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候…那个时候家里没钱啊,那时候你爸爸的馆子一直在亏钱,外面还背着几万块钱的贷款,妈妈也没有办法……” “没钱买一千多点的上下铺,有八千块钱带他去矫正牙齿?我在一人宽的长椅上睡了五年,五年!翻身就会从上面掉下来。冬天薄薄一床丝绵被,一夜要冻醒很多次,夏天热得睡不着。没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在家只能坐在客厅里,你们来来往往心情不爽张嘴就能骂几句。” “被子薄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妈妈,我真的没有说吗?” 裴行川放缓语速尝试沟通,与其说是诘问,不如说是哀求,“我问了,你只说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那被子难道不是裴行乐春秋天的?你给他换下来时,会不知道盖这床被子冷?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承认曾经做过的事?从来都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每次都可以因为任何一个选项放弃我。每一次!!” 温应慈愣了一会,“冷暖自知,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冷。你以前是不听话,我们打了你…那也是希望你能别走歪路啊,如果父母都不管你,那谁还会管你呢?我们是想让你走正路啊。” 避重就轻,鸡同鸭讲。 裴行川看了他们良久,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拼命地想再去争取些什么,深深的无力感叫他说不出话,“……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是外星人。” 这段亲情就像蛛网一样黏腻地缠在身上,想起蜘蛛可怕的面貌,就让人难受得起鸡皮疙瘩,又怕迈开步子时,不小心扯断了这脆弱的联系。他转身走出了琴房,温应慈还跟在后面解释着什么,可裴行川听不进去,他想出去透透气。 看到裴行川拿了外套要出门,温应慈有些慌了,“你去哪儿?” 裴行乐跟在后面不敢吭声,感觉自己好像又闯了大祸,急道:“哥,今晚是我不好。你别走好不好。” “他们偏不偏心,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所以我不愿跟你计较。” 裴行川回头瞥向裴行乐,柔和的杏眼从这个角度看去,锐利如刀,“所以你闭嘴。我不想听到你讲话。” 说完,他换好鞋去开门。忽然连同门把手被温应慈抓住了,“你才刚回家,你又要走!” 裴行川说:“我只是出去转转。” “不行!” 温应慈以为他又要跟上次一样,出门就再也不回来了,她紧紧抓着裴行川的手腕,泪水不由自主掉了下来,“行川,你回来妈妈还没给你做好吃的。妈妈半年都见不着你一面。你为什么总这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一路从琴房闹到门口,裴和跟两位老人听见争吵声面面相觑,老远听见外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我怎么办,我跟你爸睡长椅吧?我跟你爸出去睡大街好不好?” 温应慈哭道:“你说没给你买床,没给你一个独立的房间,但是三百一节的琵琶课,我借钱给你缴!当年你弟弟还在读学前班,把我们给他的早饭钱省下来,放学偷偷去捡废瓶子攒钱买了你那把椿木琵琶。裴行川!我们对得起你!” “……我记得…我都记得。” 到最后温应慈失声呵斥都带着哽咽,裴行川觉得自己可能真挺冷血的,低头看着温应慈泪流满面的脸,心里竟然没有很大的波澜。 覆上妈妈的手背,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抽走,被攥紧的皮肉简直要被生撕下来一样,在手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我平生唯一一次仵逆你们的意愿,是参加艺考,去当艺人。可即使如此,如果没有今晚这么一场闹剧,我今后还是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到你们身边……为什么事情还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们不肯承认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出去透口气。” 世界像按下了静音一般,无声崩塌。 对父母的内疚、感恩,总在跟年少时受过的忽视、窘迫、痛楚扭打在一起。在自我怀疑中挣扎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理出个头。 