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多。 袁无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恰好便有那么一条看上去已经非常完整的“烟鱼”,一跃而出,脱离了混浊气泡,向着更广阔的荒野,也是向着弥漫灰雾的天地间,加速游动。 游着游着,其鱼尾、背鳍等区域,分明又有变形,且形态由摆动而展翼,俨然已如一只雀鸟,欢叫高飞,却是直冲向天穹之上,最深沉污浊的厚重云层。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互撞击(上) 星辰之主 仿佛雾气所化的雀鸟,一头扎进云气深处,转眼淹没在里面。不过,随着袁无畏手指点中“大时空泡”相关区域,污浊云层也变得“透明”了些,显现出了“雾雀”在云层中游弋的轨迹。 很短…… 也就是两三秒时间,看上去颇欢脱的“雾雀”就消融在云层中。 只是在这个过程里,其虚幻畸形的躯壳,分明与污浊云气发生了剧烈摩擦,以至于有细微电火蹿动,好像还引发了别的什么反应。 摩擦产生的微弱电光,在云层中间舒展蔓延了相当长的距离――已经超过了“雾雀”本身在云层中游弋轨迹的长度。 也正是因为电光蔓延,帮助袁无畏在“半透明”的污浊云层中,隐约窥见了一些似在翻涌的奇形轮廓,影影幢幢,乍看去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正在孕育之中。 破域的烟鱼,钻云的雾雀,倒似在给“妖魔鬼怪”运输养份。 啧……很邪门外道的样子。 类似的情景,在大金三角的各个角落,在袁无畏所关注的各位超凡种身边,持续不断发生。 袁无畏让这烟鱼雾雀不断游走、崩灭、转化再消融的过程,弄得眼花缭乱。 他当然知道,如此鱼鸟变化,正契合了“告死鸟”????????????????的特征――其实就是屠格告诉他的那句“一种总是妄想飞去冥河的鱼”。 可问题是,这种玩笑式的杂鱼小雀,一个个奇形怪状,随时崩解消融,也能叫“告死鸟”? 感觉还是早先“见首不见尾”的庞然大物,更符合他的审美。 咳,跑题了,袁无畏现在最想知道: 罗南玩的这出,究竟是什么手段? 身边有交流对象,多问几句没什么坏处。袁无畏便挑明心中疑惑。哈尔德夫人倒是爽快,径直答道: “合并同类项。” “同类?”袁无畏脑子一转,骤然醒悟,“这烟气?” 有些事,经验堆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明白了。袁无畏的思维重心一下子偏移,从看似意义有限的“大时空泡”,转移到充斥其间、也极有可能对应充斥整个大金三角的灰沉烟气上来。 一旦方向对头,思路立刻通畅。 没错,当前“大时空泡”所呈现的情景,不管是那什么烟鱼雾雀,也不管它们成形与否,其存续生灭,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那灰沉烟气在进行。 最重要的是,不管那些超凡种如何独一无二,总能有丝缕灰沉烟气――一看就与外界那些同根同宗,从他们体内源源不断抽离出来,作为“烟鱼雾雀”的构造材料,形成这一套不断重复、好像又只进不出的单向流程。 原本独立且冲突的各方,因为灰沉烟气的存在,被罗南一举纳入同步模式中。说是“合并同类项”…… 也还行吧。 能把“同类项”找到就很厉害。 不过,这个“同类项”,叫什么来着? 袁无畏心里有了个模糊答案,但还要问一句:“它是……” “灰质,正式名称好像是‘第三类污染物’。” “靠,果然是它!”袁无畏用力拍了下栏杆。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这两天罗南搞出好大声势,目前正在横穿大金三角的深蓝集群,以及那什么“天人荡魔图”,明面上的目标,都是这玩意儿。 它就是罗南本次离开雷池试验场,介入到大金三角局势中的直接诱因。 袁无畏对这玩意儿了解不多。 因为灰质引发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和屠格离开了地洞工程营地,都快跑到江边上了,就为了近距离观察罗南的实验场。 谁想到罗南直接杀了过去…… 袁无畏对“灰质”的认知,主要是来自于屠格等超凡种视频会议时的讨论。和颂堪聊天时,也接收了点。 现在他知道,这是一种罗南以及拉尼尔大主祭等大佬,都高度警惕的“危险物质”,好像还和什么暗面种结合在一起,有快速扩散的风险。 不过,是他漏听了什么关键环节吗? 袁无畏一直以为,“灰质”这玩意儿是昨天晚上事发时,才刚刚泄露的。就算是扩散,总量应该也比较有限。 可从大时空泡映射的情况来看,这一大片…… 都是? 这哪是还是什么有限,分明是无穷无尽才对! 不,认真想想,他实在太迟钝了! 此前屠格、门罗等超凡种开视频会的时候,其实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在这片荒野上,确实有一种“未知之物”,高度怀疑是“灰质”,或曰“第三类污染物”,受到罗南的牵拉影响,且在更深层运转变化。 当时他好像还有点儿感觉来着,可是“双开”的恶果显现:他一边观看视频会议,一边关注直播节目并担忧颂堪安危,分心旁顾之下,险些就把这条重要信息遗忘掉。 现在来看,超凡种就是超凡种,还是很有见地的。 李柏舟、门罗、六甲等人所形容的“揪头发”、“织毛衣”,和现在????????????????的编织“烟鱼雾雀”的情形是何其相似――只是具象化得不彻底而已。 话说,那时候的“揪”和“织”,也是烟鱼雾雀这般复杂的过程吗?若真如此,他们漏掉的细节就相当可观了。 至于现在,“灰质”确已成形无误。 袁无畏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可在“大时空泡”中,昏暗烟霾,污浊云层,包括从各位超凡种身上牵拉转化而来的“烟鱼雾雀”,不就是“灰质”的具现化? 袁无畏不免怀疑,与其说罗南是整合了大金三角这一片时空;还不如说他是将这片时空区域内明处暗处、人们已知未知、可见不可见的“灰质”,全部挖了出来,再整合在一起。 然后就在上面做文章。 “唔,这么娴熟,不是他故意的吧……” “嗯?” “咳咳咳,我是说……听说,这个‘灰质’是昨天才泄露的,可如今这大金三角,且不提畸变巢穴之为在,只说这二十来位超凡种,一半以上都是刚到,怎么也被灰质污染了?” 说到这儿,袁无畏又征询意见:“说‘污染’没错吧?要不,‘感染’?” “随你……这种程度,都没差别。” “也是。” 袁无畏所见的超凡领域中,灰沉烟气抽拉成线,怎么扯都扯不完。好像每名超凡种体内,都埋了个同样质地的“毛线团”。 别看给扯得滴溜溜转,就是不见少。 袁无畏依稀还记得,在视频会议中,六甲还是黑狮,当时就怀疑,所谓的“第三类污染物泄露”,可能已经不是新发事故,而是陈年痼疾。 问题是,二十来位超凡种,总有不常来,甚至从来没有到过大金三角的吧,为什么也是“毒性深重”? 对此,哈尔德夫人给出了明确回答:“那只能证明,灰质或者是蕴含灰质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以各种形式广泛存在。 “换言之,这个世界早已经被污染了。 “大金三角的灰质泄露,只不过是受到某种刺激,换了种更危险的‘面目’。” 袁无畏睁大眼睛:“这是罗……老板的看法?” “不,只是我的猜测。” “如果是真的,那么后畸变时代的共识就又一次得到验证――这脏透了的世界。”袁无畏嘟哝着,却又做了个合情合理的推测,“这个灰质如果真分布得超级广泛,它和畸变是不是存在什么直接联系?” 这回,哈尔德夫人没有回答。袁无畏也没追问,他注视着“大时空泡”,注视里面闪烁移动的“萤火”,也注视那频繁密集以至于有些草率的鱼鸟变化。 看得久了,便又有所得。 无论是新伤还是旧疾,也不管是意外还是故意,从现实角度看,罗南把灰质这种“危险元素”,从二十来位超凡种、超凡畸变巢穴中提取出来的手段…… 真不能往深处想! 袁无畏不知道灰质的性质是什么,但从常理推论,这种能够在精神和物质层面同时呈现又非常隐蔽的长期存在物,基本不会是一种纯粹的元素,而应是以“化合物”的形式存在。 