么,刚才,他倘若肯放下戒心,肯来帮一把关俊良…… 关俊良定定注视着掌心飘飞的碎布,撑在悬崖边的手指不断内合,抓起了一捧浮土,死死扣在掌心。 他盯着华偲偲坠崖的方向,似乎要穷尽全身力量,去看清华偲偲最后的模样。 然而落入他眼中的,只有一片苍白的虚茫。 “为什么……” 关俊良没有看班杭,班杭却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的语调里,含着一股压抑的冷淡:“……阿杭,为什么不来帮我?” 话音落下,他作势要站起身来,身体晃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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