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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然是这一系列研究方向的主导者。 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多半是没问题的。 罗南还能做一个简单的辨析: 雾气迷宫,那些破碎的时空和领域碎片,没有超凡力量或特殊设备进行统合分析的话,并不能形成大信息量的负担乃至辐射; “日轮绝狱”则不同。毕竟,罗南是真真切切亲身体验到那毁灭性的信息洪流冲击的…… 不只一次。 这是真相吗? 罗南不知道。 事实上,目前顶着罗南心口、翻搅他脑壳、让他心神恍惚的关键,并不是这个。占据他最多大脑资源的是另一件事。 因为这本分页笔记,罗南骤然明悟: 爷爷的所谓“精神分裂”,原来是另有原因!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神经系统病变,而是受到了外界“辐射源”的损害。 新发现总会带一些新想法。 罗南就在想:也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一念萌发,便不可抑止。 所以,罗南急匆匆地转移念头,直趋夏城而来。 罗南是带着相当的希望过来的,这段时间丰富的阅历和飞跃式的进步,给了他相当程度的自信。 毕竟,他已经是举世公认的精神侧强者,更建立起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精神领域高深架构,可以全球布网、控心通灵、溯往预知…… 还有刚刚才搭建起来“云母”结构,也是在剖分解析上,术有专攻的。 可现实给了他一闷棍。 现实就是,看不准、看不透! 倒不是说老人目前的形神框架有怎样强大的遮蔽功能,可以抵挡罗南的探测感应。核心问题在于: 复杂、混乱……还有脆弱。 老人的形神框架结构,已经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任罗南的意识倾注在此,搅动风云,描画星空,在精神海洋和渊区极域,荡起了一片又一片波纹涟漪……然而在这里,在这个疗养院里的草坪上,面对那一戳即破的脆弱灵魂,他却只能却步不前,束手无策。 于是罗南知道,就算他积聚起地球上最顶尖的力量,用最擅长的生命星空架构也好、用刚刚获得的云母架构也罢,都是难以下手。 下手就要有破坏式拆解的觉悟! 那是罗南根本不能承受的后果。 偏偏因为刚才那无意义的行动,他还更进一步窥探到了,老人身后那更加趋近的不祥阴影……死气。 罗南已经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过去这段时间的丰富经历,可以秒杀世界上99%的正常人类。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罗远道更糟糕的生命状态,有些甚至是他一手制造。 可是,那又怎能一样呢? 他内心里能够清晰地辨别出,这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他的理性一直在发挥作用,让他可以压制住心中因大起大落而骤然爆发的烦躁、憋闷、阴郁等种种的负面情绪…… 也仅仅是如此了。 罗南“注视”草坪上枯瘦的老人,注视那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探究或剥离的脆弱形神结构,脑子里各种念头想法起起落落,一时间却再难抓取到有价值的片断。 此时唯一可聊做安慰的,竟然是老人闭目的“观察”。 罗南知道,老人并不是在看云层,并不是发现了云层中的什么结构,云层最多只是一个诱因,甚至罗南意识的存在和趋向也是诱因的一部分。 老人现阶段的主要意识活动还都是限制在自我逻辑圈里,外部世界仅仅是他意识舞台上轮转的背景。 他仍在自己划定的圈子里。 只是这一次,老人不再是诸事完备、无所不能的神明,而是回归了既往最深刻的生活里,做持续的奋斗。 他颤抖走形的指尖描画,就是用心血所灌注的笔触,正是用这个,与他的孩子、学生、同事们交流…… 无所滞碍。 所以,即便天空阳光渐失,密云不雨,他脸上的笑容还是越发地明朗、纯净。 罗南怔怔地“注视”这一幕,心绪恍惚。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找乐子(上) 如果老人的笑容、当下的状态,可以长久地持续下去,罗南的心态或许会更加保守,他可能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到“如何营造类似环境”的方向。 但现实并非如此。 罗远道的体力和精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状态,只是在草坪上独自站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 章鱼和洪特护都赶过去搀扶,这直接干扰了老人的自我逻辑,他开始挣扎,情绪又开始波动、暴躁。 在罗南的“注视”下,老人那脆弱的形神结构,在短短数十秒的些许“平和协调”之后,又进入了糟糕的混乱状态…… 甚至更加衰弱。 草坪上也开始混乱起来,章鱼和洪特护,试图将老人送上轮椅。 老人还在挣扎。 期间,他的眼睛睁开了,混浊虚茫的视线,在几度飘移之后,却是死死锁定了天空中厚重的云层。 偶尔翻上来的手掌,也竭力向上探伸。 这一刻,就算罗南的意念如何束手束脚,也能理解:老人的自我逻辑,与天空中的云层形成了链接,并赋予了它某种奇特的价值。 也许这是十多年来,爷孙两人最心意相通的时刻? 问题是,这未必会导出好的结果。 天空中分明响起了郁郁雷鸣,可就在此期间,罗南的意念逃跑了――姑且这么说吧。 他在夏城和太平洋中部,完成了一个大切换。因为关注重心的迁移,导致游轮上的涣散一时的水汽假身,又凝实起来。 再加上血妖反应很快,肢体控制能力惊人,即便大家明知道罗南此前有点儿神魂出窍的意思,尴尬的局面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也在此刻,章莹莹的连环call,也适时给罗南解了围。 来自夏城的信号,追着罗南到这里。 “罗猿外,过分了啊!”信号接通,章莹莹开口就喷,“随心所欲,不按计划来也就罢了,找人的时候完全联系不上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吗?”罗南精神还有些恍惚。 章莹莹充满活力的嗓音,听上去就是理直气壮:“你的通讯器没爆掉么?要么占线要么不接,看不出来,你的业务还挺忙!” “除了 你还有谁来骚扰啊。”罗南顺口怼了一句,顺便从那边汲取些许力量,让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些。 也是受章莹莹提醒,他也分出一份意识,扫过远在数千公里开外的北岸齿轮地下实验室。 罗南的各种通讯工具都好端端的摆在那里,原本是想迷惑敌人,现在只是充当一个信号中继站。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像灵波网这样覆盖范围有限的大局域网,他也可以登录无碍。 罗南注意到了夏城分会刚发布的通知。 显然,这又是他折腾出来的问题。 罗南叹了口气,逐步减小了灵魂披风与云母的混合结构,对夏城区域物质层面所做的干涉,也算是整理前面骤然“逃跑”留下的烂摊子。 但愿欧阳会长他们,别因为这事儿加班熬夜吧。 除此之外,罗南也看到了章莹莹号称“打爆”的电话通信,其实也就那么两三通,倒是另两位……罗南是真没想到。 一个恍神的功夫,章莹莹又问:“那罗猿外,您是骚扰够了呢,还是被骚扰够了?又或者还在兴头上?给个准信儿啊! “现在到拍卖会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呢,你们那边儿安排什么节目没有?” “节目?” 罗南视线下意识从血妖和万流花脸上扫过,却没有询问的意思。现在别说没节目,就是有节目,他也没心思参与。 不,不能这样! 罗南心神一紧,迅速否定了前面的心态。 如果因为一本笔记,就心生旁骛、失魂落魄、神游天外,岂不是明摆着把自己的弱点摆给其他人看? 在人际交往、勾心斗角上,罗南终究是学会了一点儿东西,也许很难做得尽善尽美、也许在行家眼中不值一哂,但他终究还是要在历练中进步的。 他进步一点点,就可能让敌人错判一点点……不是吗? 