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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描画复刻的“暗影”,即便还在持续完善,却似已经展现出了比当下实景更完整、更稳定的核心架构。 罗南眉头舒展,旋又锁起。 因为在此刻,他确定了,对面的妖魔魂灵,在痛苦挣扎的时候,也正将承受的“孽毒”,渗透向周边虚空。 事实上,早早就介入战局,施展助力的磁光云母,这时都阵发抽搐,对它管控下的虚空环境,颇感不适……或曰畏惧。 先前由它一手造就的“大章鱼”式缝合怪,面对罗南时的温顺和自毁,或许就体现了它的感受。 现在罗南也没心思去给磁光云母做心理辅导,他的眉头锁紧,视角扩张,注视周边虚空的变化。 包括渊区之上,因为妖魔濒死状态变得极不稳定、随时可能随之崩盘的动荡漩涡;还有极域那愈发虚淡的印记。 要是“孽毒”从这些个渠道渗漏出去,乐子可就大了!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罗南长长叹息,千小心万小心,都拿蛇语去中转了,却仍然没能控制好量。 “孽毒”是他从“中继站”莫名携带出来的,他就是这个时空最大、最终极的危险源。他有这个责任,避免造成“孽毒”的扩散。 只是,像中继站那样,以大君位面架设“璇晶阵列”,进行防御、消解的高级手段,他是没有的。 只能用更笨的主意。 叹息声里,身后滚滚大江之上,杂货轮周边,亮起了浅浅的弧光。以它为支点,如葡萄串般的时空泡结构,与本地时空干涉力度骤然加剧,部分结构突出、前移,无声无息覆盖了北岸的堡垒废墟。 第六百八十七章 收残局(中) “又打起来了,不消停了这是?” 袁无畏急匆匆赶到营区议事帐篷里,跑出了一头热汗。他本已经在收拾行装,为后面离开做准备,听到了消息,同时也是心中有极微弱的感应,便一路飞奔过来。 他觉得自家已经够迟的了,却见帐篷这边的人,比上回还要少。 只见到山君和屠格两位大佬。几个要脸面的军方人士干脆连面都不露,公正教团的李泰胜主祭,也不在这里。 果然,上头来了监军就是不一样哈。 不来就不来吧,袁无畏才不会为这种事情浪费脑力,视线很快聚焦到帐篷中央的虚拟沙盘上。 那里呈现的影像,正是由多个侦察卫星图像组合拼接而成,可以最大限度呈现目标区域的实时情况。 袁无畏理所当然地认定,两个超凡种大佬,正在观察杂货轮那边,罗南的最新动向,可是第一眼看到的画面,让他脱口而出: “这是哪儿?” 山君和屠格都没有回应,袁无畏也是开口就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 可是,虚拟沙盘上的影像,实在和前两天大江货轮的图景,差别巨大。一眼看去,简直以为是哪个塌方现场,土石堆积,烟尘弥漫,还有颜色可疑的火光,散落分布,将熄未熄。 而且好像滤镜加得过了,呈现出不甚自然的暗红血色。 以袁无畏的性子,才不甘心猜哑谜,也不管两位大佬如何想法,直接就去找控制台: “我缩放一下哈。” 反正没有人明言阻止他,袁无畏也就无视了背后的视线,开始在虚拟沙盘上一通操作。 果然,视界扩大之后,正确的认识就到来了。袁无畏很快确定,当下场景仍然是在大江的某个河段附近,只是那位不让人省心的哥们儿,不知怎地上了岸,而且又折腾出事来。 “这个是以前就有的地方……被他砸了?”袁无畏说着不怎么过脑子的话,却同步在军方网络上,利用自家权限,搜索相关区域的卫星图像,高分辨率且及时更新的那种。 几秒钟后,他倒抽一口凉气:“我靠!” 昨晚上还那样的河岸平地,大早上起来,怎么就这样了?这是动用了大型机械化工程部队,匆匆忙忙建个了大型设施,然后又被那位砸了玩儿? “对了,那哥们儿在哪儿?到里面去感受泥土烟尘的芬芳了?” 袁无畏口无遮拦,又摆弄图像,搜索目标位置。很快他就发现,其实此前两位超凡种大佬定位的区域,已经相当准确。先前那片区域,既兼顾了“那哥们儿”的位置,又锁定了某处关键所在。 只不过,在漫天烟尘的遮蔽下,再怎么拼接组合,智能去码,所见的也只有模糊的影像,很难分辨细节。 话说,他旁边这两位大佬,就对着这个比厚码涂抹更无耻的场面,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袁无畏对前面发生的一切,基本一无所知,也就无法与山君他们共情。见核心区域一时没有明显变化,就在尽可能保留该区域的同时,不断缩放、转移视角,看能不能有别的发现。 两位大佬也都由他。 事实证明,放宽眼界总是能有所收获的。 袁无畏就看到,某种堪称清晰的变化,从江上的杂货轮侧舷处,向已经严重变形且烟尘弥漫的江岸边缘地带延伸过去。 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杂货轮上,那是可疑的交错弧光,越往外扩,反而越是淡化,直至无形。 换了别人,必然困惑。可袁无畏半辈子都与类似的“无形”情境打交道,对这些格外敏感。当下盯着江水、江岸的细微光线变化,脸都要凑到虚拟沙盘的投影区上去。 在江面上还不显,可当部分光线映照在江岸烟尘带上,袁无畏就猛拍沙盘边缘: “靠,绝对有问题!那个,那叫什么来着?” “时空泡。”山君在他背后回应。 “没错,时空泡,他又想通过这玩意儿作妖!” 拉尼尔大主祭到达地洞区域之事,在这个圈子里不是秘密,两位超凡种更是当晚就做了接待。有些信息,拉尼尔大主祭并没有给罗南做什么遮掩,包括当日处置耿怀的“时空泡”手段。 或许,那正是罗南的“目的”也说不定。 两位超凡种大佬是怎么个想法,袁无畏不清楚,但对罗南这种随意搓起时空结构的手段,他不免心向往之。 坦白说,这种小范围的“微操”,还没有真正触碰到袁无畏的点。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支撑罗南实现“微操”的更深层……应该也更恢宏博大的力量格局。 没有人给他说过这些,市面上也没有类似的情报猜测,但袁无畏就是这么认为。 现在,除了时空泡以外,会有其他展示吗?唔,差点儿忘了,罗南的操作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袁无畏听到后面,山君与屠格的对话: “渊区那边怎么样?” “干涉漩涡持续失衡,难再回调。” “所以,确实给打死了?” “……” “这样子可不像啊,那叫一个如临大敌。”山君好似开了嘲讽,可随后就是苦笑,“也对,谁碰上这种家伙,都要‘如临大敌’。可这种家伙,这种家伙……怎么就崩了呢?” 中途,屠格就没有再回应。在帐篷里,他也没有卸下外骨骼面甲,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关注这件事。 山君还在讲话,显得喋喋不休。对这个,袁无畏就很能理解了: 嘴巴稀碎,心里崩溃。 山君之前是遇到……不,卫星图像里那哥们儿,是又做出什么大事了? 这厢说到最后,山君又推翻了先前的判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种家伙,不知是什么来路,看这情形,应该还有后续……渊区上谁在盯那边?死巫?教宗?还是李维?” 屠格仍未回答。 山君也不见怪,依旧说着废话:“这时候就觉得,精神侧真特么地方便……这种时候,怎么就找不到一个靠谱的人呢?” 听到这里,袁无畏这种“外行”都明白,山君大概一直在找能够准确感应当下渊区境况的消息源,但貌似人缘不太好的样子。 以至于有点儿不要脸了:“你说,要不要邀请拉尼尔一起来,他应该是个不错的解说员。” “……” 袁无畏也将山君的话给屏蔽掉,除了废话太多,也是因为,此时江岸上那处扎眼的庞大废墟…… 正在消失。 当然不是被外力推平那种,而是江岸方向,一道骤起又平推过来的“雾墙”,将其淹没。 