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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想上前却被万山朗抓住了胳膊。裴和也看了过来,眼神阴沉。 万山朗不欲与他们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只说:“还不错。” “万老哥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唏嘘着呢。”在这后辈貌似恭敬从容的态度中,裴和嗤笑,食指一点万山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家中落魄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羞耻、自暴自弃。” “叔叔教诲得是,前些年承蒙行川帮助我们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我们一家也不愿推卸责任,努力地偿还债务承担责任。叔叔不必为此担心。” “人得认命。”裴和冷声说:“你父母当年也是个人物,最后竟然沦落到让儿子卖身赖活着。” “别说了!”门口没保镖了,裴行川拽着万山朗要走,就听见裴和继续道:“下贱渣滓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识趣就离裴行川远点。”温应慈笑着说:“你父母看到你连在娱乐圈都捞不到钱,还连累一家人人人喊打,该多难过。” 话中威胁意味明显,房间里静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那一字一句,锥子似的刺痛着裴行川的神经,叫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父母,“我们家之前难道不是从逼仄油腻的小后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你们何至于这么羞辱别人?你忘了你自己当年是怎么腆着笑脸捡的钱吗!吃几天饱饭就能成这个样子?!” 万山朗拦着怕他再过去,裴行川脾气上来他还差点没拽住。 “混账!我们生你有什么用!!”裴和恼羞成怒,“我们是你父母!” “我父母不是这样的!”裴行川吼道:“他们根本不是这样的!” 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到顶点,三两句话彻底点炸了裴和,他“噌”地站起,脸红脖子粗,眼睛睁得溜圆,怒视着面前的大儿子,活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砰!!”他将手里的什么东西砸在了桌上,玻璃顷刻间碎成蜘蛛网纹就要塌下去,万山朗心跳得奇快,自方才就留意着他们的动作,于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环住裴行川将他死死护在怀里,沉重的重击砸在脑侧上,肾上腺素飙升短暂地没有痛感,只听见不远处赵小小的惊叫,还有怀里人害怕的颤抖。 “…万…万山朗……”裴行川满手鲜血,失声喊道:“万山朗!” “…还没死呢。”万山朗眼前黑了片刻,重新恢复光明时,就看见裴行川苍白的脸。 除了压制门口两人的两个保镖,其他人第一时间冲了上来以防裴父再暴起伤人,赵小小看到那些鲜血流水一样从万山朗脸侧、后颈往下淌,吓得两眼一黑又一黑,哆哆嗦嗦掏手机打电话。 裴行川按着他的伤口,声音都害怕得带上了哭腔,“我们走吧,我们回家好不好。去医院,先去医院……” 万山朗低头看到了袭击自己的凶器——一个成年男人手掌那么大的正方形烟灰缸,拐角的地方已经被自己的血染红。 他抬眼看过那对夫妻,最后对上裴和猩红怒视的双眼,万山朗说不出话,感到不可置信,“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么重的烟灰缸,如果真砸到了裴行川的面门会怎么样。之前那么些年,裴行川是怎么过的? 人高马大的保镖压迫感十足,温应慈尖叫,“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裴和被制式电棍指着,面前的保镖高大凶悍,顶着张冷酷死人脸自上而下瞪着他。可裴和量这些人不敢把他怎么一样作势还要动手,紧接着就被一电棍打得瞬间消声瘫在沙发上,“你…你们……” “爸,妈……”鲜血争先恐后从他的指缝流出,裴行川抱着万山朗受伤的头,转眼悲戚地看着这一幕,一直以来,他想挽救、想找回的爱,自此刻起再也不复存在了。 忽然,他的手被扯下来,万山朗推开他,两步上前一把薅住裴和的领口,拎麻袋似的竟将他提了起来,鲜红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脸,将一只眼睛浸得像兽群中厮杀的野兽,阴冷的笑容自嘴角一闪而逝,“老东西,我敬你是裴行川的父亲。