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缘故,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思索间,她视线扫过面前这片河谷。 偌大的谷地像一块倒扣的陶盆,陡峭的崖边巨石相叠,像陈旧陶盆上裂开的细缝,如同蛛网一直开到河谷中央,不算矮的崖上盘踞着各个势力的人。 南王旗,东王旗,还有北王旗。 河谷中央蹲守着许久没见的安勃斤,宋枝鸾骑马停在高地,只能看到他落在马背上的粗蝎辫。 除了他之外,离的最近的是扬着北王旗的几名西夷人,个个生得高大,神情凶戾,面对安勃斤也没有好脸色。 他们默契的为中间破败的神庙方圆留出了空地。 据情报,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供奉沙面神的庙,也是传言里西夷王即将复生的地方。 宋枝鸾偏眸吩咐道:“谢思原那里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已经好了。” “嗯,注意四周,一旦有什么异样……” “皇上,”玉奴突然出声:“神庙里好像有火光。” 宋枝鸾低头,眼瞳里映出一道微弱的光亮,眼下快要入夜,各处都点着少量的火把,可那样的距离,那个位置的火光,只能是从神庙里发出的。 就在人群骚动,马蹄声躁乱的时候,不远处亦燃起了火光,那光不甚明显,可却仿佛如同地平线上第一缕晨曦,彻底唤醒了各路大军。 - 西夷王的驻地,此刻一片乱象,在他们看来微弱的光,在这里却犹如天火突降,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戾,火舌顺风助长,卷起油黄色的帐面,灰色的余烬混在白色的飘雪里,落在仓皇逃窜的将士脸上,冷的能冻结喘出的气,烫的能烧出疤。 罗文仲披着纱布,听着这些人的惨叫声脸上无动于衷。 失去铁链束缚的奴隶和罪犯从畜栏里逃出,有的人失了鼻子,有的被斩断双腿,有的容貌尽数毁,如同鬣狗般在地上疯狂地爬走,抓起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开始发泄。 那些四肢健全的士兵生不出丝毫抵挡之心,双腿发软,嘴里仿佛在念着什么咒语般蠕动,很快被这些从阿鼻地狱里出来的恶鬼蛀噬。 德山抓着腰带匆匆从帅帐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心中大骇,拔出刀逢人便砍,一路直奔朝安逻盛住着的地方去。 …… 安逻盛双手合十,十分规矩的躺在铺着虎皮的榻上,像一座死寂的山,屋外再多的喧哗也不能引得他轻阖着的眼珠转动一下。 直到若隐若现的苍兰香出现在他身侧。 安逻盛眼眸仿佛颤抖了下,这也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身体犹如沉在湖底,不存在的力量让他抬不起一根手指。 宋和烟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眼里流露出惊恐。 他深邃,如同湖水蓝般的眼睛盯着她,脖颈爆出青筋,似乎想说些什么。 宋和烟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拔下发上的簪子,对准安逻盛的咽喉,一点点扎了进去。 很快安逻盛像一条濒死的鱼挣扎起来,喉间出现硕大的血洞,宋和烟站直腰,哀嚎遍野里,左右两侧的窗投射进火光和月色,照在她身上,一面是冰霜一样的白,一面烈如朝阳。 他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个曾让她父皇棘手不已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宋和烟来到锁着狼的铁笼前,将铁笼的锁打开,被安逻盛饿了数日的野狼龇牙蹿出来,她没有动,手指拨了拨腰间的锦囊,头狼闻到一股刺激的气息,本能地远离。 紧锁的屋子里,不知是哪头狼先将绿幽的目光转向床上的男人。 宋和烟看着跳上床榻大朵快颐的四只狼,后退了两步,靠坐在门后,手里滴血的簪子在她身侧滴成了一个血洼,她勾了一点安逻盛的血,慢慢道:“阿鸾走到今日这一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你千不该,万不该,打她的主意。” 