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折光的“巨型幕景”。 袁无畏拿脑袋打赌,这百分百是“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空泡”的延伸,从江岸处扯过来,一步步地将废墟遮蔽、蚕食。 和原先不同的,仅仅是开始注入“场景”,让时空变化,显得不那么突兀。 只不过,这个“幕景”的外观设计,着实不太用心,就像是现场弥漫烟尘的加强版,增加了一点儿灰白底色,如同重度雾霾下的世界,除了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很快,主导这一切的“那哥们儿”所立的位置、那个模糊的人影,也消失在“幕景”后面。 此前,卫星图像一直锁定的核心区域,那个情况不明的“洼地”,似乎同样规制的灰白“雾霾”,扩张开来。与江岸推过来的“幕景”相接、相融,好像一切都会在隔绝视线的幕布中,归于静寂。 袁无畏几乎在咬牙切齿了。 可也在这一刻,卫星图像突然大幅扭曲――似曾相识的场面。 “千万别!” “看不到”和“看不到”也是有差别的,这时候信号断掉,袁无畏杀了供应商的心都有。 还好这次,貌似是虚惊一场。 出问题的不是卫星信号,而是其所照映的图像本身。 “雾霾幕景”在扭曲,就算是极度单调的背景,也能看到大幅变化的动荡。部分区域甚至已经变得透明,废墟重又在其中呈现。 造成动荡的的直接原因……是光? 大约是吧。 重新出现的废墟,似乎每一个角落里都塞满了光,驱逐了一切的阴影,甚至是废墟凌乱的土石深层。使得整个场景,显得分外失真……有一种常识上的失衡感。 以至于本应厚重的土石废墟,给他的感觉竟颇是单薄脆弱。 袁无畏还看到,大约是在关键的洼地区域,有一团此前未见过的,极度狰狞的魔影轮廓,似人又非人,在里面大幅扭曲挣扎。 只是速率上出了问题,感觉放慢了十倍,以至于更像是一场妖异的舞蹈。 之所以会这般,大约是“幕景”之下,“打光”出现了问题?本来遮得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了“皮影戏”? 袁无畏一时间只能这么理解。可这种速率,总不会是…… “信号卡顿?” 一念未绝,好像是某人一下子拨快了时钟,又或是世界终于回归了正轨。透明“幕景”之下,重现的废墟中,那仿佛静止的高光画面,瞬间活化为奔涌的光流,光度还在快速提升,以至于袁无畏都要眯起眼睛,避免强光伤害。 确实是信号延迟卡顿的问题…… 袁无畏确认了,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废墟大破灭前的某个瞬间。 也正是在那样奔涌的毁灭性光流中,那只还不清楚来历的“魔影”,也是瞬间被淹没……不,在淹没前的刹那,它分明着了一记恐怖的“锤击”,整个地崩碎开来,这才在强光洪流下湮灭。 卫星图像中,空气的波动更加严重。 袁无畏觉得,大约是有更多层的“幕景”覆盖上去,要遮蔽里面的情形。 可不等完全盖好,让人瞠目的场景显现: 那本已粉碎的魔影,竟然又在强光洪流中顽强呈现――以碎片的形式。且碎片之间还隐然牵丝连接,试图复原……或者是变成了更可怖的形状。 然后,“强光”微暗,再度爆发,宛如短暂蓄力后的又一记重击,将那魔影二度粉碎。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七章 收残局(下) “雾气幕景”持续波荡,声势已经相当惊人,就像是乘坐飞机时见到的厚重云层,波澜起伏,如山如海。真不知嵌套了多少层,才能形成这般视觉规模。 然而,无论如何“嵌套”,总无法完全遮盖那重重幕景深处,强光迸发、暴锤“行刑”时的凶戾景象。 是的,这样的情境,已经重复了不止两轮、三轮,而是朝更高的轮次……似乎将永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如果不是魔影每次挣扎复原的轮廓,都有明显变化,袁无畏几乎要以为,传递过来的图像信号,已经进入了无意义的循环。 其实,每一轮的间隔也是不同的。概略上,间隔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让人怀疑,这样的场面,会不会变成冗长乏味的持久战。 山君就很疑惑:“怎么感觉更折腾了?比‘如临大敌’还如‘如临大敌’……那家伙,难道是不死之身?” 屠格的一切表情,都隐藏在面甲之后,也没有回应的意思。 山君本来又问了句“渊区那边……”,看屠格这模样,低骂了句,大概翻动通讯录更勤快了。 冗长乏味也好,如临大敌也罢,袁无畏对此无所谓。这般涉及到时空结构变化应用的场景,每轮他都可以解析出几十个细节,自得其乐。 更重要的是,他分明听到了,来自于宏阔时空结构深处的,如铜钟一般的殷殷回响。 一声赶一声,一轮接一轮,令人心醉神迷。 这不是错觉。 事实上,他所在的现实世界,地面也出现了微弱但具体可感的震动。都不用两位超凡种大佬定性,袁无畏便以他的“宏观感应”确定: “钟声”与“震动”,二者同源。 这样规模的震荡,源头已经确凿无疑,就是来自于数百公里外的大金三角地区。如果稍做调整,剥离传递的延迟,甚至还能与卫星图像画面来个“卡点”之类。 袁无畏捏紧了拳头: 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场面――地洞之类,见鬼去吧! 正兴奋之际,他耳畔罕见听到了屠格的声音,更罕见的是那份主动性: “我最近要离开一下。” 山君惊讶:“你找我商量?” 很快他又明悟:“要去杂货轮那里?” 屠格又说:“……一起去。” 山君这回没应声,袁无畏正沉浸在这场纵延横出数百公里……应该更广阔十倍、百倍的时空结构动荡中,有些后知后觉。 末了觉得不对,一扭头,才见屠格面甲之后的视线指向了这边。不免也为之愕然: “我?” 山君冷笑,瞥了他们两人一眼,想嘲讽两句,可在这时,他几成悲剧的人际关系网络,终于有了回应。 见到联络人,山君却不太认可,毫不客气地喷回去:“墨拉你个肉身侧,凑什么热闹!” 墨拉懒散随性的嗓音传过来:“你是不是正抓耳挠腮,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又感觉被世界抛弃……看在精诚合作的份儿上,要不要给你指条明路啊?” 山君要骂人,又强忍下来,抽动嘴角,冷笑回应:“怎么,求着那谁带你飞?我可不敢玩你那么花。” “所以说你是猴子、蚂蚁一点儿都不冤枉。”墨拉话中带笑,嘲弄起来则一点儿也不留情,“主动抛弃时代的蠢货,现在肉身侧到渊区旅游观光的大把,这技术刚出来的时候,你怎么都算是第一波见证人,结果到现在沦落到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好威风啊!怎么,要不要我给你描述一下,现在夏城分会这边的情况?” “……” 山君竟然没有再反喷回去,只是静默了数秒,祝福一句“希望你不要被强行下车”,然后就很冷静地挂断通讯。 他皱眉沉思片刻,指尖抽动,在空气中大致划出某个图形,随即便问仍在愕然状态的袁无畏: “军方那边,谁是夏城来的?” “啊?” 山君也不奢求袁无畏能跟上他的思路,径直下达指令:“你去问问,谁参与过血意环堡垒的项目?如果没有……不,不管有没有,都把那个猫眼叫来,现在就去!” 袁无畏呲牙咧嘴的,特别是在卫星图像展现的又一轮强光轰击之际,心里真的一万个不愿意。问题是,别看他平常人五人六,真被山君点名支使,还真没办法拒绝。 好吧,他也需要在屠格的同行邀约之后,清醒一下脑子。 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再留恋地看了眼虚拟沙盘,袁无畏掉头出去了。 