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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定。 程凡默默地看了一眼他,脆弱地想,他并没有能力在中心城置业,只能住在基地分配的住宅区公寓里,以他这样的状态回到一个四处都是alpha的环境,很难说不是一个定时炸弹,他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唯有黯然颔首,“谢谢您了。” 温墨起身,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之际又拐了回来:“你尽管安心待在这里,我已经交代了,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三餐我会让工作人员送来,如果有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程凡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温墨不再说话,利落往外走了,没一会儿,程凡听到了外厅传来的一声啪嗒的声音。 那一刻,程凡突然感受到了心灵上的一种踏实,虽很轻微,但这种同类间彼此的默契让他有了片刻的安心。 他原以为是自己在暗地里默默地保护着这个同类,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个同类远比他想像得更加聪明坚韧冷静,这让程凡觉得,他不像一个Omega。 当程凡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他不由羞愧极了,他怎么可以下意识分割优秀与Omega的关系,明明这是他毕生追寻的东西,但一直浸在alpha的世界里,孤独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也慢慢地被驯化了。 他十四岁偷偷割了腺体,花了巨大的努力融入另一个族群里面,不过想证明Omega也可以,但太累了,他就像一只落单的孤雁,形单影飞往目的地,但目的地在哪里,还要飞多远,他从来不知道,只能这样孤独地飞,也许飞到累了,飞到死了,才能算了。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同伴,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程凡感觉得出来,他就是同类,是与他有着一样目的的同类,很多东西在殊途同归。 可是,他们依旧是孤独的。 程凡慢慢伏在温暖的浴缸边沿,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两颗泪慢慢地落了下来。 何寅生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面色阴沉,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条灰褐色的痂,那是一个发情的Omega留下的痕迹。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安全中心的身份徽记,这是属于一名上士军人的,然而它怎么会出现在一个Omega那里,昨夜他喝了些酒,又被信息素诱得神识不清,加之房里昏暗并未看清那人的脸,也不知这到底是哪一只胆大的Omega,又或者一个打了代Omega信息素的AB?他微微眯起眼睛,将之放在鼻下嗅了嗅,上面残留着微微一点鼠尾草的气息,很淡,但立刻将他拉入了那个有着混乱记忆的傍晚。 他骤然将徽记捏进掌心间,立刻打电话向秘书要了一份安全中心所有上士的清单。 秘书很快便给他拿来了,总计17人,何寅生毕竟待在安全中心五年,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认识,残存的印象中,那人不高,很瘦,这样的人在安全中心并不多见。 他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程凡。 他皱了皱眉,这人跟他颇有渊源,二人同在军校就读过,只不过这样一个貌不惊人、沉默寡言的beta实在不会给人太多的记忆点。 几年后二人一同进了军方,他成了他的手下,这个平民beta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默默往来,默默工作,典型的一个彻头彻尾的乏味单调的beta,以至于何寅生都快忘了二人几乎共渡了十年的岁月。 