别给脸不要脸。我来是带他走的,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跟你客气一下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惊恐又气急,裴和一面呛咳,嘶哑吼道:“你他妈敢动我——”“我告诉你老东西。” 万山朗手下逐渐收紧,看着他凸起充血的眼睛,“你们最好别再打扰裴行川的生活,别再动他一根手指头,不然,我会让你当年怎么搬进晴庄,就怎么搬出去。” 第98章 万山朗撒手将…… 万山朗撒手将裴父丢回了沙发上,裴行川使出全身力气都拽不动他,这下终于愿意走了,搀着他往外去,看他满脸的血,又气又急,“你都这样了还管他干什么!” 肾上腺素提起来的那股劲儿过去了,痛感重新回到了□□上,出了门没走多远,万山朗整个人晃了一下,就要倒下去,被裴行川和保镖手疾眼快接住,裴行川脑中绷着的弦瞬间断了,“万山朗,万山朗?!先给他止血,去找随船的医护人员!” 万山朗也不撑着了,歪在裴行川身上哼哼,“回家呗。” “回什么家,去医院!”裴行川抱着他,感觉到手下温热的血在顺着手背流淌,直至凉透,又被新的血液覆盖。 “你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的?”万山朗想看看裴行川脸上的烫伤,脑袋被裴行川抱着动不了,伸手去碰,在触到的那刻,又停住了。 “不疼的,一点都不疼。”裴行川眼睛酸胀,抓着他的手,将脸贴在掌心,“你不记得了,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回去。哪有什么以前啊。” “你骗我,你又骗我!就那么傻地跪那里让他们打?”万山朗挣开他的手,心中生出一股悲愤,“万一伤着眼睛,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你为什么……” “对不起。”裴行川将他按在颈窝,手紧紧捂着伤口,“对不起……别动,你别动……” 游轮白天还停靠在岸边,救护车将他们送达本地的医院急救。上了救护车,护士为万山朗止血,先前用来初步止血的纱布丢在一边的托盘里。 “患者是否有对什么药物、食物或者其他什么的过敏史?” “没有。” “最近吃过什么药?” “也没有。” “那之前有无与当前病情相关的手术?” “……” 救护车警笛划破天际,车窗两边的街景飞逝,直至模糊成了两条流水般的色带。裴行川手上、身上都是血迹干涸的暗红。那完全被浸透的纱布,晃得裴行川眼前发晕,懵了般僵坐在旁边。 “…他在去年八月末脑袋受过重击,导致失忆和脑震荡。失忆……直到现在都没好。” 闻声,护士记录的笔顿了顿,口罩后的柳眉皱起。 “昨天我发现他有了点要恢复的迹象。今天就……”裴行川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忽然,他搭在担架边的手被碰了碰,裴行川蓦然回神,见那只修长好看的手费力地想抓住他。 “裴行川……”失血过多,万山朗嘴唇都发白了,说话大半都是气音。裴行川慌忙回握住,他的手总是很温暖,这次却是凉的。 “你守着我…不许到处跑……听到了吗?”万山朗用了最大的力气,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你陪着我!” “我不走,我就守着你,哪里都不去。”裴行川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手擦去他额头上因疼痛泛起的细密汗珠,“没事的,去医院就好了……没事的。” 得到许诺,万山朗才脱力地卸了力气,意识弥散前,他看到裴行川红着眼眶望着自己,感觉这气氛整得跟遗体告别一样,眨着眼睛挤出点泪花,抓紧机会撒娇,“宝宝……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这么咒自己!”裴行川脸色更难看了,好像下一秒眼前的人就真要与世长辞,泪水控制不住往下落,滴在他满是血污,和万山朗十指相扣的手上。 “!你别哭哇。”都血流成河躺救护车上了还不老实,这下把人惹哭了知道急了,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万山朗为他擦眼泪,可眼皮越来越重,“说好了,身份我争取了……你也没反驳…咳咳……” “别说了,你省点力气。” “不行,你不许,不许等我醒了你就不承认了……” 万山朗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笑着比了个口型—— 男朋友。 裴行川行尸走肉般跟到抢救室外,红灯亮起,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方才如梦初醒。