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说

帝王小说> 病子小狗的使用说明书 > 第123章

第123章

论框架和计算模型无法反推。”光头杰夫的回答极其简单,却让人心口发痛。 而且,这还不算完。 “我们还要知道,破坏力仅仅是这个体系最粗浅的一层,它是涉及到精神与物质高度干涉影响的复杂系统。目前所展现出来的问题,对于整个系统的渗透还是未知……当然,可能事态未必会像我表述得那么糟糕,在后续的研究进程中,也会有一系列的全新发现,进行弥补和填充,但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先生们,这就是我们目前发现并亟待解决的问题。以上。” 沉默,跟着沉默。 虚拟实境中的这批幽灵,一直没有说话,都在心底评估,或者单纯地自我镇定安抚。 足足十秒钟之后,才由赫尔曼进行了一个简单总结: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杰夫,你的意思是,罗南这家伙,不只是制造一个有可能替代‘机芯’的新产品,而且还创造了一个极具针对性的‘破解工具’? “那只沙妖,那个笨头笨脑的家伙,它的存在,可以有效针对原型格式的理论和技术体系?” 光头杰夫表情无变化,微笑就像是个假模假样的壳子:“目前的观测结果是:格式化领域的作用效率,在沙妖身上有明显降低。” 赫尔曼胸口又闷了下,一时几乎难以为继。不过,溺水的人总要胡乱扒拉两下,他视线胡乱扫射,试图寻找灵感,末了还真的让他勾住点儿什么。 “不不,杰夫,事情也许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你看,你们打造的这个虚拟实境,真的棒极了。尽管罗南制造了眼前的一切,可我在想,这里面流动的各类信息,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充分掌握,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积累。” 光头杰夫挑了挑眉毛:“然后呢?” “你们掌控的信息越来越丰富,对整个事件都充分跟进,预测也准,看样子有关模型已经很到位了……我不是说格式化空间,而是那个玩意儿。” 赫尔曼指了指当前沙滩上的焦点:“你们是不是也能造出那种东西?” 杰夫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随即发笑,笑得古怪:“你是指……沙妖?” “没错。” 赫尔曼渐渐理顺了灵光聚合的思路,他的手指转向,又点了点沙滩尽头的观海少年: “单就沙妖培育这一环,我觉得这家伙已经讲得很细了,方向也很清晰,以深蓝和天启 的技术积累,还有李维先生的能力,我们照葫芦画瓢,快速进行逆向工程,倒推整个体系,不可以吗? “我记得罗南说过,这里面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概率的问题。我们在人工智能上的积累也很可观,就算路子没他那么野,但只要肯投入资源,烧出一个结果,应该也可以的。” 赫尔曼越说,感觉越靠谱,也渐渐兴奋起来:“如果我们真能‘烧’出一只沙妖,有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至少,它可以成为‘假想敌’,通过与格式化空间的冲突,倒推我们研究上的疏漏,以方便做出改进……说不定我们借此可以化危为机,再前进一大步!” 他重重以拳击掌,整个思路彻底贯通。 只待掌声。 “你说的都对,赫尔曼先生。” 光头杰夫保持着笑容,慢慢地点头,说的是都是赞同的话,但并没有什么起伏,情绪之间缺乏呼应: “你的话在宏观上没有任何问题,我甚至在想,那边的罗南,搞这么一出疯狂的展示实验,大概就存在这方面的考虑――他也在研究一些具体问题。 “可是有一点,罗南由始至终隐藏得都很好,大部分人,包括你在内,都没有发现。” 赫尔曼皱眉:“他藏了什么?” “就是你说的‘葫芦’,那个需要我们认真比划模仿的‘葫芦’,至今还深藏在罗教授的脑壳里,从来都没有拿出来过!” 光头杰夫信手点选,选择的全部都是此前近三个小时,罗南所做的“板书”,这些让人眼晕,又心脏爆炸的高级信息,在虚拟实境中次第点亮,又按照其出现的顺序,进行调整排列,看上去整齐了很多,也很快吸引了其他与会者的视线。 “很出色的板书,很完整的过程,很详细的运算……对吧?可我要说,这只不过是不明觉厉的哄小孩玩意儿!” 赫尔曼呃了一声:“他不是每一个实验步骤都展示了出来?” “他展示的只是不同层级的标准答案,以及答案之间的常规逻辑联系而已。他告诉你,从这个答案可以推出下一个答案,还有具体步骤和图形模型作展示,看上去很美、很深入、很真实,对吗? “但这仅仅是一个表象,赫尔曼先生。你看这头沙妖,它的行为模式,我们预测得很准,好像我们掌握了它的一切。可是你知道吗,我们采用的是上个世纪就已经发明的蚁群算法,做了一个简单的模拟运算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个蠢家伙移动时的典型表象,就是高度贴合自然蚁群的。可它是蚁群吗?还是一组传感器?又或只是单纯的虚拟数据? “说到底,它只在我们的经验和逻辑体系中展现了一个近似的投影,符合我们的常识和基本逻辑,让我们以为理解了、掌握了,可它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不需要标准答案和现象投影,我们需要的是罗南从随机结果导出答案的核心思维,一个能够支撑得住那一奇迹的完整体系! “可在这一点上,那家伙对我们守口如瓶……又或者,他与我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二十九) 看起来,在光头杰夫从容自然的表情下,其真实心情也不太美丽,他的声音和语速都在提升,来到他身边的赫尔曼,更像是主动凑上来挨喷的靶子。 还好,赫尔曼的牺牲还算是有价值的。喷出一连串之后,光头杰夫的心情略平复,视线在虚拟实境的一众幽灵身上划过,语气稍微和缓了些: “刚才有位先生说得很对,同样级别的人工智能,从培育到产出,需要巨量的物质基础和数据规模。 “在我们认知的规则里,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在罗南身边,我们看不到应有的超算、专用的输电线路和发电厂,那我们就要找到一个与之相匹配、能禁得起比较和衡量的置换物。 “它当然可以是一个全新的、革命性的体系。如果罗南真的拿出这些,作为科研人员,也许我会对其顶礼膜拜。可是,那个让我‘顶礼膜拜的体系’,绝不会是现在这套!” 赫尔曼终究脸上不太过得去,强自回了一句:“那些公式……” “公式?那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经验公式,而且重复率连5%都不到。赫尔曼先生,你能从有限领域5%的经验公式中,推导出地球现有的数学体系吗?” 赫尔曼耸耸肩,彻底不说话了。 但其他与会者中,就有“义愤填膺”的:“照你的说法,如果罗南讲的那套,全部都是糊弄人的,我们还和他搞什么配合,玩什么默契啊?直接通告全球,戳穿他的把戏,让他身败名裂!” 光头杰夫抽抽嘴角:“哦,我忘了说。经验公式也是公式,具体应用是具体应用。罗南所讲的这些具体构形,在实际应用层面,还真是有作用的。 “对能力者而言,他们的超凡力量本身,就算不得多么精密,特别是意识活动,容错率高,自适应修正能力强。我想信只要有胆、用心,多一点儿运气,尝试去模仿、调整和适应,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充分干涉,还是一部分人可以将里面一些事例,用在现实修行中。在这个意义上,说罗南今天的授课含金量超高,也并不为过。” 有人忍不住翻白眼:“正话反话全让你说了。既然可以应用,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应用这些,拼一个概率,把沙妖‘烧’出来呢?一旦成功了一个,后面的成功还远吗?” “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扬一把沙子,落下去变成‘沙妖’的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更何况罗南此前两个多小时的公开课,也给我们剪除了很多无意义的路线,是这样吗?” 光头杰夫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深了:“用概率去赌成功,可能是第一百亿个,但也可能是第一个。好吧,要做项目都要做可研报告,如果由我起草的话,我大概会写:请各位投资人再准备砸下一个深蓝,ok?” 抬杠者愣了两秒钟,愈发不满:“你在危言耸听!” “不,只是我觉得,您选择的参照系有问题。沙妖是我们所不理解的东西,很可能涉及精神层面的研究,很难做好换算。我们最好还是找一个纯物质性的等价物,比如之前说过的超算和发电厂。一把沙子扬起来,变成超算和发电厂的概率,您……考虑过吗?” “你这是诡辩!”抬杠者气得幽灵体都要爆掉了,可又能怎么办? 出身深蓝实验室的杰夫,是最没有立场为罗南站台的人物之一。他这样表述,长罗南志气,灭自家威风,只能证明其公正的学术立场,还有……罗南给深蓝、天启带去的沉重压力。 赫尔曼没什么可说的了,低低咒骂了一声,不针对任何人,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不过在稍远处某个位置,却突然拔起了一个尖音: “杀了他!” 整个幽灵群落倏地一静,让这格调极低的嚎叫更充分地扩散开来,往复回响,也在各自心头荡起涟漪。 先说话那人,也觉得有些失态,努力往回找补:“他明显没有释放任何善意,后续的动作可想而知,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稍稍这么一圆,竟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是的,我们必须要设一个熔断机制!” “最简单的办法、最干脆的办法,就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我方不拒绝这个思路,也许可以继续完善。” “如果能找到可靠执行人的话,也许我会投一张赞成票。” 一群输红眼的赌徒。 赫尔曼稳了一手,这个阶段什么都没说,冷眼看着那些幽灵们,正努力将一场杀人预谋,营造出觥筹交错的社交感。 要说,赫尔曼此前也是颇为上头的,焦虑状态延续了快三个小时,可要么说,比较是毒药又是良方――听到那情绪化的嘶嚷,看到这些已经明显失态的loser,他心底竟然有莫名的舒适和优越感油然而生,帮助他慢慢地镇定下来。 赫尔曼能够理解与会者的心理,经过长时间的投资,遥远的血脉项目先不说,深蓝项目本来已经到了回报期。 特别在深蓝平台加持下,军方在荒野反击战中,节节胜利,如此战果,帮助他们在军方、超大型企业中狂揽客户。 眼看着“深蓝平台”以及对应的燃烧者改造模式,几乎已成为绝对标准,横扫全球市场。 这里面的很多人,已经提前很多年,在既定投资之外又投入重金,赌博有关产业布局――能够赚两样钱,谁特么只踩一边儿? 偏在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罗南,强行砸断了深蓝项目蓬勃向上的势头,甚至还见鬼地推出了替代性产品,直接撼动深蓝项目的根基! 想想吧,在今天的直播开始之初,这里面相当一部分人都还抱着“借力打力”,给深蓝、天启两个实验室,当然也是给李维导师施压的想法…… 可罗南倒好,直接砸个房倒屋塌! 行事之极端激烈,任是谁碰上了都难以淡定。 那家伙,不是说正开展“外交”行动吗? 一把火烧掉几十万亿的“外交”? 还是说完全放弃资本圈,专攻军政体系? 这未免也太任性了! 若罗南真是那种纯粹的研究员,真敢这么玩,不管他是不是千年一遇的天才,说碾死也就碾死了……他的爷爷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问题他不是啊! 人家现在就是有任性的资格――明明全是无理手,像自己这般的“对手”,还不是要绞尽脑汁,寻一个合理解释? 赫尔曼心理活动丰富,越想越荒唐可笑,但某种意义上,也越想越心中有数。 他也绝不只是在脑子里瞎琢磨。此前他已经私下和王钰交换了意见,那位也提出了建议,之前“上头”的时候,理解得还不是太清晰,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按照王钰的建议,赫尔曼的视线锚定了一个人: 牟董。 那位站在人类进化顶点的超凡生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表现得极不合群。