何寅生觉得他必须弄清楚,这显然是一件太过离奇的事情。 他亲自找了张谦。 张谦正在处理一堆公文,他腰板笔直,神情专注又肃严,让人不敢轻易打扰他,何寅生想,这家伙的世界里估计只剩下了工作吧,毕竟平日里除了打靶,他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别的消遣,仿佛就是个高规格的工作机器,难怪军方那么多世家子弟,就他爬得最快,这样想着,他却是笑着上前。 “学长,正忙着呢。” 张谦手上未停,只抬头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何寅生笑嘻嘻道:“找你借个人。” “谁?” “程凡。” 张谦毫不犹豫拒绝了,“他不行。” “怎么不行?”何寅生眉头一挑,双手撑在桌前,“学长,您可不能这样,将好用的人都给我全部挖走,最近我们中心任务重着呢,你得给我缓几天。” “换个人吧,”张谦终于放下了笔,“程秘书昨天下午已让派去东部出差了。” 何寅生怔了怔。“他昨夜就已经不在中心城了?” 张谦道:“有什么问题么?” 何寅生有些闷闷的,讪笑一声,“没没事。”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正了正脸色,“行,那你给我换个人,可记着啊。” 何寅生终于走了,门被带上了。 张谦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的身体往皮椅上一靠,很快,身后的休息室吱呀一声开了,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 温墨贴在他的脸颊,“张谦,你真好。” 张谦反手一捞,将人抱在大腿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温墨蹙了蹙眉,似乎怨怪他这样的冷漠,他亲了亲他冷峻的眉间,小声道:“可是,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张谦面色依旧冰冷,但动作明显轻缓了很多,他撕下了他颈后的隔离贴,温墨的腺体已经肿起来了,发着热,那片原本雪白的皮肤已经涨成粉色,温墨垂下了颈子,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脖颈,张谦揉了揉他的腺体,温墨呜的一声,更是抱得紧了些。 “张谦” 张谦的吻落在那块发热的馥郁的腺体上。 他知道,他马上就要进入发情期了。 第21章 特殊时期 “西部这边没有问题,还请霍长官放心。”眼前的中年男子笃定道,他志得意满,“我们至少掌握了70%议员的票权。” “行,拿不下来,我可是唯你是问。”霍衍唇角一勾,侧脸与坐在旁边沙发的另一个男人道,“你明年有个准备。” 这个时常出现在时政新闻上的男人笑了,得到了霍氏的有力支持,也便意味着联邦政府的头把交椅即将到手,他毕恭毕经地为霍衍倒上了酒,“谢谢霍先生栽培。” 霍衍仰头一倒,饮尽了杯中的最后一点酒液。 这是联邦公民们无法触及的云端,权力的版图已经像一块蛋糕提前被切割,舆论坚持的民主在这里不过是政客们玩弄权力的一场笑话。 事情进行得顺利,霍衍心情很好,难得喝了很多的酒,他有些燥热,不由吐了口浊气,重重一下靠在沙发上,一个拥有着精致美貌的少年立刻挨了上来,悉心给他递上了一根点好的雪茄。 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令霍衍微微一怔,不由望向了那少年,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眉眼与自己的Omega有些相似,霍衍心念一动,不由捏了捏他的脸,逗弄似的低下脑袋亲了亲他的脸颊。 西城军区的莫老上将见状笑了起来,“知道你好Omega这口,你瞧,我可把我最喜欢的孩子都让给你了。” 他咬着雪茄,笑得别有意味,“知道您不喜欢浪的,特地给你留的雏,你可得悠着点,别给我弄坏了。” Omega少年面色绯红,垂着颈子直往霍衍怀里躲,怕生的小动物一般,霍衍咬着雪茄,抱着他放在大腿上,眯眼看他,少年长得雌雄莫辩,美艳逼人,确实与温墨有几分相似,难得莫里谷这个老家伙能留到现在不糟蹋,他问他,“几岁了?” 少年脸更红了,腼腆回答:“先生,我我刚成年。” 霍衍醉眼熏然盯着,少年愈发害羞地躲在了他的怀里,霍衍哈哈大笑,顺手揽住了他,掐了把他的腰,这才发现他腰肢虽细,可没多少肉,摸起来手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不像他房里的Omega,看着纤细却骨肉均匀,掐一把,雪白的软肉仿佛能从指缝间溢出来,霍衍几不可闻啧了一声。 