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些问题。” 罗南也很少真身到此。 创世神到自家正在手搓的时空里面,是建房自居,还是握发自举――类似这样有些烧脑的问题,他解决得还不够尽善尽美,只能先含混着过。 视线从蛇语身上一掠而过,随即洒落到更广袤的基地废墟上。 随他的意志贯注,这片似曾相识的崩坏建筑群,似乎也被注入了新的动力,与扭曲撕裂的空间一起,微微颤动,有些区域甚至开始垒砌复原结构…… 可才出了个雏形,就又轰然塌落。 罗南叹气,在战场时空里复原梦中的“中继站”基地,是他“手搓时空”进程中,一个执念般的愿望。 但如今看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是遥遥无期。 毕竟,这里除了时空堡垒的架构以外,大量的基建技术细节仍属于缺失状态,就算强行复原一个轮廓,也抗不过“铁面无私”的大日锁链例行检视。 罗南仍在努力着,他大量阅读外接神经元资料库里的资料,试图填充技术细节,但仅凭借“我”字秘文的玄学翻译,形成的磕磕绊绊的阅读体验,还是给他造成了相当的困扰。 相关进度,实在拿人。 说到底,问题本质就在于罗南并不懂得天渊官方语言文字,全凭意外得来的“我”字秘文硬解转译,这种方式,在大量阅读的时候,连猜带蒙,真能把人给活活憋死。 这种情况下,要想收获起码的阅读体验,就必须要攻克文字关,罗南也确实在学一些相关基础课――血妖说罗南在学习阅读“外星文书”,本质是不错的。 不过呢,这还远不足以涵盖罗南碰到的吊诡局面。 在学习阅读过程中,罗南意外接触到了一部分他相对比较容易“阅读”的资料,其中绝大部分,竟然属于天渊帝国专业历史文本。 罗南以前就知道,天渊帝国的知识体系,纵向可分为通识、专精和天梯三个层级;横向的话,则是“四学二十科”的配置。其中通识阶段的知识,还改造成为归化异文明的“百年序列”体系。 历史,就是“二十科”之一,属“文化学”类别,同样分为通识、专精和天梯三个阶段。其中通识课就是官方确定的历史课本和经典读本,专精和天梯则涉及到越来越多的专业文稿,包括古代语言文字等,这也是应有之义。 通识阶段的历史课本……其实是所有知识,阅读权限不高,应该最是通俗易懂才对。 可罗南这个“文盲”,通俗(白话)史读得磕磕绊绊,倒是出于好奇去开眼界的专业历史文本――那些已经脱离了天渊帝国官方语言文字,据说是以“礼祭古字”编撰而成的“神明记载”、“拓空留痕”,读起来更通顺一些。 嗯,“通顺”也只是形容。 所谓的“神明记载”,乍看去像是编写的特别古老的神话故事,古老到天渊帝国的帝国史都几乎不沾边。 有的都是一些动辙以亿万年计的浑茫时空片断,里面有古神的存灭记录,新神的兴亡解说;以及惨烈的暗昧神战、万神之劫之类,尽是遥远、古早以至于虚妄的传说。 就是这样的文本,一个个阅读权限高到离谱,以罗南现阶段天梯四级的查阅权限,只能接触到其中一小部分…… 就这小部分,也足够烧脑。 这些文本固然是以文字为载体,但理解起来,却又完全不同于常人的阅读――以“我”字秘文解读本来就非比寻常,用在这些特殊的历史文本上,更是古怪。 沉浸其中,“正常阅读”的经验反而丧失掉了,依稀是一种介于感知、经历、领悟的复杂形神活动。 末了,有了一份模糊的“记忆”,似乎是有那样的事迹,但要照着历史文本的记录,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根本不可能。 里面有几个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概念,比如“天渊灵网”、“六天神孽”之类,在文本中反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现。可想要想梳理清楚――不是简单的概念记忆,而是具备独特认知的深层体悟,短时间内也不可能。 要论体验之古怪迷离,恐怕只有他早先阅读《构形、信仰和大限――从“昧”到“晨曦”历史演变的合理性重构:磁光云母篇》这部由湛和之主署名的文本时,才能更胜一筹。 那个有着冗长名字的大部头……篇章之一,本身就蕴藏着不可思议的能量信息,一旦触发,直接就倒灌进来,将罗南的认知结构重洗一通。 像这些专业历史文本,情况有点儿类似,蕴藏量还是逊色许多。不过读得多了,感觉也有变化。 最常见的后遗症就是:他往往觉得,意识仿佛嵌入了以星河为跨度,每每亿万年演化的宏观视角,再回到当下,总是有一份时空飘摇、宛若风中烛火的脆弱感。 战场时空中,他立身处周边这些扭曲的裂隙,一部分便是映射意识深层的感受。 罗南的意识,在自我与时空交叠之时,确实又有些恍惚,他所阅读过的多个专业历史文本,及其映射拓印的古老情境留痕,层涌上心头。几分钟后,才与战场时空一起,渐渐稳定下来。 天穹倒是愈发暗淡,乍一看去就好像地球上的夜空,甚至还有星辰列布。 罗南抬头去看,久久不语。 蛇语终于脱离了虚空裂痕撕扯的威胁,根据形神烙印塑造的临时躯壳,倒是很快恢复,也学着罗南抬头看天。 战场时空的日夜更替规律并不是特别明显,大日锁链巡空检视,基本上就算日出?但日照时间是很短的,有时候直接就是世界末日。 见不到日头的白昼时光,和幽暗深沉的夜色切换并没有什么固定规律。蛇语在这里工作了好几个月,仍然不能很好的适应。 她只能说,相较于无休止的厮杀战斗,夜晚的战场时空虽然更加危险,总算还有一些星空景致,可以让人目光留连。 这样的景致,也是近段时日才出现。 不同于地球上所见的星辰,动辄以光年计的大尺度时空分布,基本抹消了它们的视觉差等,大致无所差别。 战场时空天幕上,那些“星辰”多多少少有些畸形怪状。如条带、如光雾、如三角……又或者是强行砸碎的各色宝石,随随便便抛洒在天上。 最重要的是这些星辰绝不是什么恒星,也不是什么规律性的卫星――那是说没就没,前一“晚”还能映照大半个夜空,再入夜的时候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还有的,刚入夜的时候渺小得好像碾碎的玻璃渣,一场战斗过后再抬眼看,已经像是硕大的月轮,好像下一秒就要迎头撞上来……真撞上来过。 “这些究竟是什么?像这处‘手搓时空’一样的位面碎片?” 这是蛇语心中的困惑,却不是她问出口。 疑问发自于亚波伦,这位虽然总在战场时空外围徘徊,但“非检视期”的话,总还是能进来一段时间的。 或许是觉得今天罗南的到来非比寻常,他表现出了平常也不太具备的主动性。 罗南依旧仰观天幕,信口道:“应该是某些人所尊奉真理的映射吧。”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多读书(下) 罗南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拗口,所以很快换了种说法:“古时候,人们常说,星宿即神明,这样表示也可以。它们,基本上都是有来历的,只是在这雾气迷宫中粉碎,又彼此磨销,成了现在这鬼样子。” “神明?”亚波伦认真打量罗南,不确定这位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曾经也顶着“黑基督”的名号,更是亵渎神明的惯犯,对相关领域自有他的理解。但结合罗南的前后语,总觉得里面有些正常概念未能包括的东西。 