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姑姑_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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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和他们说起过学习的事，在他们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口吃的笨蛋女儿。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即便其他人不在意，可笨蛋特有的执拗告诉我，学习是我唯一的出路，高考就是唯一的坐标。 3 努力是有回报的。高考前，三次模拟考试，我都是全校第一，清北只要我想上，是一定可以去的。老师好几次给妈妈打电话，想要和妈妈沟通我将来的方向，可每次没说两句话，妈妈就不耐烦地挂掉电话。 “报哪里都行，顶好考一个专科，有什么可聊的。” 老师也不理解，为什么全校第一的女儿还要上专科，但老师知道我争气，经常鼓励我。 “思琪，就剩一个月了，一定要坚持住，别管你父母说什么，你知道自己是最棒的就行了。” 我使劲点头。高考后，我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计划是这样的。可刚高考完，我就被妈妈送到了临市的工厂里。 “一个月一千块，多干还能多得，多好的工作。” 我呆呆的点头。 “妈，那我的成绩……” “妈给你看就行了。” “那我报志愿……” “那得月底呢，到时候妈来接你。” 那时我好傻，我妈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好期待高考成绩公布那天，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吧。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的笨蛋女儿学习成绩能这么好吧，我好期待到时候他们来接我的模样。可就在一周前，我被迷晕，被绑上了运往西南边境的车，和另外几个工友一起，运进了一处密林深处。出来时，我的心脏、肝脏、肾脏、角膜、甚至皮肤，被分批运出来，分散流向世界各地。我的身体也被剁成数段，被混在其他受害者堆里，再拼不回原本的我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4 家里，爸妈给弟弟办的升学宴还在继续。几杯酒下肚，爸妈脸上都翻着红光，亲戚朋友以为徐志鹏考了状元，也你一杯我一杯得敬我爸妈酒。升学宴的主角徐志鹏，反而躲到包厢厕所的隔间，偷偷又查了一遍自己真正的成绩，页面刚一刷新出来，徐志鹏就两眼一黑，腿一软，竟然一屁股摔进蹲便里。 “鹏子，咋了，不是喝多摔了吧？”舅舅正好也进厕所，在外面喊到。徐志鹏现在整个脑子都嗡嗡的，舅舅敲了半天门他才缓过来，开了隔间门扯谎道：“舅，我没事，吐了两口，没喝多。” 舅舅看到他裤子湿了一半，不知道是尿还是水，不禁皱了皱眉。 “快去收拾收拾，别让你爸你妈丢面子。” 趁着徐志鹏擦裤子，舅舅说道：“你姐不在家，你爸你妈也不呀过问她，但是你得对你姐好呀，她可是你亲姐。” “你给你姐查分了吗？” 徐志鹏含糊地点头，报出几个分数。语文：85分数学：74分外语：82分理科综合：142分总分：383分比去年的二本线还低二十多分。这是徐志鹏自己的高考分数。舅舅叹了口气，他可能也觉得，这个外甥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笨蛋吧。两人走出厕所时，真巧一批人闯进包厢，为首的是三个警察。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谁是徐思琪的父母？” 我爸妈赶紧站出来。为首的老警察眉头皱的老高，问他俩：“我们腾市的同事给你们打了八百个电话，怎么就不接呢？啥事还能有自己闺女重要？” 我妈吓得不敢说话，我爸弱弱地问道：“警察同志，现在是啥情况啊？找我女儿干啥？” 老警察更生气了：“干啥？你女儿没了！死了！你说干啥？” 瞬间，包厢里死一般寂静。 5 半天，我爸才缓过神来。 “警察同志，不能吧，我女儿去临市打工了，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老警察明显是被我爸的态度气着了，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给我爸看。照片上，是我被分成一块一块的身体，那具身体上，主要的器官都已经不见，留下的只有拆分出的骨架，和散落的没人要的烂肉，整个身躯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只有面部的皮肤还算完整，但也是被厚厚一层血迹和污秽覆盖。只看了一眼，我爸就认出那是我，我妈偷瞄了一眼，一瞬间刚喝的酒就醒了，转而脸上血色全无，瘫倒在地崩溃大哭。 “思琪啊我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见此情景，老警察也心软了，原本他不应该把这么残忍的照片拿给家属看的，可他看到，一个小姑娘惨死境外，父母却在家里摆宴席，实在没忍住。 “我们腾市的同志，打击了一伙境外黑色产业，很不幸，你女儿是其中的受害者，被害时间应该不足两天。” “家属准备一下吧，把女儿接回来，让小姑娘落叶归根吧。” 我妈瘫在地上哇哇大哭，我爸再也站不住，瘫坐到椅子上，我弟眼神呆愣着好像根本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而一众亲朋好友，指指点点的有之，小声议论的有之，偷偷离席的亦有之。最后还是舅舅替我家掏了酒席钱，把我爸妈带回家，也是舅舅带着我爸妈到了东南腾市，操办我的后事。 “家属，来，送亲人最后一程了。” 火葬场的火化工向我爸妈招手，让他们一起把我推进火化炉。我妈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在火化炉前。 “女儿啊，妈不该让你去打什么工，都是妈的错啊。” 说着，我妈砰砰砰的一头一头磕在地上，没两下就出血了。这是妈妈少有的，不对我冷言相向的时候，可是，我残破的身子就躺在她对面，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了。 “妈知道错了，妈知道错了……” 我妈执拗地一下一下磕着头，舅舅也拉不住她，直到她把自己磕晕过去。我爸送了我最后一程。正常情况下，我的骨灰应该能有三斤多，可烧出来只有一斤多重，轻飘飘空荡荡的，恍若我还未长成就枯萎的人生。我知道，即便是这一点，还是多亏了警察叔叔尽职尽责，从那个屠宰场里，一块一块把我区分出来。我爸领到了骨灰盒，再也忍不住，坐在火葬场外面，抱着我的骨灰盒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印象中的爸爸从没有掉过眼泪，他永远都是严父的模样，不仅对我严格，对徐志鹏也是，只不过，他和妈妈一样，也是更喜欢聪明的徐志鹏，也是一直觉得我是个笨蛋。许久，我爸才抬起头。眼泪已经把我的新家打湿了，我爸赶紧用衣袖去擦，他不忍我再受一点委屈。可若是这温情能早些来，会不会我就不用死了？当晚，我终于还是回到了阔别半个月的家，可惜是以一捧灰的形态。 6 我的葬礼，爸妈并不想大办。甚至如果不是升学宴那天，所有亲朋好友都已经知道了，爸妈甚至不想告诉任何人。他们把我的骨灰盒停放在家里，搭了一个简易的灵棚，把我供了起来。灵棚里需要一张遗像，爸妈翻遍了我所有的遗物，都找不到一张我笑着的脸，甚至单人照片都只有三五张。最后只好从全家福上把我截下来，看着依然是呆呆傻傻的模样。妈妈把我的遗物收拾到一起，除开衣服和课本，竟然什么都没有，好像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也对，我每天的生活，就只有吃饭睡觉和学习，其他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