不说精神层面,单论物质――如果“大时空泡”里映射的图景真的涉及到物质层面变化,这样将灰质提取出来,要破坏掉多少个分子键?打破多少稳定的生物体环境? 而且,罗南还把这玩意变成了不知是鱼是鸟的怪物,就在天地间徜徉流转。 更要命的,灰质与它们此前的载体,简单来说就是“超凡种”,也包括每个畸变巢穴内部,还没有完整脱离。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团”还没有被彻底抽空…… 这种情况,不是更可怕吗? 目前是莫名其妙的灰质,那什么第三类污染物,大家可????????????????以往好处想,当是排毒养颜。可下回,罗南以类似的手段,从他们体内再抽出点儿其他什么东西……比如人体生存所必须的重要元素,又会怎样? 那些“原载体”,那都是超凡种啊! 换了普通人呢? 袁无畏忽然愣住,此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包括他在内的普通人,是被忽略,还是…… 已经完事了? 恍惚中,“大时空泡”内,准确地说是弥漫苍穹的污浊云层下部,有多个位置,鼓起“浆泡”。 都没有给袁无畏进一步观察的机会,便突然炸裂。 乌压压的“碎片”,一部分像是刚才钻入云层的“雾雀”,但更多还是简陋粗糙、甚至是更抽象的什么结构,只能概略形容为“鸟雀一般”,就这么铺天盖地,飞落下来。 袁无畏呆呆地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鸟雀异形,看它们在空中分合聚散,几乎没有任何中间环节,便朝着“大时空泡”中,最醒目的那些超凡种们,扑击而去。 撞击很快来临。 听不到声息,但瞬间炸裂的烟尘、偶尔划入“超凡领域”的波痕,以及广泛用于卷缠重构的烟气长线,共同构成了密集乃至窒息的压迫感。 “打起来了这是?” “验证吧。”哈尔德夫人平静以对,“先前是验证时空,或者是时空承载的可行性;现在就是验证在各个独立的超凡领域中间存在的可行性。” 袁无畏注意到,哈尔德夫人在第三个“验证”后面,省略了一个关键主语。 他不知道这个模糊答案是对是错,他只知道,先前还能说是对“牵拉”已经麻木的各位超凡种,在面对这些劈头盖脸砸落的“奇形雾雀”时,已不可能再忽略了。 事实上,又何止是“雾雀”。 可能是污浊云层中,能量信息积蓄到了某个阈值,那些挣扎跃出超凡领域的“烟鱼”在变化形态之后,已经很少再飞入云霄。 它们一旦成功跃出本来的领域,便仿佛自带着巡航系统,朝着远近不同的其他超凡种、超凡畸变巢穴的位置,飞掠而去。 大时空泡尺寸有限,感觉是触手可及,可它映射的实际距离,动辙几百公里,偏又可以一掠而至,由此带起了新一轮的“撞击”。 互相撞击。 袁无畏仍然没有听到声音,可这种场面,只是看着,便让他觉得自家嘴唇都要给震麻了。无形噪声,透心入肺,让他这毫不相干的人士,都莫名烦躁起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互撞击(中) 星辰之主 “这不能忍了这……” 袁无畏下意识提高了嗓门,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自己是在一场突来的瓢泼大雨中。 可还要再强调:他耳朵里并没有任何加塞进来的噪声。完全是“大时空泡”里的激烈“撞击”场景,给了他这种错觉式的压力感受。 也正是这个壮观场面,使得“大时空泡”里那些长期站在地球人类进化巅峰的强者们,纷纷惊醒过来。 超凡种们不可能是泥菩萨。 单向的牵拉也就罢了,毕竟早前就有被“揪头发”的经验,长时间如此,多少也有些麻木。 可如今这些“烟鱼雾雀”,暴雨也似,一股脑的反冲回去,方向不同、烈度不同、里面的门道也不同,由不得他们不做出反应。 袁无畏就看到,“暴雨”扑面的几秒钟时间里,“大时空泡”覆盖范围下这二十来位超凡种,或多或少都是惊愕的,但确实都生出了感应。 后续应对则有的激烈,有的克制,表现各有不同。 问题是,他太敏感了吗? 他怎么觉得,这些大佬们反应动作,颇有些熟悉,颇有些…… 盲目。 袁无畏以“大时空泡”俯瞰全局,自然知道,这一场“狂风骤雨”???????????????从天而降,最大的源头是天穹下污浊的云层,然后才是超凡种彼此之间的“撞击”传递。 可他短时间内捕捉到的几位超凡种,包括长时间关注的小丑、尼克、康妮大美妞等等,均明显缺乏相应的认知。 藏身地层下的尼克,还抬头看了看,小丑和康士坦茨女士,第一时间竟然是左右环顾…… 是的,这场面相当熟悉。之前告死鸟掠切“经过”他们超凡领域的时候,这些人基本也是这么个动作。 袁无畏呲牙咧嘴:“不是吧,连从哪边来打过来的都不知道?” 此前唯一“脑子清楚”的屠格,偏又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没必要苛求。互相撞击产生的火花,可能只有在这个界面中,才能够看到所有细节。” 哈尔德夫人的态度倒是平和。 问题是袁无畏实在是不懂:“下雨了总该抬头看看天呀,明明是……” “这是雨吗?” 袁无畏一愣。 “比喻可是最容易造成误读的方式。” “这个……说雨不合适,那该怎么说?” “大概是某些存在规则,也许仅是片断,向另一套规则体系的冲击吧。” “哈?” “如此显化超凡领域,又如此酝酿拿捏,除了这种可能性,我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哈尔德夫人仍然是不确定的口气,袁无畏则觉得,她并不是要答疑解惑,而是通过描述过程,梳理未完全定形的思路。 “每一个烟鱼雾雀,可能都是一段规则映射。其实就是让灰质这样一种特殊元素,以‘新形态’稳定存在于物质和精神层面的‘方案’。 “这不是动能冲击, 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方向、什么形式的冲撞,带给他们的压力,更多还是在自我逻辑层面,属于是规则上的冲突或融合。” 袁无畏好像懂了,但又缺乏直观感受,终于忍不住开口:“规则冲突是什么感觉?” “超凡领域的事儿,我不太不清楚。但硬往喉咙里灌玻璃渣,想来不会太舒服。” 你这也是“比喻”! 袁无畏腹诽。 但事实证明,哈尔德夫人的判断没错,“大时空泡”里显现出来的超凡种,有好多位,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个别肢体反应更明显。 不过,好像有什么表述不对? 袁无畏愣愣神,忽然醒悟:“你不也是超凡种吗?什么叫超凡领域不清楚……” “应该是。” “别逗我,什么叫应该!” “因为不太一样。我选择的路径,似乎并不存在超凡领域这回事儿。相比之下,田邦的‘应该’,倒更传统些。” “能说明白点儿吗?” “这问题,最好问我的投资人们。” 投资人……还“们”? 袁无畏本能感应到,这个问题弄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讪讪一笑,以吞掉自家名字的决心,咬紧牙关,老实做一个倾听者。 哈尔德夫人确实还有一些想法待表述:“其实有一点,你说得不错,在这滂沱大雨般的干扰中,这些人一定会对某些撞击更敏感……但不会是天上的云层。 “云层又算什么呢,不外乎是别无他物的虚空,是自然的世界。就算他们想要分清楚方向,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声,或者说这个回声就是自然本身――这就是时空类能力的作用。” 她在说罗南的手段。 袁无畏心领神会。 坦白讲,同样具有所谓“时空类能力”的袁无畏,心底深处,真的超级羡慕这种具有超强主动性和支配力的能力模式。 不像自己,只能做一个人形接收器。 “???????????????既然这些人,已经进入到这方完成了统合支配的时空中,尤未自觉,就注定了他们会忽略掉最关键的信息……更不用说,那位还增加了干扰项。 “当下,这些迟钝又敏感的家伙,越是对身边的‘大象’视而不见,对那些具有明确反馈的对象,就会更加上心、警惕;他们感受最清晰的,反而是来自于彼此之间的信息交换。” “对呀,平飞的这些就是干扰项没错!” 袁无畏又拍了记栏杆,震得手心生痛。