罗南再度平复心中翻涌的念头,也把自身意识在各个空间方位上重新做了分配――人前总是要多一点,特别是在翡翠之光这里。 像是血妖一巴掌砸进肩胛骨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再出现。 意念流动,也不过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罗南就笑了起来:“节目什么的,我可以问问,就是没 有,偌大的船上,难道还找不到乐子吗?” 罗南笑得突兀,说实在的也有点儿碜人,章莹莹那边愣了下,没有即刻回应。 罗南则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你这边占线了,我再打个电话……回头联系。” 切断与章莹莹的通讯,罗南却并没有如他所说,即刻打电话出去,而是转向了电梯间里最需要关注的那位。 屠格,这个保镖模样的超凡种,仍逗留在电梯间里,其直接原因,是与他一起过来的“工具人”――这位被死巫附身操纵,消耗甚大,屠格也是花了番功夫,才让这位“同事”有了起身的力气。 罗南的问询也到了:“要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屠格仍然是节制而礼貌的态度:“不了,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他也不再多说,再向罗南这边点点头,就扶着那位“工具人同事”,重新走进电梯,就此离开。 等电梯关闭并上行,罗南才又把注意力转回来。此时血妖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这回无论是拍的还是接的,都做得相当完美。 “屠格这家伙,不简单吧?” “嗯,很强,很规整。” “啊哈?”血妖愣了愣神,很快笑了起来,“罗老弟你的评点,也是别具一格。” 罗南笑了笑,也没再细说,稍微考虑了一下,找了个号码拨回去: “喂?石榴姐。” 他是打给自家表姐莫菡,也是刚才来电的两人之一。 莫菡那边明显在上课,接得快,嗓门儿低,还是能听出没好气的意思:“这是浪回来了?别找我,是岳琴找你,看样子是挺急的。” 罗南立刻就听明白了,肯定是岳琴打他的电话没打通,又担心是罗南故意不接电话,就找了莫菡帮忙。 这种做法,除了急迫以外,也是过于小心了,显示出岳琴对这边还是敬畏的心思居多。 不过,能够把岳琴逼到这份儿上,里面肯定还有很多曲折,罗南没指望一下子想清楚,也不想费这个脑子,便对莫菡含糊哼哈几声,挂了电话。 这时罗南也想到了,同在游轮上,不久前还打了照面的夏城旧人。 那位,是岳琴的父亲吧,叫什么来着?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找乐子(中) 如果老人的笑容、当下的状态,可以长久地持续下去,罗南的心态或许会更加保守,他可能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到“如何营造类似环境”的方向。 但现实并非如此。 罗远道的体力和精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状态,只是在草坪上独自站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 章鱼和洪特护都赶过去搀扶,这直接干扰了老人的自我逻辑,他开始挣扎,情绪又开始波动、暴躁。 在罗南的“注视”下,老人那脆弱的形神结构,在短短数十秒的些许“平和协调”之后,又进入了糟糕的混乱状态…… 甚至更加衰弱。 草坪上也开始混乱起来,章鱼和洪特护,试图将老人送上轮椅。 老人还在挣扎。 期间,他的眼睛睁开了,混浊虚茫的视线,在几度飘移之后,却是死死锁定了天空中厚重的云层。 偶尔翻上来的手掌,也竭力向上探伸。 这一刻,就算罗南的意念如何束手束脚,也能理解:老人的自我逻辑,与天空中的云层形成了链接,并赋予了它某种奇特的价值。 也许这是十多年来,爷孙两人最心意相通的时刻? 问题是,这未必会导出好的结果。 天空中分明响起了郁郁雷鸣,可就在此期间,罗南的意念逃跑了――姑且这么说吧。 他在夏城和太平洋中部,完成了一个大切换。因为关注重心的迁移,导致游轮上的涣散一时的水汽假身,又凝实起来。 再加上血妖反应很快,肢体控制能力惊人,即便大家明知道罗南此前有点儿神魂出窍的意思,尴尬的局面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也在此刻,章莹莹的连环call,也适时给罗南解了围。 来自夏城的信号,追着罗南到这里。 “罗猿外,过分了啊!”信号接通,章莹莹开口就喷,“随心所欲,不按计划来也就罢了,找人的时候完全联系不上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吗?”罗南精神还有些恍惚。 章莹莹充满活力的嗓音,听上去就是理直气壮:“你的通讯器没爆掉么?要么占线要么不接,看不出来,你的业务还挺忙!” “除了 你还有谁来骚扰啊。”罗南顺口怼了一句,顺便从那边汲取些许力量,让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些。 也是受章莹莹提醒,他也分出一份意识,扫过远在数千公里开外的北岸齿轮地下实验室。 罗南的各种通讯工具都好端端的摆在那里,原本是想迷惑敌人,现在只是充当一个信号中继站。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像灵波网这样覆盖范围有限的大局域网,他也可以登录无碍。 罗南注意到了夏城分会刚发布的通知。 显然,这又是他折腾出来的问题。 罗南叹了口气,逐步减小了灵魂披风与云母的混合结构,对夏城区域物质层面所做的干涉,也算是整理前面骤然“逃跑”留下的烂摊子。 但愿欧阳会长他们,别因为这事儿加班熬夜吧。 除此之外,罗南也看到了章莹莹号称“打爆”的电话通信,其实也就那么两三通,倒是另两位……罗南是真没想到。 一个恍神的功夫,章莹莹又问:“那罗猿外,您是骚扰够了呢,还是被骚扰够了?又或者还在兴头上?给个准信儿啊! “现在到拍卖会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呢,你们那边儿安排什么节目没有?” “节目?” 罗南视线下意识从血妖和万流花脸上扫过,却没有询问的意思。现在别说没节目,就是有节目,他也没心思参与。 不,不能这样! 罗南心神一紧,迅速否定了前面的心态。 如果因为一本笔记,就心生旁骛、失魂落魄、神游天外,岂不是明摆着把自己的弱点摆给其他人看? 在人际交往、勾心斗角上,罗南终究是学会了一点儿东西,也许很难做得尽善尽美、也许在行家眼中不值一哂,但他终究还是要在历练中进步的。 他进步一点点,就可能让敌人错判一点点……不是吗? 罗南再度平复心中翻涌的念头,也把自身意识在各个空间方位上重新做了分配――人前总是要多一点,特别是在翡翠之光这里。 像是血妖一巴掌砸进肩胛骨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再出现。 意念流动,也不过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罗南就笑了起来:“节目什么的,我可以问问,就是没 有,偌大的船上,难道还找不到乐子吗?” 罗南笑得突兀,说实在的也有点儿碜人,章莹莹那边愣了下,没有即刻回应。 罗南则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你这边占线了,我再打个电话……回头联系。” 切断与章莹莹的通讯,罗南却并没有如他所说,即刻打电话出去,而是转向了电梯间里最需要关注的那位。 屠格,这个保镖模样的超凡种,仍逗留在电梯间里,其直接原因,是与他一起过来的“工具人”――这位被死巫附身操纵,消耗甚大,屠格也是花了番功夫,才让这位“同事”有了起身的力气。 罗南的问询也到了:“要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屠格仍然是节制而礼貌的态度:“不了,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他也不再多说,再向罗南这边点点头,就扶着那位“工具人同事”,重新走进电梯,就此离开。 等电梯关闭并上行,罗南才又把注意力转回来。此时血妖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这回无论是拍的还是接的,都做得相当完美。 “屠格这家伙,不简单吧?” “嗯,很强,很规整。” “啊哈?”血妖愣了愣神,很快笑了起来,“罗老弟你的评点,也是别具一格。” 罗南笑了笑,也没再细说,稍微考虑了一下,找了个号码拨回去: “喂?石榴姐。” 他是打给自家表姐莫菡,也是刚才来电的两人之一。 莫菡那边明显在上课,接得快,嗓门儿低,还是能听出没好气的意思:“这是浪回来了?别找我,是岳琴找你,看样子是挺急的。” 罗南立刻就听明白了,肯定是岳琴打他的电话没打通,又担心是罗南故意不接电话,就找了莫菡帮忙。 这种做法,除了急迫以外,也是过于小心了,显示出岳琴对这边还是敬畏的心思居多。 不过,能够把岳琴逼到这份儿上,里面肯定还有很多曲折,罗南没指望一下子想清楚,也不想费这个脑子,便对莫菡含糊哼哈几声,挂了电话。 这时罗南也想到了,同在游轮上,不久前还打了照面的夏城旧人。 那位,是岳琴的父亲吧,叫什么来着?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找乐子(下) 岳争坐得笔直,比上学的时候,在课堂上表现得都要板正。 不是他愿意这样做坐,而是卡在他脖子上的金属环,一直释放麻痹中枢神经的微弱电流,让他全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力气,别人摆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 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被放置在轮椅上,和C组其他两个难兄难弟一起,由身后和身侧那些黑西装控制着,穿过长廊,进入到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然后他看到了A、B组的那些人,看到他们同样好似瘫痪的状态,更看到他们身上延伸出去的导管,以及在导管中流淌的血液。 耳畔响起呜呜的声音,来自两个难兄难弟,也许还包括他自己。 事态不以岳争的意志为转移。 前面A、B组的家伙,待遇甚至比他们还要好一点,至少有沙发和铺着地毯的地面可以躺。他们后来的这一波,就只能坐在轮椅上,靠着墙边,肩并着肩,手脚发抖,等待厄运降临 岳争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开始他不知道,这些面无表情的黑西装是由谁指使,为什么突然袭击他们,击倒了老刘,扒掉了他们的通讯设备,又单独把他领到这里来。 现在,进入到这个套间里,看到了那团悬空的、似乎微微蠕动的肉瘤;又看到有关导管、供血者和仪器设备;以及床上半躺着的、正接受输血的中年白人…… 上一系列的问题有了答案。 可是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依旧一无所知。 糟糕至极的境地,严重的信息不对等, 让岳的思维只能趋向于无限脑补。在过去的几分钟里,他至少考虑了十多种可以作为悬疑或恐怖小说的可能。 但最终,所有的一切又都化为了毫无意义的情绪浊流,肆意的挤压他的心脏,搅拌他的脑浆,让他全身上下都变成了持续加热的高压锅,几乎要把他的眼珠子给挤爆出来。 岳争拼了命的想挣扎,脖子上的电环却恰到好处地控制住他,一次次消减他的努力,加剧他的绝望。 终于,在一波强劲的情绪洪流漫过去之后,岳争的状态不可避免的进入低谷。 他精神恍惚,表情木然,看着那些黑西装还有一些医护人员,在房间里往来忙碌,调整导管,调试仪器,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末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是怎么落到这个局面的? 恍惚还有印象,短短十几分钟前,作为随 时可能躺上手术台的人体实验材料,他固然有些面对未知的惶惑,却并不像他父亲那样严重焦虑,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再想得远一点,说是踌躇满志也不为过。 在他看来,当小白鼠也没什么,只要最后获得“咬开笼子”的本事就可以。 他是这么说的,也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他的人生剧本不应该是这样啊! 什么时候走偏的呢? 岳争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连续的思维,很快就是一个跳荡,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几个和他有亲密关系、共同参加过多人运动的异性漂亮面孔。 就是在在那场活动中,他成为了畸变感染者…… 不,不对! 岳争的思维再一个闪烁,又有一张漂亮女人面孔若隐若现。 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他真的记不得了,但是随后浮现的另一个男性的少年人模样,则变得分外深刻而清晰。 罗南! 对了,就是因为那个漂亮女人,他和罗南交恶,从那时候起,事情就别扭起来了。就算是后面被感染,也相当程度上是因为进入了与那家伙“不友好”的圈子…… 期间、之后,家里面有关罗南的信息也多了起来,虽然岳琴和老爹有意瞒着,可真当他傻吗? 便是真傻,后来接触到克莱实验室,一些事情也都串起来了。 岳争承认,他听到“罗南”这个名字就很烦躁,讨厌是真讨厌,但还有一些其他的成分,大约更近似于“羡慕嫉妒恨”的范畴。 岳琴经常在背后,向老爹吹嘘那个小鬼有多么多么厉害,具备怎样怎样的能力,后来和克莱实验室接触,他也听说了相对应的群体,可基本上,还是道听途说居多。 至少岳争没太感觉到。 毕竟他只是在虚拟游戏中和罗南做过一场,后面所见到的、听说的,都是罗南那强大的人脉关系,莫名其妙又非常高端的社会地位。 有关概念在刻意了解和部分臆想之下,只以他能够理解的方式体现出来: 看,那个胎毛未褪的小鬼,有了所谓的超自然能力,立刻美人倾心、呼风唤雨、肆意妄为,要是我能这样…… 这是推动岳争参与这次试验的最大驱动力所在。 可如今,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罗南能够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 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该怎么做? 混乱的思绪,又一次掀起了情绪上的乱流,在人体大量分泌的激素作用下,岳争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他不自觉开始大口呼吸,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在他前方,仿佛就站着那个瘦小稚嫩的少年,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可那个位置,分明闪耀着光芒;自己这边,却是一片黑暗。 光与暗的交界并不清晰,好像是伸一伸手,探一探脖子,就能够触碰到。 岳争下意识就想这么做,他以为他做了,因为他的身体有了变化…… 事实上,是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来回摆弄两下。 岳争努力睁大眼睛,然而严重受限的身体控制力,让他只能看到身前好像没什么区别的黑西装,连那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 “汪教官?” “C2的状态不稳定。” “是吗?那……先放一放?” 汪教官还没有回答,敲门声响起。 房间里静了静,岳争的思维也开始恢复正常,可能是被那句“放一放”刺激的。 他下意识接收分析外界的信息,便听身前汪教官说了一声: “请进。” 声音不大,感觉都出不了卧室,但下一刻,外间的房门就打开了。在凌乱的脚步声过后,有人走进来。那位汪教官招呼了声: “屠先生。” 又有一个声音在汪教官背后响起,大约是床上的“正主儿”,语调倒很客气: “屠先生还过来一趟,辛苦了。” “嗯,我看这位同事状态不太好,把他送回来。” 这件事,显然并不重要,屠先生两句话带过,话锋一转:“倒是这位,要觉醒了?” 另有一人回答:“C2是在去年跨年夜的时候感染的,体液感染,感染时间最长。实验室一直控制的不错,不过既然是C组,可能确实不如A、B组的稳定性高……嗯,觉醒?” 汪教官的声音再度响起:“转三期,还是觉醒?” 