她这样努力地走向她,她怎么能止步不前。 她才是姐姐啊。 在骨肉咀嚼声里,宋和烟不期然地想起她杀的第一个人,战后的城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断壁残垣下伸出一双手臂,紧紧抓住她的腿。 她吓了一跳,先找位置让阿鸾坐好,自己去翻瓦砾。 阿鸾脖子上挂着一个草饼,被她当成宝,藏在衣裳里,饿的不行了才会吃一口。 但被她救出来的那个人,刚逃出生天,就抢走了阿鸾的草饼,她害怕的眼泪直掉,想去抢回来,可那个男人却将她一脚踹开。 宋和烟看到宋枝鸾脸上蹭上了污迹。 她才将她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 阿鸾最忍不住痛。 那时候却直到痛晕过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和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力气,捡起一块砖对着男人敲了下去。 他也像安逻盛一样像鱼一样抽搐发抖。 她完全不知害怕,又给了他一砖头。 她第一次杀人,是因为那块阿鸾珍惜的草饼。 安逻盛是她杀的第二个人。 宋和烟摸着簪身上的凤凰图案,这支簪子是安逻盛唯一交到她手里,阿鸾送给她的东西,在漫长难熬的时间里,摸到这支钗总能让她充满力量。 她说这支钗的名字叫‘鸾凤夺珠’,是她认的义弟送给她们的,枝头上的凤凰展翅欲飞,此时凤眼上有一处血渍,宋和烟用干净的指腹擦去,发现安逻盛的血将凤眼染成了红色。 后背突然被门板撞了撞。 少女着急的声音颤抖传来:“公主,可以了吗?德山好像往这边来了。” 宋和烟看了眼吃饱喝足的狼和床上瘪下去的长袍,起身开门。 罗如云不敢进去看,她从宋和烟进去之后就一直在附近等着,西夷王的尸体不能留下,听到里面渗人的声音小了,她才出声询问。 看到宋和烟从里面出来,素色的衣襟上溅了大片的血,罗如云迅速检查了一遍她有没有受伤,确认她完好无损,方才牵着她的手开始跑。 为了伪造神迹,这里有一条近路直通神庙。 身后火光冲天,像倒挂而下的岩浆冲刷一切,像一场声势浩大的焰火,誓要将人间的污秽燃烧殆尽。 罗如云嫌宋和烟跑的慢,双手将她抱起来,像一阵穿堂风自火中奔逃。 …… 德山看到了两道影子远远从屋里跑出,心里大惊,不要命似地冲进火里,推开门,迎面冲出来四头狼,他闻到了它们牙齿里的新鲜腥味,险些站立不稳。 用长刀抵着身子进去,就看到一片血腥,糊在房间各处,德山大为悲恸,怒声跪下道:“王上!” 话音刚落,一柄剑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德山嘴边鼓出血泡,那剑在他心脏处毫不留情的搅动,他想去举刀的手一顿,紧接着手指因为剧痛痉挛,几息后落了气,像一滩水倒在屋中。 罗文仲收了剑,寻着宋和烟和罗如云离开的方向走。 - 残破的庙宇历经风吹雨打,石墙边角被打磨的光滑,彩漆的墙皮剥落,地上的土砖裂开缝隙,缝隙大的地方甚至能掉下人。 火光正是从这些细小的缝隙里渗出,如同金光将整座庙宇托在其中。 人群的躁动愈演愈烈,安勃斤按耐不住,径直要过去查看,他事先接到了安逻盛给他写的信,毫无疑问是他兄长的,也只有他会这么做,所以他才会将人往这里引。 可他刚迈了两步,就听到空旷的神庙里传来脚步声。 不止是安勃斤,簇拥着这座沙面神庙的众多西夷人也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加剧了紧张的气氛,连远在石崖上的宋枝鸾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紧紧盯着那座废墟。 里面走出来了两个人。 在看到罗如云扶着那抹素白的身影出现时,宋枝鸾握着马绳的手指开始发抖,唇瓣颤动,眼尾逐渐发热。 她立刻掉转马头,往崖下去。 玉奴等人见状,也紧随其后。 这些西夷人都曾是西夷王的亲信,大都见过宋和烟,激动地行了礼,便四处张望,“王后,王上在哪里?” “当真死而复生了吗?” “为何只有王后一人出来?” 安勃斤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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