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直到许多天后,他们偶然发现,窗台上我最宝贝的一盆花,早已凋谢。 傅南昭去乡卫生院找我,却得知已查无此人。 那一晚,他们突然慌了。 沿着漆黑的乡间土路回家时,我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迹。 走得急,半路踩到水坑,又摔了一跤。 进家门时,怕婶子们看见了笑话,我仓促脱下了外衣。 跨过门槛,却只看到了满院狼藉。 乡亲们早已散尽了。 傅南昭从城里带回来的师妹,伸着做了美甲的纤纤玉手,要去收拾桌子。 手没碰上去,立马被男人沉声阻止: 「你的手哪是做这些的?放着吧,等林清回来会收拾。」 儿子傅礼随了傅南昭的性子,向来淡漠寡言。 此刻也出声附和:「郑阿姨就别管了。 「我妈这些都做惯了,回来顺手的事。」 他们这样的态度,这些年我早已见过了无数次。 可此刻,还是像有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了喉间。 我开口时,嗓子里有些生疼:「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院子里的三人,猝然看向我。 郑媛媛神情浮起尴尬。 傅南昭微怔了一下,却也并无愧意。 他语气里,是对我一贯的不耐和轻视: 「科研上的事,告诉你你又能懂?」 儿子也蹙眉,大概是觉得我又无理取闹。 他手上拿着只剩下一点锅巴的饭锅,一瓢水倒在了里面,该是在发泄对我的不满。 我忍了许多年,这一刻却到底是感到不甘。 出声时,眼底起了雾: 「所以这就是你们设宴十多桌,将郑媛媛千里迢迢带过来。 「谁都通知了,却唯独瞒着我的理由吗? 「所以我身为妻子和母亲,连一起吃顿饭都不配吗?」 身上衣服还沾着污水和血迹。 我周身狼狈,身体不受控制颤抖着。 傅南昭眼底,划过极细微的心虚。 很快又恼羞成怒,将几张钞票拍在了我身旁的桌子上。 「闹这么多,你不就是想问奖金吗? 「都在这了,都给你,够了吗?!」 我气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再开口时,傅南昭一幅隐忍至极的模样,打住了我的话茬: 「消停一下可以吗? 「林清,我明早就带儿子和媛媛回首都。 「就今晚,拜托你,消停一下可以吗?」 傅礼替自己父亲抱不平:「明明今天难得大家都很高兴。 「妈,为什么你每一次,总是要这样?」 我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已身高腿长的大男孩。 他不再会缠着我撒娇要抱抱。 不再会因害怕上学路上的狗,而抱着我的手臂,求我送他去学校。 他长大了,变优秀了。 考进了首都大学少年班,小小年纪拿下科研大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天才。 他越来越像傅南昭,也越来越不喜欢我。 心里翻涌的愤怒和委屈,到底是慢慢被压下。 满腔热意,一点点凉透。 我看向傅南昭。 最终,也还是平静点了点头:「好,不说了。」 傅南昭冷嗤了一声。 带着郑媛媛和傅礼进去,一边过意不去地安抚郑媛媛: 「乡下比不得首都城,只能委屈你凑合一晚了。」 他们走了进去,声线渐渐在我耳边消散。 我在月色下,在满地狼藉的院子里,呆呆站了许久。 十余张餐桌上,是逐渐结了冻的残羹冷炙。 地上是丢下的烟头,燃放过的鞭炮,掉落的黏腻的饭粒。 我突然想起,我的家本不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那一年我跟傅南昭结了婚。 他带我过来,说话时眼眶都是红的: 「在这里委屈了你,我会常回来看你。 「等我安定下来,带你一起去首都。」 转眼,十五年都过去了。 我在无人的寂静里,轻轻叹了口气。 手有点冷,伸进口袋里,却摸到了那封介绍信。 以前,我舍不得丈夫,舍不得儿子。 但现在,我大概没什么可放不下的了。 我攥紧介绍信,再拿过了桌子上的纸钞。 进屋简单收拾了点东西,丢下满院没人清理的狼藉。 跨步,离开了这里。 我有太多年,没独自出过远门了。 但打定了决心,手上又有钱,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我在月色里走了许久,半路碰到连夜开三轮车去县城的阿伯。 我给了五块钱,拜托他带我进城。 阿伯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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