抢救室外没有供人坐的长椅,他站不住,腿软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其他等候病人的家属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满身的血,怜悯地相视一眼。裴行川用袖子抹了抹脸,在通讯录中翻找到万家夫妻的号码打了过去,“……叔叔阿姨,万山朗…万山朗进急救室了……医生说可能要做开颅血肿清除手术,你们能来签字吗?” 脸上的眼泪擦不净,他逐渐泣不成声,“……我签不了。” 担架车不断从医院进进出出,湿润春风从短暂掀起的门帘钻入,掠过喧嚷的医院大厅,吹得人群瑟缩了一阵。 * 电梯到达楼层,夹在一群送饭的病人家属里,孙木芳小心护着怀里的花,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流向门外。高跟鞋小跑着穿过走廊,在接近病房门口时她放轻了脚步,推门,看见一对夫妻正在跟医生交谈。 “手术部位要保持清洁干燥,不能沾水。明早护士来换药。病人醒后及时按铃叫医生。” “他还得多久才能醒?” “现在还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不过他运气不错,血肿的位置较浅,体积也较小,对脑组织的压迫和损伤比较轻,大概率几天就能醒。也不排除几周的可能,看恢复情况。” 孙木芳将花插进花瓶,摆在病床靠窗的柜子上。一束淡黄色的向日葵,簇拥着绽放,成了病房里唯一的亮色。 她忧心地望向病床上躺着的青年,“你小子,医院快住成vip了。幸好命大。” 今天刚从重症监护室转普通病房,送走医生,蒋妙青红肿着眼眶,跟同样眉头紧锁的万庹安相视一眼,彼此眼中庆幸和心疼交杂。定眼病床前另一道身影,她轻声叹息,走到跟前轻轻搭上裴行川的肩膀,“小川,你去家属陪护室睡一会儿。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 闻声,孙木芳轻抬眉头,裴行川颓然的面容落入眼底。 她手指轻滑,手机解开锁屏,屏幕上的,正是这张脸。一段十几秒的视频这两天在网上传得火热,虽然已经被撤了不少,但抵不过网络传播速度太快。 视频中,青年满身血污靠坐在地上跟电话那头说着什么,隔着一段距离,背景杂音都遮盖不了他哽咽的声音。 那天她进到医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孙木芳背过身,飞速用手指抹了下眼角。 裴行川沉默了一会儿,太久没说话,开口时嗓子哑得厉害,“对不起。” 他微微侧过身,看着蒋妙青的下巴尖,就没再动了。 “真的对不起……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 “事情经过我听朗朗助理和经纪人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朗朗也是。你们没错。” 蒋妙青留意到他眼角蜿蜒到脸侧的泪痕,去卫生间用清水打湿了帕子,回来坐在床边,轻轻替他擦去。“我和他爸爸先守着,你去陪护室睡一觉再来。” 裴行川还是摇头。 “那这样,我们去吃饭,休息几个小时,午后回来。等我们回来后,你必须去休息。”蒋妙青声音柔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身体是自己的,如果你还是不同意的话,阿姨也在这里一直陪你等。” 这次,裴行川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好,那我们走了。”蒋妙青将他头顶两绺乱翘的头发理顺,起身推着万庹安出去了。孙木芳送走他们,回到病房里,“行川,还没吃午饭吧,想吃什么,姐回来顺便给你带。” “谢谢孙姐。都可以。” 孙木芳点点头,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病床上,万山朗面容安宁,头部的手术需要剃头发,板寸也更凸显此人骨相的优越。侧脸线条如同高超画手笔下光影精致完美的素描画。他总是活力十足,有使不完精力,永远也不会累一样。 可失血再加上手术,脸上毫无血色,裴行川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的时候。情愿这人跟上次一样神采奕奕地,哪怕脸上身上挂点彩,他还能缺德地用野性审美欣赏欣赏。 盯着吊瓶滴完,裴行川按铃叫来护士换瓶。随着病房的门再一次关上,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裴行川看着他的脸发呆,突然说:“上次我住院时,你问我,为什么我总是困了也强打着精神不愿意睡。我说吊瓶没打完。你很惊讶,还有两瓶,至少得四个小时,让我睡,你盯着。可我还是不肯。”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深度睡眠的人,也不见得能听见声音。可很多话,清醒着相对时,不方便说,也不愿说。