罗南注视着“星空”,表述越来越趋于现实:“战场时空的建构,必然形成多年未有的高能环境。而高能环境覆盖催化之下,很多本来已经绝灭的规则力量,又顽强复生。” 只要听过罗南前段时间,在货轮上的直播实验,就知道他所说的“高能环境”等概念,是怎么个情况。 蛇语和亚波伦都理解无碍。 “这里面,有的只是回光返照,反而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量,归于寂灭; “有的还在垂死挣扎,但也没有前途可言; “有的却能够重新启动,依附在战场时空外围,试图获取更多能量,或弥补残损的规则缺憾……眼下这些‘星辰’大约如此。” 话语稍顿,罗南又笑道:“还有的,干脆直接撞上来,本能要鸠占鹊巢。最近这段时间,战场时空这边层出不穷的入侵者,大约如是。当然,我们最近也在主动清剿,搜罗丰富各种规则建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亚波伦终究长期处在外围,在相关话题上,发言权不够,沉默下去。至于蛇语,便有千般疑惑,也不会在此时问出口。 没有人捧哏,罗南也不在乎,他继续往下讲:“不只要注意到这些‘星辰’与战场时空的关系,还要看看它们与外界的联系。既曰真理,在各个时空位面都可适用,都有着特殊的规定性。此前的死寂状态还好说,一旦复苏,就算割裂在两端,依然能够穿透壁垒,指不定就与散落他方的同类们,有所呼应。” “呼应?” 蛇语和亚波伦无意识对望一眼,视线再投向天穹,不免就觉得,上面闪烁的各类星辰,正变得越发复杂。 他们两人对于雾气迷宫、战场时空的情况,以及它们和地球本地时空的关系,都非往昔可比。自然知道,罗南所指的“他方”,是指地球那边。 蛇语就想:所以,这是解释雾气迷宫与地球畸变的关系? 只听罗南又道:“有呼应的,目前来看,还是分两种。一种是战场时空覆盖之后,重新启动,以本身特质,呼应他方同类――在地球本地时空的话,便证明那里也有一定的规模,至少没有畸变到连祖宗都不认得。 “嗯,这里面又分两类情况:第一类是在自然环境中生长发育,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易,想必实力不俗;第二类是雷池实验场,那里我已经收集了上千种畸变基因,高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环境下发育相对完善,更趋向本来面目……这些已经可以搜罗检视,与周边‘星辰’尝试对应。” 罗南不管蛇语、亚波伦如何想法,自顾自地划类分析:“另一种呼应,就要更加重点关注:雾气迷宫时空规则崩溃,战场时空覆盖范围极其有限,影响的只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 “那么,若是战场时空未覆盖,仍然持续与地球时空那边相呼应,这边顽强保持着活性,那边也在地球本地时空充分发育……是不是比较厉害了?” “有这样的情况吗?”蛇语终于问出口。她也算是在雾气迷宫中挣扎过的人,对这里唯一的印象就是死寂破碎,毫无生机。罗南描述的情况,与她的印象大相径庭。 “有的。” 罗南笃定回应,他伸手伸向暗沉的天穹边缘:“虽然很少,但在战场时空的高能环境影响范围外,仍然闪亮的星辰……终归还是有的。” 蛇语和亚波伦顺着罗南手指的方向去看,却不确定他所说的是哪颗。 当然,罗南所说的这些,已经足够证明,他相信雾气迷宫与地球本地时空的畸变环境,有着密切联系。 亚波伦视线转过来:“我记得,你一直主张,目前畸变失控情况,李维有最大嫌疑。现在又说这一处破碎时空……” 罗南笑起来:“他是炖出一锅烂菜的厨师,但不代表基本食材也是由他一手制造。他完全可以是一个采集者、散播者。雾气迷宫是很好的源头,深蓝世界可能也是。” 亚波伦发现了里面的逻辑线索:“所以说,他来过这里?” “也许。” “那为什么还轮到你来发掘?” “不知道。”罗南一派坦荡,“但我想,也许对李维来说,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对他毫无价值;又或者,他至今也没有找到解开秘密的钥匙,不具备触碰秘密核心的资格……和现在的我们一样。” 亚波伦皱眉。 罗南视线环顾天穹夜空:“毕竟,这里就算是一枚已然死寂的沙尘,在久远的时空节点上,也曾是某种真理的载体,是智慧和力量的顶峰。只不过,它们已经被时光长河淘洗掉了,只沉淀了这微不足道的痕迹……亚波伦先生。” “嗯?” “昨天觉得完美的东西,今天可能就毫无意义。或许先认识到自己,只是一只比较强壮的蚂蚁,才能找到后续。” 如果只是这种心灵鸡汤,罗南的灌输才真叫没意义。但在此同时,整个夜空骤然光明大放,慑人心魄的哗啦震音中,大日锁链自地平线边缘一跃而出,又轰然激震。 光芒所至,一切有形无形架构,包括基地废墟、荒原土地、草木、蛇语、亚波伦,乃至承载这一切的虚空,都如同粗制滥造的沙堡,自行崩塌,还原为无意义的沙砾。 最终,只剩下罗南,在呼啸而来的沙尘暴中,保持着存身的基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刚刚才毁灭一切的大日锁链,却是虚悬在他背后,光轮灼目,长链伸缩,一时压制沙暴不得近身,却又渐渐虚化归无,好像融入到他身形之中。 罗南静静站着,感受自家手搓的战场时空,瞬间融入这片破碎的世界。那些残留的沙砾,大都也是刹那间,就被沙暴磨销了一切战场时空的规则痕迹,还原到久远之前就一直保留的死寂模样。 到这一步了,他为战场时空确立的规则,仍是梦幻泡影,不值一提,遑论依托规则而建的载体。 相对而言,已经在雾气迷宫中彼此磨销了不知多少年的沙粒碎片,至今仍未彻底归于虚无,便是有一份万劫不磨的根性在。 也就是说,本质上,这不可计数的沙粒,都有复苏的可能。 这就是差距。 所以,他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罗南自嘲一笑,环顾四周:就算是破碎了,神明和大君的残留,也能如此。这里,雾气迷宫,应该就是某一场神战的遗迹。 随着罗南阅读的专业历史文本不断增加,他对雾气迷宫、日轮绝狱,也有了越来越明晰的判断。 据罗南所读的前天渊历史,从宇宙诞生未久,古神,那不可思议的宏观生命出现以来,一直到诸天神明的统制体系建立。古神之间、古神自己和自己、古神与神孽、古神与新神、新神与幻想种、新神与神孽、新神与大君、还有不再区分类别,各设立场的大混战,有记载的大规模神战不下百次,未记载的就更多了。 这样的记载,通过一般的语言文字,不论怎么描述,也只能是似是而非,挂一漏万。专业历史文本里面,是通过“礼祭古字”这样独特的大信息量载体进行记述的,但理解上又会出现问题。 “礼祭古字”这种独特的信息载体,本身就有着奇妙的力量,阅读时只要得法,刺激大脑形成的信息画面就不再是简单的臆测想象,而是一种对当时情景的模仿重构……本身就是一种构形思维过程,且随着构形思维水平的提升,更趋于真实。 罗南因为“我”字秘文的作用,对礼祭古字相当敏感,但其实并未真正掌握。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闷着头读书,大量读书,从各个角度侧面拼接、理解、领悟,特别是构形层面的法理,才能逐步熟悉有关规则。