此时,他就在沙滩上独自“散步”,手持一个具现出来的、不太应景的咖啡杯,注视着海边…… 其视线的终点,就是罗南。 眼下的罗南,搅乱了局面,安抚了女人,便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抄手面对潮水和雾气共同翻涌的海面。 视线和关注的连环,让赫尔曼若有所悟。 罗南在考虑什么,他没必要瞎猜。 可牟董那边,按照他的理解,其视线中或许有琢磨、有兴趣、有权衡,但看不到什么特别极端的情绪。 如此一来,赫尔曼心里有数了。 利益相关,又有执行力的真正大佬,都是这个样子,他又何必强自出头呢? 在这事儿上,要急,也是家里的老头子急。 他年纪轻轻,大把时光,又何必呢? 还有王钰,那个真正滑头的家伙,回头还是要再和那边交流一下情报,才好最终做出判断。 赫尔曼心神一旦沉静下来,脑子就更加清明,一些想法纷至沓来,又沉淀过滤。他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便在这时候,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突然又有人发言,而且很礼貌地举起了手: “我想请问,杰夫博士,样子货呢?” “嗯?” 这个发言与当前杀意纵横的氛围极不相衬,跳荡太多,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举手那位继续举手,让自己变得更显眼:“我是说,参照那个‘沙妖’,我们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什么体系,只做一个功能相近,甚至徒有其表的样子货呢?以深蓝和天启的积累,连个样子货都做不出来吗?” “样子货?。” 光头杰夫视线转过去,认出了那位发言的人士,眉毛忍不住挑动一下。 事实上那位也确实比较好认,超出常人的吨位,蓬松茂盛的胡须,以及与杰夫仿佛同一个流水线出来的光亮脑壳。 看上去年富力强,但其根子上的身份,多少与其外貌有些相悖:lcrf那个老人团体在本次会议上的高级代表。 当然,更微妙的还是其另一重身份。 杰夫没有点出来,只在脸上保持笑容,“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巴蒂先生。”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 代表lcrf出席本次会议的巴蒂,在当下环境的一众“幽灵”中,也是体量最大的那个。 很奇妙的,他之前竟然能够保持极端的低调,无发言,无亮相,仿佛隐藏在所有人的注意区间之外。 可真当他进入聚光灯下,便又展现了极高的表达能力,就此侃侃而谈:“现在的情况是,罗南这场秀的影响已经造成了,如果任事态发展下去,他很快就会成为有关领域的权威……” 光头杰夫礼貌提醒:“他已经是了,巴蒂先生,我们不能刻意低估他。” 这话里有刺儿。 在某些特定圈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其他与会者,也开始陆续犯过醒儿来,眼前这个肥壮派,微妙至乎诡异的立场。 曾经世界知名的操盘手; lcrf的高级代表; 不过他现阶段最扎实的身份,还是武皇陛下的投资经理,签了合同领工资和分成的那种。 原本这不算什么,资本除了资本,哪有立场可言? 可现在,海滩上那位,见鬼的绝户直播还在继续,巨大亏空的阴云正快速成形并笼罩在在自家头顶。 此时此刻,巴蒂的冒头,就很有说法了。 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巴蒂全然无视,继续说下去: “但他还远远称不上学阀,他在学术界毫无根基,他还没有任何有效的经济支撑……哦,我知道你会说血焰教团、古堡财团。但放眼世界,古堡财团还远远没有进入核心圈子,否则现在我们大概会和哈尔德夫人握手言欢,共商大计。” “没有夫人,还有女皇嘛。从小缺爱,指不定就好这口。”某些人纯粹是发泄情绪,评论刻薄而无新意。 也有人捏着鼻子讨论,顺带讽刺: “你想故技重施,再搞一次‘罗远道科学伦理案’?来一个‘格式论’与‘原型格式’的对决?拜托,一个只会在荒野上折腾的疯老头,和这个‘超凡种’级别的构形学、灵魂学权威有可比性吗?总不会是要看大伙的笑话吧?” 不管是怪腔怪调也好,鄙视排斥也罢,些许毒素尖刺,都无法刺破巴蒂的面皮,他只当没听到。 他只盯着光头杰夫一个人:“试试,只是试试,我们付出了什么?我们不是要再造一个深蓝项目,去搞那个希望渺茫的逆向工程,而只是一个样子货……而且,我说过是要搞那种倾轧吗?我们这个圈子,又何必去理会学术界的腌?H事儿呢?我们明明有自身的优势。” “优势?”开始有更多人参与进来了。 姑且听之,总不至于有伤害。 这种糟糕的局面,确实需要更多更全面的见地,以帮助人们做出决策。 对立场的疑惑,暂时也可以放在一边。 巴蒂灿烂的笑容,浓厚的络腮胡子也遮挡不住。他的身体语言也非常夸张,用力转动着手肘,带动小臂、手腕,似要搅动每个人的脑浆: “没错,我们的优势。我们是商人,有实力的商人,只需要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样子货,在学术界、里世界甚至在市场上推出类似的产品,甚至都不用特别高明,以我们的影响力,就可以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将罗南今天造成的影响彻底压下去!你觉得怎么样,杰夫博士?” 这算什么? 一帮幽灵们面面相觑,以为在观看一幕拙劣的低智商舞台剧。 光头杰夫本不想回答的,可是巴蒂一直盯着他,唯有咧咧嘴角:“巴蒂先生,我想一个样子货,别说罗南,就连军方、政府的任何一个采购员,都不会多分出哪怕一点儿注意力的。” “在非专业领域你确实不够专业,杰夫。用技术人员的眼光看待世界要不得!”巴蒂雄辩滔滔,一挥手便重新夺回了控制权,或者说他的嗓门目前最响?身体语言最夸张? “我们的优势在哪里?硬实力吗?不,是影响力,是商誉,是体系!我们旗下的高科技公司、尖端实验室,就代表了地球科研体系的正确方向;军方政府采购或合作,也不会只看单个技术,他们终究要落脚到一个涵盖研究、开发、营销、售后、升级等完整功能的体系上。 “因为他们也是体系,上上下下有无数明的暗的手和嘴,这些都要满足,都要到位!和由我们推出并为之背书的体系相比,罗南有什么?