他开了大门,前脚刚跨出去,凛冽的寒风夹杂碎雪从身侧席卷整个玄关,他听见身后妈妈尖锐的哭嚎。 “对不起,行川妈妈错了——” “妈你干什么!” 裴行川转头,风撕扯着大家的头发,他看见裴行乐去拉跪在地上冲门外不断磕头的温应慈。 “对不起,行川妈妈错了好不好,行川啊,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还有其他人赶来看到这一幕的惊叫声,真是太戏剧,太狗血了。裴行川想笑,也真的仰天大笑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极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越长大,越看不懂了。 他听见裴和冲到跟前说了些什么,看着跪在地上冲自己磕头的妈妈,冷不丁地冒出了句:“你是想打我吗?” 裴和呼吸一滞,“你在说什么?” “还是又想杀了我?” 心如死灰的感觉从未有过的鲜明深刻,裴行川木然地转头看向他,等了一会儿,看裴和用难以言说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没打算动手。 “不打我走了。” 说完,他走进雪地,走出了很远才想起来,没带伞。 他抬头看了眼路灯下的光带,运气真好,雪已经快停了。 “嘭——”“嘭嘭——” “芜湖~这个烟花好看。” 三米高的孔雀屏一样,坠了满地五颜六色的火星子,万山朗趁着这个燃完,把剩下几个都摆上,一口气全点了,冲身后开着的大门喊,“爸!妈!出来看烟花!” 前院小广场落的积雪都快被踩完了,到处都是他今晚放的烟花,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插在雪里。万庹安出来时,正好看见万山朗站在喷泉边上,往那个雕像的脑袋上放置烟花。他冷声道:“再摔下来,床上再躺几个月就老实了。” 蒋妙青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过年的,会不会说话?” 万山朗充耳不闻,捏着打火机伸长胳膊去点引线。可能真被万庹安那么一句给说紧张了,下来时脚底一滑,手不小心扯了下引线,整个烟花筒一歪,竟直接从雕像上掉了下来。炸开的孔雀屏像把扇子扇下,噼里啪啦扫射了一地。 蒋妙青被吓了一跳,默默收回了下台阶的脚,万山朗这个惹祸精还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抱歉抱歉哈哈哈哈哈,还好没事!” “……”万庹安眼睛眯起,举起条胳膊对光看,只见袖子被火星子燎了个苍蝇大小的洞,胳膊一动里面的羽绒就往外冒。 一箱子烟花霍霍一空,万山朗回到檐下,在一堆包装盒里翻不出来了,将目光放向了门口摞着的另外两个纸箱子。 “那是礼花和鞭炮!” 他一抬腿万庹安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好吧。”万山朗咂巴了下嘴,拍拍满手的灰,站起身,“不给就不给,我自己出去买。” 说走就走,蒋妙青扬声嘱咐道:“如果看到礼花,再买几桶回来祭祖用。” 以前上学时会开车,但万庹安不准他上路,前前后后出行都有司机。万山朗早就想出去野了,去车库里挑了辆超跑,一脚油门飚出了大门。 榆阳禁鞭,但老城区一些小巷里的店会偷偷卖。万山朗驱车一个多小时,跨了两个区,找了一家没关门的小店。 老板帮忙把几桶礼花搬上车,瞧了眼灰扑扑的街景里格外拉风的超跑,“哥们儿车不错。” “谢了。”万山朗在摊子上每样捡几盒,扫码把钱付过去,一手拎着一大袋烟花爆竹,“新年快乐!” 买完烟花,他游魂一样漫无目标地在街上乱窜,一趟一趟,最后在路人看装逼男的眼神中,掉头朝一条更开阔的道驶去。 晴庄就在这个区。 等头脑一热到地方了,万山朗站在门口跟值班的保安大眼瞪小眼,又发觉大过年的,人家年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就这样贸然上门打扰很失礼。 “还有除了QQ、微信、*音、支付宝、钉*、微博、**会议之外的其他联系方式?”万山朗蹲在路边自言自语,“没有。” 整整一个半月,周一到周五恶补忘掉的知识技能和公司相关事务,周六周日跨省逮人。内应李思时不时会帮忙传点儿消息,可每次裴行川比猴儿还精,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跑了,死活逮不到。 万山朗蹲在马路牙子上抓狂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车里把一包烟花提出来插路边雪里放。 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儿放不是放。 乱七八糟的烟花噼里啪啦炸了一地,万山朗撑着脸蹲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的电光花,“不开心”几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哔哔——”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灯照了过来,万山朗抬手遮眼,从指缝间看到闪着红蓝交闪的警车朝这边开过来,喇叭里还在喊:“干嘛呢干嘛呢!” 