也许哈尔德夫人只是借表述理清头绪,但他也是实实在在有了收获。 所谓“平飞的这些”,就是指那些来自于各位超凡种自身,抽拉卷缠灰质长线形成的“烟鱼雾雀”――此时它们一旦能成功出离超凡领域,就朝着其他超凡种的方向撞过去。 这样你撞我,我撞你,不正是“明确反馈”吗? 于是,荒唐的情况出现了: 一场瓢泼大雨中,浑身湿透的淋雨人,根本“忘记”了现在正下着雨,反而警惕其他同样给浇透的倒霉蛋往他身上泼脏水…… 哈尔德夫人垂眸而笑:“要说也是非战之罪。谁能想到,那位会这样摆弄人?而且也真是好大手笔……灰质,这东西换一种形态,竟然可以作为推动精神感知跨越极限的介质。 “现在,二十来位超凡种,至少那些肉身侧,像这样遥远而清晰的感知,也算是少见的体验,他们会更敏感也更好奇,然后持续强化下去。” 袁无畏“唔”了声,认真思考一番,罕见对哈尔德夫人的说法明确提出异议:“也许,起关键作用的,不是灰质,而是灰质承载的‘形态’本身?” “你是说……” “告死鸟。” “役魔卷。” “……” 双方糟糕的默契,引发了短暂的沉默。 袁无畏干笑两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告死鸟’……哎,‘役魔卷’我也听过,好像是天人荡魔图里面的?” 到这里,袁无畏又怔了下: “等等,这两个莫不是一回事儿吧?” 说话间,“大时空泡”映射的大金三角地图模型上,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变化: 正如袁无畏与哈尔德夫人讨论的那样:高度重叠的感知路径,往复不休的反馈强化,一轮两轮无数轮……时空环境中的“压痕”,或曰某种半固化的“链接”就形成了。 弥漫灰雾的虚空中,呈现出格外清晰的明亮长链的网络,将数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内,几乎所有超凡种并联在一起。 就这样,灰雾中不断穿梭往来、似成形又非成形的“烟鱼雾雀”,还有其它更加粗糙抽象的灰质捏合物,以人们始料未及的方式,给这些超凡种们建构起了一套新鲜火辣又确凿无疑的气机交互感应系统。 这是允许信息高速交换的链路,同样也是困缚他们的巨网。 严格来说,真正着手发力完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只捏了个“背景”的罗导演,而是不知不觉已然入戏的超凡种们自己。 反正,袁无畏的理解是这样, 身在局中的超凡种们,大约仍对其中的逻辑茫然无知,他们也没有闲情去琢磨复杂的背景知识。 随着“感应链”持续压实,他们都陷入到了陌生又荒诞的情境中,很多人,特别是安全感比较缺失的那些,不得不惊愕且狼狈的调整自己的气机和位置,但是根本毫无效果…… 互锁的感知链网,最核心就在“互锁”。 只要勘不破时空本身的迷障,或者勘破了却得不到其他入局者的配合,一切休提。 当然了,超凡种并不都是独狼,某些人适应能力也不容小觑。此时已经有几位“社牛”,带着强???????????????烈的好奇,又或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四面联络,主动出击,想借这轮奇妙体验,搞出点事儿来。 不论怎样,随着感知链网的建构成功,大金三角就进入到了一个超级活跃、超级敏感……也超级凶险的状态中。 这是罗南希望看到的情景吗? 后面他又会怎么做? 看上去,罗南铁了心要解决不同版本环境的问题,让灰质,当然更可能是灰质承载的“新形态”,在地球这一方时空、以及大时空背景下各个特殊规则环境中,都能稳定存在。 但……只此而已? 袁无畏回忆梳理有关信息,追溯因果 ,却愕然发现:貌似“灰质”才是罗南宣称要尽快解决的目标,而天人荡魔图、告死鸟等等,只是工具而已。 那他和哈尔德夫人的讨论成果,亦即将“新形态”的优先级,摆在“灰质”之前――这样的想法,岂不是本末倒置? 还有,目前已经是这样的大场面了,仅仅为了解决“灰质”的话,未免太不匹配。那边是不是还隐藏着另一个,乃至多个他不了解的目标? 袁无畏尝试询问哈尔德夫人,后者就笑:“你这样想,就证明对于罗南先生的认识进入到一个新的层面。但说不好是进步,还是倒退。” “所以……” “继续努力吧,也许以后你可以了解更多。” “喂,我不要以后,我现在就想知道!” 哈尔德夫人没有再回答,她再次推开了艉楼的舱门,这次不再耽搁,径直走进去。 袁无畏下意识跟了一步,但看着黑洞洞的舱门,本就不甚充沛的勇气迅速消退,只好尝试着卖个萌: “您就行行好……” “共勉吧。” 舱门关上,隔绝内外,再无后续。 袁无畏在外面愣了几秒钟,终于醒悟过来,哈尔德夫人的意思是说: 她也不知道! 这就比较麻烦了。 如果他想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又该怎么做呢?继续胡思乱想毫无意义,想要再找一个交流对象…… 总不能是罗南吧。 心头闪过罗南年轻但又出奇模糊的形象,只一瞬间,仅有的那点好奇心,也给冻结了。 嗯,还留存了一点荒谬的心思: 话说这种时候,会不会真有人勇敢无畏、打出直球,追着罗南要把一切问题搞清楚? 也许,那才是勘破迷雾的最佳方法?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互撞击(下) 星辰之主 傍明时分,天空中云层渐厚,山林间飞鸟蚊虫成群结队,飞腾起落,与白日残留的湿热混搅作用,如烟如瘴。以至于夕阳投射来的光线,都晕染开来,化为妖异的黄雾,弥漫林间。 山林边缘,临水高地,一处临时开辟出来的空地上,深蓝集群暂时降落休整。 在他们西北方向大约十几公里,还有一道灰黑烟柱升腾、飘散,借着最后一点儿日光,恰好能看得清楚。 那是深蓝集群的最新战果,一处还在快速扩张期的地下畸变菌群。观其位置,有可能是“百峰君”,亦即大金三角西部,湖城附近最著名的超凡畸变巢穴……的一处分支。 既然不是“百峰君”本体,大家也就不太在乎了。清掉这处畸变菌群,其实就是为了在降落休息的有限时间内,确保周边环境安全。 虽然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仍然在“百峰君”的势力范围内,而且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冒犯”,可主导一切的大佬这么做了,他们这些小卒子又操哪门子心? 有担心或回味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忙完手里的事。 是的,说是休息,其实真正休息的,只是深蓝行者装备罢了。 深蓝行者外骨骼装甲,固然是地球军事科技水平的巅峰之作,但只要它还是机械设备,就绕不开维修保养这一关。 越是精密装备,越是如此。 ????????????????什么特种合金、磁浮电机、高储能源匣、生物电感应系统等等,说起来高大上,真要搞一次长距离机动,还是离不开润滑油、冷却液、清洁剂……当然还有各种磨损件的备件。 更何况,从淮城外围的地洞工程营地,一路转战到大金三角西侧的莽苍大山深处,三四百公里脚不沾地,全程飞行,对人、对装备系统,都是全新的体验。 由此带来的消耗磨损,常规一、二级保养项目不一定能覆盖到,必须开启系统自检功能,还需要操控人员协调配合。 如此一来,这段休息时间,大家最多也就是轮流喘口气而已,有限的几个机修兵,更是忙得吐血。 赵汐也不例外。 别看他靠着有限服役时间内多轮考试、竞赛,已经冠上了“维修师”尊衔,貌似与大头兵拉开距离。但只要称号中有一个“修”字,干的就还是一样的活儿。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今天格外悲惨。 忙碌也就罢了,偏偏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BOSS,就在他身边。 罗南对深蓝行者外骨骼的维修保养很感兴趣。休息时间,他不再搞那些玄乎的理论和说教,也不再抽取组合那些神奇的“地牌”和“生物牌”,只是选定了赵汐这个倒霉鬼,饶有兴味地跟在他身边,加入到机修兵的工作中来。 确实是加入:开始是看,后来直接上手,没有添乱,非常娴熟! 