事情要比想象中顺利。山君的指令明确,再由地位特殊的袁无畏出面,军方也比较配合,且受益于血意环堡垒一度在夏城燃烧者群体中流行,不但找到了三个曾经的参与者,还拿到两件血意环手镯的实物。 至于猫眼,与这段时间经常在荒野上游荡的瑞雯不同,依旧履行她那个专业人员外聘协议,大多数时间都在营地,与深蓝行者小队的队友在一起。如今被明显立场不同的超凡种大佬点名,倒也是从容而来。 袁无畏只是跑了一圈,事情就办成了。而等他与猫眼一起回到帐篷这边的时候,却见里面除了几个新找来的“工具人”以外,还多出了一位: 营地名义上的指挥官孟荼大校。 这位是听到消息后,担心意外,专门过来“控场”……嗯,聊尽人事。 见猫眼过来,山君倒是拿捏出大佬风范,除了虚拟沙盘上仍然是关于罗南的实时卫星图像,有些唐突以外,对猫眼可以说是彬彬有礼,也相当坦荡: “我早听说,渊区观测,血意环堡垒别有神妙,只是此前事务繁忙,没有特意研习,现在想临时抱个佛脚……猫眼女士,你是夏城分会核心成员,想必深谙此道,咱们配合一下?” 作为旁观者,孟荼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但脸色还是有些微妙。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洞周边区域,几周前还是一个叫“毒沼区”的麻烦地带。正是以血意环堡垒的一次“远距离实验”为肇端,使得一切天翻地覆,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大工地和研究所。 孟荼的职责,也就从相对单纯的研究团队保镖队长,变成了整个营地的大管家……啊,指挥官。 这时候,没有他插话的机会,只能将视线在山君、猫眼脸上来回扫动。 猫眼还真的展现出“分会核心成员”的姿态,面对山君这位超凡种大佬,言笑自若: “山君言重了,血意环保垒,本来就是分会的公共项目,谁都能够参与,也没有什么难度,不外乎就是找几个人搭伙儿……这当然没问题。” 山君点头,对猫眼的回答比较满意。此时他已经从袁无畏手中,拿到了血意环手镯的实物――他当然不需要这个,却能够借助这件设计还有些粗糙的实物,大致做一些判断。 指尖在金属镯上划过,山君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我听到消息,现在夏城那边,正通过血意环堡垒,定向监控渊区情况。我们这几个人临时搭伙,这样的体验,也能有吗?” 猫眼勾起唇角:“如果不行,接入主堡垒,也就可以了。” “还能这样?”山君多少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刚开发出来的,也是想方便周边同道的意思。距离上有些受限,但夏城离这里,也不过五百公里左右,正好可以验证一番。” 山君再看了眼虚拟沙盘上的情形,拿手镯在掌心一敲:“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试试。” 袁无畏就在那儿拽孟荼衣角:“喂,老孟……指挥官大人,听上去挺好玩的,我能上吗? 猫眼耳朵却灵,朝他一笑:“不妨试一试,这玩意儿下限其实挺低的。” 袁无畏眨眼,喵的,好像被嘲讽了! 等等,她在嘲讽谁? 不管怎么说,猫眼愿意配合,一切就变得格外顺利。虽然这种顺利,似乎有种古怪的“钦定”感。 “通过a的一项成果,去观察a的另一项成果,其实研究上挺忌讳这点的……” 袁无畏这个长年在地外前进基地生活的“乡下人”,初次接触血意环堡垒,多少有点儿兴奋,嘴巴就更碎了:“时空结构上得不到的答案,通过渊区就能看到吗?我其实是有点儿怀疑的,要是两边可以兼顾就好了……咦,可以吗?” “只要有了熟练度,你大可尝试。” 猫眼已经主导完成了基本建构,几个人的意识,通过同步构造血意环的特殊楔形结构,达成了交流,并顺利在精神层面形成了基本力场,并持续向渊区抬升。 以帐篷里有限几人的规模,能够快速实现这种效果,肯定是有超凡种参与的原因。 很意外,不只山君,屠格竟然也跟上来了。他对血意环构形的建构……只能说非常娴熟。 “一看就是练过的。”山君吐槽,“你们对那边,可真是下功夫啊。” 屠格仍保持沉默。 此时他们这些人形成的血意环架构,还达不到“堡垒”的程度,可探入渊区已经足够。 事实上,还没有与渊区搭上界,来自精神海洋深处的同类信号,已经传递过来: “这是里是‘堡垒’主舰,是否接入?” “……” “山君?”猫眼提醒他。 怔然状态下的山君,这才想起,名义主导权其实是在他这里。 他几乎忘了,做这件事的本意。 坦白讲,他的注意力有些分散。渊区的异常状态当然重要,可是那座貌似可以自由穿行在精神海洋和渊区之间的“堡垒”,也在扰动他的心神。 分则疑,多则惑。 不知不觉间,现在的世界,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新景点(上) 山君能够主动提出,以血意环模式登入渊区,就等于是选择了最务实的那一条路,首鼠两端是不至于的。很快,他们这个临时拼凑的小团队,便将这边的“临时平台”,接入了夏城分会方面的血意环堡垒。 一切都非常顺利,就像已经设计好的演习。 完成对接之后,登临真正的血意环堡垒,山君的感应不自觉舒展开来――肉身侧的感应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对整体环境的直感扫描,对一些外在刺激源的针对性锁定。 山君不可避免在分心,但整体感觉倒也还好。这里名曰“堡垒”,氛围却很轻松,事实上山君并没有明显的换乘“新载具”、进入“新环境”明显感受。 非要找一个比喻,他最多只算是从一个房间,进入到另一个房间;从一个楼层,登上另一个楼层。内部的装潢风格高度相似,而且简约明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如果强要说有,大概就是开放的“视窗”,与他“登楼”的感受交融在一起,自然而然地赋予他更高级的感知情境。 随着山君渐渐熟悉,有意调节,壮阔又狂暴的渊区,好像就在他身边咆哮,随时会冲破仅有的阻碍,将他吞没掉。 与超凡种的自我体验,已经很接近了。 作为超凡种,山君也不至于被这些观景体验完全摄去心神,更何况还有袁无畏的意念在周边晃荡: “这应该不算完整版的体验吧。” 猫眼这样回答:“单论体验的话,权限拉满了。” “所以还差……” “结构功能区操作权限。” “所以我们就是被拉到‘观景台’上了呗。” “不行吗?” “嗯,我这种凭借外物上来的,没啥可说的。其他人的血意环构形,水平比我高,权限也和我一样?” “所以,袁少校是考虑拒绝优惠,主动降级?” “……请您务必忘了前面的话。” 袁无畏和猫眼的对话,多少有些逗乐效果,不过其中却涉及了对血意环堡垒运行和权限机制的探讨。 血意环堡垒是建立在血意环构形的集体建构之上的,某种意义上,等于是加入进来的所有能力者,一砖一瓦地做贡献,共同将“堡垒”抬入到渊区。 在这个层面上,谁的建构水平高,贡献自然就大。 但山君大致感觉到――其实是在临时平台上的时候感觉到,实际应用中,血意环平台也好,堡垒也罢,对于高级建构的利用,是比较节制的。 单组血意环构形的复杂度和水平,不会让它对整个堡垒运行,造成更直接的影响。再加上权限分配机制,就基本控制住了单个强者对整体环境的干涉力度。 当然,这需要一个凌驾于所有参与者之上的更高级体系结构,以及相应的调度模式――充分体现了某人的构形乃至超构形水准,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而且这只是在“和平”环境下,如果想要充分发挥堡垒功能,肯定是另一套模式,那就不是山君所能体验得到了。