然后万山朗就失去了他唯一的快乐。 放在路边装烟花的塑料袋被收走了,目送他们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拿走了自己手里还剩半截儿的电光花,万山朗愣了一会儿,终于,气笑了。 于是,警察叔叔们口头批评教育完这个除夕夜出来乱晃的该溜子,在开着警车继续巡逻时,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咻——”地一声从旁边蹿过,伴随着引擎震耳欲聋的嗡鸣,一簇簇礼花刺破夜空,照亮冬日阴云下的晴庄。 “砰砰砰——”“哈哈哈给我玩一个,给我玩一个~”“不给,我已经给你一个了!” 几个孩子追逐跑出长巷,回头时正正撞见一个男人站在墙边的视野盲区,老城区没路灯,十几米开外的公路两边倒是有光照来,勉强也就够这边不摸瞎的程度。 顷刻间,家长描述的各种吃小孩儿的妖怪、拐小孩儿的人贩子席卷脑海,几个小孩儿吓得一动不敢动,相视一眼,疯了一般顺着长巷往回跑。 “……” 裴行川听见打雷一样的引擎声,侧脸朝不远处的公路看了眼,只看见一大黑耗子一闪而过,沿路加特林烟花噼里啪啦窜了三米高,后面还紧跟着一辆快出残影的警车。 这鬼动静儿想不注意都难。他愣愣地朝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扭头重新看向地面。 “我擦,真能追啊。” 十分钟后,万山朗甩开警车后又绕回了这条老街道,可万万没料到,这边的路都被一堆违规停靠的车辆堵严实了,往里开了一截,直接给他堵得没进不得进,出不得出。 听到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万山朗一拍方向盘,破罐子破摔,“得,折这儿了。” 今天这事儿估计不是五百块罚款和批评教育就能了结的,检讨肯定跑不了。万山朗下车甩上车门,搓搓刚才被狂风吹僵的脸,指着那几辆缺德的车上天入地怒骂了一通,原地等警察们过来。 零点将近,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目光无意飘过前面十字路口的一家店铺招牌,万山朗迟疑了一下,总感觉特别眼熟。他回望了眼身后,感觉警察还没这么快来,就顺着路往前走了一段,“这不是裴行川之前帮忙找的那处房子吗。” 听蒋妙青说,他们之前被堵得没办法了,还真在这里歇脚住过半年。喘过气后,就将房子买了下来。 忽然,万山朗看到那个角落有个黑影动了一下,他蓦然站住脚。 “……谁啊,大半夜不当人当鬼。”万山朗蹙了蹙眉,昏暗光线照不见那人的脸,大半夜的,这个时间点猫在这里,委实形迹可疑。 他远远看着那人在原地徘徊,搓手,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口朝里望,好像在等什么人。年节,天又冷得惊人,巷子口这一片空地上落的积雪竟还算完整洁白,冷清清地映着光。那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久到万山朗眼睛都被风吹酸了,也没见那个人动一下。 万山朗缓步往前走去,就在这时,身后有红蓝光交闪,他顿住了脚,郁闷地转身准备朝回走。 可就在万山朗心里嘀咕着,又回头望了一眼时,一辆车拐上这条路,远光灯扫过了那个身影。金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只一瞬又重归黑暗。 第84章 “…裴……裴行川?…… “…裴……裴行川??” 只觉得一个闷雷在脑中炸开,万山朗看见黑影终于动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身离去。万山朗脑子嗡嗡地,拔腿朝他奔去,“裴行川!” 呼声穿越长夜,裴行川猝然抬头,待那人到了跟前,才迟缓地回神。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万山朗低头看他扬起的脸,习惯性捉住他的手轻捏了捏,冰冷僵硬得石头没区别。 “……我出来转转,路过这里。” 太长时间没说话,像是忘了怎么发音一样,裴行川的声音有点喑哑。万山朗灼灼的目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低头,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新年快乐!” 心尖一颤,万山朗目光描过他没什么血色的脸,瘦了,显得眼睛更大了。“嗯,也祝你新年快乐。”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问。 “哦。”裴行川反应有些慢,好半天,才说:“就几分钟。” “怎么不进去找我,或者打个电话呢?” “我就路过。” 裴行川拇指动了动,还没碰着食指就被捏住了。