也为那初始僵冷荒芜的历史画面,点著色彩,使之渐显生动。 越是阅读,越是积累,越能够理解,那些被尊称为“神”的存在,不可思议的威能。那不是通过文字而产生的联想、臆测,而是通过礼祭古字建构、模拟的观想时空,尽可能趋近的体会和感悟。 然而,历史文本中,可以让人顶礼膜拜的神明,在一段未知的断裂后,正式见面,却是这样破碎的残余。着实荒诞,难以言说。 罗南看身畔碎片沙砾流聚,重建战场时空,有时觉得这样的聚散,几无意义;可这时候,自家心脏却在胸腔里发热,砰砰跳动。 第六百五十九章 见活性(上)   罗南有些心绪波动。   他无意给自己做什么细致的心理分析,只是觉得,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正驱动他去做事,做一些和以前规划事项不太一样的事。   依稀更趋近于“礼祭古字”组构的观想时空中,那些模糊又恢宏、虚幻又壮丽的大事件。   这算什么?   理想?渴望?野心?人生目标?又或者只是单纯向上攀缘的本能?   罗南摸摸头发,下意识呼出口气,又按住胸口,体会自家形神结构的微幅颤动。   地球本地时空承载下最自然的动作,在雾气迷宫中都需要强大的内生规则力量支撑,否则他存在本身都会迅速磨销殆尽。   当初蛇语就曾面临这样的绝境。   罗南则凭借自己在时空构形领域的造诣,视这份压力如无物。他在迷宫设计陷阱、伏击宫启、组构透镜,又搭建树洞空间,直至映射中继站的时空结构,建立起战场时空……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他多少自认为在这方领域,有一番成就。   可阅读了大量历史文本后,见识不同往日,对照来看,便明白在勉强称道的时空构形技巧之下,他的根性本源是何等脆弱可笑,实是连旁边信手取用的“沙砾建材”,都远远不如。   人很难认清自身定位;就算认清了,接受也困难;而要再去奋发改变,乃至见到成效,就更难了。   罗南曾见过这般世故言论,觉得解读他现在的状况,还有些道理。但他终究年轻,早早站在了一个相对封闭环境的最顶峰,故而面对这个问题,他心中的情绪依然以正向居多。   前方有路,我又能看得清楚,一步步往前走便是。   然而,历史文本带来的新生驱动力之外,还有一些隐而未发的问题,比遥远的未来更加严肃、现实……甚至冷酷。   罗南安静地站了会儿。   刚被击破粉碎的战场时空废墟,仍然大部笼罩在高能环境中。这是罗南以魔符和乌沉锁链的构合体,映射雾气迷宫最深处的日轮绝狱威能,牵引过来的无尽能源。   当然,也需要以祭坛蛛网以及地球百亿人汇聚运化的精神海洋为缓冲,渐次沉淀过滤,才能初步消受利用。   便在高能环境刺激下,战场时空开始了习惯性的重构。这是罗南预设在本环境中的规则,相较于专业历史文本中,万劫不磨的神明根性,固然幼稚可笑,却仍是他当下思维的结晶。   暴增的专业历史文本阅读量,观想时空中持续趋近的感知结果,带给罗南很多新想法,可他并不急于在这里验证。   他来到高能环境边缘位置的树洞空间。   这里才是罗南在雾气迷宫中,第一个亲手搭建的实验性作品。他曾想过,是否要以此为基底构建战场时空,但考虑到这里是按照父母当年设计而建造,不好往复折腾,终还是另起炉灶。   其实,当下的树洞空间,才算是战场时空的卫星,利用架设起来的高能环境,持续调节运转,也算是这个人造位面的“天线”――透镜结构映射到战场时空的天幕之上,蛇语才能见到雾气迷宫复杂破碎环境下那些闪亮的“星辰”。   蛇语能够看到“星辰”,罗南只会看到更多。   当蛇语还在为“星辰”变化表象而困惑,罗南已经利用“透镜”捕捉到大量隐藏在表象之后的细节线索。   早前, 他还不清楚应该如何分析解读,可近期大量阅读专业历史文本,梳理领会的信息,为他开辟了一个新的角度。   神战的遗迹?神明的残留?   正如罗南此前的分析,外间“星辰”两类“呼应模式”,与高能环境催化之后才生成、恢复联系的“卫星”相比,自然是无需假借外力依然能够持续闪耀的“恒星”才更具分量。   那么问题来了,在毁灭性的神战过后,在这个时空都破碎掉的死寂环境中,仍然保持着一定活性,能够与地球本地时空上的“同类相呼应”……   这样的存在,该怎么确定它的性质和层次呢?   罗南站在“透镜星云”边缘,这里是树洞空间最上层,也是这个特殊建筑最核心的价值所在。   “透镜星云”整体恍若不断扭曲变形的银河漩涡。罗南和瑞雯将它分为“核心辐射区”和“周边安全区”两个区块。相比之下,前者高度明亮,但并非是“星辰”本身会发光,而是对应的监听数据汇聚太多,并直观化呈现的结果。   目前的“透镜星云”,只显示雾气迷宫的“密度”,而非“亮度”。   在罗南这里,后者也可以称为“活性”。   要从“透镜星云”中获知亿兆碎片沙尘中,哪颗是“死”、哪颗是“活”、哪颗是“半死不活”,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以前是这样没错。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罗南开始了新操作,按照之前所说的“内外呼应”标准,调节星图显示模式――这是新近安装的插件功能,是他最新研究出来的成果。   其灵感和思路,既来自于成千上万次“手搓时空”的经验,也来自于雷池实场验关于畸变基因采集培育的持续实践。   历经多轮调整,插件运行状态正佳。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的“透镜星云”绝大部分区域都黯淡下去,只有中央偏外的一处,攒簇光华,极是醒目。   这正是“战场时空”影响的区域,此时那边虽然崩了,但高能环境还在。至于攒簇的光芒,都是受到辐射而复苏的碎片,在“透镜”中直观化呈现的“活性”。   与非插件版本确认的“存在”,及其密度和分布情况截然不同。   随着罗南调整参数,“透镜星云”的光度持续下降,可是亿兆碎片存在本身形成的干扰,却不可能抹消。   在高能环境辐射区域的光芒映照下,星图大部仿佛变成了翻涌的黑潮,起伏上下,又骤然颠倒卷曲,全无定形。光度越是下降,这种干扰性的黑潮活动,反倒感觉越发激烈。   而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起伏的黑潮边缘,仍可依稀见到,有一些光点,如同断续阴云间,偶尔闪现的星子,倏忽而现,倏忽而灭,没有定数。   天知道,它们是个个皆实呢,又或只是少数几个在错乱时空中带出的幻影。   而且更说不通的,“透镜星云”最深处,日轮绝狱那样一个恐怖的辐射源,在这种模式下,仍然全无反应,彻底隐藏在黑潮之后……   这样的情景,罗南也见了不是一两回了。   他新开发的插件,肯定还有不足,但茫茫迷宫中、大小不等的碎片里面,有少部分仍有极高的“活性”残留,也大概率是事实。   罗南现在仍难以确定它们在雾气迷宫中的具体位置,或许瑞雯有办法,但真的找过去了……   啧!   在不知多么古早、遥远的毁灭性神战中崩解粉碎,却至今还能保留着高度“活性”,该是个什么模样?   神明……的残余?   还是说,干脆就是某个挣扎待复苏的大能呢?   他甚至想到了日轮绝狱。   那般强势存在,又在激烈对抗中达成平衡的恐怖辐射源,突然哪一天“嗷”地醒过来,称尊做祖,立地成神,似乎也不奇怪。   