少年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了他颈后的隔离器。 霍衍指尖一挑,少年难捱地扭动着,像是泫然欲泣,“先生” 他声音颤颤,霍衍鼻翼一动,果然,他已经打了代Omega信息素,淡淡的气息已从隔离器的缝隙间悄悄散了一点出来。 人工造就的信息素高契合度让霍衍颇为情动,他解了他的隔离器,捏了捏那微肿的腺体,少年剧烈一颤,显得很不安。 政客们啧啧称奇,吹捧道:“霍长官的运气一向这么好,赶巧人发情期了。” 少年满脸通红,声音几乎像是哭了一样,颤颤一声,“先生” 霍衍目色微深,他问他,“难受?” 少年点点头,缩得更紧了,霍衍笑了,低头吻着他肖似另一个人的眉眼。 这些霍氏支持的西部地区的权贵们自然极是懂得眼色,立刻各自找了借口带着小情儿告辞,方才还声色犬马的会客厅顿时空荡荡地剩下霍衍与那少年。 霍衍的酒意更甚,捏了捏少年的脸,压倒了他,吻住了那张愈发相似的脸。 当霍衍在尽情享用一个omega的发情期的同时,温墨也同样处于发情期,但这次,他并没有苦苦挨着。 温墨的发情期来得又急又猛。 他感觉他要脱水了,他勾着张谦的脖子,近似于哭泣,他不断求助似地喊张谦张谦,喊得张谦的心都乱了,隐隐生痛,魂都叫他勾没了一半,张谦知道温墨生得好,但从没有见过如此的他,只觉得世间的词汇无法形容出他的半分艳色,可这一切,只有他看到,并被他独自享用他知道,这是这个omega第一个被安抚的发情期。 张谦低声哄着,黏腻湿糯地吻他,他没有比此刻更动情的时候,清冷的眉目早已软化如水眼前的人太无助了,他流着泪哆嗦着喊着他,仿佛整个世界能够拯救他的就是他了。 张谦想,无论如何,他必须陪他度过下一次发情期。 他半分都不想让人看见这样的他。 等霍衍从西部回来,温墨已经顺利地度过了他的发情期,这是温墨第一个如此轻松的发情期,由于张谦的悉心陪伴,他度过得很轻松,被精心安抚的发情期对一个omega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他的肌肤都在发着柔光,眼角含着妩意,每每教基地的alpha们看得失了神,带着阴暗危险的不可言说的觊觎但并不敢接近半分。 霍衍回到基地,便发现了自己Omega的细微变化,霍衍瞧着他好像丰润了些,像吸饱汁液的春花,娇娇俏俏地舒展,咬一口仿佛便会溢得满口的甜汁。 温墨依旧如同每一次归家一般,跪在地上替他脱去了鞋子,轻手轻脚地换上了室内拖,他抬起头来,面上有着温柔的笑意与依恋。霍衍不由将他揽在怀里,掐了一把他的细腰,入手绵软又不失柔韧,他的牙齿又开始发痒,他想,还是这个身子最深得他心。 当夜,不用霍衍多说什么,温墨很是自觉把霍衍伺候得舒舒坦坦、畅快适意,温墨趁着他耳软让他办了些事,事成后他拿了不少的钱,几天后,这些没有经过他账户的资金经过一系列操作,逃过了联邦的资金监管,汇到了某些账户。 一个肩负少尉军衔的军人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 他推门快速进了去,面色带着凝重,“少校,线索又断了。” 最近,他们掌握了一名疑似“福音天赐”诊所的工作人员的踪迹,然而不到半天的功夫对方却警醒地消失了,再无处可寻。 张谦皱了眉,他重重捏了下拳头,感觉有些焦躁,这起alpha连环杀人案一直悬而未破,这几乎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大污点了。 他的特别行动部几乎可以说是精锐里的精锐,任何军方不便明面插手的事件都交到他手上,而他无一没有让人失望过,然而,都已经过了大半年,这起连环杀人案却始终没有半分头绪,即便发现一些线索,也会很快断掉,仿佛无形中有一只手在阻止他们调查一般。 张谦感觉头痛,交代了手下几句,便让他出去了。 正揉着眉头,温墨一身笔挺军装进来了。 他抱着文件夹放下,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下属,他眉目温和地看着张谦,“少校,这是您要的资料。” 张谦最热衷的便是工作,但此刻,他将工作放下了。 他拉过了温墨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而后环住温墨的腰,将脸埋进他薄薄的胸口。 温墨垂下了眼眸,半晌,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脑袋,拿着手轻柔地给他顺着头发,他问:“累了?” 