总向别人讲述控诉苦难,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难堪。 裴行川停了会儿,继续自言自语:“其实是因为我小时候去打针,实习护士没把吊瓶插紧,没一会儿就松了。我没注意,药全部流了,我的血也回流,淌了一地。医生看我是个小孩,什么都没说,把第二瓶换上就走了。回去后我跟妈妈说了这事,她因为花了钱但是浪费了药很生气。后来我才发现,乐乐生病了,妈妈会陪着他一起。所以我后来就很抗拒打吊瓶。” “我最开始是跟奶奶在乡下生活的。我老师是我奶奶的师妹,在乡下时我跟着奶奶学琵琶,进城后就一直跟着老师了。”裴行川忽然笑了,“你费尽心思找我老师打听我以前的事,其实我都知道。是我不让她告诉你。” “还有你一直很想知道我那两次自杀是为了什么。” 裴行川将点滴的速度调慢了点,仰头望着药一滴滴落下,“那段时间我状态很差,事业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他们逼我回去。回家后跟我爸起了争执,我情绪崩溃,我爸骂我是疯子,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推到窗台外,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等我跌坐回地板上,我妈妈向我哭诉家里的不易,以及我这样任性导致公司的巨大损失。从晴庄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是灰败的,了无生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做不到恨他们,也放不下自己。就想,‘算了吧,活着真的太累了,要不就这么了结算了。’事后我心里是清楚的,我爸只是想吓吓我……但我当时,真的很想死。” “第一次被送到医院洗胃,醒来就看见你出差回来守在我床前。强颜欢笑地问我咋谢你,还说让我别死,死了你就看不见我了,一个人住着害怕。我说我又不会把你怎么了。你一直陪护,出院后,我没过多久就再次因为割腕进了急救。那次醒来,你在我床前哭,说:‘别走好吗,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之后守了我几年,基本没离开过。” “所以后来我就不想死了。我会愧疚让你看到我的尸体,愧疚让你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白费。” “还有很多很多,都是很小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只是有的时候会忽略我,有的时候更喜欢乐乐。有的时候因为压力太大了情绪不稳定。大多数时候……我妈妈还是一个很好的妈妈。我割舍不掉我的亲情,一面优柔寡断地想维持面上平静,一面既要又要地想去声讨受到的不公……是我太贪心了。” 可能站在现在的角度看过去,一路坎坷或许是不起眼的土丘,但在过去,是怎么都跨越不过去的鸿沟。裴行川将脸埋在掌心,许久,无意从指缝间流出一声压抑的抽泣,“我真的很想爸爸妈妈。” 隔壁病房响起护士查房的敲门声,隐约能听见他们的交谈,许久,直至那脚步声走出很远,裴行川才收拾好情绪,眼中带着浅淡的笑,注视着自己的爱人,“我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阴晴不定、过度敏感、极端、不会爱人。过度渴望亲密关系,期盼自己的每一次示爱都能得到积极的回应。一旦无法得到回应,就会陷入痛苦和难过,进而想干脆利落地断送这段关系。防止自己再受到伤害。” “你说,‘自己的心结,要自己打开。’” 裴行川眼前仿佛又浮现青年难得正经的脸庞,对自己说:“‘在我有生之年,会竭尽全力去爱你。但你不能只有我,谁都不重要,谁都不能成为你的精神支柱。’,说‘你得爱自己,你的精神支柱是你自己。’” “你比我想的要敏感得多。”裴行川如是结论,“我以为我演技超牛的。” 说着,他伸手戳万山朗的脸,当年没能说出口的调侃,现在仗着人俩腿儿一伸安详地体验现代医疗进步的全套服务而肆无忌惮,牙酸道:“你怎么这么脸大的!谁说我只有你,我还有能凑一桌麻将的情人,和能凑一桌情人的麻将!你当年说这话,也不怕我笑你。支柱哥。” 说罢兀自笑了好一会儿,笑得浑身发抖,床被他拍得震天响,笑得浑然不顾病号的死活。等笑够了,裴行川开始打商量: “支柱哥,我走了。嗯…前两天在救护车上答应你的事情,大概是不能兑现了。这样吧——” 裴行川掏出手机点开计时工具,“我给你十五秒的时间,如果你没醒我就当你同意了。有意见吗?有意见现在说。” 房间里鸦雀无声。 “很好,没意见。”裴行川开始了倒计时,“十五、十四、十三……三、二、一!” 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医学奇迹出现。 