一种可能来自外星高等文明的技术吗?就算是,他能够将这些技术全部消化、全部变现吗? “不可能的,先生们!他绝没有我们这样的资源和体系。杰夫刚才举的例子很棒,一只沙妖,就相当于一整栋的超算和配套的核电厂,那么承载这只沙妖的技术体系,又需要多少资源和利益,才能变现成功呢?” 赫尔曼眼看着巴蒂,轻轻松松就把一个轮番使用的“事例”体量,再翻了几番。有些想笑,可是后面那两个关键词,一下子就怼到他心坎儿上。 “变现?利益?” 巴蒂非常敏锐,一下子就侧过身来,紧缠住这个关键脉络:“没错,赫尔曼先生,还有诸位,请注意,我用的是‘变现’的引申义。一项新技术想要变现,让它从大脑进入实验室、进入工厂、再进入市场、进入千家万户,最终在世界上普及开来,最关键的要素是什么,从工业时代之后,已经彻底锁定了。 “没错,就是利益!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围绕利益转动,而不是技术,或者说如何实现利益才是最大的技术,从来都是如此!” 善于强调的人,在公众场合总能占据上风,这并不因逻辑严密与否而决定。 以至于有些人的反驳也有点儿缺乏底气:“可如果技术本身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 “在哪儿?利益在哪儿?全球八十八个超巨型城市的军政体系,上亿人的公共支出,他们的利益体现在哪儿?在一个几乎不属于现实维度的年轻天才的大脑里面,还是在覆盖全球百分之八十经济体量的资本联盟中呢? “先生们,事实就是,罗南不可能喂饱一个庞大体系天文数字般的利益需求,而如果这个过程还要伴随着一场零和博弈,形成一种尖锐的、波及面极广的不可控冲突,目前在位的治理者们,会怎么选择呢? “他们……哦,我差点儿忘了,在座的很多也等于是治理者,大家的终极目标,难道是让已经节节胜利的军队更进一步武装成飞天遁地的超人,横扫大陆大洋,再踏平太阳系吗?或者来一场全球大洗牌,让新技术推动新变革,让新的治理者踏上历史舞台? “别开玩笑了!在位的治理者们,想的从来都是市场繁荣、就业率高企、选票增加、任期延长、资产增值、势力扩大并日益稳固……这才是社会的主流,也是百亿俗人共同编织的美梦。在这个大势面前,区区一两个新技术,无根基、无配套、无产业、无雇工,天上掉来一般,要消化多久?要培育多久?谁又会在乎呢? “别再焦虑了,先生们。这个世界一直在变,但主导社会运转的,还是那些最本质的东西。而我们,就是善于利用它们的操盘手,这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本质。 “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我们既可以站在台前,也可以藏到幕后,可以在左,也可以在右,只要我们始终掌握着这个本质优势,并让它融通流动,流注到每个人的血管和思维里去,我们就是世俗的神明,世上又有什么能难倒我们呢?” 虚拟实境的气氛,变得特别微妙。 有点儿躁动,有点儿恍惚,有点儿深沉,还有点儿尴尬。 突然被夸到了脸上,就算在座都是百亿、千亿级别的富豪或未来可期的候选人,一时也有些讪讪。 巴蒂激情四射的演讲,到最后,原本的主题早飞到了不知哪里去,偏又有了一种“返璞归真”的触动。 夸张到了极致,多半会让人反思的。 至少,赫尔曼被触动了,也觉悟了: 怪不得呢,刚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敢情此前发言最多的两个人: 杰夫无形中贩卖焦虑; 巴蒂夸张式狂灌鸡汤。 两个人一反一正,到最后特么卖得全是屁股啊! 话又说回来,这场极核心的视频会议,武皇陛下是怎么把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塞进来的? “精彩绝伦!” 赫尔曼都来不及和人分享这份儿感悟,虚拟实境的沙滩上,便有人高声赞叹,或许是沾染了点儿前面演讲的余韵,其形容也挺高调的。 然而这位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与会的真正大佬: 牟董。 这位在量子公司也堪称最有发言权的独董,一开口就能收聚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接下来就举杯,向人群中某位示意: “今天,我听到的最有趣的思想,来自于罗南;而最妙的解说,则非你莫属。” 赫尔曼眼皮一跳,牟董举杯的对象,是巴蒂。 倾向性,最关键的倾向性! 巴蒂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微微欠身。 可是,在他人眼中,至少是在赫尔曼眼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外交”遭遇战,分明已经拔刀相向,乃于血流如注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一) 在群体环境中,人们的思维某种意义上应该是贯通的,里面流动的除了思想和情绪,再就是病毒了,一个遭感染,谁都跑不掉。 赫尔曼是比较早觉悟的一个,然后这份小小的心得,似乎就形成了一种心灵磁场,再因为牟董的刻意激化,使得其他人也陆续受到感染,引起了相似的反应。 人们的视线先在巴蒂身上集中,然后又飘到杰夫那里。 前者不用说了,后者的笑脸似乎也从未改变过,但这时再看这张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面孔,正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心里长长地“哦”上一声: 竟然着了道! 没办法,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心高气傲、姿态极高的深蓝和天启实验室,竟然突然玩这么一手。 要知道,即便是罗南上一回公开课,以囚笼理论整顿精神海洋模型,以构形学说对机芯技术抽筋扒皮,踩着深蓝实验室的成果上位,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反应。 最多只是将机芯技术一下子往前提了两个代际,展现出来的新功能,不但证明了其深厚的技术积累,也将罗南血意环堡垒的部分成果,吸纳进来,使格式化领域的功能性更进一步。 