这些事情,罗南在“手搓时空”之前,真的没想过。可这几个月反复折腾,架设的“战场时空”高能环境辐射之下,周边死寂沙尘碎片中,竟然还有那么“活性”暗藏、苟延残喘。   纵然这样的“活性”,从没有什么类似于“生命意志”的表现,也由不得他不多想一层。   所以,就算瑞雯真能凭借她的奇异能力,找到目标,罗南也不敢让她去。甚至他现在都有意瞒着瑞雯,生怕小姑娘一句“我可以的”,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话又说回来,不用瑞雯,罗南也能找到线索――“呼应”这种事儿,从来都要两边配合。罗南的精神感应,在雾气迷宫百般受限,可在地球那边,却堪称无所不至。   反向侦测这种事儿,做起来并不难。   特别是那种极其频繁、极有规律、极度复杂,而且极具目的性的“呼应”行为。   他甚至可以主动协助,帮着减轻一下干扰什么的。   是的,罗南说的就是公正教团。   罗南盯住黑暗版的“透镜星云”,在那些自具“活性”,稀疏散落的“恒星”中,有那么一颗,闪现的频率确实要高出很多、很多……   半晌,罗南让星图回归正常模式,转身到了下一层。树洞空间的布局结构,和枯树沙洲内的树洞几乎完全一致。他就在第二层休息室环椅上坐下来,任思绪流动。   公正教团、真理天平、真理之门……   一系列里世界的概念翻涌,罗南已经做了很多功课,但想转译成为雾气迷宫里独有的存在形式,却总还差了些。   但照这个逻辑,公正教团教典上的启示,果然与这处破碎的神战遗迹相关联。而且,指向性相对明确,能量信息传输也高度有序。   最重要的是,这般“呼应”,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那颗“星辰”,究竟是哪类性质、何等层次、怎样面目?    第六百五十九章 见活性(中) 那个“星辰”,应该算是公正教团的“本命星”吧。 根据里世界的传说,公正教团的圣物“真理天平”,并非实质存在,而只是某种威能又或理念,在地球本地时空的投影。 公正教团内部的世俗侧、真理侧派别,也是在解释这一教团根本上,产生严重分歧。 不管怎样,根据公正教团教典,要趋近真实圣物,必须跨越真理之门,来到那什么“厚重云层之下,滚沸岩浆覆盖的岛屿”…… 去年在夏城,公正教团在夏城的主事者安翁,就本着这一启示,试图把包括自己在内,整栋大厦里的人都给献祭掉,以打开真理之门。由此几乎引爆公正教团与夏城分会的正面对抗。 公正教团,或者者说教团中的某些人,在这件事上的狂热,并非罗南需要考虑的范畴。 他只是在想,当前这种局面下,李维砸出来“深蓝世界”逼着他对标,里世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新位面”,雾气迷宫事实上已处在半暴露状态,目前他“信息差”的优势分明在下滑啊! 这种时候,要保持既往优势,有两个选择: 干掉侵蚀他信息优势的人; 或者凭着优势基础,知晓更多,保持代差。 罗南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脑子里先考虑到的,当然是后者。 事实上,他已经在着手了。大脑中的外接经神元,以及链接日轮绝狱边缘破烂飞船后启封的资料库,就是他的本钱。 甚至他今天到这里来,也是要继续读书学习的,多读几部专业历史文本资料。 哈城沙滩那边,一来血妖太吵,二来不够直观。 在雾气迷宫中,无数崩解磨销的碎片,依序重构的时空位面,依稀能与历史文本中描述还原的情境发生联系,更容易给他以灵感。 现在,罗南对那些由“礼祭古字”记载的历史文本,寄予了一定的希望。最直接的,他想从这些文本记载中,找到有关雾气迷宫的线索: 就从“神战”入手。 时空类的专业历史文本虽然有限,但“神战”这种大事件,基本上都涉及到大规模的时空扭曲变化,非常典型。 所以有关记载,尤其是侧面影响和变化脉络,还是比较丰富的。 再硬着头皮,啃一下通识文本,两相结合,如果能狗屎运,找到具体的“神战”信息,别说“真理之门”,就是日轮绝狱的底细,说不定都能扒拉出来。 嗯,说了需要狗屎运了…… 还有,既然要认真阅读相关文本,罗南无论如何也不能指望“我”字秘文包打一切,他必须要把“礼祭古字”,当然还有天渊帝国的语言文字学起来。 礼祭古字,按照罗南对目前文本的理解,是一种所谓“凡人与神明交流”的产物。类似的东西还有一些,有的更高级,有的更简单,但礼祭古字应该是生命力最强的。 和通常语言文字的差别在于,礼祭古字的创立,就是建立在交流双方感知层次落差极大的前提下,专门设计用来转译模拟更广域、更多维度的信息,以实现本不可能的交流。 这里面,既需要发明者极高明的设计能力,也需要使用者极精深的构形思维,它天然就是有极高门槛的,是某种程度上的“必须”,但绝不是“便利”。 有记载显示,天渊帝国的官方文字,就是礼祭古字的“降维版本”――那才是正常交流的载体。 罗南怀疑,他从那张记录着爷爷、父亲古怪姿势的照片中获得的“我”字秘文,与礼祭古字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可能是礼祭古字之一,唔,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他能解读到类似的字义……更有可能是已经完成组合变形的,具有神秘力量的复合结构。 所以,罗南才能通过它见一知十、知百,完成基本的文本解析;隔着一代,也能理解一些天渊帝国的文字意义。 再次强调,罗南不可能凭借区区一个“我”字秘文包打天下――礼祭古字的基准字共1597个,等于是1597个基本构形,但里面又有大量拆分、组构的规则,又有形、音、义的流变等等,在构形规则推动下,几乎可以无限衍生。其复杂和困难程度,就是自小生活在天渊帝国,并进入专精领域,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学习、适应。 罗南不认为,他在智商上能够碾压那些高等文明的专业人士。 但也许是他在构形理论、特别是时空构形上的研究比较深入;共享磁光云母的感知,也让他的感知层次大幅超越种族极限……再加上“我”字秘文这个神奇的切入点,当他硬着头皮去学习的时候,还真有点儿触类旁通的感觉。 拿着资料库中有关礼祭古字的学习教材,就是那种建构在天渊帝国官方文字基础上的文本,明明阅读解释性文字都磕磕绊绊,可集齐了1597年基本字构形以后,相应的条理脉络,许多都直接在心底呈现。 再回过去阅读大部头的专业历史文本,每多读一遍,观想时空中那些恢宏场景,都变得更清晰一点儿,以至他本人都恍惚趋近过去,几乎成为浑茫时空演变的观察员。 这也是罗南敢于靠着“读书”去抢占优势的信心所在。 天渊帝国的官方文字他也在学习,就是那种幼儿启蒙的官方语言教材,可那些已经与构形理念基本脱钩的降维文字,学起来反而要比礼祭古字更麻烦一些,只能说是按部就班推进,还在辛苦遣词造句阶段…… 唔,总还是要学的。 现在累一些,总比遭遇“书到用时方恨少”之类的局面,强上太多。 对罗南来说,两种语言学习,一者入门较易但后续复杂深邃,构形演化无穷无尽;一者进度平庸且后续也不轻松,终究承载了厚重文明历史。 二者加在一起,再怎么努力学习,时间长了也是头晕脑涨。