除了中间偶尔会有“应该发展专业工程机芯”之类的上位者发言,大部分时间,他都和一位熟练工没有任何差别。 可以配合打下手,也能单独作业,不懂就问,操作中也能及时沟通,显然已经形成了非常良好的工作习惯。 这不是摆拍做秀,但比做秀更可怕。 赵汐感觉非常别扭,出于现阶段的“阵营”和“立场”认知,自己好像是在暴露机机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问题是,孟荼这位名义上的指挥官都装作没看到,他能怎么办? 尴尬无奈的情绪,与手上快速解决活计的顺畅感共存,使得别扭感持续加重,赵汐觉得,他需要说点儿什么,哪怕是尬聊呢: “那个,猫眼真的是……跟你混的?” “互相帮忙。” 还很谦虚……过了吧? 赵汐隐蔽撇嘴:“以你为主。” “哦,我目前能做的事更多些。” 赵汐脑中闪过猫眼懒散又桀骜的模样,发自内心感慨:“她性子可野,也就是你这样的大佬,能降得住她。” “说不上……这边有毛刺,提前换件吧。” “行。话说她这次回来,手上活变多了,你开发的?” “咳!”弗里斯重重咳嗽。他放心不下,一直跟在后面,此时仗着是赵汐的直属上官,插话进来: “老赵的意思是,猫眼现搞无人机侦察,有模有样的,之前我们可没想过,能力者的精神感应,可以和机械设备配合得这么好。” 罗南打开配件盒,挑选合适的备件,头也不抬,信口道:“应该说是理论和技术发展到现在,正好进入一个变革期,认真学习的话,技能更新会更频繁。猫眼……她已经很懒了。” “变更,就是你主导的呗,顺便还把我们这些人给革掉了。” 弗里斯才是真有胆色的那类人。 赵汐在旁边听得呲牙咧嘴。 罗南的回应却是相当温和,就像他在外骨骼侧下传动模块室里的灵巧操作,没有让人心躁的粘滞和擦撞,有的只是配件组合时应有的干脆顺滑声响: “不至于。你们确实有很多人做了一些过于短视的改造,但随着机芯技术发展,内殖机芯换代应该也会成为常态,基本上还是能够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然后我们就从最前沿掉到拖后腿了。” 弗里斯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最后还要吐槽:“老子当初是奔着威风、待遇来的。结果挨刀之后,时代变了,退伍可能还要靠残疾人补贴过日子……猫眼这是找了个啥老板啊!” ????????????????说到动情处,他一顺手,重拍在罗南背上――这年轻人正沉肩弯腰换配件呢,姿势摆得太好了! 场面有那么一瞬间,僵了一下。 最僵的就是弗里斯本人,周边安静得能听见自家里耳道里的血流声。 这几秒钟时间里,可能只有罗南保持着原有的状态,仍弓着背,平静回应: “合格的装备可以量产,合格的战士很难,也很缺。 “另外,深蓝系列机芯,有些设计藏头露尾,不够负责,但基本模式和形态还是很经典的,并不差什么。有一份实战中形成的正确思维,更重要。” 弗里斯没有立刻回应,他还没缓过劲儿来。 倒是赵汐小声问:“过几年,需要战斗的地方会更少吧……” 弗里斯毕竟是大心脏,一个缓冲就回神,哈哈笑着,嗓子更洪亮:“大金三角这种地方,都让你给拿捏了。回头全面反攻,只要你不像某些人那些,想搞什么产业,总该有到头的时候。切,到头也好……水货,你觉得呢?” 因为名字中带水偏旁,惨被冠上这外号,赵汐也习惯了,他咧嘴笑:“我是技术人员,打不打仗都吃香,又不真是奔着挣大钱来的。” “真的不会再打仗吗?”这次开口的是火力手班纳,他在旁边也偷听好久了,忍不住插话进来,“我怎么觉得,全面战争都要开始了?” “应该不至于吧……”赵汐作为技术人员,还是想着稳稳妥妥把钱挣了。 “我争取。” “……” 弗里斯继续吐槽:“残疾判定好像也不算什么……” 他终究是指挥官,有些事情更敢想:“话说,有你说的那什么正确思维,不管机芯是什么版本,都可以学天人荡魔图吗?” “可以的,但学不太多。” “是嘛,果然还是受影响。” 罗南走到赵汐身边,低头去看自检程序界面,同时耐心回复:“目前来看,大家都没差别的。有的关口不容易闯过去,需要验证多个层面的可行性。” “有你说的‘够负责’的机芯也不行?” “不是机芯的问题。” “唔,没经过改造的普通人、能力者也不行?” “不行。” “那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弗里斯习惯性吐槽,却突然有所领悟,又看向罗南。 后者仍盯着自检界面,对照操作手册,逐一验证,顺口道:“不管怎么说,我先试试吧。” “你……先?”弗里斯有点儿恍惚。 赵汐的思维则慢了不止一拍,还以为自己懂了:“这个时代,大哥别笑二哥,普通人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沾染的。”弗里斯回神、撇嘴:“畸变时代嘛,谁还是白莲花了?如果有外星人,说不定看咱们一个个都是病入膏肓加十级残废。” 罗南叹了口气:“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外星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弗里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不得不说,深蓝集群这边氛围在缓和,指向罗南的恐惧或敌对的目光在减少。 罗南和赵汐、弗里斯聊天,像班纳这样大胆插话进去的固然很少,可很多人都偷偷往这边看,竖起耳朵听……也随着交谈的内容皱眉、傻笑。 孟荼静静站在一旁。他的工作被迫延期,但 还是要战战兢兢,咳,是兢兢业业站好最后一班岗。 也正是这个马上就要出离的位置,帮助他用相对超然的视角,观察这一切。 毫无疑问,罗南是有魅力的。 强大的能力,极近的距离,最重要的是一整天高强度的信息输出,以及高效的反馈,让一群本有怨恚的燃烧者,不知不觉间就被他的魅力辐射到。 燃烧者们开始明白: 他们没有站在顶峰,前面也不是死路。 很多人开始思考。不管思考什么,理性本身就是情绪的大敌。 当然,这不可能消除每个人的敌意。 而这大约也从来不是罗南的目的。 看着维修保养告一段落,????????????????罗南已经收拾好工具箱,孟荼稍稍收拾思绪,走过去汇报工作:“完成这轮休整,大概还需要十分钟左右,目前‘百峰君’并没有做出反应,您看,后续我们是继续推进,还是考虑扎营?” “天色不早了……” 何止不早了,就在罗南沉吟之时,西边山岭后的太阳,仿佛被人强扼着,猛地拽到地平线以下。 天光骤暗,远端还有点儿未散尽的温黄颜色,近处则有大片烟云雾霭翻涌上来,青森森、蓝汪汪,裹着山林飞鸟走兽的吐息鸣叫,一时竟是扫荡湿热,寒沁心脾。 孟荼看着周边环境变化,眉头皱起,语速也在加快:“考虑到荒野情况,如果在野外露宿,基础防御工事还是要有的,现在可以准备了;夜行军的话,从天上走,我缺乏经验,需要您定夺。” 罗南“哦”了声:“现在局面基本上是控制住了,采样效率也很高……相应的大家也很疲惫了,没必要维持高度紧张状态。” 周围能听到这番对话的,都松了口气。但与同时,人们的视线又都投向了孟荼,后者隐约就是肩头一沉。他吸了口气,给出明确意见: “刚才击破的地下菌群,很可能与‘百峰君’有关联,长时间驻留此地,安全性很难保障。我们所在山区,距离湖城北部卫星城广林,直线距离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公里,从天上走,可以选择直接入城休息,但需要穿过‘百峰君’的核心势力范围。正常行军的话,我不建议这样做。” 说是不建议,孟荼仍不免偷看罗南的脸色:这位爷看上去还算平和,可万一哪句话激起他逆反心理了呢? 说起来……他变声期都没过呢。 罗南并无表示。 孟荼松一口气,继续道:“另外,如果稍微向东南偏航,绕过危险区域,大约七十公里左右,是湖城的一处前进基地。刚刚湖城近防军司令部主动联系,愿意提供营房。” “湖城近防军?”罗南听得就笑,“湖城刚刚也有人联系我,要尽地主之谊。” 孟荼想当然就以为:“高会长吗?” “他的心腹吧。” 孟荼惊讶:这……算是摆架子吧!都快到地头了,真就一个电话都不打? 想是这么想,他可不敢说出口。 