张谦没有回答,只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 温墨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轻声道:“中午我进来,给你按一按,好不好?” 张谦没有说话,只是拉下了温墨的脖子,给了他深深一个吻。 中午的时候,温墨打了电话给霍衍的警卫,确定了他还在会议中心开会,不会回来找他,他趁着无人经过,又抱了一叠资料,再次敲开了张谦办公室的门。 一点一过,办公室静悄悄的,休息室的大门也紧紧关着,晦暗的房间内,衣物散得四处都是,关不住的热浪。 这是隐秘不可说的激情,是藏于黑暗里不能见日的污秽,这一场宣泄让张谦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他本是个精力旺盛之人,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这次,他搂着温墨沉沉坠入睡梦。 等身后的鼻息变得沉重而均匀,温墨悄悄起了来,他抓了件衬衫随便套了,轻轻下了床。 他像猫一样轻轻走到张谦的办公桌前,四处翻找了一圈,而后打开了张谦的电脑桌面,温墨观察了多次他锁屏密码的输入动作,已经试出了正确的数字,等锁屏打开,他快速而冷静地浏览了一遍每个文件夹里的信息,又拿出一个缩微相机对准几张资料拍了下来。 而后他将所有碰过的东西都恢复原样,静悄悄地回到休息室。 男人犹自沉沉地睡着,温墨站在床前默默看了他许久,他低下头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张谦” 张谦迷迷糊糊地拉着他,想要往怀里带,温墨挣了挣,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张谦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放颊边贴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温墨轻轻扣上门,出去了。 第22章 新年 程凡终于回来上班了,好几年没有来的发情期令他异常痛苦,等终于逃脱这短暂又漫长的几日,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归来一般。但更加令他不安的是回到基地所要面对的一切,他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在等着他然而他惊讶地发现,一切如常。 他好奇温墨究竟用了什么借口稳住张谦。毕竟,这位冷峻干练的张少校决计不是个会被轻易糊弄的厉害角色,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便当上了这特别行动部的一把手。 程凡几次想寻机问,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温墨一贯还是原来的样子,待他并无半分不同,仿佛那天发生的一切只是程凡单独做的一个梦一般。程凡并非是个不识时务之人,他唯有选择也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令他感到麻烦的还有何寅生,那天之后,他好像经常故意找他茬,用各种理由,好在程凡一向沉默惯了,也不是会与人计较的角色,所以对方所为不过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过这反倒是让程凡确定,对方并不能笃定那天的人是他,他彻底松了口气生活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还是那个沉默的beta。 这个城市已经渐渐地从战争的阴影中脱离出来,虽然平静的海平面下仍暗藏着酝酿着的洪流,狰狞地于至深处低吼,然而一切无人知晓。但无论如何,始终不变的是,时间一直在往前进。 很快,新年到了。 霍衍带着温墨回霍氏老宅过新年。 温墨到霍家的第一个新年,尚且连霍衍的面都还没见过几次,更别提被允许进入霍氏老宅参加家宴,然而今年,打扮精致的温墨挽着霍衍的手臂,端庄高贵地出现在了祖祠大堂,一同参与隆重的霍氏祭典。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无人敢质疑,包括霍老爷子,然他这次连脸色也不敢轻易给上半分如今霍衍威势日重,野心勃勃,高度集权,霍老爷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与兄弟叔伯夺权,然而霍衍早已经牢牢掌控住所有的局势,成为了这权柄滔天的霍氏新家主他还那么年轻,至少还可以预计半个世纪的影响力。 