他们在说我? 觉醒? 岳争半懂不懂地听着,倒是先前那种心跳过速,全身发烫的感觉慢慢消褪了,眼前也没有了“罗南”的幻影。 接下来,他又经历了一轮乱七八糟的检测和判断,好不容易缓一缓,就听到那位屠先生微扬的语调: “中止了?” 话音方落,敲门声再度响起。 第五百七十七章 看不起(上) 套间门口,面对着仍然闭合的房门,塔卡尔的小腿肚子有些犯抽。 厚实的木门,也根本挡不住房间里那两道冰冷而强横的气息,他也算是肉身侧里面的强手,与屋里那两位却还有着质的差别。 毕竟,那可是超凡种啊! 塔卡尔脑子也算管用,却完全不明白,罗南凭什么、为什么找到这里? 真是在帮同学的忙? 拜托,这个理由……塔卡尔实在没言语了。 另一边,白心妍看上去倒也淡定,也可能是她一直负责联系有关方面,尝试先行沟通,忙得没机会紧张? 狗屎啊! 塔卡尔宁愿接过她这个活,反正注定了不会起作用,还能趁机往外传递一些消息――过来的路上,塔卡尔不是没有这种机会,可他愣是没这个胆子! 路上也一直在翻阅笔记的罗南,莫名就给了他强大的压力,好像始终有一只无形妖眼,透视他的五脏六腑、心神念头……也许还在设计编排要命的方案? 就算是错觉,塔卡尔真没有胆量拿自家性命去实验。 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不少了,距离上次敲门起码有10秒钟过去,门里面却没有回应。 这也正常,他能感应到门后的情况,那边自然也不会忽略掉外面的异常,保持沉默已经是一种态度。 塔卡尔无比渴望事情到此为止,大家存一份默契,各给一份面子,永远不要跨过眼前这扇门。 问题是,事态发展注定不会如他所愿。 罗南再一次将手中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随即合上本子,轻轻吁出一口气,很平和地说话: “可能没听见,再敲一次。” 塔卡尔只听得头皮发炸,心里面有一万个不乐意,手臂却完全不由自家意志驱使,又老老实实伸出去,按响了一侧的门铃。 门里面仍然没有利落的回应。 也是这个时候,塔卡尔看到,旁边的罗南也向前伸出手,当然不是敲门,而是信手一抓。 空气中似乎溅起了一团水雾,就有个黑沉沉的手提箱,被罗南从水雾中间拉扯出来。 “帮把手。” 塔卡尔脑子还是不中用,只依照罗南的指令,木愣愣地伸手,充当了台子的用途,让罗南把那个手提箱放在他手上。 箱子被罗南打开,里面具体是什么,塔卡尔不知 道,也不敢细看。只看着罗南将笔记本放进去,又从中间拿出了一杆笔状的物件儿,还有裁得方方正正的布帛之类。 很快,箱子合上。 下一秒,就在塔卡尔手心里,水汽湿润,似乎有水流冲刷,甚是清凉……重点是箱子便那么沉了下去,如同没入他掌心中,不见了踪影。 “……” 魔术?法术? 要说塔卡尔也是有见识的人,不至于动不动就大惊小怪。可问题是,他能清晰体会到,这件事从头到尾,他周身上下气机平顺,波纹不兴,没有造成任何干扰……而这并不是他本人控制的。 是罗南,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梳理”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绝不假手于人。 都不用罗南再施展“法术”,塔卡尔的手心也潮了。 毫无疑问,他在罗南的手里,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至于罗南是怎么做到的……他已经没有深入考虑的勇气。 “开门吧。” 罗南的指令,已经彻底代替了塔卡尔的思维,他根本不去多想,直接上手,倒也没有用劲儿,上锁的房门就打开了。 罗南当仁不让,径直走进去。 塔卡尔还保持着大脑空白的状态,跟在罗南身后,白心妍倒是落到了最后面。 刚刚进门,前方就是连续的咔咔金属机械轻响,客厅里所有的“黑西装”们,都掏出了枪械,齐刷刷的对准这边,明显进入了待击发状态。 中间还有一人大声呵斥:“这是私人房间,立刻退出去!” 在致命性武器的聚焦下,塔卡尔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但他并不在乎这句话。事情明摆着,以这些人一贯的尿性,换了一拨人,按照这种方式进来……不,说不定还没进来,就会被穿门而出的子弹打成蜂窝。 正因为说了这句,才证明对方也是知道这边的特殊性的。 知道才忌惮,忌惮就是明白: 大家都是工具人没错。 一众“黑西装”们,脸上纵然有墨镜覆盖,也遮不住额头滑落的汗珠,重浊的呼吸声更是将他们的不安和恐惧早早暴露。 罗南没有理会这些,仿佛没有看到前方黑洞洞的枪口,很自然的环目四顾: “黑狮先生刚才还在这里吧?他把我家遗落在外的本子物归原主,故而前来致谢。” 这种烂理由……没有 人回答他。 罗南的视线却很快锁定了一群“黑西装”里状态最差的那一位,也就是执行“送还笔记本”任务返回的“工具人1号”,然后点了点头,自问自答: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说着,他也不停步,直接往里间的卧室走过去。 这就过分了! 经过严格训练的“黑西装”们,本能就要扣动扳机――便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了一声简洁的指令: “收!” “黑西装”们如蒙大赦,纷纷收枪,却仍然挡住了罗南前进的路径。 问题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早就打定主意的罗南,彻底无视了前面的障碍。事实上,对他的水汽假身来说,这也确实不能称之为障碍。 他脚步不停,径直向前,转眼就和“黑西装”们形成的人墙正面接触。后者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效果,罗南的水汽假身如虚似幻,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两不相交,直接穿了过去 “止步!” 刚刚发号施令的那人再次出口,而比声音更快的,是骤然间凝实如铁壁的空气。 这一刻,套间客厅里的空气流动仿佛完全冻结,甚至于人人口鼻之间都没有了气息出入。 像是塔卡尔这样的肉身侧,也觉得通体上下皮肤发紧,全身气息骤转闷浊,气血流动都不怎么畅快,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转为防御姿态,险些还撞到了白心妍。 当他再往前看的时候,就看到挡在卧室门口的两个“黑西装”,就像另一扇被强行打开的门户,在形容不出的怪响中两边分开,身体僵硬,意识全无。 刚刚以虚幻的水汽之身穿行过去的罗南,就出现在“门户”的中央靠后的位置,且假身也有了明显的凝滞,上面似乎还有微渺的水烟冒出…… 下一刻,其整个身体随之扭曲崩散。 由此显露出更后方,那个看上去也是黑西装的保镖打扮,皮肤却有些异样灰质的年轻男子。 “汪勇……教官!” 塔卡尔本能叫了一声,对方却没有理会,而是第一时间扭头。 在此同时,里间卧室里传出了罗南依旧平和的嗓音: “屠先生果然也在这里。其实刚刚有一件事忘了说了,不介意占用一点时间吧? “喔,这个场面……真是奢侈。” 第五百七十七章 看不起(中) 眼前这局面,看得塔卡尔想死。 不,他绝不想死……可当下的情形,他真的有很大概率,作为一条冤死的池鱼,活生生的憋杀在这里。 汪勇,塔卡尔是认识的:某些人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超凡种,挂在LCRF名下,貌似也是仅有的一位。 此人年纪甚轻,大约也就是三十出头,即便屡屡因为人格独立性和人身所有权等方面的问题,遭受质疑,可超凡种就是超凡种,轮不到塔卡尔置喙。 真生了气,对正主儿没办法,要迁怒于人,谁挡在前面谁倒霉。 汪勇肤色本就诡异,如今更加难看。 塔卡尔就想把身子藏一下,然而即便是在猛男众多的套间内,他的体型也是最显眼的那个,脑子里的想法也只能称之为臆想罢了。 还好,眼看着防线莫名其妙便被突破,汪勇教官一个愣神,都懒得看塔卡尔和白心妍,迅速转身,抢入卧室。 反正那二人也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确实,塔卡尔和白心妍都乖巧得很,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和屋里的“黑西装”们交换眼神,互致敬意。 这个时候,罗南的视线也刚刚从布满卧室的供血者、导管网,还有输血受体、有关枢纽和提炼仪器上巡游完毕。 