裴行川也不失望,起身将万山朗的手放回被子里,将被角掖好。恰好孙木芳回来,裴行川跟她打了声招呼,“孙姐,辛苦你看护。我这边有些事,现在就得走。” “啊??”孙木芳不解是什么事情能说动这块望夫石挪窝儿,但她不是裴行川的什么人,也不好打听,只奇怪地问:“不等朗朗了嘛?” “没办法,特别急……如果他醒了,我会跟他道歉。”裴行川歉意地说。嘱托完,他当即就要走,门关上的过程,他还一直看着那人。 “再见,支柱哥。” 第99章 起初是疼…… 起初是疼,疼得人恨不得换个头,三分之一是真疼,三分之一是装的,还有三分之一是被气的。浑浑噩噩间,万山朗脑海中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没断过,再往后周边人声、风声、器械磕碰的声音渐弱,像浸在水中,与世界隔着层厚厚的水膜,直至环境突然黑了下去。 “哔哔——你要买房住这儿?不买?不买往前开啊挡什么道!” “炸串儿——肉夹馍——鸡腿儿鸡排——” “你们几个围着干什么呢?放学不愿意回家就回去上晚自习!” “哈哈哈哈——” “嘶”万山朗眼前的光越来越亮,喧嚣潮水一般涌上,他抬手遮住眼睛,树影摇曳投下斑驳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这哪儿?我跑哪儿来了?……我记得我刚才不是在救护车上……” 万山朗迷茫地抓了抓头发,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救护车上。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市中校门口,呆滞了几秒,一拍脑壳,“想起来了,我不是说来学校周边转转吗。” 自从家里出了事,他就没来学校了。一是他爸生病现在身边离不了人,二是……万山朗四下瞅了瞅,将卫衣帽子扣脑袋上,缩墙边上,探头探脑往外望,目光锁定校门口几个阴沉着脸面露凶光的男人。 万山朗默默退了回来,轻叹了口气。少爷的排场早没了,不是出行能带几个保镖的人。为了安全考虑,他也不能冒险随便露面。 以前能好好上学时,他天天想逃,现在真被迫自由,放归山野了,又欠欠儿地想回去。万山朗踢了墙一脚,忿忿地准备回家。 “他啊?你不知道吗,一家人都是老赖。资产全都被收缴法拍,还一堆窟窿填不上呢。” “那小子好久没来学校里,可能收拾收拾去工地搬砖了哈哈哈——”洪钟一样震耳的笑声渐近,又一个男生嗤道:“以前就觉得万山朗装得要死。你不在我们班你不知道,他一天天尽爱出风头,眼睛长脑袋顶上,都不乐意跟我们玩儿。” 笑闹声大了些,过往放学回家的学生纷纷侧目。那几人勾肩搭背地,仿佛被这些目光鼓励了似的,说得更起劲了。 “……”万山朗站住了,这段时间比这更刺耳的话都听了不知多少,他其实都没什么感觉了。 可正准备走时,另一道清冽声音插进来,“你们卷子写完了?这么有空在这里狗叫?” “??” “……你有病啊,什么意思?” 听见裴行川出声维护万山朗,不仅那几个学生,连万山朗也懵了。 那些人惊诧,说是见鬼都不为过,“裴行川,你不是最讨厌他吗?现在跳出来维护个什么劲。” 其他人想起来什么,起哄道:“哦~不是有传闻……他是你相好啊?” 裴行川气得要死,“我是讨厌他,但不代表你们这种背后说三道四的长舌是什么好东西,偏偏挡我的路让我遇见了,看一眼你们都嫌晦气!”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话题中心人物小万意外在场,目睹了这场因他而起的打架斗殴事件。 小万呆愣,小万不解,小万震惊。 回过神他重新扒回墙上望外看,那几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讨债的人守在学校附近,听见声音已经注意这边了,万山朗没办法了,不能看豆芽儿一样的裴行川以一敌四,反正他们人多,乱七八糟的混进去一个也不奇怪。蒙着口罩浑水摸鱼进去搅局,逮着那几个人揍了一气。 裴行川被人拉了一把,混乱间看见那熟悉的眉眼,惊道:“你?!” “我!”万山朗抽空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高个男生被揍得眼泪都疼出来了,崩溃大叫:“你他妈谁啊?!!” 万山朗一头撞上他的鼻子,远远听到哨声和值班老师的呵斥,一群人作鸟兽散。 蹿进条巷子里跑了很远,周遭越来越寂静冷清,万山朗见没人追上才停脚喘了口顺畅气儿。 想起今天的经历,他还挺想笑,很久都没有这样畅快的心情了,吹了声口哨乐颠颠地继续往小巷深处走。 本以为跟裴行川的缘分就到这里了,没成想,没过两天万山朗又在自家门口见到了他。 这处房子是临时在城中村租的老破小平房,为了方便他爸看病的。房子年头都够再生两个万山朗了,连租房合同都是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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