对这个,山君倒也看得开。 而且,这种“节制”用法,还有一桩好处:就是参与者一旦具备能力、或经过一定训练,就可以分心二用,协调起现实与精神层面的感应与操作。 比如现在,山君就可以一边看卫星图像,一边盯着渊区,渐渐协同,好像真的变身了成精神侧超凡种,也是非常有趣且奇妙的体验。 意念投射到渊区,首先就是要搞清楚,这里没有什么远近高低之分,太纠结的话会错乱掉。 有经验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把握目标点位与物质世界的干涉方式和层次,借助物质世界做好定位。 山君是肉身侧,但超凡种也不是假的,自有这番见识。可当他进行相应观照的时候,来自“堡垒”的信息提示,险些把他整得不会了。 提示信息本身没有问题,它悄然映射在“视窗”上,可以关注也可以忽略。问题是它过于具体、细节,甚至有辅助方案――感觉就算是个刚觉醒的渣渣,只要能找到足够的、同样目标的同伴,多协调配合几次,就能达成这种体验。 这是对精神侧超凡感应的模仿练习? 就算最终还要借助“工具”,借助集体配合,可这样的体验……能够让山君都感到“有趣且奇妙”的体验,就这么一路下放到觉醒者层面? 怪不得,过去大半年时间,血意环堡垒一直是保持着高度的吸引力。舆论上或许在降温,可据说向夏城方面提报的移籍申请,让能力者总会的审批人员看得手抖…… 至少此刻,山君嘴角也在抽动。 总体而言,血意环堡垒还是个很好的环境,“观景台”模式也很棒,让使用者专注于体验。 山君渐渐静下心神,也逐步适应,用“精神侧超凡种”的感知模式,去观察渊区、观察现在引人瞩目的动荡源头: 那个骤然出现,以强横之势搅动渊区的巨大漩涡――曾经几乎造成某种力量真空,却又在极短时间内,失去了强势和稳定,以至于摇摇欲坠,无所作为。 现在的渊区很热闹。 山君适应了新感应方式,还有相应的灵敏度之后,已经可以与自身经验相结合,逐步筛选之下,还真发现了不少老朋友。 康士坦茨、死巫、鬼眼、李柏舟、德姆上师……牌组上“梅花”序列的精神侧超凡种们,就隐藏在风暴深处,遥遥观望。 其间纵横交错的灵波,证明他们之间也有交流。有的灵波还会在血意环堡垒周边环绕切过。 这些精神侧强者,有的确实擅长远距离感应,但有的是专精于其他领域,未必都能对照物质世界的实际情况。频繁的灵波交流,等于是外化了他们的兴趣……和疑惑。 就山君本人的感觉而言,这次渊区动荡,要比上次某人朝深蓝世界“扔石子儿”的情况,声势来得小一些。 那回基本可以认为是两个“位面”的冲撞,导致物质世界掀起电磁风暴,差点全球断网。不知有多少里世界人士,心脏停跳,只以为是毁灭性战争骤临。 全凭李维的缩头乌龟神技,才没有让脆弱的平衡崩盘。 现在这一出,除了延伸上千公里的地震,似乎还好?但在里世界,特别是在超凡种群体中,造成的冲击影响,明显要更直接。 原因无他: 那个凭空出现的强者,在短暂发威的时间里,对于渊区极域的把控利用,实在是太高效、也太强势了。相较于知根知底的超凡种群体,完全是另一个层次。 越是如此,大家越是困惑:如此强者,横空出世,怎么就虎头蛇尾了? 山君同步观看卫星图像,考虑得更具体些:这样的强者,怎么就能让某人,折腾到那等地步? 这份困惑,在他直接观照渊区之后,仍然没有得到解答。反倒是有新的变故,显现出来。 便是这一刻,浮游在渊区的精神侧超凡种灵波,变得分外活泼,大致是表示: “有意思了。” 因为这一刻,摇摇欲坠的漩涡“边缘”,大致是这么个感觉,有一组规则建构探出来,试图去试探、触碰漩涡的力量。 山君很快辨识出来:那是某个“固化构形”――这还是罗南的说法。其实就是精神超凡种、秘密教团在渊区获得超凡力量的运转中枢。 本来不应该这么轻易暴露的。可在当下渊区的特殊状态下,原本可以起到极大遮蔽作用的风暴湍流,效果受限;另外,也是这个“固化构形”,气机上与漩涡勾连极深,稍一趋近,就有反应。 虽还是若隐若现,可包括山君在内,关注此间的超凡种哪个不是人精?当下就做出判断: 血魂寺……血焰教团! 在这一刻,渊区血魂寺部分褪去了它一直以来的神秘,如嶙峋山体般的架构,全力收卷渊区湍流,也试图在漩涡边缘做调整,似要有所作为。 濒临溃散边缘的漩涡,分明也在与之呼应。 “好像确实有点儿渊源哦。” “堡垒”这边,墨拉的意念突然接入,直接的意念交流,准确清晰,堪比山君过往最优质的体验。 “你竟然还没给赶走。” “权限设置就很伤人了,厚着脸皮才留下来的……很伤自尊,不过相比李维导师神神秘秘的风格,还是这边更讨喜一些,你说是吧?” “这话,你别对我说。” “都到这里了,也没差啦。” 山君冷笑,但很快,两人都是沉默下来。 不只是他们,散落在周边的各位精神侧超凡种的灵波,也是瞬间凝定。 因为这一刻,血魂寺构形已经快速结束了所谓的“试探性调整”,以一种近乎莽撞、粗暴……也可以称之为决绝的姿态,朝着行将崩溃的漩涡深处,一头撞下去。 其所撞击的深层,似乎有电光炸裂――感应上是如此。原来的强势结构,则彻底走到了终点,周边已经失衡的风暴湍流轰然压入,将渊区血魂寺构形彻底吞没。 但也是这一刻,又有煌煌灵波,强突出来,在一片混乱的渊区,扫荡显化: 血,血,血! 火,火,火! 第六百八十八章 新景点(中) 血魂寺是血焰教团的核心祭器结构,是该教团在渊区的固化构形。 血焰教团与某人走得很近,以至于教团副主祭都以其秘书的身份公然出现。 前几个月成立的“罗南与他的朋友们”基金会,血焰教团自主祭以下,多个高层在基金会里任职,完成了利益绑定。 那么在这种时候,都不用四舍五入――当下渊区血魂寺展现出的决绝之姿,岂不正是某人意志的直接体现? 血意环堡垒内外,渊区风暴之中,各路超凡种在这件事上,都达成了共识。 顺理成章的,此时与血魂寺相关的情境,都可以归类为那位对座下重要力量的加持……或赏赐。 只是这声势,未免也太大了些。 血,血,血! 火,火,火! 渊区的异常漩涡彻底崩溃之后,此前一度被压制的风暴湍流,反攻倒算的势头更加狂暴,几位精神侧超凡种,都要小心调整规避,以免被误伤到。 唯有那血焰教团经典的赞颂之声,显化为矫然灵光,刺破混沌,斩断湍流,在动荡中高调彰显自身的存在。 其音如雷,其色如血。 血意环堡垒处,墨拉就叹气:“又染色了。” “又?” “你还不早早上来,精彩处都砍掉一半。” 山君也是能屈能伸:“这不指望你互通有无嘛。” 墨拉今天倒是好说话:“其实就是前面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发动,渊区这边就和大漏斗似的……” “这个我知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那漏斗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颜色……” 问了半截,山君就明白过来,已经免不了被墨拉一通嘲讽:“笨,就是现在这色调呗。可问题是,渊区,声音和颜色是没意义的……” 何止声音和颜色,便是里世界一直表述为的“渊区风暴湍流”,也不过是这一特殊层面的能量状态映射于人们感知之后,能够为大多数人接受的形象化表述而已。 再细化下去,“声音”还能解释为湍流在感知层面的独特震荡,可这样特殊的色调…… 血意环堡垒的“视窗”之外,无数道血光穿透风暴湍流,在人们能感知到的区域,纵横切割。 或许不至于像先前的“漩涡”那般,几乎导致渊区能量供给失衡,可这一阶段超强的存在感,也使得山君这样的超凡种,在实际运用渊区能量之时,必须要考虑到里头掺着的“杂质”影响。 否则,指不定要就在自家形骸中爆个雷。 “咝!” “按照某人的‘侵犯’理论……” 是囚笼理论。 山君没必要和墨拉争执细节,相关念头只在心中一过,就“听”墨拉提出她的看法: “能把相关的色彩感知传导过来,就证明渊区也成为了介质,被某种‘上位’……也可以说是‘底层规则’影响变动。” 