罗南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只若有所思: “百峰君啊……” 孟荼头皮发紧,想来不少人都有相似的感觉: 千万别节外生枝啊! 你那个作业地图上,不是没“百峰君”什么事儿吗? 幸好,罗南也只是将这处顶麻烦的畸变巢穴,在嘴边转了一圈,旋即展颜: “客随主便,人家既然安排了,就去呗。”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百峰君(上) 星辰之主 多年未开发,布满畸变种群的七十公里山区路线,对普通人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经过休息保养、武装到牙齿的深蓝集群,差不多是打着呵欠飞过这段路的。 孟荼的保守建议没有翻车,一路无事。只半个小时多一点儿,目的地就已经在望。 这也没什么可表功的,临到基地,孟荼反倒更加忙碌了。外来的通讯愈发密集,让他应接不暇。 湖城近防军高官、军中同事、大学旧友……感觉中,几乎所有在湖城、或与湖城扯得上的关系的、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故人”,都要来问两句。 某些人的紧张焦虑之心,隔着无线电波都能窥见。 除此以为,前进基地负责人还找他商量如何妥善安排人员设备――那边也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动辙请示汇报,激得孟荼头皮都要炸掉。 这特么就是烂活:推不出去,真推出去了还不放心。 深蓝集群这三十来位燃烧者,来源比较复杂。孟荼直管的队伍固然占了一大半,但也有????????????????十来个人,是淮城派过来在地洞周边搞协防的,底子不是特别清楚。 如今“无芯流”与“燃烧者”路线之争,渐渐起势。孟荼还真怕里面有脑子不清楚的,或者受有心人撺掇,再搞出事端――那位的安全问题大约不用操心,可真惹毛了人家,弄不好又是个敏感大事件。 果然还是副手的命! 有这份觉悟是一回事,夜风吹荡过来侧方的朗朗笑声时,心绪反应是另一回事。 这时候,孟荼就后悔,没把郎智和带来。如果跟着出来的是那位,至少一些琐碎杂事基本上用不着他来操心。可问题是,身边的副手,是弗里斯那个混球。 这个老兵痞,惯于经营“疏阔直率”的人设,一应庶务只装着不懂、看不见。为此竟然敢粘着罗南聊天,度过最初紧张阶段后,此时已经是言笑自若,只差没勾肩搭背。 孟荼在骂娘的同时,也要暗叫一声“佩服”。 不管怎样,在夜色彻底笼罩大金三角之前,他们暂时把那处高危的山脉抛到后面,今天的路程结束了。 浮空的深蓝集群开始降低高度。 虽已入夜,前进基地的位置还是很显眼。因为夜色在遮蔽很多细节的同时,也会突出一些东西: 比如灯光。 就在漆黑的山脉边沿,点簇灯火聚拢在有限的区域内,形成好似梳子般的轮廓。 “这地方倒挺有设计感的。” 赵汐等人被弗里斯带着,和罗南交谈多时,愈发地放开了。真就像平日在队里闲聊那般,随意抒发感想:“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倒像是个高档宾馆……就是周边没有人烟。” “知足吧,在这儿住一夜,怎么都比山林里强。”班纳是火力手,装备载重要比其他人高上一截,就算是浮空消去很大一部分负担,自体感受也要更辛苦。 弗里斯“嘁”了声:“人是不会缺的,就是过来了,死不死的不好说。” “哦,那些探险家、雇佣兵……人为财死嘛,讨生活又不丢人。”说着,班纳忽然想起一事:“哎,我记得老大你在湖城服役过,近防军?” “没有,别扯我,我那是野战军,正经的东亚战区主力部队。” “你总在湖城呆过呀。” “那倒没错。” “熟悉情况是吧,那我问问,这把‘梳子’上的‘齿’是怎么回事儿?” “你眼神不好,没看见基地是挨着河吗?那些是水边船只的泊位。” “到江边了?” “滚,有没有点儿谱?起码还要再四五十公里呢。这条河算支流的支流吧,往南二十公里汇入干流,再往西二三十公里入江。” 弗里斯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在这儿当兵的时候,有几年连下暴雨,以前那些老水利工程眼瞅着撑不住了。后来听说支流干流水道又往南推了一段,淹了好多地方,和那边几个湖连成一片,从更上游处也能入江。” “厉害了,湖城地理通!”班纳顺口拍个马屁。 “可以减一个前缀谢谢。” ????????????????此时深蓝集群浮空高度已不足百米,通过侦测设备已经可以扫描到下方基地露天人员的数目,以及生命体征。 “确实人不少。”赵汐有点儿惊讶,“那边还有船刚靠上码头呢。” “那回来得比较晚了。这边夜行船很危险,河道上游就是山里,百峰君一个喷嚏,说不定就抖落下来什么要命的玩意儿,顺水飘下来。” “所以这边才聚集千把号人,险中求利?” 这次问话的换人了,是罗南。 相处这么久,弗里斯已经是应对自如了,说话语气都没怎么变: “这里算小的,再往西去三十来公里,到干流上游老水库,那才叫热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百峰君……不被它吃,就吃它补补呗。” “到干流,也从前进基地这里走?” “一部分人是这样的,但很多人直接就从八宝城出发了。就是湖城最远的一处卫星城,虽然要多跑一半多的路,但装备采买、人员招募、信息流通都要方便得多。毕竟,那是大金三角南线、西线交汇地嘛。” 说话间,深蓝集群已经在前进基地安排好的区域降落。虽说这里比想象中热闹,人多眼杂,但毕竟还有一部分军事用途和相应区域,与人头涌涌的“野外专业人士生活区”隔绝开来,勉强也算清净。 等到全员降落、卸甲待机,孟荼立刻又来到罗南身边,请示下步安排。然而没等开口,便听罗南又问: “淮城到湖城,直线距离四百公里……” 弗里斯一边卸甲,一边继续展现他的“地理通”能力:“应该有四百五。实际路程,就是老老实实陆地行军,走故道的话,西线走广林六百五,东线走八宝七百五。” “但事实上两地卫星城,均已经前出一百公里左右,还有前进基地,两边一挤,中间的区域也就那样……大金三角不大呀!” 罗南的感慨应该暗含他意,孟荼也不接话,这种事情太敏感了。 弗里斯才不管那些,撇嘴冷笑:“何止不大,我80年还是个大头兵,也没有深蓝行者之类的傍身,但只要胆子壮,人头熟,三五个人结伴走,带着装备,途中经过两到三个游民聚落,就能跨城往来了。” “什么城?湖城和淮城?”赵汐惊了,“还能这样?” “那几年这里还能作为电影取景地呢……没错,我说的就是这个前进基地。” “可荒野上……” “这是东亚腹地,又不是西北、东北亚,当时麻烦主要出在大江下游两岸。要是海城能建起来,四个角一封,也没问题。可这不是没建起来么。” “后来呢?”赵汐不懂就问。 “后来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还技术人员,你说话动脑子也要讲技术才行。” “我是说后来怎么就变成……靠!”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说到这个程度,就算赵汐是最纯粹的技术人员,在当下环境中耳濡目染,也知道那答案绝不好再说出口了。 罗南倒是挺感兴趣,更不用担心什么,继????????????????续询问:“不说其他的,你说当时麻烦出在大江中下游两岸……那百峰君呢,资料上说百峰君七十年代末就已经成气候了。” “是吗?我当兵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到,那时候走东线我都嫌远,常走西线来着。就是从广林沿故道穿过山区,那边有残留的铁轨嘛,带着金属探测仪、成像仪,基本就不用愁了。” “所以百峰君……” “我那时候只知道山里头畸变种厉害,但也没有厉害到蔓延整个山区的地步。” 百峰君,名字听上去像是“个体”,其实属于非典型的畸变巢穴性质。是罗南等人刚绕行的大片山脉中当之无愧的霸主。它的本体据说是一片地下菌群,就和深蓝集群前不久灭掉的那处畸变巢穴性质类似。 但随着研究深入,大家对“百峰君”本体的判断反而不那么好拿捏了。