典仪后是家宴,温墨毫无意外受到了格外的拥簇与尊重,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霍衍对这个Omega的另眼相待,温墨宛如副位。 等家宴结束,霍衍并不打算留在老宅过夜,他搂着温墨的腰,酒气喷在温墨微微陀红的脸上,“知道你留在这边不自在,送你回你那别墅。” 温墨抱着霍衍的手臂,感恩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宋妈听闻这几天霍先生跟小墨要住在别墅,早已经利索地提前收拾妥当,可当那辆黑亮的车一到,却只见温墨下来。 宋妈有些疑惑,“先生呢?” 温墨拢紧了衣领,“他有应酬。” 霍衍应酬当然多,几乎没有空闲的晚上。宋妈啊的一声,有些失望,她看了一眼温墨,发现温墨并没有什么别的伤心的表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给他递了室内拖。 隔了好一段时间没见温墨,宋妈也挺开心,想着过几日他又要回到基地,她已经盘算着这些天给他轮换着做几个爱吃的菜。她勤勤恳恳给温墨放了洗澡水,又提前用电热暖好了被窝,无一不周到,并非她世故,宋妈以前便是如此,她本就是个善良的佣人,她真心爱护这个柔弱美丽又得体的Omega。 当然,她并不知道,温墨最擅长趋利避害给别人假象。 温墨洗完澡出来,床头的电子钟指示已十一点了,正待躺下,屏幕忽而闪了一下,是霍衍来的信息,让他不要等他,他得迟点。 温墨知道他肯定又是被谁绊住了,只不过现在倒学会了专门跟他说上一声,他自嘲一笑,只觉自己的地位巩固得还算不错,他放下了手机,阖上了双眼,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居然是张谦,温墨皱了皱眉头,接了起来。 对方只简单地说了句,我在外面,出来。 温墨赤着脚跳下了床,推开窗户一瞧,远远的路口处有一辆车停在那里,被沿途的绿植遮住了一半,温墨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安,想回个电话拒绝他,但想了想,还是披上了一件外套,悄声下了楼。 宋妈年纪大了,早在温墨上楼的时候便去歇着了,正门的两个安保正靠着墙低声聊着天,并没注意旁边,温墨悄无声息开了后门,往路口走去。 视觉上看着不远,其实也走了七八分钟才到路口。 张谦孤独地一个人站在车边,他穿着一件驼色风衣,风刮得他衣角飘飘,像个电影里的剪影,温墨看惯了他穿军装的板正样子,甚少见他穿别的衣服,这样休闲的更是少见,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正来回踱步,地上多了不少的烟头。 温墨叫了声:“张谦。” 张谦回过头来,将烟头往地上一弹,鞋尖踩熄了,大步朝着他走过来,他将温墨的手捏在手里,打开了副驾,将他塞了进去,而后绕了另一边,上了车。 一路上,张谦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抓着他的手,置在带着薄茧的掌心里揉捏着,二人都没有说话,车载广播里不断播报着新年祝词,热热闹闹的,充满了喜庆。 不多久,车停在了一处已经竣工但尚未启用的商业楼前,整栋高楼黑乎乎的,张谦停了车,牵着他下了来。七拐八弯的居然找到了一处电梯,电梯一路将他们送上了两百多层高的天台。 当楼道口的门一推开,城市的风一下子裹挟着冷意卷了进来。 张谦翻上了个高台,俯下身伸出了手,温墨借力也翻了上去,这里是一个混凝土浇筑的平台,温墨站定,顿觉视野一下开阔,整个中心城的繁华仿佛都落在眼里,风也更大了些,温墨展开双臂,感觉整个人都在飞。 温墨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里灌满了风。 这让温墨玩心骤起,立刻爬上了平台边沿的粗杆站起,在风中摇摇晃晃顺着杆走,像是走独木桥,张谦居然也跟了上去,二人像孩子一样亦步亦趋,张谦的平衡能力显然要比温墨强很多,还没走一圈,温墨便打了个踉跄,差点就翻下了平台。身后一只手牢牢把住了他,将他拦腰抱了跳下栏杆。 大风刮过,吹得一切模糊了界限。 高处不胜寒,温墨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太多,只在薄绒睡衣外套了件外套,天台的风那么大,温度自是比在别墅时低了不少。 温墨扯着张谦的衣服,毫不客气,“喂,衣服快脱下来给我。” 