墨拉明显故意刺激人:“喂,以前有没有考虑过这种手段?没有吧?懂不懂怎么做,不懂吧?” “你懂?” “所以你现在已经降智到连自嘲都听不出来的地步了?” “……” 山君不再响应这种意气之争。 其实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结论也基本一致:此时“渊区血魂寺”看似被渊区风暴湍流压埋,只有灵光透射,但与先前的“漩涡”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变异渊区部分、乃至整体环境,对其他各方造成影响。 这种“没考虑”、“不懂得”的手段展示,不正是他们这些超凡种,不管擅不擅长远距离观测,都想法设法跑到渊区上面来,“近距离”观察感知的原因吗? 从那个横空出世的强者……或者是怪物、妖魔,到现在的血魂寺,当然,还有一直处在核心c位的某人,他们彼此之间一连串对抗、冲击、加持的过程,以及过程中展现出来的“高段位”能力、手段乃至思路,对于他们这些迈入“巅峰”,却已经无路可走的所谓“超凡种”,就是无以伦比的刺激,是渴望已久的开悟…… 至少是个开头。 山君不知道,此时飘游在渊区的超凡种,有多少人会像他一样,表面上浑若无事,斗嘴逗贫,其实暗地里血液沸腾,以至全身战栗? 他隐约看到了无限光明的前景,可真要再往前探知,忽然又是一片混沌。 究竟是某人的表达不够明确,还是大家理解能力有问题……又或者缺少了某个关键的中心环节? 这一刻,山君想到的,是突然决定“同去”的屠格。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比他要敏感得多。 “特么地我都想去看看了……” 只有在“更近距离”,才更能深入体会某人的想法和态度。 “你说什么?” 早已经实现了“更近距离”交流的墨拉,还在那里明知故问,山君却已经懒得搭理她。 他调整注意力,暂时从“血意环堡垒”那边切换出来,看虚拟沙盘上投射的卫星影像。 大江北岸废墟之上,尘烟依旧,但在混沌不明的烟霾中,血一样的颜色,却已经在强行替代灰白雾气的“幕景”。 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环节因素,但不管怎样,时不时迸发的强光,以及同步的对那狰狞魔影“行刑式锤击”场面,出现的频率明显要降低更多。 是不是能够认为,罗南已经近乎实现了对该场面的全盘控制? 感觉……就挺理所当然的。 “呼,好险!” 罗南长声感叹,第三十轮“锤击”刚刚过去,外层时空泡形成的“防溅射层”,又崩掉了。 这一下子,被直接破坏掉的、经过特殊压制的时空泡,就在五层以上;而更外层可能受到污染,必须同步处理掉的,也有两三层。 多亏他早有准备,又是十层时空泡齐齐压落,将最核心区域复杂的时空架构层层包裹,风雨不透。 被他连番薅羊毛,前段时间他在杂货轮周边建构的“时空泡葡萄串”,早已不复当初层层拥挤推压的盛况,颇显零落。 但不如此,不足以封住“孽毒”外溢的路径,不足以保证地球本地时空之万全。 他用的是笨办法,消耗颇大,但防线稳固。血魂寺的压落,改变了这种僵持局面。从理论上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效率;但另一方面,不确定性也增加了。 此时,多层时空泡建构的新“防溅射层”之下,那处曾被用来建构“堡垒”的核心洼地处,白骨和土石重又立起,但已经不是在那位旧日强者的控制下,而是遵循血魂寺的运转法理,逐次建构。 首先就是“地基”,可以吸收消化外来能量杂气的熔岩火狱,那处“石林岩浆湖”。 由于血魂寺与旧日强者间的微妙关系,二者可算同源,这个根基立得很快,粗短的石柱迅速成就规模,耸立如林,建构起原始粗犷的祭坛底基。 石林环绕住原有的洼地,收拢住因旧日强者遭孽毒侵蚀、破灭、崩解后,残余的一点儿能量,使熔岩火狱现出雏形。以至于周边废墟之中,散溢窜流的血光,都有回转的趋势。 渊区之上,虚无缥缈的血魂寺构形,也由此突破了精神与物质的边界,在这微妙玄通的时空环境中,持续作用。 “血”与“火”赞颂,愈发高亢。 场面一时大好。 可事实上,单纯以血焰教团现阶段信众的合力,想要压服、乃至夺取那位旧日强者的本源――哪怕是几乎被日轮绝狱磨洗殆尽的残渣,也等若是天方夜谭。 一个弄不好,被那位旧日强者反向侵蚀了倒是小事,让孽毒趁势污染、扩散,才真叫麻烦。 所以,罗南并没有让渊区血魂寺,包括它背后的“血焰教团”掺和这件事。一开始,渊区血魂寺受到上位规则的收束,几乎被吸到“血污漏斗”里去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时间加持,帮助脱困。 这种时候,罗南觉得,让血焰教团做个看客就挺好。 可是,有些人并不这么想。 渊区血魂寺等若是以“独走”之势,重新进入了事态漩涡……当然,那边也同步向罗南提报了“申请”。 这个“申请”没什么意思。 如果罗南坚决不同意,也不用回应,仍然作为在渊区血魂寺之上的“加持”,可以直接让这个固化构形、乃至于她本人灰飞烟灭。 那边肯定是知道的,可她还是以近乎疯狂的决绝姿态,让她一手培育、稳固的教团本源,朝着最不可测的前途,倾压下去。 “哈尔德夫人……就知道是个麻烦。” 罗南撇了撇嘴。 早在六月份,哈尔德夫人曾主动要求与罗南交流。但大家都忙,而且罗南觉得,通过殷乐的一些前期试探,感觉也不太对味儿,一来二去就错过了。 不想现在,这位又做出如此疯狂举动。 唔,背景还更复杂了。 罗南叹了口气,视线投向尘烟深处:“陛下何故又来?” 他的天渊通用语是越发熟练了。 对面则以更流利的表达回应:“让你消停一点儿,结果就是这样?差点儿溅我一身血。” “陛下的脚程比我想象的慢一些。”罗南笑着回应,“我是想么,要避免大地震,不妨主动制造小地震,说不定震着震着,危机就缓解了呢?” “这理由……真棒!” 第六百八十八章 新景点(下) 或许是呼应罗南的评价,片刻之后,武皇陛下才慢悠悠地从尘烟深处走出。手上仍握持书卷,在面前轻扇,挥去打着旋儿缠绕不休的土灰,有些嫌弃。 “亚麻衣物本就容易敷灰,你倒好,里面还掺着乌七八糟的东西。” “啊,抱歉。”罗南嘴上回应,心中则有些飘忽,这种时候,他很难不多想。 武皇陛下这是又知道什么了? 至于“敷灰”之类,认真就是输了。岂不见陛下脚下趿拉的平底软鞋,才最不适合在这起伏松软的废墟之上行走,然而一路行来,哪曾沾得半点儿泥灰? 罗南视线在武皇陛下洁净脚面上一扫,便又转向核心洼地处。 “你做初一,人做十五,倒也公平。”武皇陛下来到罗南身边,与他并排而立,高挑身形倒比罗南还高出快一个头。 不过两人现在的模样风范,倒还有几分相似,都是从容自若,言笑如常,手里都还握着纸质书本――只不过武皇陛下手中是书卷,罗南手里则是分页笔记。 这回过来,武皇陛下倒是往罗南手上笔记处多看了几眼,颇有兴趣的样子。 罗南则问:“您说的‘初一’是指?” “不就是‘地震’么?哦,说是‘天震’也可以。” 武皇陛下信口表述,后续又做评价:“你的思路着实太过跳脱,告诉你爷爷的处境,本是想让你消停一下,另做谋划。可你倒好,又招惹了这么一出,平添麻烦不说,还大费周章,收拾残局……为的谁来?” 罗南咧嘴笑:“我不像陛下您,心有成算。总要试探计较一番,权衡利弊嘛。” “权衡出结果了?” “嗯,有利有弊。” 武皇陛下也不恼,只注视过来,就看他如何支应。 罗南视线则重新投向了不远处的“洼地”。 他所说并非尽是调笑之辞。本来么,这就不是精打细算后的谋划,而是一场有托底的冒险。 既然如此,利弊并生,再正常不过。 罗南下意识轻抚笔记外皮。首先要明确:他将那个不知名的旧日强者本源接引下来,是以爷爷的‘记录’为依据,脱不开相应的时空背景元素――便如地球之上所见月相圆缺,是一个形态变化脉络,也是“对面”多年以来持续渗透留痕的结果。 