只知道它非常善于通过感染、寄生等方式,控制地界内的生灵,以为爪牙耳目,且动植物种群不限。而且还具有某种“活化”能力,可以驱动山石水体等,发挥不可思议的力量。 某种意义上,在它势力范围内的上百座山体,都是“活的”,都可以贯彻它的意志,成为吞噬生命的绝地――如果它真有明确意志的话。 “百峰君”由此而得名。 百峰君、灰旅者、三角洲巢穴群,正是大金三角最出名的超凡级别的畸变种(巢穴)。 这其中,灰旅者居无定所,可以不论,百峰君横亘中游,钳制湖城;三角洲巢穴群糜烂下游,连通大洋。大金三角的问题久拖不决,很大程度上就是对这两边的治理出了问题。 罗南和弗里斯探讨湖城周边地理和“百峰君”的发家史,孟荼都插不进去话――更不愿掺和。 反正还有比他更尴尬的:过来迎接的前进基地军官,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已经僵在那里了。 幸好这时候,有人给罗南发来通讯请求,打断了这个要命的话题。 罗南看了下,接通: “呦,师姐,有事儿?”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百峰君(中) 星辰之主 “帮别人问件事喽。”墨拉语气轻松,“你现在到湖城附近了吧?方便说话吗?” “你说。” “六甲那个脸皮薄的,让我问问你,现在去实验场还行不行,他费用已经交了的。” “确实,他交了一页笔记,猫眼和我说了……当然可以。” 说到猫眼的时候,身边弗里斯、赵汐等人下意识都竖起耳朵。 罗南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偷听,径直朝准备好的休息区方向走过去。孟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弗里斯等人也是有样学样。 前进基地的负责军官,嘴巴张了两三回,也没有勇气打断罗南的通讯,只能摘下军帽擦了擦汗,又戴上帽子,闷头跟上去。 罗南先进入的是一处门厅,这里相当宽阔,又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他正常声音开口说话,经过反射重叠,都变得格外洪亮。 “其实他要不是今天跟着绕了个圈子,又被田邦耽搁了一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且不说这边孟荼面皮抽搐了一记,那边墨拉也不满意:“他是被哈尔德夫人耽搁的好吗!那个老寡妇现在跟你混的对吧?” 罗南就笑:“你自个儿躲得远远的,????????????????对这边的情况倒是灵通的很。” “哪里哪里,我有自知之明,师弟你那规格,我还把握不住。事实证明果然如此,那些屁颠屁颠跑过去的,一个个都坐蜡了。” 稍顿,墨拉又问道:“真不需要再交个投名状什么的?” “什么意思?” “现在大金三角什么状况,你最清楚。一个个都给绑上链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六甲多少也是‘行动不便’……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集众人之智,验证一些事情。” “什么事?” 墨拉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罗南也很爽快:“两件事,一个是天人荡魔图,我刚把这套课程初中级阶段整理个大概,但里面有好几处关隘,受限于咱们的体质,不容易突破,所以就想着来个大数据采样……你知道的,涉及到人身修行,一个人做不来,也不能想当然。” “听到你这个觉悟,修教官大概会很欣慰。”墨拉随口一句,大约算是吐槽吧。 罗南只当没听见,继续往下讲:“其他人的数据好收集,像你们这样,到了一定层次的强人,就比较麻烦。难得有这么多超凡种汇集在此……” “所以你给他们下任务了?” “目前还不需要。” “所以不是众人之智,而是众人之材吧――耗材的材。” “不至于,我只是说,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而且还有灰质这个中介统摄,机会不容错过。” 墨拉“哈”了一声:“你还说不是耗材……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这样给六甲回复了。啧,尼克果然没份量。” “尼克?” “哦,他们都以为你想着把尼克做掉。所以你没看血妖在协会论坛上放的风吗?他现在俨然以你的代言人自居,很多人也都信了。” 罗南也不能说完全不知情:“血妖倒是提了一嘴,不过我也告诉他,处理尼克会很复杂。” “难得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挺冷静的哈,我以为尼克对瑞雯下手,你会像疯狗一样报复,就像千分之二小姐时那样……是因为没吃亏?还是说现在的瑞雯,和以前不一样了?” 墨拉话里有试探,但罗南根本不回应。她也不失望,省下点儿力气,大肆嘲笑血妖:“打牌就能看出来,想着特立独行却抓不住重点,战略思路没问题战术上总犯错……对你也是舔不对位置,果然功夫还要再加强。” “也不至于。” 对血妖,罗南多少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尼克可能杀不死,但他的存在状态很有研究价值。如果某些人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希望以他为蓝本,研究一下灰质在超凡种身上特殊的存在状态……反正公认的,他比较能抗。” 话题越来越危险了。 罗南在大厅里正常讲话,身边一帮人面面相觑。 孟荼给弗里斯打眼色,让他带着闲杂人等先撤,然而后者只当看不见,继续听得津津有味――哪怕只能听到罗南这半边的信息,也是一样。 罗南都不在乎,他紧张个球! 孟荼拿他没办法,只能狠瞪去一眼,又示前进基地负责人上来,给罗南带路,快点离开这种公众场合。 那位负责人怎么说也是近防军的中校军官,如今却是晕头胀脑,说话气息都快顺不下去,只能简单地讲“这边,往这边”之类的话。 还好,罗南在通讯之余,对周边情况也能把握清楚,点点头,穿过门厅,到后面的院落去。 弗里斯还想跟上,却被孟荼一把拽着:“你带着维修师去????????????????统计存放装备……现在。” 弗里斯耸肩,又看向罗南背景,颇有些依依不舍。结果被孟荼推了一把,终还是笑哈哈地揽着赵汐往回走。 这边在通讯中,墨拉已经是连续多次听到“灰质”这个词了,也就自然而然问出来:“那个灰质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这正是我要研究的另一件事。” 罗南答得也是自然而然:“我认为,它脱胎于一种极度危险的元素,是经过某种过程重组转化之后剩余的杂质,但同样具备相当的危险性。” “能再具体点儿么?” “当然,我这边总结了几条: “第一,这种东西如果不及时处置,对于生物仍具有明显的侵蚀伤害,可以作用于基因层面,很可能会成为或者已经成为全球生命畸变的推进剂。 “事实上,我今天收集分析过一部分信息,这种东西已经以多种化合物形式,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相当一部分人的体内也有留存,同时精神海洋中也普遍存在。 “经过化合、遗传、更迭换代之后,固然面目全非,却仍然可以看出一点痕迹……” 对面墨拉叫停:“先等等,你说你收集了信息,有没有准确的信息源啊?” “我不是吗?” 墨拉吹了一声口哨:“当然,师弟你继续。” 其实,墨拉的置疑很犀利。 严格意义上讲,所谓“信息收集分析”,罗南只是居中调度。采样者除了明面上的山君,更主要是由磁光云母进行;测算分析则是由外接神经元中“内宇宙模拟器”新释放的算力――以高级人工智能面目出现的“葵姨”主导。 给出来的答案,就是“葵姨”的分析结果。 不过这种情况,四舍五入一下,说是罗南本人也无可厚非。 罗南也就心安理得地讲下去:“第二,我不确定这种东西经过特殊的提取作用之后,会不会上溯源头,还原成原始面目……这个可能性很小,非常小,不过公正教团昨天晚上,明显有些玩脱了。