其中决然不同的逻辑视角,更让人精神分裂――即便有云端生物脑阵列加持,也是一样。 连续学习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地球那边夏城时间大约是7月21日傍晚,罗南终于决定,先休息一下。 此时,战场时空的重构早已完成,雾气迷宫的“恒星”、“卫星”基本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变化。 罗南先在休息室里定定神,让宏观时空与常人世界的颠倒交替暂告一段段落,这才从树洞空间跳转到哈城,协助他定位的,是血妖强悍而独特的血气力场。 哈城与夏城时差有十三个小时,正是太阳刚冒头的时候,血妖起得也早,此时正在海景阳台上,和人远程开聊: “分享知识,他应该是不介意的,但他自己好像也有些基础缺陷之类。这很正常,能够理解。大概是这样,才至今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但我想这个机会很快就要出现……” 血妖反应很快,语速更快。罗南刚回归,他就察觉到了――罗南就出现在他隔壁阳台上。 罗南摇头:“你又在背后嚼舌头。” 血妖先挂断电话,却一点儿不尴尬:“我这是代替你和外界沟通,让大家更多地理解你,避免造成战略误判。” “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这是过誉了,谁敢说了解你啊。” “那你还说?” “帮着你打烟雾弹嘛,要是能让那边对你形成误判……当然是对你有利的那种,你还要谢谢我呢。”血妖娴熟地把正反两面的好话都占为己有。 对这种随便把自家脸皮放在沙滩上摩擦的家伙,罗南真懒得计较,只是问: “你说机会,是哪个?” “啥机会?” 在罗南的目光逼近下,血妖迅速明白,这事儿他不能糊弄,难得正色:“哦,你说那个……你知道,现在深蓝世界的消息,在世俗世界那叫一个爆炸,各大都市控制力参差不齐,可都挺头痛的,星联委也是疲于奔命。 “于是有人就想着,开一些‘科普节目’,趁这个全球一起震撼的空当,猛往大家脑子里塞东西。不管什么深蓝世界、里世界,也不管那啥畸变起源、起凡力量,真真假假的,先拿出点儿因果脉络再说。 “有因果就有逻辑,有脉络就有秩序,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让人相信,这个世界不管怎么坑爹,明里暗里还是有秩序的,特别跳的就按死,想跳的就憋着,大家一起了解适应……” 罗南皱眉:“所以?” “所以这可是最近几年来,世界范围内,最好的给大众公开洗脑的机会啊!先占先得,先入为主,大概率超人一步,成为救世主也说不定,你不趁机发挥一下?” “这种机会啊。” 罗南笑了笑,视线扫向阳台下方。那里街道人流尚显稀疏,刚颁布一周的“史上最严戒严令”,对于这个肆意惯了的城市,无疑是一记重拳,且直接打在脑门儿上,绝大部分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以至于从这个高度往下看,似乎也能看到人们的恐惧和迷茫…… 所以,这就是好机会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见活性(下) 罗南的眼神表达太过直接,血妖立刻领会了,当下解释:“我知道,绝大多数人都不傻,心里也有权衡,问题是那点儿小计较,大多数时候都抵不过一个‘从众心理’。 “星联委也好,各城市政府也罢,只需要让民众觉得,他们周边人大多数确实如此,这事儿基本上就成了。毕竟,人都是群体动物……” 讲这种老生常谈的理由,分外需要情绪到位,血妖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却见那边罗南唇齿微动,吐出几个字节,甚至更少,还含混不清。 血妖对罗南的反应很敏感:“啥?” 罗南也看他:“什么?” “你刚刚说啥来着?” “没什么啊。” 血妖恍悟:“你骂我!” 罗南翻白眼:“不是。” “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在给你的理由找论据。”罗南这次很认真地回复,“你说人类是群体动物……” “是啊。” “那就是遗传种了。” “呃?” 罗南这次是用读课文的语调说话:“对遗传种群体,某一时点的判断并无意义,无数次所谓正确或错误的累积,即便处于最贴近他们的尺度,也只看到虫豸蠕动盘转时,在某段时空轻噬的齿痕,又或星际热风下转瞬乌有的霉菌……” 血妖隔着阳台,都差点儿把唾沫笑喷到罗南脸上去:“你刚刚说了这么多一段话?” “缩读。” “神特么缩读。肯定是瞎编!” 血妖很不喜欢这段话:“那算什么狗屎视角?貌似高高在上,可特么虫豸、霉菌这种比喻,一下子就露怯了吧?” 罗南就笑:“真不是瞎编,就是转了三四手的破烂翻译。据说,讲这话的下场很惨。?k的经历被写成‘历史性演变的合理性重构’之类的文本,钉在耻辱柱上好多年。当然,?k酿成的后果,更使得生灵涂炭,灾祸连绵,至今不息。” “去你的吧……”血妖还想喷人,可看罗南一本正经的样子,忽地想到了什么,脸上有点儿阴晴不定,“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 血妖盯了罗南好久,却是露出了好大的笑脸:“你胡说八道的本事见长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讽刺我对不对?” “啊?” 血妖拿手指点他:“我还不至于到自认为超凡脱俗,俯视众生的地步。倒是你,越来越危险了!” 罗南也是一笑:“那就共勉。” “呸!” 再遭鄙视,罗南也不在意。他很清楚,血妖看得没错,自己表现的态度,不是真的通透……当然,也不是讽刺。 非要找个确切点儿的描述,大约就是“历史研究者”自以为是的小骄傲吧。 多看了一些文件资料,掌握了一定的专业知识,就好像看透了一切的轮回――其实不过是一次随性类比,是对学习成果的一次闷骚展示。 仅此而已。 罗南就此回归正题:“你说的机会,就是这个?让我去参加节目?” “不行吗?我看你前几天挺高调的,让亚布给你做配,一下子就跳到舞台中央了,不趁热打个铁?” 罗南摇头:“公众圈子里,有瑞雯在做,我就不重复了。” “瑞雯?”血妖多多少少有点儿意外,“你还真想让她做明星啊?还有,明星和‘洗脑’不是一码事儿……嗯,也有点儿像,但那位,我记得是个闷葫芦?” “我觉得还好。” “心口不一。”血妖已经认定罗南另有图谋,便又点他,“学坏了啊!” “学习对象是?” “得,随你!” 鉴于最近没脸没皮的表现过多,血妖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倒不是他脸皮厚度磨损,而是罗南提供的混乱而微妙的信息,让他一时间消化不良;而提供信息时表现的态度,甚至让他有点儿心慌。 血妖愕然发现,分明一直在撺掇罗南“分享”,可自己竟然都没准备好。特别是见鬼的“虫豸”、“霉菌”――他难道要在这种烂俗比喻的阴影下,接受所谓的“真实”吗? 即便在“心慌”的反面,是“兴奋”没错。 血妖摆摆手,就拿捏着夸张的笑脸,走回到自家屋子里去。 后面罗南有些意犹未尽:“不聊了?” “等你聊天不再像胡说八道以后吧。”血妖的声音,在飞卷的落地窗纱后面,都变得虚缈起来。 