换言之,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地球本地时空,换个地方――其实就是指雾气迷宫外围区域、罗南所设的“战场时空”,指不定就有么蛾子出来。 限定了时空环境,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可称为弊端的情况是: 那等旧日强者,既便本源磨损殆尽,既便灵智缺失,但在物质世界,领域建构仍然纯熟,实力惊人,一不小心就有翻车的风险; 而且强者领域建构,声势浩大,动辙灭杀生灵、改易山川,荒野还好,若是在人烟稠密的地带,与核弹洗地也没什么差别; 再者,也是最麻烦的一点:作为罗南托底杀手锏的孽毒,在地球本地时空运用起来……很难精确剂量,收拾残局成本过高,后果难料。 至于有利一面: 从雾气迷宫到地球本地时空,时空壁垒厚重,作为接引中轴的罗南,精神层面又别有格局,让这些旧日强者难有施展手段的空间,一路过来,残余的几分实力,还要再减几层; 在这里,罗南还有磁光云母可为助力,控场能力强大,比雾气迷宫那边的复杂“地形”要更容易把控。 再然后…… 罗南笑容加深:“别的不说,像现在这样,给大家一个警醒,我觉得也挺好。” 心里计较那么多,嘴上却只一句话,罗南终究不复旧时模样。 武皇陛下竟然还挺认同:“也是。” “是吧,还要多谢陛下您提醒。” 按照武皇陛下的说法,李维打定主意,要等他的“窗口期”,怎么都不冒头,任当下这些人折腾。 罗南就觉得,这样的环境,对世界最顶尖的那一撮超凡种来说,未免太宽松了。长此以往,难免会造成误判,更养成一身坏毛病。 现在,有这么个“例子”横空出世,给大家紧紧皮,提提劲儿,真是极好的。 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孽毒溢出这个“小意外”,就更好了。 此时,“洼地”那里,血魂寺在物质层面的建构已经打好了“地基”,后续转化进度却一下子趋缓,使得整体架构,在物质与精神层面往来横跳。 已成形的“石林”结构中央,熔岩火狱持续吸纳旧日强者残余的血光本源,强行聚合,使得那片区域的能量环境越发躁动、狂暴。 而在那愈发浓郁的血光中,一个半虚淡的女性身影显化,越来越清晰,期间还向罗南这边欠身致意。 在她身畔不远处,狰狞魔影也挣扎着要从碎片状态回归――熔岩火狱的环境,对两边其实都有加持作用。 罗南见此,又叹了口气。 很快,一层灰白阴翳遮蔽,使血光魔影的刺激变得不那么直观。至于十层“时空泡”形成的“防溅射层”,就要在更外面了。 如果按照过往的节奏,现在已经有“重锤”砸落,连带着最外层形成包裹的“灰白阴翳”――其实就是部分转移渗透到地球本地时空的战场时空,一并砸得粉碎。 至于“重锤”,自然就是参照“日轮绝狱”架构,以魔符和乌沉锁链组合而成的“大日锁链”。 有段时间,在雾气迷宫,罗南每天都要用这种方式,将战场时空砸碎个百八十回,早已是熟极而流。 就算时空定位稍有变化,有了“防溅射层”保护,再做几轮,罗南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可这时候,哈尔德夫人的“独走”插入,让事态起了变化。 罗南当然可以继续一锤锤地砸下去,继续他磨销孽毒的进程,顺便将旧日强者的残余以及哈尔德夫人的野心一并砸个粉碎。 可这不是武皇陛下来了吗? 刚才那段不尽不实的对话过后,武皇陛下就与罗南一起,注目“熔岩火狱”那里的状况。 罗南估量着那边“魔影”与“孽毒”复生、流散的进展,暂时还能陪着武皇陛下较量耐性。 武皇陛下也没让他等太久:“你这么一锤接一锤地砸下去,要砸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等“孽毒”被彻底磨销干净呗。 这话罗南仍然压着没说,因为他不确定武皇陛下是不是看出来,在层层时空结构包裹的最深处,还顽强存在的“致命毒素”。 罗南选择这种方式,也是没有办法。 他目前所知的、能做的、仅有的一种能够消解“孽毒”的方式,就存在于他的精神层面中: 魔符与乌沉锁链模仿“日轮绝狱”架构,接引其威能,一点点挫磨“孽毒”混乱到极致的存在性,再共化为混沌之迷雾,弥漫精神世界,形成缓慢长久的消蚀过程。 关键元素就是魔符与乌沉锁链的模仿架构。 而这种架构,除了应用最频繁、最熟稔的领域,则是是他手搓的“战场时空”中――“大日锁链”重击,使“战场时空”粉碎又再生,再把渗入了孽毒的“魔影”塞进去,如此也等于是在重复罗南精神层面的消解过程。 唔,确实笨了些,持续性超级差,可是在罗南最擅长的时空架构重重包裹下,它安全啊! 直到哈尔德夫人裹胁渊区血魂寺,骤然“沉降”,通过那条意外有趣的关系脉络,实现了与“魔影”的链接,这样安全又蠢笨的“消毒”过程,才戛然而止。 所以,面对武皇陛下的问题,罗南干脆就耸耸肩:“反正现在又砸不下去了……哈尔德夫人玩这么一出,陛下您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是武皇陛下的意念及时切入,罗南并不确定,新一轮的“大日锁链”会不会砸下去。 至于哈尔德夫人与武皇陛下的这层“互动”……怎么说呢,一点儿都不奇怪好嘛! 只哈尔德夫人在“焚心刀”上深度修行这一条,几乎就可以把关系砸死了。 换了其他城市也还罢了,毕竟这也是武皇陛下公开了的心法。可就在夏城,就在武皇陛下眼皮子底下,且又是如此决绝投入,几乎是将血焰教团的根本法门舍弃――这种程度,怎么可能没有粘连? 以前让罗南不能彻底确认的因素,只有“哈尔德夫人成名更在武皇陛下之前”这一条。 现在明确了武皇陛下的天外来客身份,理解了她超出常人想象的根底,最后的干扰也就扫平。 武皇陛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向罗南提问:“里面另一个乌七八糟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来历?” “……不知道。” “那你的天渊常识确实堪忧,大君传记读得不够。” 能别试探了吗? 罗南苦笑,但相应的好奇心却也是瞬间爆棚:“它是哪个?” “你可以称呼它‘血狱王’,这是客气点儿的说法,直接招呼‘火渣子’也可以。” “哈?” “火狱暴君在这方时空的滞留者,投靠六天神孽改质换性的怕死鬼,但最终也不过就是高级一点儿的炮灰。 “当然,在地球这边,它大概还曾经以‘血焰意志’之名,在人们的迷狂幻境中,蹦?Q过几年。” 第六百八十九章 长弗宰(上) 武皇陛下的天渊通用语流利清晰,生动活泼,完全可以作为罗南参照的范本。不过罗南更多还是关心她话里传达的信息: “血焰意志……所以,它果然就是血焰教团的源流?这个,会不会有人偶像幻灭啊?唔,好像也没有人把它当偶像?” 罗南对血焰教团的教义,只能说是有基本了解。依稀记得,即便是哈尔德夫人这边主脉正统,对“血焰意志”的定义,也是“非人格化”的,是“自然性的极端侧面”,只是对这种“高等意识支配力量”抱有一定的敬畏。 至于田邦所在的“控缚派”分支,听名字就可以了,态度更不必说。 综合来看,即便有严重的教义冲突和内部分裂,也可以说是比较理智的教派了。 这位血狱王,以“血焰意志”之名传世,好像传了个寂寞? 武皇陛下大概看出了罗南的想法,提醒了一句:“不要小看它。因为它‘域外种’的身份,等若是来自于另一个宇宙;在六天神孽座下,混得也还不错。所以在中央星区,也有很多脑残粉,并有对应的教团。” 罗南就撇嘴:“所以,成神做祖,还真是它的老本行?” “是啊,供奉它的‘血火地狱道’……别笑,这是翻译自礼祭古字体系,原义应该是……” “陷空火狱?”罗南试探性地翻译一下。 武皇陛下唇线微抿,似笑非笑:“你在礼祭古字上的水准,意外地不错。” 