也并没有在哪个位置上多做停留,最终是转到屠格的脸上:“两三个超凡种围着转,没有意义的消耗和浪费,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吧。” 可以看到,起码是在其他人看来,这间卧室的情况,也只是罗南与人交流的谈资。 屠格却不怎么配合,保持着平静的态度,沉默不语。 罗南开了话头,后面就很从容了,他举起手中的笔和布帛,在屠格眼前晃晃:“早些时候,我答应血妖先生,给他的杂志社绘制一批人物肖像,有关超凡种的……当然,其他的技法太耗时间,我准备给他速写,希望他能接受。 “初步定下是十三幅,问题是我见过的超凡种加起来,可能也没这么多……” 骗人的吧! 罗南的声音传到客厅,塔卡尔忍不住撇嘴。 怎么听到你的消息,差不多全都是和超凡种那个级别作 对呢? 屋里其他人都没兴趣纠结这种细节,后面进屋的汪勇则把视线定在罗南手中的物件上。 如果罗南纯凭水汽假身的半虚无特质,穿过客厅的防御线,汪勇也就认了,可问题在于: 罗南手里面是拿着实物的,所以刚才的穿透真的没有道理! 准确的说,是超乎常理。 汪勇心里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是空间断层?扭曲?时空类的领域技法?”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见笑了。” 罗南转过脸来看他,微笑以对:“这位是汪勇教官?初次见面,刚才冒昧了,嗯,也问一句,有没有兴趣参与啊?” “……” 眼看卧室要陷入到更尴尬的氛围,仍在床上半坐半躺的老埃尔斯,轻轻地咳嗽两声,很节制,但已足够有关人等理解他的意思。 汪勇冷着脸,伸手虚引:“罗南先生,这里有病人,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请离开吧。” “那就是答应喽?” 以罗南这个年纪,一旦开始胡搅蛮缠,气性上还真的很搭。 屠格与汪勇,都不是擅于言谈之辈,虚与委蛇的技能也没点满,平常也还罢了,超凡种的力量可以碾过去大多数障碍,偏偏他们现在遇到的是罗南…… 形势还超级复杂。 矛盾双方的主事者,到现在也没有直接对话的意思。 罗南的心思,暂时还猜不透。 可老埃尔斯,明显是有气的。 被人直闯进卧室,还遭到刻意无视,这局面,换谁谁气!老埃尔斯能够稳住姿态,已经是第一等的城府。 又隔了半秒,汪勇才僵硬回答:“这个可以再议,现在这里正在治疗……” “治疗谁?输血的,还是供血的?” 罗南再次环视这间已经塞下超过十人、显得格外狭小的卧室。九个供血者及预备,还有一个受体。在他眼中,没什么秘密可言。 “要是供血的,这些人虽然不良于行,却是被外部仪器干扰了中枢神经,拆了就好;要说是遭了畸变感染,如今也都是在二期,就算个别状态不稳,折腾一番, 还算是有救的。至于这个……” 罗南视线停驻在汪勇脸上,只用大拇指往边上戳了戳,算是明确话中所指:“他的问题不在于貌似纯净的克.隆体,也不在于机械备份过来的‘灵魂信息’,而在于糟糕透顶的初始结构设计……从胎里就没坐正,嗯,是不是胎生的还在两可之间,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意思?” 这是把话甩到脸上了。 汪勇下意识往床那边扫了眼,又迅速转过视线,盯住罗南:“罗先生,病人在前,请慎言。” “病人?这不是治病,是续命……也不对。” 罗南不断定义并改口,同时让那杆特制画笔,在指间打转,标准的少年式的轻佻,可但凡是对他有较深入了解的,都能看出这里面做作乃至恶意的成分。 “要我说,这既不是治病,也不是续命,倒像是投资。还不是投资实业,而是风投。 “有些领域投资是必要的,但自作聪明、空耗资源的投资,只能称为是奢侈浪费,早早止损,才最合适不过。当然了,这个行当我不熟,只是借来打个比方……” 床上的老埃尔斯再咳了一声,这回只是单纯清清嗓子,随即就开了口:“风投这领域我熟,大家或许可以互通有无。” 不管在谁看来,这都是老埃尔斯主动释放善意之举,为的就是打破彼此无视的僵局,进入正常的交流模式。 可这也要罗南配合才行。 罗南确实是停止了转笔,用三指捏住画笔下端,让玉白色的笔杆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 包括罗南本人。 他很专注地盯着画笔,说的则是另一件事:“寿命这东西,大约是生命层级跃升最显眼的标识了,大约也是最热门的方向之一。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布法如关,尸堆如山’,要跨越极限,求得火种,牺牲是必然的。 “可如果仅仅是坐在血肉尸山上,看着别人牺牲,自家随便抛落仨瓜俩枣,还美其名曰‘风投’,这就没意思了。 “古语有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可不想把打开人类种族极限关隘的权力,放到这种人手上。 “屠格先生,你认为呢?” 第五百七十七章 看不起(下) 屠格面无表情,墨镜也遮住他的眼睛,更没有开口说话,这也使得卧室里的气氛,又给拍落到极尴尬的地步。 床上,老埃尔斯垂下眼皮,面沉如水。 他没有再看罗南,其人的形象却已在心中勾勒出来,只是还谈不上清晰。 因为他现在也没弄清楚,罗南闯到这里来,是怀着怎样的目的? 劣势局里主动出击,以进为退?很符合逻辑。 陈年旧事,挟怨报复?也沾得上边。 又或者是单纯出于义愤?这个虽然可笑,但在这个年龄段,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虽是躺在床上,还是接收到了一些相关情报。 如果时间充裕,气氛适合,老埃尔斯自信也能抽丝剥茧。偏偏如今这少年人近在咫尺,行事又是锋芒毕露。 在老埃尔斯丰富的生命历程中,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他当然知道,眼下最合理的方式是先让一步,至少没必要替李维、王钰、艾布纳等人去扛雷。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问题是,年轻人步步紧逼啊! 所以这根本不是交流或谈判,而是枪管子抵到额头上的死亡警告。 这个年轻人是真动了杀心的! 他现在倒是越发相信,罗南很可能真的只是出于那可笑的“义愤”了。 老埃尔斯眼皮微微撩起,与旁边的汪勇迅速过了一眼,这是征询专业人士的把握。 汪勇略一沉吟,还是点头。 老埃尔斯就明白了,他眼皮重新阖上,然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我累了。” 这等于是下了指令。 汪勇应声向罗南再次伸手,虚引向外,但不等他开口,罗南便点头道: “大家都累了。” 要说,这是罗南进门以来,第一回接上了埃尔斯的话,也就此图穷匕见。 “大家该去哪儿就去哪儿,拘在这里浪费资源,有什么意思?塔卡尔,过来搬人吧……还有这里,方便的也帮把手?” 声音传到外面,塔卡尔就觉得从头皮一路往下,整个头面外加胸腔、脊椎、双腿,都是冷嗖嗖的。 偏偏这空气中,似有一束无形的绳索,牵着他的脖子,甚至勾住了他的琵琶骨乃至全身筋脉,像是操控木偶一般,拽着他往前去。 这时候,老埃尔斯终于笑出声来。看罗南要把屋子里的供血者一扫而空,他倒觉得靴子终于落地,心中竟是微畅: “罗南先生,这些是特意布置的治疗设备,拆装还是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好不好?” “专业?有我专吗?” “……” 屋里面这几位一时间竟做声不得。好不容易,才把眼前这个锐气逼人的年轻面孔,与“专家”的概念勾连起来。 是啊,这不就是专业人士? 放在以前,罗南也是里世界当之无愧的精神侧理论大师。更不用说在蒂城海滩上,那一场轰动全球的直播过后,他分明在生命构形上面,也开辟了一个权威领域。 也许到现在为止,全球各大实验室和科研机构,仍在对罗南所展示的切分、超构形理论和演示,进行激烈的争辩。 可任何想要质疑他的人物,都要跨过那头凭空造就的沙妖,并给出一个足够犀利致命的解释。 也许日后会有,但现在,也只能是由汪勇僵硬的手臂,强行拦下: “罗南先生,请你马上离开!” “走是要走,怎么走呢?” 罗南对汪勇露出笑容。 后者心中警兆骤起,完全凭着本能反应,调动全身气血力量,瞬间打破形骸物质极限,震动大气虚空,自物质层面反冲渊区。 眨眼功夫,整间卧室、乃至更广区域里的空气流动趋势,完全被汪勇所掌控。 房间里响起了“呜”的一声闷啸,很快又断绝,只有空气高速振动的频率,隐约间与渊区湍流遥相呼应,鞭挞人们的肌体和精神,带来了让人窒息的压迫力。 