这样的高姿态,大家总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对李维导师的能耐及背景了解得越深入,越容易产生这样的思维定势。 可是今天,这个定势突然被打破了。 光头杰夫的表现,是他个人擅自的决定,还是代表了李维导师的意志? 如果是后者,这说明了什么? 牟董的反应,又代表了什么? 各式各样的念头如同大锅里咕嘟咕嘟的沸汤,化为复杂的滋味,难以尽述。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参照还是牟董。 一直以来,牟董都是深蓝和天启实验室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可今天这凌厉直白的转折,又是什么道理? 是做戏? 偶尔心率不齐? 还是更大变故的开始? 赫尔曼下意识就想和王钰再联系一下,毕竟牟董的情况太特殊了,他既是资本方的代言人,又是里世界的顶尖强者,身份结合得近乎完美。 早先的“金不换”靳枫阁,近来的武皇陛下,虽然也是在商界大有作为,却都不如他做得圆融自然。 哈尔德夫人那样的,都要等而下之了。 正因为如此,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人物。 “靠,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各人心中的胡思乱想,注定了都不可能代替牟董做决断,事态也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便在此时,牟董再度开口,又问巴蒂:“你后面说得虚了,有没有更实际的操作?” 巴蒂像一个业务精熟的客户经理,摆出了非常职业的笑脸:“牟董,您要操作哪个?” “有关沙妖的技术,我很感兴趣。” “合作呗。”巴蒂直接回应,一点儿都不带掩饰的。 “你刚才说的应该是竞争。” “更确切的说是不当竞争,所以我们最后的落脚点,还是要让它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腾笼换鸟,借尸还魂。需要技术找他去要好了。” 巴蒂娴熟地应用成语,也娴熟地进入了说服模式:“罗南从小没遭过苦日子,他对钱没什么敏感度,要的都是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比如尊重、理解、清净……最好应付。我们甚至都不用和他对接,如果保持一定的距离感,说不定他还高兴呢。” 有人就忍不住问了:“那怎么谈合作?” “找他的秘书、发言人什么的就可以。” 找你吗? 全员的心底吐槽,也不知巴蒂接到了没有。 牟董不置可否,又问了一个更敏感的问题:“深蓝实验室,天启实验室,又该怎么做?” 这本不是巴蒂该回答的范畴,可他也大包大揽,回应得同样干脆: “合作呗。大家都是投资人、合伙人,这么多年,一直愉快共事,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好?” 一众幽灵交换视线,不少人又有些讪讪――类似的情绪,不同的因由。 没错,都“合作”就可以了,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玩不了垄断,对冲也是极好的,貌似还更踏实些。 再说了,李维导师这些年,在深蓝世界坐镇,主持两大研究项目,呼风唤雨,说一不二,俨然神明,是不是该有个别样的力量压一压? ……这不是又回到最初的理想化方案上去了吗? 绕了一大圈,事情重回原点。 因为路上的折磨,大多数人丝毫不以为浪费,反而感觉这是一次典型的螺旋式上升的认识过程,自我觉悟又深刻一层。 这叫一个舒坦!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人走在前面,接走了最尖锐的矛盾。 一秒钟后,牟董又说了一句话,又或者仅仅是自我的感慨: “生命构形化,构形生命化。” 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跳回了罗南那个“有趣的思想”,但没有人能接后面,因为绝大多数人达不到相应的深度,更没有胆量去询问或抬杠。 还是牟董自己找到杰夫:“血脉项目是不是可以借鉴类似的思路?开展这样的研究?” 一棍子戳到与之完全不相关的血脉项目上,有些人迷惑,也有些人恍然。 只听牟董道:“我印象中,李维提及过类似的方向,后面却没了下文。我建议啊,你们要趁着热乎劲,拿出一个明确的方案来,不管成或不成,大家论证一下,岂不甚好?” 实锤了!图穷匕现! 原来,牟董对天启实验室挤牙膏式的进展,也有所不满了吗? 光头杰夫露出完全缺乏诚意的笑脸:“具体的情况我并不了解,毕竟……” 牟董打断了他的话:“明白,我们会和李维好好的聊一聊。但是要记住,生命也许具有某种顽固的倾向性,可资源没有……资本更不会有。” 说罢,他再看了海滩上的罗南一眼,如泡沫般消失,当先退出了虚拟实境。 其他人不至于这么干脆,很多人的视线指向光头杰夫,还有人则看向了巴蒂。不管是哪个,后面都有很多事情需要沟通、商量、威胁、合作…… 会议基本上得出结论,但还没结束不是?他们也要回归最擅长的领域――即便台面上往往是不好发挥的。 会议这种东西,参与人员超过一定的限度,就会自然走向两个极端: 一个是冗长无聊的形式; 一个是漫无边际的争吵。 在社会上厮混,都不用经过毒打,就可以普遍拥有类似的觉悟。 能够在人员超额的情形下,开一次成功的会议,只能证明与会人员的平均智商较高,又或者拥有强势的控场者,最好兼而有之。 可在当前蒙冲参与的会议上,貌似两样都不太够。 此时,他正在沸石海滩的近陆方向,属于血焰教团资产的艾伯庄园内部。在这里,血焰教团目前在蒂城的所有高层,都聚齐了。 在夏城时,就已经明确的核心决策圈; 已经被清洗了一轮的蒂城本土实力派; 包括远在阪城的副主祭殷乐,都远程参与。 会议的主题当然不是讨论要不要派人协助,这根本没有讨论的价值――自家教团现在还有任何说“不”的资本吗? 说到底,这个会议本身就不该有。可是,沸石海滩上,罗南长时间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授课进程,让血焰教团这伙人,连凑上去表忠心的机会都找不到,中间只来得及派人去补充了十组切分仪。 另外,那边围了一整圈儿的燃烧者们,也让教团这边多多少少有些排斥。 坦白说,论平均素质,他们拉出来的教众,就算也是精英,比起那些燃烧者们,真的是差了一截的。 