还来? 罗南都懒得再去懊悔主动上钩这蠢事,咧嘴笑道:“也就那么回事儿。” “确实不够准确。” “……哈,惭愧。” “不过,‘陷空’这个词儿,用得很高级。” 罗南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还没完了是吧? 话又说回来,武皇陛下的评价才真的准确:“陷空”这个词儿,在礼祭古字中确实非常高级。 因为涉及到尚未出现遗传种的原始宇宙时代,一些古神以“神游”之法,脱离原始宇宙框架,进行探索、历险、乃至陨落之秘,所以也有“永沦”、“寂灭”、“恐怖”、“不可知”之义,甚至从理想化的角度看,还有“逾限”、“超脱”、“转生”、“轮回”的意思。 如果以地球文明来类比,大约相当于宗教语境中“地狱”和“彼岸”的结合体,用在来描述教团名号,确实有点儿偏,倒是更适合用来描述某种略带负面元素的“终极之境”。 再结合“火狱”这个用来描述“火狱暴君”由来的专属名词,定性也更容易向这方面偏移。 武皇陛下也是这么说的:“陷空火狱……这个血火道,血焰教?还是用我们熟悉的称呼吧――中央星区的这个‘血焰教团’里面,倒是有不少人这么称呼他们所追求的‘彼岸’。 “一些极端教徒模仿‘火狱暴君’的行为模式,开启大规模生灵献祭,也闹得人人喊打,被诸天神国列入邪教之属。但教团的生命力着实惊人,可能是他们的手段,确实可以帮助教众速成的缘故。至今……嗯,至少在我到这儿来之前,不只在边缘的孤岛星系大量存在,中央星区也有一定规模。 “六天神孽一脉的教团中,它算是发展比较好的。” 罗南眨眼睛,武皇陛下说这么多血狱王的背景知识,是不是有啥图谋? 怀疑归怀疑,好奇心还是要满足的:“可是血狱王都已经这样了,那边的教团还没崩掉?” “谁说血狱王只有一个?” “啊?” “只要这方宇宙中,还有召唤‘火狱暴君’的法门,六天神孽就不会缺少‘血狱王’的后备――虽然把滞留此界又能幸存下来的‘火渣子’重新培养成大君并不容易。” 这一刻,罗南想到的是疑似梁庐所制的“隐默纱”里面,与“血魂寺”高度同源的的某个“面具模板”。 或许那正是中央星区的“血焰教团”贡献出来的“身份”? 以梁庐研究“叠层干涉技术”的那种谨小慎微心态,还会利用份属邪教的“血焰教团”身份,也能证明在中央星区,这个教团确实是颇有些门道。 罗南沉默片刻,才感叹:“竟然是这样吗,真长见识了……陛下果然是见闻广博,随便挑出一个来,都能如数家珍。” “不至于,主要是地球这边的血焰教团,也算是我重要的投资方向呢。” 终于切入正题了……可罗南心里头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算怎么回事儿? 罗南自嘲一笑,很快调整过来心情,也从一个比较刁钻的角度切入进去,直指核心:“所以她的加强版‘焚心刀’……” “关键投入,成本不高,但很关键。你不觉得,她和这个法门很适配?”武皇陛下毫不遮掩。 “这个倒是。” “梅莉,很早前她就是个为了‘面具’而活的人,以后可能也是如此。既然锚点是‘面具’,躯壳里是什么,倒无所谓了。换一换芯也没什么,至少给她一个未来能跳出去的可能性――毕竟美质良材,不帮一把,太可惜了。” 涉及到一些隐私信息,罗南并没有听太懂,但结合实际,把握主旨的能力还是有的。 事实上,作为帮助哈尔德夫人完成关键突破的人物,罗南对这位女士的了解,恐怕仅在武皇之下。 “所以您帮助她,以血焰教团为跳板,淬炼出那把‘焚心刀’,现在又要拿我当跳板……” “这样?和我理解的不同呢。” “哦,陛下您总不会觉得,她这时候是来认祖归宗吧?” “看上去你和她沟通甚少。” “唔,确实不多。” 就算合谋诛杀宫启的时候,彼此也没有太多直接交流,后续就更少了。否则也不会有“六月失期”那一回事儿。 “所以不要急着‘一语道破本质’,没那么容易。如今不妨梳理一下脉络,我也很好奇,她认定的这个机会,是怎么个道理。” 罗南很意外,也怀疑:“您不知道?” “我能预测到你的莽撞行径吗?” “……” “她有动作,我折回来,只是因为两边还算良好的沟通机制,还有这么多年来的情份。唔,这么说,你刚刚停了手,没再砸下去,并不是梅莉有什么解释,倒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喽?” “呃,一部分吧。”“那也承情了。”武皇陛下笑盈盈地看过来,微微欠身致意,随即又道,“大人您看上去,应该是有更可信的判断。” 每次听到这声“大人”,都要折寿三秒钟。 罗南抽了抽嘴角,视线转回到同时承载了哈尔德夫人,以及血狱王本源残余的“熔岩火狱”之中。 武皇陛下说她不知道“是怎么个道理”,这话真假未知,可眼下这情况,对罗南而言确实比较眼熟――类似的场面,他已经不只一次见过、经历过、主导过了。 哦,哈尔德夫人也经历过。 “所以……” “嗯?” 罗南这次没有回应武皇陛下的疑惑,却是依照她的建议,通过自家渠道,与已经近在咫尺的哈尔德夫人略作沟通。 要么说,空想百回,不如交流一次。 不论哈尔德夫人那边如何谋划,这样“面对面”的交流,总会让一些无意义的信息迷雾塌缩,只留下最可能的几条线索。 特别是在已有预判的基础上。 在武皇陛下的注视下,罗南“啧”了声:“果然,这算是食髓知味?” 武皇陛下抗议了:“你也要学我做谜语人么?” “……陛下果有自知之明。” 要么说,模仿人才能理解人。有些事情,罗南确实不好解释,还不如跳过去干脆――大概武皇陛下亦如是? 罗南暂时没法给武皇陛下答案,自家心中却渐渐明确、笃定。再看向重重“幕景”后哈尔德夫人的身影,却已经是别样眼神。 这女人的野心、疯狂和决断,让人惊叹。 按照她表露的意图:当初与宫启决战时,消融骨血,淬炼明光的决绝手段,如今竟然还想再来一遍! 很显然,她是尝过了祭坛框架之下“胜者通吃”的甜头,且是对如今“血魂寺体系”给她的压力不满意,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所以这次,她干脆把宫启换成了教团源头的“血焰意志”,等若是与这个成就她、也束缚她的体系,做最后的决战。 要知道,罗南与血狱王的“交火”,几乎没有什么预兆,只是交战中途,把渊区血魂寺牵涉进来,这才惊动了哈尔德夫人。 这位女士,竟然在这短短时间内,狠下决断,做这样的豪赌…… 对此,罗南很佩服,可有一点: 哈尔德夫人显然没有看透“对方底牌”! 确实,哈尔德夫人的“焚心刀”最终成就之后,无疑已经是超凡种级别。这段时间在火神蚁洞窟那里,一边休养生息,一边与血魂寺在物质世界的实体结构相互砥砺,已然进入前所未有的全盛状态。 问题是,这里除了她锁定的“血焰意志”,亦即血狱王这位旧日大君的本源残余以外,还有罗南因“剂量判断上的小失误”,溢出的“孽毒”。 对罗南来说,血狱王的本源从来不是问题,“孽毒”才是。 用在哈尔德夫人身上,也是如此。 与罗南不同的是,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结局判断已经明晰,可这时,罗南有一点不太确定: 要制止她吗? 第六百八十九章 长弗宰(中) 重重幕景之下,哈尔德夫人与血狱王魔影,气机已经绞缠在一处。由血魂寺主导架构的熔岩火狱,正试图将周边失控的血光完全吸纳,并将已经毫无灵智可言的魔影整个地融化在里面。 一旦成功,底层熔岩火狱的淬炼环境,将再有升级。 最直接的“高温高压”倒也罢了,毕竟在哈尔德夫人“投诚”之后,罗南这边一直通过魔符,将深渊日轮的些许威能,隔空间接导入,已经相当了得。 能够带来巨大提升的,当是血狱王本源所展现出来的运化机制――能够让渊区供能险些断档,且又份属同源,一旦归并重组,有效吸收,血魂寺相应的架构层级,怎么也要给带上几个台阶。 当然,最大的好处,还是要归入哈尔德夫人这边…… 如果能成功的话。 