在超凡种级别的力量作用下,渊区与物质层面,真的只是隔了一层削薄如纸的所谓屏障。精神侧可以借用渊区的力量攻伐物质层面,肉身侧也可以施加反向干扰、破坏乃至深度利用。 这种强硬而纯熟的交互干涉、彼此成就,是B级及以下的肉身侧根本无法企及的。 肉身侧与精神侧交锋,尤其是在超凡种这个层面,要的就是“力不轻发,发则必中”,必须要对精神侧力量传导的模型和路线,进行积极主动的干扰破坏。 当然,直接破坏掉敌人的形神框架,一击致命,那是最好不过。 汪勇很清楚,眼下这种情况,罗南并不是真身在此,所呈现出来的,仅仅是一个放风筝似的念头,是灵魂力量的远程投射,一击致命之类的美梦想都不要想 但这种放风筝似的投射技巧,也许在运用层次极显高妙,却也注定了不具备高强度、长时间的作战能力,要想撼动有两位超凡种坐镇的区域,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直接正面交锋,汪勇有信心将其瞬间打灭。 更不用说,他和屠格的能力同出一源,可以互生互补,实现“1+1远大于2”的效果。 汪勇目前最关注的,还是罗南神秘莫测的时空领域技巧。不管在什么层次,这都是最让人头疼的超凡能力之一。 因为它太过背离常识,很容易造成不可测的变数。 汪勇当下出手,十成心力中倒有八成,用在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上,又着力形成对这片区域的强势干扰。为的就是迅速捕捉到罗南在有关领域的运作痕迹,锁定源头,一举将那关键的力量作用结构打灭。 必须要速战速决。 老埃尔斯的状态经不起折腾,不知为什么没有跟来的血妖和万流花,也随时可能出现。 他必须要趁着己方两位超凡种硬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时间段里,在守备无双的屠格为他兜底,暂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一举将风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至于后续如何收场,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去头疼。 汪勇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且因为职业习惯,他想得很远很周全,判断也确实相当有水平。 当他强势的气血能量禁锢空气,逆冲渊区,强行扼住恶蛟般的湍流,抢先一步降伏它为己所用的时候,力量处在绝对劣势的罗南,水汽假身随之扭曲模糊,灵魂力量的激发、控制和传导,也不是那么清晰。 可是,汪勇还是捕捉到了那丝丝缕缕、隐秘流动,偏又如牛筋弓弦,在最混沌角落里嗡嗡颤动的奇妙“导线”。 它们难以理解的“空间褶皱”里穿梭,各有所向,又彼此 交错编织,似乎要把这片有限的卧室空间,变成信手操纵的魔术斗篷…… 这已经到了汪勇所能够感应的极限,甚至有些都是凭借理论和经验的臆想。 他更弄不清楚,罗南这一波动作中的细节和目的,但这已经足够帮助他,捕捉到那个相对明确的力量作用区间,并即刻调动最优势力量,强行击破! 这一系列的感应、调整、发力,细节上是如此丰富复杂,但还原到绝大多数人所见的区间,也不过就是汪勇踏步、振臂,甚至连明显的出拳动作都没有,整间卧室,包括外面的客厅,都骤然陷入到让人心口闷炸的静寂中。 随之而来的,是内外压差作用下,血液疯狂的鸣响,几乎所有人的气血就在这简单的动作中,瞬间上冲顶门。 这无关乎情绪,完全是超凡种级别的力量,主导了有关区间内一切趋势和流向。 除了屠格以外,唯一享受豁免权的就是老埃尔斯。 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罗南此前根本看不出异样的身体,骤然扭曲虚化,如同加湿器里汩汩冒出来的水烟,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房间里那些供血者,还有遭到池鱼之殃的保镖、贴身人员,一个个面皮红涨,有的甚至是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老埃尔斯在感叹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种冲击对那些供血者,直白的说,是对他本人的治疗会不会造成负面影响。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相信专业人士,没有出言干预,只是眯起眼睛,用心体会这具躯壳里的变化。 如果一切正常…… 呃! 老埃尔斯忽然感觉到,他的心跳速度在加快,而且毫无规律。就像是那具早已经老朽不堪的本体上,已经伴随了数十年的房颤问题…… 他对这种现象并不陌生,然而它又来得毫无理由。 老埃尔斯豁然睁眼,而在这个时候,他身上一直连接的各种仪器,已经先一步发出警报声。 老埃尔斯觉得自己应该更从容些,可愈演愈烈的心脏波动,还是让他低声叫出来: “汪勇!”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却并不是汪勇,而是一直站在床尾位置,作为最后一道防御线的屠格。 他的反应也很奇怪,在老埃尔斯的叫声中,他猛然扭头,视线却是指向了一直连接绑定多个导管,以至多处受力、悬在半空的那个畸形肉瘤。 这是黑狮提供的核心转化中枢,是治疗老埃尔斯病症的关键所在。 “在这里!” 屠格的提醒是指向汪勇的,而他本人的动作还要更早一线。 他直接伸手,抓向那个肉瘤。 老埃尔斯有点儿奇怪,自己竟然能够跟得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变化。他甚至还能看到,在屠格手掌触碰到肉瘤之前,那个丑陋的小东西,已经开始自主搏动! 就像一颗暴露在外的心脏…… 又或者是某个无形妖魔仅有的能被人眼捕捉到的器官。 老埃尔斯也只能看到这些了,剧烈抖颤的心脏,其跳动频率突破了某个阈值之后,就瞬间摧毁了他的观察能力,并顺势碾过他的理智和意志。 他用力捏住胸口,想说话却已经吐不出一个字,耳畔只隐隐约约的听到汪勇的怒喝声。 第五百七十八章 操纵师(上) 老埃尔斯骤然间崩掉的心率,也搞崩了汪勇和屠格形成的攻防设计和默契。 当老埃尔斯在床上抽搐着挣命的时候,汪勇一时间竟是茫然,罗南在哪儿?用什么手段?又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汪勇澎湃的气血,覆盖了卧室每一寸的角落,并与渊区湍流形成了高度契合的共振态势。就常理而言,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兴风作浪,就算是传说中的暗面生物,只要是趋近物质层面,照样要在这种强势力场中留下痕迹。 如果说罗南见势不妙,遁入深空,进入渊区深处甚至登临极域,汪勇都可以接受,都能够用他习惯的逻辑去解释。 可现在,那个空气中自由搏动,好像具备了不可思议生命节律的鲜红肉瘤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原本向老埃尔斯传输转化液的“触须”,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又是怎么搞的? 看到这一幕,汪勇得不得不作出临时结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直在感应捕捉的罗南力量作用的核心,已经转移到了这颗丑陋的红色肉瘤上。 也就是说,罗南取得了肉瘤的控制权,精准把持住了整套治疗体系中最核心的环节,直接威胁到了老埃尔斯的性命。 就算这只是一个克隆体,不至于被人一下子偷掉了老营,但终究是给拿捏住了。 屠格的反应已经算是快的了,可随着老埃尔斯在床上挣命,已经向着肉瘤捏下去的手掌,也必须止住。 屠格很清楚,汪勇也很清楚,如果这个克隆体死在这里,以老埃尔斯本体的糟糕状态,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一次从容转移的机会。 这种要命的装备,随便被人黑掉,黑狮干什么吃的! ……正在现场的他们两个,又是干什么吃的? 屠格也还罢了,一贯的不动声色,至于汪勇,本来就难看的肤色,这时候淤积了一层油光,仿佛随时都会有毒液冒出来。 房间里的其他人,受到刚才的气血冲击,纯粹就是累赘,汪勇下意识就要到床头那边去,处理老埃尔斯的糟糕状态。 便在这个时候, 屠格唇齿间蹦出了一个字: “换!” 