张谦居然笑了笑,他是个冷性子,很少看见他笑的时候,然而此刻他的眉眼却带着笑意,若寒冰初融,他打开了风衣,将温墨包进了怀里。 温墨老实下来,将吹得冰凉的脸埋进了张谦温热的脖颈。 不远处一道破空的声音,天空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好像是起始号角一般,很快,整座城市的上空炸满了烟花,漂亮得短暂又绚烂。 新年到了。 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以及猎猎风声中,温墨听见了张谦低沉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胸腔传来, “我会想办法。” 这样乌突突的一句话一下让温墨从那种昏然的温水煮青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猛地抬起脸,吃惊地看着对方,张谦仍旧看着他,夜色下,他的瞳仁很深很黑。 温墨的手慢慢握紧了,唇角微微抿起,张谦捧着他的脸,低下了头,吻住了温墨的唇。 他说,“别怕,一切有我。” 温墨几不可见地打了个哆嗦。 张谦的吻很温柔,很暖,像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暖港湾,然而温墨的眼神已经逐渐冷了下来,他挣脱了张谦的怀抱。 他说,“现在就送我回去。” 张谦站在原地,没有动,温墨二话不说跳下了平台,冲击力很大,让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很快,他站了起来,径直往那个黑勋勋的楼道口走去。 还未到电梯口,身后一阵疾风扑来,温墨一下被按在墙上,嘴唇被狠狠堵住了,疾风骤雨袭来,温墨闭上了眼睛,任随他发泄一般吻着,他只是一动不动,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张谦终于慢慢地放开了他,喘息着,将额抵着他的。 温墨说:“送我回去吧。” 这次,他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许久,张谦终于站直了来,他叹息着,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向电梯间走去。 夜色更深了,车上的俩人自始至终没再讲过第二句话,当远远地看到别墅的一角时,温墨终于开口了,“把我放在这里吧。” 车门开了,温墨下了车,他朝着别墅走去,身后那辆车一直停在那里,温墨没有听到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他知道他一直在看着他,然而直到身影没入路口,温墨一次都没有往回看过。 温墨终于走回了别墅,他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终于动了,正待推开门,大门忽而打开,两个安保齐齐冲了出来,看见温墨的那一刻,二人齐齐松了口气,“您可算回来了!” 温墨心间顿感不妙。 他立刻翻出了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被关了静音,屏幕上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霍衍的。 温墨原地定了定神,步入了客厅,客厅亮堂堂的,宋妈先迎了上来,她趿拉着拖鞋,笑呵呵地拉住了温墨,但面色明显有些僵硬,她说,“小墨,你散步回来了呀。” 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是脸色铁青的霍衍,他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 “大晚上的,这是去哪儿了?” 第23章 事变 温墨只有那么片刻的瑟缩,很快镇定地走了过去,挨着霍衍坐下,他小声说:“对不起,我手机的静音键不小心碰到了。” 他声音愈发低软,“我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看着面色冰冷的霍衍,温墨抱着他圉烯的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外面好冷哦。” 霍衍探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冷冰冰一片,厉声呵斥:“知道冷便早点回来!老子他妈差点大半夜让军情处满城找你!” 温墨心下一颤,面上更是带了讨好,“我知道错了,我就是睡不着,见外面烟花好看,想着散散步,没成想没有下次了,您原谅我好不好。” 