目前看上去,形势确实一片大好。 就本源层级而言,这样状态的血狱王魔影,仍然可以甩掉血魂寺八条街。可它太虚弱了――连续二、三十轮“锤击”,与战场时空、几百层时空泡一起崩灭又重构,被大日锁链的持续磨损消耗,除了不死的本能,它几乎一无所有。 所以,面对血魂寺主导架构的熔岩火狱,它的抵抗力都不太强,已经被强行封入了一个与哈尔德夫人共存的“决死牢笼”中。 只待罗南这个裁判一声哨响。 可问题是,便是这种“不死本能”里面,都已经掺入了尝试增殖的孽毒之力,此时的血狱王魔影,只算是一具被孽毒寄生的壳,所有的倔强挣扎,不过是一种假象。 之所以还没有彻底崩溃,是因为孽毒本身的“毒性”,更多的是作用在规则层面,就像是一个畸形的加工生产线,让所有通过这条生产线的物质和精神底层架构,都扭曲成脏污恐怖的模样。短时间内,外表仍然具有一定的迷惑性,直到发展到一定阶段,才会显现出恶果。 哈尔德夫人并没有看破。 她在极端环境中淬炼的“焚心刀”明光,仍窥伺着血狱王魔影,跃跃欲动,游而不击,显然是在积蓄力量,以取得决定性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果。 所以,“孽毒”真的是很有迷惑性。 记得当初,哈尔德夫人尚未成就超凡种,但基于“焚心刀”的惊人直感,对高蹈极域的魔符,都能有所感应。如今修为层次更高,面对已经在肆意发作的“孽毒”,反而形成了重大误判…… 现在这个气机绞缠的局面,就算她最终看破了,想要脱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很荒唐的是,这种局面对罗南来讲,反而是重大利好。 罗南精神层面的奇特格局,是他目前所知的磨销孽毒的唯一手段。只是大日锁链外化,一锤接一锤地砸下来,终究不如精神层面的对耗磨损持续性强。 罗南本来还在烦恼,如何提高效率。 哈尔德夫人这般操作,尤其是携渊区血魂寺倾压下来这一招,却是给物质与精神层面,打开一条转化甬道。 能够将外溢到地球本地时空的孽毒污染,通过血魂寺、乃至罗南至今还不太明白原理的祭坛框架,重新导回到精神层面,并封控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哈尔德夫人大概率会发现,她在祭坛上面临的对手,已经彻底改换了模样。 孽毒必将显露狰狞,而且,会从此刻的点滴存量,变化成罗南精神层面的混沌迷雾中,几无穷尽的规模。 那时候,哈尔德夫人倒也未必会败。 只不过,她的战线会被无限拉长,罗南精神层面困缚的孽毒污染一日不除尽,她就一日别想出离。 除非自甘被孽毒攻破,彻底殒亡。 同时,也会让血魂寺困限在这个高危的熔岩火狱之上,让所有教众都面临孽毒污染的风险,同样需要罗南更直接的加持,才能得以保全。 所以,哈尔德夫人的“独走”,到头来,反而带来了更加漫长且直接的人身依附。 她想获得更多的筹码,结果输掉得更多。 这期间,注定要获得更多收益的罗南所做的……大概就是什么都不必做。 ga面对这种局面,罗南倒有些困惑了。 他扭头,注视身畔的“投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陛下,您怎么看?” “看什么?谜语吗?” 罗南仍然没法解释更多,只能尝试着换一种说法:“我觉得,哈尔德夫人这样搏命,意义并不大。” “听你的口气,笼子里的小鸟还没有飞掉啊。” “……” “显然,她讨厌我更甚于你。故而迫不及待跳出我的圈子,投入你的怀抱。” “咳。” “这倒也无所谓。这是梅莉的选择,就由她自己承担后果。就像鸟儿在枝头上遭到猛隼的威胁,挣扎着飞上高空,又要面临老鹰的捕猎……我们是隼?是鹰?” “呃?” “都不是,我们只是提供了那样的森林、天空、猛隼、老鹰……甚至并不是这样的实物,而只是概念上的可能。反倒是梅莉,还有其他同样类型的人们,帮助我们丰富这些概念,呈现这些可能,完善原本并不确定的世界。” 罗南有些吃力地消化武皇陛下的言论。但这种“吃力”是语言习惯转译上的,心底却是意外地通透……至少是有那么点儿感觉。 “话说,投资人先生……” “我?” “你不是吗?” 罗南想了想,点头又摇头:“有点儿那个意思,可是我后面这一摊……还等着人往里面砸钱呢。” 他所指的,是大江上的杂货轮,也是更深层的百年序列。 “这并不矛盾。每个人都在投资,也在接受他人的投资。只不过有些人的目标是他在他能够看到并把控的领域,我们……我觉得我们会更趋向于不可控的冒险。” 罗南就笑:“我可能没有陛下这么高远的境界。” 下一秒,罗南的脑袋微微一沉,竟然是被武皇陛下按着,还揉搓两记: “你还小,以后,谁知道呢?” “……” 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罗南瞪大眼睛看向武皇陛下,而后者却已经收回手,并将视线投向了熔岩火狱:“梅莉可能已经在后悔……新的世界也在她眼前打开了。”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九章 长弗宰(下) 相较于遭到武皇陛下“大按头术”复仇的突然性,哈尔德夫人那边,完全没有任何超出预期的变化。 熔岩火狱之中,哈尔德夫人与血狱王魔影绞缠在一起的气机,终究有失衡且引爆的一刻。且双方都处在罗南手搓的战场时空之中,受魔符与乌沉锁链共建的“大日锁链”结构镇压,天然便有“祭坛框架”内嵌其中,确实不需要罗南有任何的动作,一切的一切,都按照他的预见向前推进。 哈尔德夫人以“焚心刀”所发煌煌明光,在击穿魔影、触碰到魔影内核的孽毒的瞬间,便骤然暗去。 视觉效果体现的,其实是孽毒扭曲分布的时空环境下,对一切结构性存在的影响和破坏。 在这一点上,哈尔德夫人是幸运的,她多年来在严酷环境下持续淬炼的焚心刀,主要是自我意志的强烈彰显,结构性元素反在其次。 所以,她还能挣扎。 焚心刀乍暗又明,脱离了孽毒污染的直接影响,可是在祭坛框架之下,双方的气机连接又怎么可能轻易断开? 别说孽毒,就是血狱王那一点儿几乎被腐蚀殆尽的本源,也是此消彼长,重新映射出狰狞魔影,反过来夺取熔岩火狱的高压能量。 便在这时候,刺眼强光从天外坠落,无论是熔岩中的狰狞魔影、孽毒,还是外围受惊盘旋的明光,包括已经在物质层面运转的血魂寺,都让这能够打出粉碎性伤害的“重锤”正面击中。 这是罗南之前就在做的事,真个毫无偏私…… “哈!”武皇陛下在旁边笑了起来。 罗南只能摊手:“说过了没有陛下您的高远境界。” “哪里,大家都一样。心向往之也要脚踏实地,不顾及生命层次而一味追求境界,就算是痴迷于幻想的小孩子,也未免太蠢了。” “……谢谢夸奖。” 事实上,但凡这记重锤落下再晚上一秒钟,哈尔德夫人还能再挣扎片刻,血魂寺高度关联的那些血焰教团信众,就要作为地球上第一批被孽毒污染、灭杀的倒霉蛋而载入史册了。 这“毫无偏私”的一击,粉碎了血魂寺在物质层面的架构,打破了哈尔德夫人的基本布局,轰出去了所有的信众链接,但同时也打开了通向罗南精神层面的直接通道。 接下来就是一个重新反复的过程。 祭坛框架会最大限度地利用魔符和乌沉锁链的对抗平衡结构,借助哈尔德夫人的自我献祭,将血狱王本源和孽毒的构合体,逐渐转为勉强可控的中间态。 就像是赌桌上离手的筹码,在“暂时保管”的状态下,一点一点地完成迁移、上载的过程。 如果哈尔德夫人能够更强一些,能够让这种僵持场面持续更长时间,上载速率会大幅提升。 但现在……就当是对她的惩罚吧。 “梅莉会被你榨干的,就像这个小可怜虫。”武皇陛下指的是罗南脚边昏死过去的蛇语。 罗南懒得回应这种调侃。 武皇陛下也就是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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