罗南真有点儿不想放他离开了。 血妖“背后嚼舌头”的时候,其实说的不错,罗南并不介意向其他分享知识,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就好比之前提及的“历史知识”,他没有一个字儿是虚言。 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家伙,确实存在。在天渊帝国的专业历史文本中,还是根本绕不过去的一环。 可罗南要怎么给血妖讲呢? 讲很久很久以前、遥远星空之外,对地球人来说几乎不可能计算清楚的某个混沌时空节点上,有一个叫“昧”的古神,像人类研究虫豸、霉菌那样,观察某个遗传种文明,甚至无聊到去主动干预该文明的社会结构和历史进程。只是?k用错了研究工具,拿“天渊网络”去培育,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 真要讲的话,这里是有很多话题可聊。 比如,正是这次玩脱的实验,在亿兆生灵积聚的精神海洋中,催生出了宇宙第一头幻想种:孽。 又比如,这次试验也是六天神孽诞生的源头。“孽”在“昧”的体内孕育,顺速成熟并撕碎了?k,形成六个介于真实虚妄之间的邪神。 六天神孽的成就,可不只是毁灭天渊帝国而已,在那个更遥远的时空节点上,初生的它们,制造了一场专门针对古神的瘟疫,并迅速在天渊网络中扩散感染,直接触发了“暗味神战”这一宇宙级的历史事件。 哦,“暗昧神战”造成的大混乱,也给“新神”登台创造了有利环境,是公认的诸天神明体系的肇端。 单只是这一个主题,就凭罗南看过的专业历史文本,聊上十天半个月,都不带重复的。 当然了,就算罗南坦承相告,血妖多半还是会疑惑: “天渊网络”又是啥? 这也难不住罗南,他这两天刚看了有关资料。 所谓天渊网络,又叫天渊灵网,是以“天渊”为代表的众古神,为实现大宇宙尺度的交流,从遗传生命尚未出现、古神尚属宇宙框架下待死囚徒的太古时代,艰难推动,一点点摸索、建构起来的。 其间又有幻想种、域外种、新神,乃至无数普通生灵的贡献,最终经过以百亿年计的漫长时光,终在浑茫冰冷宇宙中,留下了专属于智慧生命的秩序痕迹,它伴随着宇宙一起成长、膨胀,又以其独特的形式,扭曲宇宙本来的秩序结构。 如此工程,毫无疑问是宇宙生命史上最恢宏伟大的成就。 其实,地球上的能力者们,已经在接触天渊网络――渊区、极域就是这个生命终极工程改变宇宙根本秩序的表征。 只不过,地球本地时空这里比较特殊,渊区、极域的“硬件”有了,真正点亮它们的“软件”还未加载,特别是渊区,还处在高度混乱的状态下。 哦,你说未“点亮”咋还能用…… 罗南又没看相关资料,怎么可能知道? 看,知识体系在这里就断掉了。 其实,这些知识又哪能称为“体系”?轻率予人,不怕误人子弟么?人们在这种处处踩空的知识片断中,得到的多半不是见识,而是不可控的恐惧与妄想。 便是罗南,也一样。 当他面对宏观尺度上,再怎么认识理解都会大幅扭曲变形的伟大生命形式;看到某个时空节点之后,神与人之间因天渊网络而骤然紧密的联系,还有相应的辉煌与灾难……又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呢? 相应的,随着感知和思维的边界飞速扩张,他必须同时承受内部知识爆炸,还有边缘未知所带来的焦虑、恐惧、无力等情绪重压。 还好,他的承压能力一贯的好。 而且这也大幅助长了他对礼祭古字、天渊文明的学习欲望。 “血妖先生,我今天就走了啊。”罗南隔着阳台和纱帘招呼了一声。 血妖一秒冒头:“去干嘛?” “学习吧,学习遣词造句。” “要不,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罗南很认真地对他讲:“你不是说,我在学习外文吗?既要输入,也要输出,才是学习的正道。哈城这边环境不行,要换个地方。” “……去哪儿?” “雷池实验场。” 血妖严肃脸:“你想搞什么?之前你在协会网站上作妖,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可别看尼克是你的手下败将,就把他往死里得罪啊! “这家伙当初在陆上枉顾人伦,杀人无数,搞得天怒人怨,总会都撕破脸,满天下的追杀他。牌组上的强者不说倾巢出动,三分之一也有吧,就算人心隔肚皮,声势也是摆在那儿的,可除了把他赶下海,又能怎样? “那家伙是真杀不死的,至少现在是这样。而且他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不只是他,还有水箱,那是往供水厂里吐口唾沫,就能屠城的主儿。他们两个浑若一体,拿你没办法,可对你身边的人……” 罗南若有所悟:“你在怂恿我?” “啊?” “你让我先下手为强。” 血妖一个白眼翻上天:“滚!” 罗南微微点头:“形碎神一,互保共生……这话,是不是有点儿生硬。” “……” “果然还要努力。” 罗南嘟哝一声,很快又笑道:“真的,血妖先生,我并没有刻意针对谁。到雷池实验场,是因为最近事情有点儿多,需要合并同类项,统筹兼顾一下。 “最重要的,学习第一。 “眼瞅就是22世纪,这时候能在书本上找到答案,那可是最划算的生意。” 第六百六十章 练习册(上) 说是去雷池实验场,说着去学习,罗南离开哈城后的第一站,却是回到夏城的家中。 从六月底出门到现在,整三周的时间不沾家门了,还引得瑞雯也在荒野上游荡,身边跟着的还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罗淑晴女士对罗南已经相当不满。 至少在远程通讯的时候是这样。 无论如何,罗南都要回去一下,表明态度。 大约罗淑晴女士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晚饭的时候到家,顺便再把瑞雯从荒野上拽回来,两人这么一亮相,姑妈脸上的笑容就无论如何收不住了。 虽然和颜悦色的对象主要是瑞雯,可罗南也没有遭冷眼不是? 不过罗南掐着点儿来的行为,也没有帮助他混上一顿晚餐。 实在是他来得不巧。 姑父莫海航在局里加班,深蓝世界信息的无序流动,导致近几天夏城社会一直波动不休, sca这种核心管理部门,正是该发挥作用的时候。 至于莫雅,晚上有串场演出;还有莫鹏,这个社交狗,抓着周末时光,出去玩疯了,早打电话说,晚上在外面吃。 亏得这种时节了,他还能玩得起来。 但也证明了,至少在夏城这一边,因深蓝世界信息冲击动荡的社会秩序,还在可控范围内。 夏城亿万普罗大众,有半数都是从畸变时代挣扎过来,自有他们的生存和处世法则。 夏城是这个模样,哈城则是另一个模样。同类遗传基因的人类都是这般分化、多姿多彩,可他们在礼祭古字文本中的记载,却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笔统摄。 问题是,还不能说错。 亿万星河,无数族群,世代交叠,在混沌时空中的表现大多如此。绝大多数遗传种群,还有他们世代创造积累的文明,就在那个圈子里打转,从勃勃生机,到归于死寂。 这是从古神的宏观视角,将亿万次实例整合筛选后的定论。 当然,便在这样庞大的基数之上,也有那么一些非凡之士,超拔俗类,跨越天梯,如新神之永生不朽、如大君之强横一时,古神的描述终难概括。 