他顿了下,将手往外抽,“我没想打扰你,就想站会儿就走的。” “别走。”万山朗抓着他的手不松,“求你了,别走。” 裴行川抽手的动作顿住了,多年的朝夕相处,心照不宣地读懂了未尽之意。 “……没有。” 裴行川清了清嗓子,“我准备回家的。” “我要去买烟花,一起吗?”万山朗问。 裴行川犹豫了一会儿,他的右手被万山朗握着揣进了外套口袋,这并不是在跟他商量的态度。 不过裴行川没想这么深,他今晚总在发呆走神。万山朗也没催,只静静等着。十二点将近,老城区河对面的乡镇已经等不及了,鞭炮声率先此起彼伏响起。 紧接着,大街小巷也开始响起鞭炮声,烟花破空的尖啸声划破黑夜,他们循声望去,熔金穗子绽于长空,短暂照亮了这个世界。 “好。” 买个烟花的事,裴行川却跟做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万山朗垂头,见他铿锵有力地重申:“我们去买烟花!” 没人听到万山朗仍惴惴不安的心。口袋里的手松了又紧,挤过裴行川的指缝,牢牢反扣住,附和道:“好!现在就去!” 像是收到了冲锋号角,更多烟花从老城升起,这段破败老街忽明忽暗,两人并肩朝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路走。 “哎哎哎!你们几个人干什么呢?!”“不许跑!东西要没收!”“臭小子!可真行啊,放个炮把车都丢这儿了!” 警察叔叔的喇叭声响彻天际,快将鞭炮声掩过去。万山朗身形微顿,余光看到裴行川转头去看,赶忙带着他大步朝前走。 裴行川看了眼交闪的警车,“怎么警察都来了?” “乱停乱放吧。我刚走过来时,那段路都被乱七八糟的车堵死了。”万山朗义正言辞,“真是太没素质了!” 裴行川点头,可刚听他说完,就听到喇叭大喊:“不许放烟花!”“快把炮熄了!”“那边戴帽子的那个女生!快把烟花丢了!”“哎!你们站住!那个穿白衣服的!” “!” 穿白衣服的万山朗听出声音是朝着这边来的,拉着裴行川拔腿就跑,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跟着跑出数十米,仓皇间,看到一些小孩、大人,怀抱烟花爆竹嘻嘻哈哈四处逃窜。 裴行川的声音随着脚步有些起伏不平,“榆阳什么时候禁鞭了?…我们还没买,为什么跑啊。” “我心虚!” 扭头看见裴行川一脸茫然加莫名的兴奋,万山朗哈哈大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别管了!先跑了再说!” 于是裴行川不再纠结,加快速度奔跑,跟上他的脚步,不再回头看身后这一路污雪泥泞。 两人穿梭在小巷间,万山朗努力分辨着路,终于在把裴行川带迷路之前找到了家卖烟花的店。冲店里吆喝了声,老板紧赶慢赶出来,“两位帅哥买点儿啥……你咋又来了。” 他指着戴着口罩的万山朗,“你刚刚不是……” “哎哎哎——”万山朗狂给他使眼色,“这不想再买一点放着玩儿嘛。赶时间,别废话。” “…哎,哎好嘞。”老板莫名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收回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的目光,心说有钱人都什么毛病。有车不开,腿着来。 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放烟花,发光喷泉在面前展开,像银河中无数星子坠在脚边,熠熠火光映在他们惊叹的脸上。玩了一会儿,两人并肩坐在花坛边上观赏一个五分钟的大烟花,万山朗注意到裴行川又在走神,胳膊拱了拱他,“裴行川。” 裴行川转头看他。 “你又在想不开心的事吗。” “……嗯。” “那,”万山朗想了想,“还有什么更好玩的事能让你开心,我们现在就去。” 裴行川提起了点兴趣,问:“比如?” 万山朗不假思索,“比如——”“去世界演奏厅听一场交响乐,或是去克里斯坦蝴蝶谷看蓝光闪蝶。” 万山朗震惊:“你怎么知道?!” “好几年前就去过了。”裴行川笑着感叹,“你真的…跟以前一模一样。” “……” 注视着他的侧脸,万山朗嘴角噙着的笑不知怎的淡了些。 裴行川记得他们以前的所有事,但是自己对他却算得上一无所知。微妙的心理无限扩大,演变成铺天盖地的酸味,万山朗用手里燃干净的仙女棒戳着地面,竹棍上的火星迸开,转瞬熄灭。他抬手将棍子掷进了对面的垃圾桶里。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我是在想,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吗?”裴行川问。 “你准备回家了?” 万山朗扭头看向他,话语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急切。裴行川不置可否,又见万山朗一副欲言又止,朝自己瞟了又瞟,“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这下可不能再装听不见了,裴行川失笑,“大过年的,你让我出柜,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以藏在床底。” “?” “我不可能走。”