准备的队伍一时半会儿拉不出去,那就学习吧,听一下蒙冲传达的精神,开展研究讨论;也参照罗南即时的直播授课,查漏补缺。 问题是,大伙儿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这么一说,争执随之而起。 究竟怎么完成罗南先生交办的任务呢? 极度暴躁的大家伙? 毁灭一切的破坏欲本能? 极度饥渴的燃烧感? 这些描述,固然都带着更具体的指导性建议,有一些构形上的参考,却终究没有标准答案的。 每个人都有自家擅长的领域,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看法。而这些,又随着罗南后续一系列的“展示性实验”,被诱发出更多的新思路…… 至少也要往罗南先生的思路上靠啊。 那么,属于那个“大家伙”的生命基质该怎么表达? 参与者要如何协作组合? 教团没有“格式化领域”,用“血魂寺”代替可不可以,又该怎么代替?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又是谁都说服不了谁,渐渐的场面就有些失控了。 要说夏城过来这几位,还真吵不起来。 江元真是理论家没错,但修为不济,鼓捣教义可以,涉及修行便很有数地纯凑数; 吴魁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说一句话; 殷乐是所在环境不适合; 至于蒙冲,受罗南亲炙,到现在脑子还晕乎着,没缓过劲儿来。 真正争吵的,还是蒂城那帮人,以及更下面那些可能随时上阵的教团精英。 他们的态度其实还行,所说的,也都是很现实的技术性问题。 只不过,这些问题都是在一个陌生且不友好的新体系环境下产生的,没有人可以给他们解答,以至于前面的刚冒出来,后续又跟出来一系列问题,最后闹得一片混乱,倒让会议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极其尴尬。 如果有一个能镇住场的、有效收集问题并可以即刻给予解答释疑的强者压阵,绝不至于是眼下这种局面。 问题就是,现在没有啊!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二) 到后来,殷乐干脆眼不见为净,借口那边有事处理,先下线了。 这种情况,又不能指望江元真和吴魁,蒙冲努力整合了两次,毫无进展,也不再白费功夫,任由他们争论去。 他只盯着沙滩上的直播画面,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帮不争气的东西带到就好…… 蒙冲无声叹了口气。 此时,他看着沙滩上乱中有序的格式化领域,看着时不时燃烧的格式之火,看着越来越类于生灵的“蠢沙”,神思渐渐缥缈。 要说,在其他人到沸石海滩之前,他已经作为见证人,看到罗南前一波“格式之火”的能力展现。 可怎么说呢,当时那份特殊的光焰,终究是以“深蓝行者”为介质,才亮了起来,蒙冲还以为是一种替代性的手段。可罗南随后展现出来的种种能力,给他的冲击,终于还是超出了常态思维承受的上限。 不说沙滩上这些,那位还有一个“莫先生”的身份,在阪城展现的力量,分明就是血焰教团最高端的特质。 为什么? 天赋、天才似乎已经不足以解释。那么…… “阿冲,你也要多说两句,别让这些人太放肆了!”也受不了混乱局面的江元真,凑到他这边来,嘴里还硬,实际上却是图一时的清净。 蒙冲勉强勾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江元真又叹息一声,低低笑了起来:“老了,腿脚不灵便也还罢了,脑子也跟不上趟。以后还要跟着加速跑,血焰意志保佑……” 话音突然断去,老头愣愣地出神。 这时候,蒙冲本来该安慰两句,可话到嘴边,却是一句: “一样的。” 两人都又回归沉默。 在这一场混乱的争辩中,两位血焰教团的高层,看不到绝不只是自身的无力,而是自家教团修行理论乃至教旨教义,在真正巍峨的对象面前,无法解释甚至无从安置的尴尬局面。 最核心的问题就是: 是用教团的“血焰意志”强行与罗南先生的理论媾和;还是反过来,用罗南先生的理论直接去解释“血焰意志”? 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清楚了。 在这轮把人吵得头昏脑胀的会议中,血焰意志才出现了几次? 血焰教团这一枝,是相对纯粹的理念教派,没有乌七八糟的信仰,也没那么穷讲究。 可如果对自家理念的信任根基都动摇了,“理念”又如何发端阐释呢? 难道,血焰教团终究要像黑暗中一场来无影去踪的情绪之火,无声消解在真正光明到来的前夜? 蒙冲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算是特别虔诚的教众,他以一个保安队长的身份,加入血焰教团,顶住所谓“血焰意志的考验”,多次险死还生,达到现在的位置上,其内心的力量源头,和血焰意志似乎关系也不大。 可是,在这个阶段,他还是有些恍惚的。 特别是体会着沙滩那边,罗南信手拈来的深奥意绪,不自觉喃喃低语: “以永恒的法则观照世界……” “随便魔改别人的观点,这可不是好的治学方式。” 老先生的耳朵很毒,一下就听出来,蒙冲的表述,脱胎于斯宾诺莎最著名的那句“在永恒的相下”(看事情)。 用来表述当下的罗南,字面上似乎过得去,但内核明显有差异了。而且,用一个虔诚基督徒的宗教解释,给眼下的情况做论断,终究是不合适的。 看到重新较真起来的江老先生,蒙冲一怔,便笑了起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心神最深处,忽然有一个声音,锵然鸣响: “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这样的彩虹屁,拍起来才会更响亮。” 意念的传递方式和内容,着实有些不谐,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传递意念的这个人。 “主祭!” 蒙冲心神震荡,下意识挺直身子,旁边江元真差不多也是类似的动作,却因为过于激烈,闪到了自家老腰。 毫无疑问,这是哈尔德夫人的意念,只是这句话之后,再没有意念接续。反而是在一个更为深邃敏感的领域,剧烈的动荡嗡然而起。 渊区血魂寺! 会议室的其他人,有和蒙冲反应接近的,也有由始至终稀里糊涂的。