话音入耳,与之同时塞进来的还有卧室之外骤然爆发的枪声。 卧室里的变故,也引爆了外间的混乱。 汪勇眼皮跳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因为外面的混乱而分心。倒是刚刚有些移动的重心,随着肌肉的收缩,再度改变。 他不去管床上手脚抽搐的老埃尔斯,而是强行将几乎落潮的干涉力场再次鼓荡,这回却已经不是去捕捉神出鬼没的罗南,而是朝着正绕着卧室床铺摆了一整圈的那些供血者,碾压过去。 以命换命!至少要摆出这个架势。 与此同时,屠格刚才停滞的手掌,也重新探出,向着近在咫尺的鲜红肉瘤抓去。 刚才是汪勇对付罗南,屠格作为后盾,现在担当角色也要对换! 因为罗南切入了汪勇观察和思维的死角,成功渗入了此前屠格的掌控范围。事实上就是现在,汪勇心里面仍在疑惑,罗南的灵魂力量投射,真的是在那个肉瘤里面吗? 视觉空间没什么变化,感应空间却是一团乱麻。 在这样错乱的心智判断下,至少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罗南已经把汪勇完全排除到“正面战场”之外。 所以,换是必须的。 如果汪勇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打酱油,他就必须展现出一个超凡种的威慑力,即便行事更为下作。 在三位超凡种的力量辐射之下,整个套间内,其他的所有生灵,都脆弱到不值一提。所以,这种重心和方向的转换,完全就是赌博各自心中目标的价值轻重。 罗南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还留存一点儿软弱的人性? 汪勇和屠格能否代替老埃尔斯作出这样要命的决定? 反正这一刻,相对逼仄的空间内,没有任何一方有收手的意思。 甚至又有一记“爆弹”,硬生生地砸进来。 闷沉的爆响声中,岳争等几个贴着墙边,还没有完成插管的供血者头顶,墙面骤然炸裂一个巨大缺口。 这个套间,连接客 厅与卧室的房门相对保守狭窄,比较注重私密性,外间的保镖防守起来,轻轻松松就可以围住门口。 然而,游轮上的房间结构,在面对非人力量时,终究还是有些问题。 由轻钢龙骨石膏板拼装成的隔断,看着是完整一块,其实在双向的石膏板内部,龙骨钢材之间是存有较大间隙的。 撞进来的这个家伙,就是准确从金属框架的间隙中蹿出,完美避过了那些没有任何防御力的供血者,同样精准地迎上了汪勇轰出来的拳头。 塔卡尔。 汪勇认得这个太平洋中部的物流大亨,知道他是白毫的干儿子,德姆上师的亲骨肉。某种意义上,应该表述为盟友关系更恰当些。 可就是这个家伙,破壁强突,冲着他的拳头硬撞上来! 电光火石间,汪勇看到了这家伙的脸。本来可以形容为凶横威武的面孔,此时却充斥着与行动全然背离的恐惧,以至于整个面部结构都扭曲了,面颊上的刺青,都被这种绝望情绪灌注,仿佛化为了不祥的妖蛇,在他面皮上蹿动。 汪勇眉头一皱,下意识缓了手。 塔卡尔撞过来的声势惊人,但对于一位超凡种来说并不构成威胁,他并不想因为这种人为的意外,得罪相同阵营的两位重要人物。 就在汪勇拳头刚柔调转的瞬间,他眼角处突然炸开了一道刺眼的强光。至于光波穿刺背后的力量,对他所主导的干扰力场形成的冲击,已经是下一个波次的问题了。 没有人能够和光速?烤⒍?,所以汪勇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电链式的光波,擦过他一念之差留下来的塔卡尔的脑袋,正正切入其胸口。 塔卡尔张大了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又或者说,他身上勃然而起的力量淹没了所有,强势爆发! 最重要的是,与汪勇此前强势但又相对克制的控制模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撞。 空气爆鸣,渊区震荡,整个房间里蛛网般交错穿插的输血导管网络,瞬间扭曲破裂。仍在导管中穿行的血液及其转化液,漫天甩荡,一片狼藉。 第五百七十八章 操纵师(中) 绝大多数甩落的液滴,根本来不及落地,就直接被房间里鼓荡来回的极限力量碾碎甚至催化蒸发。 整个房间瞬间变成了马力全开的锅炉,沸腾的空气急剧膨胀,下一秒,就是二度爆炸。 卧室侧方通向露台的落地窗,根本承受不了这片狭小空间里的气压,砰然破碎。拉起的窗帘裹带着玻璃碎片以及扭曲的合金框架,如同被暴风席卷,吹落向下层甲板以及更靠外的海面。 还有两个供血者,本来是躺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也被冲击暴风裹挟,贴着地面滑撞到露台的强化玻璃围栏上,幸运的是,围栏的强化玻璃质量过硬,在相对空旷的空间内,竟然保持了相对的完整,没让这两个倒霉蛋倒霉到家…… 屋里的暴风吹出去之后,就轮到海面上的气流倒灌回来,还夹杂着湿润的水汽。外面云层愈发低垂,几乎与海面连为一体,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倾盆大雨。 对于暴风眼中心的人来说,这些只是没意义的细节。 不过如此声势,不可避免就出圈儿了。 且不说这一侧的下层甲板如何鸡飞狗跳,船头高级套房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瞬间就把这片区域大批的所谓上流人士,推到了“遭遇恐怖活动”的被害臆想中。 慌张和混乱迅速扩散。 相对于这种因为碎片信息而导致的臆想式骚动,渊区从克制转向奔放的爆震,对于某些人来说,明显要更为直观。 还是那句话,对于超凡种来说,区区一个翡翠之光号,实在是太小了。 第一波的交手大家还可以装不知道,等到这次骤然升级的强势对冲出现,先前被罗南绵绵不绝的经文搅得头昏脑胀的诸多超凡种们,不由得就是精神一振,纷纷向这里投射感应,那叫一个光明正大。 尤以几位精神侧为最。 其实这种动静,一些B级的精神侧也能感应,只是受限于能力,又或者直接被超凡种意念群聚的危险环境给吓了回去。 毫无疑问,关注也是干扰。 换了平常也就罢了,如今的汪勇,正被连续的变数搅得思维波动,念头不免又是一散。 晦气……不过,这种力量运作模式,好熟悉! 是谁来着? 不管什么理由,汪勇的晃神,着实给塔卡尔留出了一个伸展的空间和时间。 塔卡尔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姑且算是他吧! 远比常人雄壮的身躯,在那一份勃然爆发的力量驱动下,如同拉满后松手狂震的弓弦,也不计较什么损伤,骤然舒展开来。 他耳鼻口腔中,已经沁出了血迹,眼球里更是血红一片,显然承受这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力量,对他的身体构成了绝大的负担。 可事实就是,他能够承受这份力量而不死,就证明他具备了一份挣扎求存的资格。 他仍然张大着嘴巴,喉咙里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可以辨识的声音,有的只是直接压迫空气,强行打破汪勇控制领域的闷爆声。 真像是在耳畔响起了一声雷鸣。 比雷声更早的,是飞窜的电火。 只是这一波电火,已经不是从汪勇的身后穿刺过来,而是直接从塔卡尔的身上迸发。 这回,就算汪勇是傻子,也终于能捕捉到那熟悉的感觉,并转化为确凿的概念: 电磁向……金桐! 等等,塔卡尔好像也是电磁向? 有用的没用的念头,不断交织影响,而就在这恍神的功夫,塔卡尔已经裹着刺眼的电链,疯牛一般向前冲击,直闯汪勇中宫区域。 不得不说,塔卡尔对力量的驾驭极为粗糙,层次上也有些微妙含糊的地方,但他此时所裹挟的力量,确实已经对汪勇形成了实质的威胁。 汪勇眼神发冷,回拳、架肘、提膝,完美的控制力,让他在方寸变化之间仍然能够有效调动全身的气血力量,看似防御,其实是以守为攻,凭借对物质和精神层面完美同步的干涉力和掌控力,消解掉塔卡尔强而不聚的初段冲击,顺势反打前冲。 提起的膝头落下,整个卧室地板,都发生了波浪般的震荡变形,房间里的模样愈发不堪。而扑面而来的电链,却如流水般,在汪勇坚如礁石的防御力场边缘划过,纵然有小部分渗透进来,也仅仅是让他半边身体略有麻痹而已。 倒是汪勇借踏步,鼓动集聚的气血力量,与他在渊区降服的湍流混融在一起,潜爆发力,一记侧击的勾拳,狠狠击中塔卡尔的侧腹部。 这拳极狠,一击命中,塔卡尔身体反倒像触电般,身体一个抽搐跳荡,左下半排胁骨当即粉碎,大张的嘴巴里所迸发的爆音,也被呛出的血沫隔断。 一击得手,汪勇反倒皱眉。 因为他击中的拳力,后半截出现了不应有的“侧滑”。 塔卡尔先前那个“跳荡”,本质上如同一个滑不溜手的泥鳅,很巧妙地消卸了本可让他五脏六腑全盘错位的重创。