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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直至湫十说这句话之前,秦冬霖都还是没想明白。 听完之后,他沉默了半晌,瘦削的指尖用力地碾了下眉心,问:“宋湫十,这几日你跟我闹,就是因为这个?” 湫十闻言,坐不住了,“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我知道流夏在你手下做事,我从来也没插手过流岐山的内政,但我和她同时带队出来,这是本来定好的,你突然换人,将她留在主队中,让别人怎么想?” 湫十这个人,堂而皇之唬人的时候,一板一眼,有理有据,明明是自己不好受,她偏不这么说,将一切因果推到“别人”头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说罢,她看了秦冬霖一眼,道:“你别说没有,那日留音玉里,我都听见她声音了。” 这不是留下不留下的问题,湫十压根不在意是自己单独带队出来还是留在主队伍,对她来说,单独带队出来还好些,琴灵和殊卫的存在也不容易被发现,但问题是,秦冬霖不能特意指定留个女子在身边。 她的声音很好听,落在秦冬霖耳里,又现出些欲盖弥彰的哭笑不得来。 “是有。”秦冬霖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开脱,他颔首,语调由最开始的冷然转而带着星星点点哑意的散漫。 湫十的嘴顿时撅得可以挂油瓶。 那张统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几乎被“我不开心”四个字密密麻麻挤满了。 “十一日前,你带着队伍一路向北,主队朝南而行,恰与流夏队伍同路。”秦冬霖微顿,音色清冷:“你我说话那日,我才令她带着手下队伍,前往望鱼城,画出地形图之后再赶往海角楼。” 他逻辑缜密,记性好得出奇,三言两语般将当日发生的事明明白白铺开摊在她面前。 “第二日一早,流夏的队伍与主队分开,各自入了传送阵。”秦冬霖与她对视,语速缓了下来,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主队的去向是宋昀诃决定的,同行一夜的决定是骆瀛下的。” 结果到头来,那么大一口黑锅,全是他背的。 秦冬霖像是气得笑了一声,他缓声开口:“我想知道,你从是哪得知,我开口将流夏留在自己身边了。” 湫十慢慢地用手掌捂住了脸。 秦冬霖倚在凉亭中的漆红梁柱上,衣摆被风吹得拂动,身上那股冷然疏离的气势淡下去之后,便现出一种骨子里的懒散,月明珠的光落在他的腕骨,眉眼处,沁出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温柔来。 宋湫十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单方面自发自动地将这一页翻过去了。 她在秦冬霖清冷的眼神中,两条细长的眉拧着,将软软搭在手腕上的衣袖挪开,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上面还透着殷红的血印,像是从肌肤内里渗出来的一样。 “你看。”从方才气势汹汹的质问,到现在可怜巴巴的嘀咕,前后只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湫十道:“我真受伤了。” 她皮肤白皙,跟依靠肉搏死战出头的体修和剑修又不一样,随随便便磕着碰着就是一块青紫,而且往往显得格外严重。 这是之前在藏书阁里被前赴后继扑上来的黑雾不小心抽的一鞭,是小伤,药都不需要用,修炼一晚,第二日晨光升起时就能好透。 秦冬霖自己作为剑修,从小到大受过的伤数都数不过来,但从未想到有一日,会有人将一道皮都没破的淤青伤递到他跟前,委屈巴巴地诉苦。 他小时候替她挨罚,被自己父亲拿戒尺抽掌心的伤都比这严重。 秦冬霖阖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落在湫十耳里,是沙沙的哑意。 这就是她说的,伤得都快死了。 “你看。”她低低地道:“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秦冬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乌黑的发顶,半晌,踱步,在她身侧的长椅上坐下,道:“转过来。” 湫十这会特别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手伸出来。”秦冬霖望向她缩回衣袖里的手腕,湫十这才看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个瓷白的小瓶,一看就是用来装治跌打伤的药粉,她慢吞吞地卷起一小截袖子,将纤细的手腕送了过去。 秦冬霖不松不紧地托着她的手腕,将丹红色的药粉均匀地撒上去。这是顶级的伤药,原料生长不易,只有妖族北部才有,伍斐每人给了他们一瓶。 药粉落到伤口处并不疼,反而清清凉凉,像是薄荷叶碾碎了敷在手上的感觉。 湫十看着看着,突然问:“你说伍斐要是知道你把风灵散这么用,会不会把给我们的都收回去?” 她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莫名的好笑。 “他不敢。”秦冬霖抬眼,问:“这伤,怎么来的?” 湫十便一五一十地将近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先是流云宗,再是突然出现的殊卫,还有出现在皎月宗的圭坉等人。 秦冬霖听着,心想,她的生活倒是精彩不断,波澜壮阔。 难怪能一连那么多天,理都不带理他的。 秦冬霖不动声色松开湫十的手腕,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的淤血,想,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上,还是不留任何一点伤痕的好。 他道:“想救人,也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湫十点头,两根手指扯着他的袖子,憋了会,问:“你是不是等会就要走了?” “嗯。”秦冬霖道:“天亮之前。” “那你来的时候,天族那几个,是不是为难你了?”毕竟打过不少次交道了,湫十稍微一想,连云玄和莫长恒他们会说什么都猜了个七不离八。 秦冬霖看着她麝鹿一样的眼,声调没什么起伏:“他们为难不了我。” 两人在凉亭里吹了一夜的风。 天将亮的时候,湫十脑袋歪在秦冬霖肩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睡意,她总结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件,嘟囔着道:“其实也不能怪我,我这叫关心则乱。” 她说着说着,又精神起来,将脑袋从他的肩头挪开,无比认真地道:“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可生气了,我都快气哭了。” 说完,怕秦冬霖不信,她还强调了一遍:“真的。” 不过只是见了她一面,听着她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秦冬霖的情绪比起来之前,无疑平稳了太多。 “我知道。”秦冬霖突然开口,回应了她的话。 “你知道?”湫十用怀疑的眼神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知道什么?” 秦冬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回她:“知道。” “很生气。” 宋湫十这个名字和程翌被人放在一起提起的时候。 他也很生气。 他也曾咬牙切齿,对日日闪着光的留音玉视而不见。 那些现在才在她心里滋长的情绪,他早就完完整整体验过一回了。 第57章 宴客 这个时间,天色低迷,院子里的光亮全靠月明珠和样式别致的琉璃灯盏盈盈洒落,湫十将秦冬霖送至院门口。 这座院子从外看平平无奇,内里却暗藏乾坤,亭台楼榭,长廊曲道,处处别致,因为琴灵喜欢热闹,殊卫便用了些小法术,催生了满园的海棠。 湫十和秦冬霖一高一低,一前一后,踩着落在小道上的重重花瓣,细碎的脚步声几近重叠。 前院,殊卫正在服侍琴灵用早膳。 身为先天圣物之灵,琴灵却格外注重口腹之欲,很多新奇的东西,不论好吃不好吃,它都一定要尝一尝。之前还收敛些,自从来了个殊卫之后,它简直将使唤人这一套玩出了花样来。 好端端的远古大能,在它手下,愣是成了端茶倒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从侍。 头一次看的时候,湫十震惊得不行,生怕两人打起来。 但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殊卫这人,脾气简直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琴灵指东,他不往西,琴灵说门口开的海棠是绿的,他不敢说是粉的。 这样的场景见多了,湫十便也十分顺其自然的习惯了。 琴灵叼着一颗生长在昌白虎小世界里的绯红色果子,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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