但不论是哪一种,这些教团选拔出来的精英,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都与渊区血魂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教团的根本所在发生激烈变动时,没有谁能置身事外。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原本喧嚣的会议室,就是落针可闻。 绝大多数人,只是心有所感,具体情况还是懵懂。 只有像是蒙冲、吴魁,还有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殷乐等修为足够、权限也足够的教团高层,才能进一步感应到: 动荡的,是渊区血魂寺的最底层,那一片由强烈负面情绪积聚浓缩的“熔岩湖”。 “你们还犹豫什么?按照他说的执行好了――底层的、活泼的基质,我们明明也有的,调动起来。” 哈尔德夫人的意念,便如同出鞘的利刃,较之平常的狠辣决断,更多出一份简洁直白:“就算是愚蠢到不可救药,也要体现出可利用的价值。” “嗯?” 沸石海滩上,罗南挑动眉毛,感受到了渊区深处,那波不寻常但又极具正向意义的躁动。 以他超出世间几乎所有人的、对渊区血魂寺的掌控力,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了什么,甚至还知道在这一波变化之后的关键驱动力量。 哈尔德夫人醒了啊。 不过似乎并没有立刻出关的意思,也没有和罗南进行直接的沟通。 对此,罗南并不强求。 这波助力,已经省了他一番心思。 海面吹来了风,带着微腥,以及离散的些许雾气残留。罗南看海面上似乎全无变化,又仿佛时刻都在涌动翻腾的雾幛,默默计算,看总计五块的拼图,目前各自的完整度。 中继站标准阵列、火狱暴君,这两样逐渐上了正轨; 磁光云母,嗯,猥琐发育; 孽毒环境和整体时空环境……这个就要看命了。 总体上还差了很多,可是这种拼接整理,也并非是线性的过程。特别是前面两块,拼接的时候,需要依仗外力,一个个鸡零狗碎,必须重新整顿梳理,但只要基础夯实了,自然会是另一番局面 长长吁一口气,罗南回过头来,看章莹莹正卖力给蠢沙加油,搞得好似亲子游的场面,玩得正开心。 如此模样,所谓的“亲儿子”之语,还真不能当成玩笑看待。 但若日后,章莹莹要整天供养这么个只进不出的憨货,消耗的心力可就大了去了。不说其他,只是每日的供能,就能把她的修行给拖垮了。 要想比较圆满地解决,罗南确实是用了番心思,认真思考办法,筹措言辞,准备就绪,这才招呼: “喂,莹莹姐,我再问一句哈,你真是铁了心要养?” “当然要……养。” 章莹莹开头还一丁点儿犹豫都没有,说得斩钉截铁,只是中间似乎念头一个跳闪,不知想到什么,微有恍神,气势当即受挫。 罗南疑惑:“怎么了?” “嗯,我问一句哈,蠢沙在你这边,只是上课时举的‘例子’吧,还有没有什么……我是说,其他作用?” 罗南一怔,便笑起来:“要说是有的。” 章莹莹抿起嘴,视线瞥向远处的蠢沙,很快又收回,想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了下文。 罗南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多少有些出乎了意料,但也让他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章莹莹,平常随意随性,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由着性子来。 明明是对蠢沙上了一百个心,却还是考虑到了罗南的实验进程,不以自身的好恶作为行事的依据。 武皇陛下调教得真好,比这边遇事儿爱上头的某人强多了……咳! 罗南自省自励了一番,越发地认真起来:“正因为有作用,我接下来会很爱惜使用的。咱们现在是聊一聊,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你是不是真的要养。” 听到罗南几乎等于是承诺的话,章莹莹整个人都像放了光,咳,夸张了,是她的眼睛在那儿“blingbling”地放光,忙不迭地宣告: “当然要养,当然要养,我好不容易养大的,肯定要继续养下去。” 看罗南还要再开口,她直接伸掌虚切:“我知道你要拿供能说事儿,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去找老板想办法。” 武皇陛下又不是机器猫。 罗南一句吐槽卡在喉咙眼儿里,好不容易咽回去,忙用其他的话顶上来“……那也不至于,咱们也可以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真的?” 章莹莹接得倒快,双眸越发闪亮,极是惊喜。显然,对于武皇陛下是拔刀相助,还是单纯“拔刀”,她心里头也不是那么笃定。 “嗯,我刚才想了想,有一个新思路,好像和你还比较配套。” 趁着章莹莹的心情正好,罗南迅速把想好的言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末了快刀斩乱麻: “你有没想过,让蠢沙脱却形骸,灵魂出窍什么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三) “啊哈” 章莹莹明显没反应过来,这和她惯有的思维方向、或者说期盼的理想方案,出现了明显的悖离和错位。 所以,她有点儿懵。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尝试着去理解“你的意思是要不你给我讲讲” 这个当然没问题。 罗南讲课讲惯了,顺手就在空气中凝结水汽搞板书“之前不是说么,你的超凡力量出奇地适合温养,这对沙妖,嗯嗯,是蠢沙的类生命本能的培育是有促进性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刚画出几个构形图样,罗南忽又觉得不妥,挥手打散掉了。 目前蠢沙的良好状态,有一部分确实是由章莹莹的超凡力量“滋补”出来的,这里面颇有一些值得说道的地方,可再讲下去,就等于是探究章莹莹超凡力量的根本特质,这个环境下展示出来,真的不合适。 “板书”是抹掉了,罗南心里的模型却还在,他难免又泛出疑惑,还是那个老问题 照这种特质进行推演,章莹莹应该是类似于剪纸哥那种偏辅助的类型,如果构形思维跟得上,也是个“幻想学派”的好苗子,特别是模拟生命这块儿但怎么也不至于冒出“白虹”这种杀伐能力啊 难道是我的“切分”和“重组”还不到位,忽略了里面的某个关键结构 罗南觉得,这件事儿事有必要和武皇陛下探讨探讨,现在他就不说出来徒乱人心了。 