他们成功地让这种一般性污染物变成了可以致命的毒药。” 墨拉嗯嗯两声:“真理天平的大置换,总能搞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玩意儿来。” “确实如此。” 罗南颇有同感,旋又继续道:“第三条嘛,就是灰质这东西的存量,远远超出我最初的估计。我曾经以为昨天才是它们第一次泄露,事实证明不对。 “大金三角这边的浓度,至少已经咕嘟咕嘟的喷了几十年,而我至今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东西的源头……但这样的存量,如果它确实有一个持续生成的机制,源头又紧贴着地球本地时空,情况就会非常麻烦。” 罗南停顿了一下,再次强调:“非常非常麻烦。” “好像确实应该重视的样子。” 墨拉听了他总结的三点,只是概略性地评价一下,转眼却是揪住其中一个细节:“你说那个源头没有完全搞清楚,就是部分搞清楚了是吧?” “差不多。” “分享一下?” “雾气迷宫吧。”罗南答得简单直接。 “呃,是我理解的那个雾气迷宫?” “对,我们一家,李维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在研究关注的那个地方。我要收集的笔记本残页的出处。” “地洞是连向那里吗?” 墨拉奇峰突出一句话,罗南也是微怔,然后就笑起来:“算是个窗口。” “然后灰质从这个‘窗口’里面泄露出来了。”墨拉的表述貌似不怀好意。 ????????????????罗南也不在乎:“中间还经过了一些环节……不过你这么说,也不算错。” “所谓的‘环节’,是不是要找公正教团那边?”墨拉所说的内容,好像只是罗南之前某句话的重复,但是在现在这种语境之下,意思变得更清晰。 “是的,没错。”罗南感叹一声,“思路正确。” “首祭女士,还有拉尼尔,听上去要头疼了。”墨拉低低发笑,“不过你和我说这么多,是让我当大喇叭?广而告之?” “同样的内容,四个小时前我就已经和欧阳会长、武皇陛下说完了。” “那你这是……” “你要发挥你的价值。”罗南点她点得得很直白,“换点更有意义的消息过来吧。” 墨拉失笑:“喂,你自己都传出去了,这些东西,最多明天就会烂大街……” “那你今天晚上卖出个好价钱。” “师弟,你不老实哦!” 罗南愣了至少两秒钟,才醒悟过来墨拉说的是哪一出。他才懒得和墨拉往上捋,也不想再讲条件: “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啊,就没有什么独家细节?” “只要你卖……把消息卖给对的人,根据认知水平的不同,他们自然会从中收到独家的信息。” 说完这些,罗南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再提醒你一句,目前信息的定价权还是掌握在我手里――师姐,这对你的价值提升,没有半点好处。” “说我不识货啊哈?谢谢师弟你的鞭策,我会努力找到,能让你心甘情愿支付溢价的东西的……那么,回见?” “回见……稍等。” 罗南在清净院落中,恰好面向西北方向,看到的是昏暗天色下,似乎无限绵延开来的莽莽群山,与之相伴的,还有不远处的汩汩流水和鼎沸人声。 他心中一动,叫住墨拉:“我倒是可以先支付一次溢价。” “不是吧,对师姐这么好?” “算是一种演示。”罗南稍稍斟酌一下措辞,继续道:“同时也想问,师姐你对百峰君怎么看?对,就是湖城边上这个。” 那边稍静,随后传过来有点迷糊的回应:“我能有什么看法?这话你可以问问那位高会长。” “是吗?我倒是觉得,师姐你这一次偷懒没有到大金三角来,多少是有些判断失误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百峰君(下) 星辰之主 “怎么,没有掉到你网里,就在这儿诋毁我?”墨拉的嗓音经过电磁波的传输解析,略微有一点儿失真,但那份无所顾忌的轻松感则一以贯之。 罗南就事论事解释:“那不算是网,只是利用灰质化合物在他们形神结构中普遍存在的情况,加以‘驱役’……也可以说‘捏合’出的信息交流通道。” “啧,你可以把‘驱役’这鬼名词儿直接替换掉的。反正我现在越发感觉,离大金三角远远的,真是英明决定!” “所谓‘驱役’是针对灰质而言,与人无关……” “是那个‘天人荡魔图’的效果?” “消息灵通。” 问题是,她明显在避开“百峰君”的话题。 罗南是这么理解的,但也没有点破,按部就班讲下去,“我坚持认为,这些信息通道,或者说信息链条,是一次非常难得的体验。我对信息通道并无限制,他们可以察觉到彼此的存在和状态……” “这才要命好嘛!” “同样层次存在的信息源不是很宝贵吗?如果能够静下心来,认真揣摩,会在中间发现很多可以借鉴的思路,还有需要引以为戒的深坑……最初的不适应过后,至迟明天早上吧,你可以再联????????????????系几个人,或许会有新的答案。” 墨拉在那边笑得很开心,至少听上去是这样:“这广告,就是师弟你支付的溢价?过分了啊!” “呃,抱歉,差点儿跑题。” “没啊,我觉得这么聊天挺好的。”墨拉的言语真假难辨,好奇的意味倒是颇为浓重,“貌似你今天心情不错。” “何以见得?” “你以前讲话,就和黑老大似的,不是威胁就是恐吓……” “那是你自找的。” “嘿!” “今天我的心情没什么变化。非要说变化,可能,我是在学习吧。” “学什么?” “学你们……颇有可取之处。” “能不能具体点儿?” “心态、状态之类。” 现在话题是真的跑偏了。 不过罗南仍然是实话实说。 且不论“百峰君”这样的“非人目标”,目前信息链上“锁”了二十来个超凡种,面对汹涌澎湃又透明来去的信息流,这些处在地球巅峰的强者们,一部分人的应对姿态,很有说道。 渡过了最初的严重不适期,他们的优质特质慢慢体现出来: 沉稳、冷静、敏锐、从容…… 特别是“松弛”。 超凡种往往是松弛的。 大概是因为在地球之上,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的感应和认知范围内,基本上不存在对其生命构成直接威胁的对象。 同时,远较常人为优的形神框架结构以及对应的能力体系,也让他们对超乎常理的意外情况,也有近乎“预见”的感应。 这是他们可以从容面对一切问题的底气。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良好的状态,是彼此推进的正向循环。 超凡种们也知道这种状态的可贵,所以即使遭到一些高危情境,使他们很难从容应对,也会凭借丰富的体验经验,尽可能地保持住“轻松”姿态……当然也可以反向而为之,使敌人形成误判。 与超凡种打交道,要分辨是松弛还是紧张,是自然还是刻意,并没有一定之规,但确实是需要注意的一项。 反正罗南很羡慕这种“松弛感”。 他在这上面有所欠缺。 虽然很多人和他打交道,或者看过他的“授课视频”之后,说他淡定从容,胸有丘壑,乃至目无余子。 听上去也有“松弛”的意思, 但罗南知道自家事,他那份状态,大多数时候与“松弛”无关,只是高度专注于某个领域,对其他细节不予兼顾罢了。 他从十岁起,一头撞进格式论的领域,就再也不知道“松弛”是什么滋味。至于什么安全、自信、预见,更是没影儿的事。 哪怕在地球上已经横着走了,可天天看天渊历史课,看礼祭古字书写的神明、大君威能,试图去理解、修行、趋近,却深感前路漫漫…… 什么“松弛”,也很难真的由衷而发。 不过罗南还想再尝试一下。 哪怕不能做到真正的松弛,能够看透乃至击破别人的松弛状态,也可以。 “说正事儿,师姐你的情况,在超凡种里面应该也是独一无二。你对信息链网不感冒,也可能是觉得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哈,你承认了,明明就是‘网’!” 罗南不再理会墨拉模糊焦点的小动作,按照自己的节奏讲下去: “但有些时候,参考不一定不要在同类里面找……另外,这里的‘同类’也许需要重新标定一下涵义。” “师弟你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罗南并没有改变说????????????????