又想远了…… 不管怎样,罗淑晴女士这里是真没有准备饭食,她今天晚上都想着偷懒节食了。 一方面是她对自己以及智能管家升火造饭的能力严重信心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手里还真有些活计未完。 罗南看着客厅里摆放的那些鼓鼓囊囊的笔记本,多少有点意外: “这些笔记……还要再整理一遍?” 罗南当然知道这些笔记本的来路,这些本就是他从角魔那里拿回来的,再以前则是存放在七零格式实验室。 当初角魔那厮闯进去,拿了这些,还有另外几本格外珍贵的记录,在罗南这里挑衅。有一本甚至送到了翡翠之光拍卖会上去。 现在角魔死得连渣都不剩,当时参加拍卖会的各路富商、达官贵人,也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成立了“罗南和他的朋友们基金会”,基本上恩怨一笔勾销。 罗南却也没有忘记,应该还有记录着爷爷感知信息的特殊笔记本,在天照教团还有李维手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几本笔记短时间内是拿不过来的,而余下这些记录比较正常,没什么超凡价值的,在给夏城分会留档之后,都让罗南拿回了家。 它们在别人眼里没有价值,但在罗南、在罗淑晴这里,却是格外具有纪念意义。 今天罗淑晴就是趁着周末有空闲,把他们拿出来保养整理。 由于最初记录的时候就使用频繁,后来事态混乱,也没能妥善保管,这些笔记本污损颇多。 拿到夏城分会的时候,出于对记录者、当然也是对罗南的尊重,影印留档的工作人员其实是做了一番精心保养的。 可罗淑晴还是觉得不够,如今专门购买了用来保持文本状态的封装机,把这些笔记本一个个的封装进去。 如此状态下,确实整洁好看了很多,可要想常拿出来翻阅,就不太方便了。 这种行为,在罗南看来多少有点矫枉过正,可长辈要如此做,他也没法干涉,少不得还要搭手帮忙。 罗淑晴却道:“你不用管,留着我慢慢收拾,我给你们做饭去。” 说着,又迟疑了一下:“要不让老莫……咱们出去吃?” 这个好像也怪怪的。 厨房苦手总是会面临一些尴尬局面。 罗南其实并不饿,可这种时候,把晚饭略过去好像也不是那回事儿,一个犹豫的当口,就听瑞雯说话: “我来。” 瑞雯回家以后,一直保持乖巧沉默,此时却举起手:“我能做一些。” 面对罗南和罗淑晴姑侄两人的目光,小姑娘表现得如往常般平静:“配比和火候,我没问题。” 连续三句话,三个“我”,便体现出这段时间,瑞雯在“公众人物”位置上经受历练的成果。 罗淑晴女士一贯是尊重孩子们的主观能动性的,也不再多言,让老莫这个智能管家开启辅助模式,翻出了几本简单菜谱之后,就由瑞雯放手去做了。 姑侄两人没其他事,仍留在客厅这里,给笔记本封装。 期间,肯定是要聊天的。 说起来,现在罗南经的事儿多了,罗淑晴和他之间的话题反而变少了。有太多的敏感领域,罗南不想说出来让长辈担心;罗淑晴也不想表现出这份担心,就有些过分小心。 他们总是围绕着以前那些老生常谈的事儿,比如爷爷的身体啊、莫雅那边的娱乐圈恶臭啊之类,能说到莫海航家族那边一些事,都算是拓展话题了。 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最后还是绕回到眼前来。 罗南多少有点儿没话找话:“这些本子,以后要读可就不容易了。” “你不是留档了?” 罗淑晴微微笑着,不让罗南动她的封装机,自顾自低头操作:“反正我也不会看,也看不懂。年轻时候就不成,现在更不行。这样封着也好,也不装箱了,就摆在书架上……昨天才运过来的架子,天天摆在那儿,说不定真以为自己懂了呢。” “……” 罗南知道,姑妈话里是带着些情绪思忆的,可能是爷爷身体状况最近几天有所波动,让她压力增加;也指不定就是因为罗南目前的诡异身份,使她心怀忧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管怎样,都愈发需要在过往记忆中,锚定一些依托。 这时候,罗南不可能拍胸脯说:姑妈你不用担心,现在你侄儿我横得很,万事都顶得下来…… 对面有李维那样的大敌,罗南真不能打包票,只能在格外用心之于,表现得更加乖巧。 只听罗淑晴又道:“你要是想看,撕开就行,我再封起来也不费什么事儿。” “那倒也不用。” 罗南懒得再重复“我有留档”这样的话,事实上他要看这些笔记,真用不到预留的电子文档。 说话间,他手指轻抚过已经封装好的笔记本表面,感受光滑塑封下方,原本封皮的粗糙质感;还有更下层松垮膨胀的纸页,层层交叠的张力;再精细一些,也完全能感受到每一页上的墨染笔划,在纸页上压迫的凹凸痕迹。 只需要将这些信息重新规整,按一定顺序排布,整个笔记本的内容,便都在罗南脑中重印出来。 这其实真不算什么,作为地球上最顶尖的精神感应大师,罗南做到这些,就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客厅中整齐码放封装的数十本陈旧笔记,此时都映射在罗南的意识层面。 只不过,罗南并没有刻意去整理感应到的破碎信息,至少没有按照笔记本上原本记录的文字逻辑,也没有按照地球上任何一种语言规则去整理它。 他换了一种模式。 不去考虑既有文字以及它们对应的事物和道理,以至于将有关的意义都抛却,只尝试用刚刚学到的全新语言逻辑,去描述当下的物质状态。 但以他现在的水平,远做不到简洁和精准,多次尝试后,只能放宽要求,一而再、再而三。到后来,罗南自己都混沌了,不确定越来越复杂的描述,是否还与目标相符。 但最终,建构的观想时空,终还是给出了正向的反馈:罗南捕捉到了某个“影像”,动态、重叠、非常模糊,仿佛是一枝瞬间开败的花朵,展现出貌似连缀的演化状态。 罗南有些眩晕,因为这一瞬的印象,隐约包含了承载他的星球上,某段时间……十年?反正是百千个日夜,万物演化的过程。 他并没有真正去接纳这些信息,反正也是似是而非;相应的,他也没能实现准确剪辑,这些笔记本自出现在地球上以来的变化细节,完全淹没在模糊混沌之中,一闪而逝,又颠倒迷离。 罗南深吸口气,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案几上,略定心神。 这时他忽又有所感,抬起头,就看到瑞雯从厨房走出。手中托盘之上,是三个热气腾腾的粥碗,正将丰富的气味分子送入空气,扩散流动。 “唔,做的什么?”罗淑晴女士抬头往餐桌那儿看。 “皮蛋瘦肉粥,稍热,可以等一分钟。”瑞雯如此回答。 “先吃饭吧。” 罗南需要换换脑子,也不客气,当先走到餐桌旁。便看到半浓的米粥里点缀些许香葱末,色泽鲜亮,且有肉香、米香、姜香、皮蛋香混搅在一起,打着滚儿撞入他鼻端。 抽抽鼻子,罗南莫名觉得,瑞雯正让这些食材的变化格外凸显出来,当变化依着时序,涌动到他面前时,正是最完美的状态。 第六百六十章 练习册(中) 我这是走火入魔了。 微烫的浓粥刺激味蕾的时候,罗南心中尚在自嘲,但他并不认为,他对瑞雯的描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刚刚在厨艺方面小露一手,赢得罗淑晴女士连迭称赞,瑞雯却还是乖巧沉静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喝粥。 她的超凡力量,便如此不动声色展现出来……纵然只是些许表征。 