身体还着向侧方斜栽过去,恰好与汪勇错开。 这个应该与金桐或电磁向无关,而是来自次大陆传统修行的瑜珈底子。 这一下,完全是塔卡尔的本能,也确确实实达到了他能应付的极限。他的血红的眼睛都已经没了焦点,神智已然彻底昏昧。 而他栽过去的方向,正是屠格所在。 整间卧室才多大,特别是床尾这片区域,还有摆放在墙边的“供血者”,汪勇、屠格以及塔卡尔,又都是身体极为强壮之人,三人堆在这里,将这片区域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塔卡尔破墙而入的瞬间,其他所有的动作,都要在方寸之间运使…… 毕竟老埃尔斯还没死透不是吗? 塔卡尔这一栽,确实就是撞向了屠格背后,身上电芒明灭,仍然很有唬人的架势。汪勇回手便又朝着塔卡尔背心抓去。 也是这个机会,汪勇往屠格前方一瞥,却正看到,这位实力还在他之上的强者,正好将将那团鲜红肉瘤,死死捏在掌心,随即发力。 随着一声难以形容的怪响,整团肉瘤被屠格强行捏成了血浆肉沫,并从指缝间迸出来。 有些直接打在了塔卡尔脸上,血糊糊的一片。 “这么狠……但也算成了?” 汪勇自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可下一瞬间,尖锐刺耳的嘶啸声爆开,充斥着疯狂混乱的意味儿――其爆发的源头,正是在屠格掌心。 第五百七十八章 操纵师(下) 这份啸音爆得古怪,来得猛烈,有种不顾一切的死灭之意,其特质便如同一桶浓烈的火油,引爆了渊区,又反冲到物质层面。一轮干涉激荡,极为凶毒。 便是以汪勇之能,耳膜也是微痛,脑中更为之一昏,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判断: “是黑狮,他留下的毒咒。” 黑狮是横行黑非洲,研究死灭与瘟毒咒术的大家。以那个“肉瘤”的重要性,设置后手很正常,可早前罗南“黑”掉的时候不爆,这时候才放马后炮……是怎么个意思? 猝不及防之下,汪勇被毒咒扫到,多少吃了个小亏,处在毒咒爆点的屠格,受到的冲击只有更甚。 汪勇就看到,屠格捏爆“肉瘤”的袖口出现明显波动,并一路传导上去,使其上身微幅后仰,颈侧血管略有鼓胀…… 但也仅此而已。 屠格信手甩掉手心中残余的肉沫血浆,由墨镜覆盖半边的面孔,仍看不到什么变化。 这家伙,一身修为,真的深不见底。 汪勇心中感喟之际,却也克服了黑狮布下毒咒的非实质性影响,手指扣住了塔卡尔背心衣物,猛向后拉。 “回来!” 汪勇可不只是拽衣服,而是强行压制住了塔卡尔暴躁奔放的力场,不使其对屠格造成任何影响――其实屠格已经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但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塔卡尔这一茬,表现出对汪勇的绝对信任。 呃,以汪勇对屠格的理解,信任未必,更可能是一种“战友”式的原则。 反倒是汪勇,倒想吐一口槽: 刚才“激活”塔卡尔的电光,是从你那边漏过来的吧! 不管怎么说,汪勇终究没有辜负屠格的心意,即便对处于诡异暴躁状态下的塔卡尔,仍未实现完全的控制,但还是强行将其扯回来,没有让他触碰到屠格的衣角。 塔卡尔意志虽然昏昧,但身体本能还在,仍然持续挣扎,像一头失了智的野兽。这时候汪勇更不可能杀他,干脆配合着用上了关节技,想着拗断这黑大个的胳膊、大腿去球。 方寸之间的挣扎格斗,看上 去仍然激烈,肌体关节的碰撞,摩擦带电,劲风四溢,甚至与露台上吹刮进来的阴冷海风,形成了强劲的无序湍流。 可在汪勇的意识里,形势算是基本控制住了,他隐约能够感觉到,罗南投射的灵魂力量,随着被捏爆的“肉瘤”一起,崩得粉碎……吧? 屠格这时候才转过脸来,两人隔着各自的墨镜,算是交换个默契眼神。 而紧接着,二人眉头都是一皱。 窗外呜声风啸,水声轰然,仿佛海浪翻腾,拍击游轮侧舷,直打到套房所在楼层……真的有水花飞沫,溅谢进来,临着露台的两个昏迷中的“供血者”,一下就给浇得湿了。 岂有此理! 这里距离海平面怕不有60米以上,浪头打到这里,难不成是海啸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外面天空中,那乌沉沉的云头,依衡是在大气湍流中形成了一波水龙卷,正好打在船头,余波未尽,带着水波气流,横扫游轮侧弦,带出了不知多少声尖叫。 甚至还有浓雾般的烟云,在狂风作用下,直塞进来,与卧室空气中蹿动的电流相激,噼呖啪啦,又一阵乱响。 “去外面了?”汪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罗南。以他所在的位置,也正好可以看向露台外面的情况。 他的视线刚有些飘移,屠格低沉的嗓音就响起来: “在这里!” “哪儿?” 屠格没有回答,汪勇看过去,却只看到他面上墨镜反射的绚烂电火。 在纯粹视觉的领域,当前的卧室,明灭的电光仍然具有超强的支配力。细密的电火在空气中交织,映在黑色的镜片上,再交互映射,一时间竟也有极度诡异的绚丽之感。 汪勇可没有欣赏的心思,受屠格提醒,他也觉察到了一些异常。 当下最主要的“电源”当然是塔卡尔,这头失了智的野兽,仍在负隅顽抗,身上时有电光流动,击穿空气,最是惹眼。 只不过,无论是屠格还是汪勇,都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电火的性质,至少其中一部分的性质,好像有所改变。 给他们的 感觉是:此电火非彼电火,特质大不相同。更准确地说,是有某种完全不一样的“电火”,莫名渗透进来。 “啊啊啊啊啊……” 嘶哑的咆哮声,又从塔卡尔的喉咙里迸出来,打断了汪勇的心思。这家伙明明已经被汪勇砸断了右臂肘关节,再算上左肋重创,肌体功能大损,偏还是这般没完没了。 甚至于他体内暴烈勃发的力量,也在不顾一切地催运提升,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汽轮机,轮叶激转,随时可能在超高压的环境中,扭曲崩盘。 真是失心疯了! 可是,罗南又是怎么做到的? 很显然,他前面“控制住形势”的结论,下得早了。 无论是眼前,还是感应中,都没有罗南的影子,可那个仅以灵魂力量投射作用的最年轻超凡种,却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宣告他的存在。 恰如无形无质的魂灵,无所见而无不在,甚至可能就“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用冷诮的目光注视过来。 汪勇心中已有些焦躁。 自从罗南发动以来,套间里真的是乱成一锅粥。物质层面与精神层面、控制与反控制、破坏与反破坏……还有此起彼伏,仿佛永远都不可能穷尽的意外。 偏偏这些该死的意外,总是把最肮脏的屁股对着他们,只向罗南露出谄媚的笑脸。 这种意外遭得多了,真的很容易心态爆炸。 汪勇渐渐也回过味儿来:罗南的视野和层级,明显不局限于单纯的“对线”,不拘于人,不滞于物,而是操纵调动周边一切可以运作的资源,将其整合成不可思议的领域。 要说精神侧与肉身侧的差别就是这样,但被一个17岁的小毛孩子做到这一点…… 汪勇手上忽又一麻,却是已经陷胸断手的塔卡尔,又一次挣扎,这回直接用上了牙齿。他扭头嘶叫,要来咬汪勇的喉咙。 那血糊一片的面孔,当真狰狞可怖。 这还罢了,可那班斑点点的血浆肉沫,抽搐跳动,彼此又有“电光”相接相通、相互串联……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下午茶(上) 汪勇倒不至于被塔卡尔的困兽之斗伤到,拗住对方关节的手臂再一发力,伴着肩胛的闷响,塔卡尔的身子不由自主便下挫了一截,牙齿再怎么森白锋利,也不济事儿了。 不过,看着塔卡尔脸上极其“活跃”的血浆血沫,以及纵横交错的电光网络,汪勇终于明白,此前莫名渗入的“异类电火”,是来自何方。 塔卡尔已没什么还手之力,汪勇也有心力去琢磨这“异类电火”的力量运化模式,但一时间云里雾里,全无头绪。 他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来,想去施加些许干扰,看能不能借此发掘出部分内核机理…… “别动!” 屠格的喝声直刺入耳膜,严厉之态,前所未有。 汪勇的手指就定在塔卡尔的面部前方,而此前还在疯狂挣扎的塔卡尔,也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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