话方式:“话说我最近学到一句话,很不喜欢,但可能也暴露出一部分真实……” “什么?” 墨拉没听清楚罗南骤然变得古怪陌生的发音,下意识追问。 “我是说:天人即非人。” 罗南稍稍加了句解释:“这里的‘天人’,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超凡种’,虽不精确,亦不远矣。 “另外,还有一条相匹配的寄语:找到你的同类――它很可能不在你默认的族群中。” 墨拉沉默下去。 时间之长,几乎让罗南以为她挂断了电话。但最终,墨拉还是回复了: “你自己瞎编的吧?” “当然不是。” 罗南挺无辜,这明明就是他从礼祭古字资料中看到的,没看他把原文都念出来了吗? 墨拉在那边又发笑,只是有些发沉:“我明白了,‘百峰君’这边,我还要验证一下,另外找一找师弟你愿意支付溢价的东西……回头和你联系。” 她终于主动跳回到“百峰君”这里了。 罗南也就认为,这次沟通卓有成效。 临到结束,墨拉忽又道:“有一句话,我也想对师弟你说。” “请讲。” “如果那句、嗯,两句话,其实是你编的……你就很危险了。” 墨拉这话不是威胁,而是幸灾乐祸。 罗南抿起嘴唇,轻声回应:“谢谢提醒。” 夜色更深,前进基地中却仍然没有安静下来。 深蓝集群这帮被迫出任务的燃烧者,除了真正没心没肺的,都还在消化今天被塞进来大量信息――以讨论聊天的形式,一时半会儿很难安睡。 “隔壁”那些探险家和雇佣兵们,则更是资深夜猫子,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讨个清净,着实不易。 孟荼一刻没时闲。 进入前进基地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从三十多名手下中间,找到了一位在处理庶务方面,有些水平的人物,把一应杂事都扔过去。 脱去了最大的负担,他也顺利捞到了向罗南汇报工作的机会。 此时罗南并不在房间里。还好,前进基地本身就不大,休息区更小,找起来也不太难。 这个基地正如他们在空中所见的那样,依河而建,整体是南北走向,北部离山脉主体较近,也正是深蓝集群飞过来的方向。 基地负责人就将北边三分之一的空间拿出来,供深蓝集群休息。 不得不说,他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到位,就连河边船只泊位都给清空。与其他区域的连接部,也调了一部河上能够运行的最大船舶,横过来,以做区隔。 临河泊位这边,一时只有灯光闪烁,倒是最为清爽。 孟荼没花多少时间,就在河边看到了罗南的背影。 坦白说,这时候的罗南,更符合孟荼对于一位超凡种的形象预期。 罗南摆了个双盘坐的姿势,面向反射灯火的斑斓河水,身形悬浮,好像在打坐修行,又好像陷入沉思。 有他在此地,宽广河面吹荡过来的夜风,好像都变得小心谨慎了。 孟荼不确定能否打扰,不过在他缓步趋近的时候,就听见罗南问: “孟大校,有事?” “啊,找您确认一下明天的行程。” “这个不用急。” 罗南声音平缓清晰,丝毫不受流水夜风的影响:“山君和龙七后半夜的时候大概能到,那时候根据作业进度,还有效果,再决定也不迟。” “山君要来吗?” 话一出口,孟荼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在出发之前,罗南明明就和山君达成了一致,而且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罗南倒是安抚他:“目前来看,今天进度相当可观,我们其实是跳了几个点位,采样结果仍然不错,当然事态也有一些小变化……我晚上再考虑一下,说不定,明天早上你们就可以放假去湖城玩一圈了。” 罗南的和蔼态度让孟荼受宠若惊。 自见面以来,虽然罗南从头到尾也并没有给他什么冷脸,但是面对一个永远说着无法理解的话,做着无法理解的事,并要求你无条件配合的奇葩……啊,是巅峰强者,不亲身体验一回,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压力有多大。 此时,河边的罗南,温和态度不改,却能够耐心的向他解释……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大致听懂了,心里头自然就松一口气。 孟荼觉得,这次请示到此结束就挺好的,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也没有必要再拿出来打扰罗南的清静,后面真正确认行程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那您忙,咳……继续。山君先生到了,我再联系您。” “行,辛苦了。” 罗南始终没有回头,孟荼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临走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的河水中,似乎有鱼跃出水的“啪咚”声响。 这本也没什么,可孟荼本能就觉得,河水的流速好像变快了? 他摇摇头,却觉得脸上有些潮湿,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凉浸浸好像是淋了雨。这时他才发现,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雨雾蒙蒙。 如今大江流域正是丰水季,夜间下点小雨也正常。 孟荼这么想着,继续往回走。又隐约感觉到身形移动有那么一点吃力,好像黑暗中有一块无形的布料缠住他。 缠得并不紧,却有一种明显的束缚力量。 这时他才察觉到不对,扭头去看罗南,后者仍然保持盘坐悬浮的姿势,对孟荼的注视似乎毫无反应。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船只泊位附近灯光的映衬下,夜空中细粉般的雨雾,似乎并不怎么自然,呈现出某种统一的姿态: 好像结成了一张幕布,一面披风,摆荡不休,但又与江面上的气流毫无干系。 孟荼张开嘴,又紧紧闭住,回身快步离开。 在他身后,河面水流声越发清晰,就好像在他耳边汩汩作响。 猛地又好似有鱼尾拍打,从耳廓穿入,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抖动起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基因虫(上) 星辰之主 远去的孟荼以为,是河里跳动的鱼,“勾动”他五脏六腑。 其实他错乱了因果。 此时河里并没有鱼,至少并不存在那条牵动他内脏气机的活物。他所感知到的一切,其实是他体内以复杂化合物形式存在的灰质,遭遇“牵拉”,化丝缠绕,勾勒出了可供驱役的“图景”。 这是天人荡魔图中,“役魔卷”的手段。 确切的说,是模拟出来的手段。 首先要确认的一点是,罗南还没有开始正式学习“天人荡魔图”的系列课程。 之所以选择“天人荡魔图”作为处理灰质,也就是“第三类污染物”的手段,是葵姨提出的“辅助性建议”。 后期的天渊帝国,困居于含光星系,经年累月与恶劣的孽毒环境做斗争。早形成了一揽子应对孽毒及其次生灾害的成熟方案。 问题是限于地球当前的条件,这些方案绝大部分并不具有可行性,“天人荡魔图”已经是筛选过后最有可能实????????????????现的一招了。 为此,罗南在明处暗处着实做了好多工作。 罗南利用深蓝集群的标准化结构,加持以“构知之眼”和堡垒构形,使这个队伍尽可能符合天渊帝国战争领域的基础条件,在这个基础上,筹划天人荡魔图的群体演绎。 群体构形的运用,难度会被拆分下来一到两个层次――至少对罗南这般严重偏科的精神侧是如此。 前提还要有成熟范例参考: 通过葵姨,也可能是他在外接神经源资料库中有效提升的权限,罗南拿到了“天人荡魔图”集体性演绎的官方手册; 另外在幻想学派的专属资料中,找到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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