宋妈在一旁陪着笑道:“都怪我,原先小墨说了要散散步,是我这老糊涂倒头便忘了,倒叫他自己一个人落单。” 霍衍睨了她一眼,宋妈唬了好大一跳,低下头,不敢再言语,默默退了下去。 温墨咬了咬唇,小动物一般可怜地蹭了蹭了霍衍,“您别生我气了,求您,我害怕。” “我瞧你胆子大得很,”霍衍瞧着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有些心软,只冷笑一声,“这老妈子什么时候被你收买了,搁这睁眼说瞎话,就冲你这招人的,还敢给我大晚上跑出去!也不怕被叼走!” 前两年,战争刚刚平息,别墅配了数十个安保,因近来治安渐好,温墨又不喜欢那么多人,所以才撤了大部分只剩两个。 “我错了,”温墨亲着他的唇,软软地:“我真的不敢了。” 霍衍抱他上了楼,温墨还来不及细思别的,他现在的最大任务是取悦这个alpha,他窥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卖力地平息他的怒火。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alpha终于赦免了他,他将他捞了起来,丢在床上。 温墨紧抓着枕头,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他想,今晚他真是昏了脑袋了。 他的预感那么对,他本来就不该出去。 所有偏离轨道的东西都注定得不到好结果,今晚,差一点因为一个念头,他几乎将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温墨眼睛通红,难挨地动了动,他想,这是一个上天给的警示,他心里真是后怕极了。 这个惊心动魄的夜就这么风平浪静过去了,但这偏离一点的意外就好像一个火苗,?m尔燃烧,蔓延开来,将脆弱的皮层下不再稳定的东西暴露出来。 新年上班后的第一天,温墨收到了来源于那个号码的一条新消息,上面只有七个字“今日十五,老地方”。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温墨寻了个借口,让司机载着他来到了一个常去的药店,他进了去,很快走到了一排专门摆Omega避孕药的货架前,他一瓶一瓶地看了过去,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瓶标注着小小一个free的避孕药盒,他余光扫了眼周围,将这瓶避孕药悄悄放进了口袋。 他随便又带了几支验孕棒,自如结了账便出了药店。 虽然再次顺利地拿到了药瓶,但温墨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事情,但希望一次次浮起,又一次次覆灭。 他紧了紧兜里的那瓶药,远远地看了一眼天空,不远处,一层阴云渐渐笼罩过来,乌压压地压着天际。 下午的郁色像是预示一般,回去后,温墨就看见特别行动部门口多人在进进出出,像是很匆忙一般,温墨心间不安的感觉更甚了些,他打开了门进了办公室,顺手拉开了百叶。 他一边观察着办公室外的动静,一边问程凡:“外头怎么回事,匆匆忙忙的?” 程凡看了一眼,低声说:“听说是抓到了什么人,具体的不太清楚,是特别调查小组的人在负责。” 温墨瞳仁一缩,手上的杯子险些掉了下去。 他抓紧了手中的杯子,慢慢坐了下来,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坐定后,他忍不住摸了摸裤袋里的那个手机。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数人在开会。 张谦坐在正中间,他眼中有着疲惫的红血丝,下巴泛青,他脱了外套丢给秘书,正支着额一张一张地看着材料,会议室大门轻轻敲了两下,一个上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他将一叠厚厚的文件堆在桌上。“少校,这是全部的资料,关于嫌疑人的。” “放着吧。” 一个中年尉官面露喜意:“可算给抓到一个了,没想到居然是一个Omega。” “真是人不可貌相,”另一个啧了一声,“这Omega忒狡猾,如果不是老陆精明,估计又被他溜走了。” 张谦掐灭了烟,“他人如何?” “在羁押室,”中年尉官接着说,“放心,老陆的手段没几个人能挨得住,更何况” 他嗤笑一声,眼中轻蔑无比,“一个弱不禁风的小Omega。” 