她做的自然,罗南也看得舒服。 这比他强行描述整合爷爷的笔迹旧物时,“词不达意”的情况,可要好多了。 当然,从头到尾目睹有关过程,和在某个层面上前后左右追溯,难度也不一样。 如此来来回回比较、反思,罗南脑子活动相当频繁,无论是喝粥,还是后续又和姑妈聊天,都是这样。 罗淑晴也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这段时间在外面,做什么顾问……累了吧?” “还行,最近闲下来了。”罗南听得出来,姑妈几乎要忍不住问一些事,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他也只能顺着说,“就是给一些专业意见……” 实在最近和血妖那种货色呆得太久,多少沾染了些饶舌的毛病,说着说着话就多了:“对面配合的也还好,算是开了个好头。以后成功经验推出去,我这里就省心了,也不会再跑那么远。” 罗淑晴女士盯着他的亲侄儿。 这小子,真以为哈城新闻播报,还有那些更混乱也更直接的自媒体消息,传不到大洋彼岸来吗? 或许哈城正经的媒体,多多少少还照顾一些执政官的颜面,但那些自媒体,可是把哈城军警“残酷镇压”的场面,换上了更加惊悚的标题,用网络时代独有的方式,迅速扩散到了全世界。 所以,罗南,这个满打满算,还不到18岁的少年人,他对“配合”的理解和形容…… 真的和她这个监护人拉开距离了? “姑妈?”罗南娴熟地摆出了乖巧疑惑脸。 可也正是这样的面孔,让罗淑晴心中荒诞感觉更甚。作为业界资深hr,她从来与“心慈手软”无关,可罗南这样的情况…… 罗淑晴下意识伸手,轻轻触碰罗南的面颊。 后者有些惊讶,但还是很乖巧的待在那儿,带着一点儿小小的尴尬:“……有脏东西?” 罗淑晴笑起来,却是道:“在家里最好,你还在长身体,几天一个样,出去太久,怕都不认得了。” 我是说不跑太远…… 罗淑晴女士若有所指,罗南当然能领会,终究也没敢分辨。他本来想着今天晚上跑到大金三角去的,姑妈这话一出,怎么都要在家当几天乖孩子。 当然这也不耽误什么,就是多跳转几回的事儿。 他一个人在家也不行,瑞雯这个挡箭牌当然也要留下来,给他烧两天饭也是好的。至于毒沼区那边被抛弃的龙七怎么想…… 关他屁事? 得到罗南承诺,罗淑晴女士很高兴,到楼上去给他们两个换被单,瑞雯跟着去帮忙。 夏城靠山临海,夏天的时候也不算热,就是潮气重了些,这段时间雨水也多,亏得罗南回来的这晚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气晴朗,星汉灿烂…… 也只是在罗南这样的人眼中是这样吧。 罗南走到外间院子里,仰头看星星。他视线明锐,轻易破开了都市的光污染,又有超凡感知自然流淌,不受都市摩天楼群遮挡,可见灿烂星河横过天际,与都市边缘海岸山脉的氤氲彩光连缀,几若一体。 可又怎可能是一体呢? 百千、亿万光年之外投射来的星光,自不介意地球上微渺众生自以为是的臆想。可它们同样也天然消解了人们趋近了解的努力。 某种意义上,神与人的关系也是如此。 当然,是指天渊帝国专业历史文本中,记录的那种。 罗南看星星时间长了,想得多了,嘴里不自觉就在嘟囔,脑中更是有不可计数的字形翻转流变,尝试礼祭古字的“输出”练习。 可不论对错,便是诗仙也没法在开蒙不久,便说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类的诗句。 罗南更差得远。 学习礼祭古字,是件很拿人的事儿,过程中难点极多。 比如,它超级复杂,对构形水平要求超高,基础差一点儿,就要在分解组合的规则上晕头转向。 比如,它涵盖了大量地球上根本没有的描述对象和基本概念,这是文明的代差,很难逾越。 可更让罗南头痛的,还是这种文字本身的倾向性:名为双方沟通的产物,整体上讲,礼祭古字还是凡人向神明妥协的更多一些。 好吧,光一个“礼祭”的名字也很明显了。 但更具体些,从描写的视角趋向就能看出,基本上所有相关的专业历史文本,它们的“遣词造句”,大部分都力求从一个宏观尺度入手,去描述相对微观,但对于正常人类尺度仍然是过于宏大的事件。 所以,遗传种方面的使用者,描述起来往往不得要领,留下了大量不那么具备指导意义的文本。 有些罗南能够看出来,有些是要在反复阅读中才豁然醒悟,让他走了好多弯路。 反倒是另一方,站在纯粹神明的立场上,以非人的视角,描述宇宙时空的膨胀变化,以及生命长河的蜿蜒兴衰。他们的描述角度虽然往往出乎意料,可细细思索反而特别精准到位。 前提是,你必须破译成功。 那些记载下来的“神明表述”,可能是这些文本中最具价值的一部分,本身就很少,又高度凝练――不是说语言的艺术,而是指对礼祭古字的整合运用方式。 往往“简单”一句,就要把基准字都用尽了,穷尽了里面的变化,又有大量高级的缩略简写,基本是神明认为“不言自明”的事,基础不够,直接就要懵掉。想要再转译成“白话”,又与礼祭古字的基本原则不符,只能强抠。 出现这种情况,根子就在于“神明”和遗传种的感知层次,以及相应的思维模式上,存在的巨大鸿沟。 特别是古神那种宏观生命,物质层面的躯体结构超乎想象,动不动就是星系级、位面级的跨越,在人类视角中,可计算的那部分,也是以万、亿光年为单位的标准。庞大到自己身上产生多个意识群,自相打架的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况也屡有发生。 人类这种生存尺度,和古神其实搭不上界。银河霸主级别的高等文明,指不定就是古神躯壳角落里一搓就掉的死皮。彼此认知宇宙、描述宇宙的方式,差了无数个维度,沟通什么的,实在是想多了。 可这不是有天渊网络吗?几乎包容了宇宙整个生命历程的天渊网络,让精神、意识、认知这种建构在复杂物质系统上的混沌涌流,汇聚构合沉淀为了具有某种秩序共性的“原始意识海”。 虽说在宇宙尺度下,这样的聚合体必然会被摊薄到几至于无的地步,可它终究让零变成了一。 后又借助古神嵌在宇宙秩序框架下的宏伟躯壳,通过一连串宏大又精妙的构形设计和反应,逐级放大膨胀,如同跨越天堑的天梯,使得遗传种与古神,拥有了一条理论上的联系通道。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虚无的意识,拥有了反作用于物质层面的真实伟力。 在专业历史文本中,天渊网络无疑是遗传种克服生来脆弱本质、古神摆脱宇宙框架禁锢的最便利工具。极大与极小,在这个网络上有了某种共通之处。 问题在于,大与小、强与弱终究是客观现实的比对。遗传种在微缈如尘沙的星球上生存与挣扎的无奈,与古神在宇宙秩序框架下禁锢与撕裂的绝望,概念上同样是情绪,可真的是一回事儿吗? 横空出世的幻想种,正是遗传种投向古神的信仰,在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结局下,于天渊网络中扭曲回荡的产物。 讽刺的是,也正是幻想种、六天神孽以及后续“新神”的出现,填补了天渊网络上的“生态位”,事实上发挥了中继站的作用,使得遗传种和古神之间,产生了真正有意义的交流。 湛和之主,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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