燃烧的焰火火光在他脸上展开,硬朗的眉眼泛着柔和的暖光。万山朗捉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穿过指缝,“你甩不开我的。” 目光从十指相交的手,转向那双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无声对视中,短短十几秒裴行川脑海中闪过了千言万语。却佯作平常地转过头去,仰面看着烟花燃烧爆开,短暂闪烁后化作一捧黄土。 鉴于现在还要靠这个烂理由赖着裴行川,万山朗还不能暴露自己闷声发大财的事儿。一路跟着裴行川,死缠烂打跟去了酒店。 半夜,夜色沉静似水,裴行川侧脸望着窗帘后漆黑模糊的天,睡意全无。车辆经过时,灯光流连在白纱帘上,在天花板上牵扯开圈圈金色涟漪,不久前发生的事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播。 “没有我,他们能过个好年。” 裴行川想,“我到底想要怎样呢。” 父母的关注、道歉,还是什么? 他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想想,如果得不到会怎样? 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非要争个鱼死网破吗。 非要这么纠缠撕扯,不死不休吗。 裴行川闭上眼睛,油烟浸透五脏六腑,从每个毛孔往外渗出,闷热呛人的后厨里,看不清的何止是眼前,还有这个家的未来。 他们顾好自己已经很难了,奔波在事业和生活之间,受着多方压力,受了诸多冷眼和委屈,敏感而又谨小慎微,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耐心分给一个没有按照他们预想长大的孩子。 人都是自私的,紧抓自己的那点儿委屈不愿意松口,都期望对方能先低头认错。期望对方是一个合格的孩子,期望对方是一个合格的父母。 裴行川烦,烦天烦地,烦自己,烦得恨不得大吼一声,下床绕着榆阳阴暗爬行三百圈。 人活着真的太累了,只要还有呼吸,就会有解决不完的烦心事接踵而至。每天眼睛一睁,就要去思考昨天遗留下来没解决的问题。一想到如果今天解决不了,明天眼睛一睁,还要面对跟今天相同的局面,就呼吸困难,仿佛这一辈子都看到头了。 郁积于心,但他还做不到这么接地气的排遣方式,只能用被子捂过脑袋侧身背对着这个该死的世界,继续阴暗地祈祷世界赶快毁灭。 忽然,床震了震,一开始裴行川专心祷告没在意这点小动静,直到有人从背后推了推他。 这房间里没有第二个活人。 裴行川从被子里露头,转头发现万山朗抱着胳膊盘腿坐在身后,居高临下盯自己,“你,今晚抱着我睡!” 房间里的灯没开,脸部表情看不到那么细致,是不是盯,有待考证,但这人又在发神经,无可辩驳。 裴行川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脸又将脑袋蒙进了被窝里。 万山朗急了,又推他,“喂!不说话是吧?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说着,一掀被子。 “你干吗?!” 灌进被窝里的冷风,连带身上的寒气冻得裴行川一激灵,他平生第一次后悔蒙被子里睡,被万山朗胡搅蛮缠搂着,差点被闷死。好不容易挣扎着露个头,裴行川气都没喘匀,抬脚就踹,怒道:“爬床爬得这么理直气壮!” 距离太近施展不开,刚一动就被万山朗手脚并用压得死死的。万山朗低头看他,一字一顿,“半、斤、八、两!咱谁也别说谁,我上次腿瘸了你干的事儿,我都不想说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你说啊!”裴行川彻底毛了,发狠将身一扭掀开万山朗,比那瓜田里的猹还难按,反将万山朗扑倒给了他一拳,“别以为我真干不过你!” 这一拳没怎么收力,将万山朗打得偏过脸去吃痛闷哼了声,他不怒反笑,就这么仰躺的姿势一把攥住裴行川的手腕,“那你来啊,有气想揍我你动手啊!动不动就跑得不见人影,联系方式全拉黑,我还以为你胆怯,怕我报复!” “我?怕你报复?”裴行川冷声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到底是我看得起自己,还是你太看得起我?”万山朗拽着他的手腕死命不松,一来二去,两人又扭打在一起,虽然都是万山朗单方面挨揍。 险险一拳擦着下颌过去,背撞在床头,万山朗喘着粗气,手半环在身侧,怕他从床边摔下去,“还想打吗。” “……”胸口剧烈起伏,裴行川死死瞪着他,抓着衣领的手没松,反而越攥越紧,指尖隔着层布深陷进掌心。 “你站在巷子口,朝那里面看时,在想什么?” 那无意的一眼,到现在仍心有余悸。万山朗又气又怕,看到他这样,难受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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