张谦不置可否,将眼前的材料抽出来一张,上士跟着简要介绍,“这Omega叫孟陵,21岁,男性Omega,是个孤儿,成年后从孤儿院出来,先是给一个石油商人当情人,两年后又被那商人转手给另一个合作商,但很快又被抛弃” 张谦心念一动,打断他,“孤儿院叫什么名字?” “天堂,”上士低头看了下材料,“天堂孤儿院。” 他抬头,正要继续往下说,发现张少校定住了一般,他困惑询问:“长官?” 张谦回神,他搓了搓脸,面色平静道:“行,这些先放在这儿吧。” “是。” 张谦又交代了每个人的分工,便让所有人出去了。 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静谧。张谦觉得脑仁疼,他就着方才的姿势静静坐了一会儿,才点起了一只烟,烟雾环绕中,他垂下眼眸,翻开了那叠资料册,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发黄的纸张。 那是一份孤儿院的孤儿名单,张谦的目光扫了下去,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明明还是下午三点的光景,但天色已黑沉得如同半夜,不多久,轰隆一声,大雨倾覆,像是谁在天上打翻了碗一般。 廊道内,两个alpha军人在抽烟,他们的军装有些凌乱,衣领处溅了不少的血迹,二人眉头紧锁,对着瓢泼大雨吞云吐雾。 “操!”一个愤愤骂道:“没想到这个Omega骨头这么硬!三天恁是挖不出一句话!” 上头给的时限是一天,但第三天了,他们没有从那只弱不禁风的Omega嘴里挖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看得出来两个alpha的焦虑以及狂怒, “妈的,一个臭婊?子,老子今天弄不死他!” 一个人丢掉烟头,打开铁门大步流星进了去,过了几分钟,一声凄厉的尖叫透过层层铁门,冲破了雨幕。 温墨面无表情从楼上过道处离开,指甲却深深地嵌进肉里。 第二天,那个叫孟陵的Omega死了,他装作昏迷趁工作人员卸下口撑之际,一头撞在了锋利的台角,当场毙命。 没有人料想到这样结果,只是这么一个瘦弱的家伙只是一个Omega而已。 知道死讯的那一天,温墨很平静,他如常地工作,更加卖力地伺候那个alpha,他完全没有任何尊严,愈发将姿态放得极低,放荡又纯情。 事后,餍足的男人抱着他,心满意足骂道:“小骚货,老子迟早有一天死在你身上。” 温墨什么都没有说,只柔弱如?丝花一般埋进他的怀里。 温墨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接到任何来自于那个手机的信息了,他知道,他们应该是出事了,这个关键时间点本不是个主动出击的时候,但温墨明白,他必须要尽可能保证他的同类们的安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 于是,他敲开了近一周没有敲开的门。 或许是这一周的忙碌,张谦看上去有些憔悴,冷峻的眉目竟有几丝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疲累。 温墨站在门口片刻,反手锁上了门,他没有说话,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默默地投入他的怀里。 “张谦”他眼眶红了,“我想你了。” 神垂目敛眉告诉世人,夏娃受了蛇的蛊惑偷吃了象征原罪的禁果,这不过是神的慈悲,用体面的借口替人类掩下那不堪的私欲,蛇,就是另一个夏娃,一个不愿伏击自己私欲的借口,他们沆瀣一气、他们互相成全。 只是,人类总善于撒谎。 噬咬一般的亲吻,揉进血肉里的气力,温墨充分地给予回应,没有任何拒绝,仿佛没有明天一般。 男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墨闭了闭眼睛,摸着他的头发,殷红的唇扯起一个极浅的像哭一样的微笑,他在他湿漉漉的额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他想,一切本来都是错的。 本来,一切都是错的。 他确认了他已经睡熟了,悄悄爬下了床,赤着足来到了那台电脑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输入了锁屏密码。 错误。 他皱了皱眉,再次输入,这次,他动作放缓了些,确保每一个数字的准确。 当再一次看到密码错误的提示时,一种冰冷的不安骤然从脚底板升起,温墨后退一步,却是撞上了一个厚实的温热胸膛。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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