事实上,章莹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连连催促“快说重点,反正我又看不懂,直接公布答案就行了” 罗南不可能直接说答案,总要让章莹莹理解个大概“我是这么考虑的,蠢沙本身确实是临时设计出来的人工造物,其生命基质是模拟出来的,没有物质基础,算不得真正的生命。 “不过,它的可贵之处在于,能够在这些模拟构形的基础上,当然还有你的供养下,形成了生命层的第二端,达到了玉望驱动的效果,而且还在持续成长。 “如果我们能够保持这个势头,让它持续优化进化,理论上是可以发展出第三端、第四端,最终圆满实现生命层的干涉作用机制,那时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一个生命了 “可你要明白,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章莹莹开始进入状态,越来越冷静,脑子也很清晰“我知道,我不可能有那么多能量供给所需要的各种消耗,也是个天文数字吧” 罗南点头“是这样没错。” 章莹莹视线又在蠢沙那里绕了一圈,转回来的时候,不免多出几份期待情绪“保持现状呢我觉得现在也挺好。” “这个一个复杂系统,谁见过有不出错的呢尤其它还暴露在复杂环境下,与你也有着很密切的联系。这些方面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到最后都可能会导致全面的崩盘。” 罗南微微错开了章莹莹的视线 ,也看向蠢沙的位置“如果我在旁边,武皇陛下应该也可以,还是能及时修一修的。可越往后,相关构形也是在持续组合变异的,系统越来越复杂,问题也越出越猛烈,稍有不慎,也许只是你打个盹儿的功夫,问题爆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章莹莹闻言沉默,几秒钟后,忽又一笑“我都忘了,让你直接说答案来着。” 罗南也笑了下,略微加快了语速“我的想法里面,也存在很多个关卡难点,具体我就不说了。其基本思路就是,我们不要把重点放在生命层,先天的缺陷,注定没有前途可言。 “我们可以从蠢沙现在相对良好的超构形基础入手,利用一些拔苗助长的手段,强行将其在生命层的存在机制,拔升到幻想层。” 真听到答案,章莹莹不可避免有点儿晕,她试图整理一个脉络“你是说,从生命层到幻想层是你说的跃升吗” “它远没有达到跃升的资格,所以我说拔苗助长但我们也可以联系一下现实修行,很多精神侧,其实生命机制也不是多么圆满,不是照样可以灵魂出窍” “一点儿也不多好嘛不要拿你的特殊经验覆盖大众领域算了,你接着说。”章莹莹放弃了挣扎。 罗南老老实实往下讲“在我看来,难度还成。它目前的存在机制,它的初级感知、玉望和经验结构,要比人类简单千倍、万倍,我们只需要搭建一个桥梁,或者说编译器,把它推送到精神层面就好,让它以一种独特的生命形式,生活在精神海洋里。” 章莹莹忍不住睁大眼睛“还有这种方法这是要它直接成仙那时候,蠢沙还是蠢沙吗” “怎么就不是了桥梁也是构形意义上的,打个比方,就等于是翻牌,把蠢沙的呈现形式从物质面翻到了精神面,但还是一张牌没错 “当然这样做,它的存在度并不比现在高明到哪儿去,倒是有点儿像鬼魂什么的可是它省事儿啊,可以附着在你的灵魂力量边缘充电,类似给你的囚笼上加一个挂件。 “当然也能够自由放飞,任它在精神海洋中自生自灭。只要它能学会在精神层面汲取外界能量,不断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机制,还是有持续壮大的机会的。 “等到它强大到一定程度,你甚至还可以将它从精神层面,召唤到物质层面,临时赋予它某种物质载体。它出身是沙子嘛,沙子最好,泥土也行,让它在物质层面干涉作用。话说,这种模式我本来想推荐给剪纸哥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它能冲破一些很关键的关卡,再进一层。从精神海洋进入渊区,并最终固化下来,基本上也就圆满了,多半还会开发出更多的能力。像这种类生命形式,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 “幻想种。” 罗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等于是将天渊帝国那边,有关幻想种的定义,加以极度简化,并偷换了一些内核,给章莹 莹说了一遍。 幻想种当然没这么简单。 没有天时地利的造化作用,没有亿万人的信念凭依,没有恰到好处的结构承载和持续变化,哪会成就幻想种呢 罗南所说的,只是一种来自于“幻想学派”的人造幻想种的路数。从勾业尉官交给他的资料来看,“幻想学派”巅峰时期,类似的创造可是有不少。 他现在其实就是按照这个路数,进行一个极关键的实验步骤,而蠢沙也与之息息相关。 至于成功率,应该还不错吧,否则“幻想学派”岂不是名不符实了吗 罗南拿出这一手,其实也有缓兵之计的意思。因为后续还有一段时间的调整期 “就这么办” “啊” 罗南还在琢磨,后续要怎么继续说服,又该怎么让章莹莹配合,哪想到对面干脆至极,直接就拍板了。 章莹莹的理由却是充分且强大“蠢沙本来就是你鼓捣出来的,天底下也没有人比你更懂,只要你别搞什么切分研究、人道毁灭之类,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么说我就” 罗南松了口气,话才吐出半截,章莹莹忽然突前,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力气极大也幸好罗南的灵魂力量时刻都在恢复之中,远程投射技术过硬,凝水环基础扎实,这具水汽假身,才没有被这忘形的一揪直接捏爆穿帮。 不过,那几乎贴到眼前的面容,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还是让罗南本能地双手分举,以示清白。 章莹莹才没想那么多,她盯着罗南几乎看不出任何虚假痕迹的瞳孔,非常用力,似乎将自己的意志穿透时空距离,传递到数千公里之外的罗南本体处 “我能体谅你的难度,希望你也体谅我的任性,咱们谁都不要骗谁,好不好” 坦白说,罗南不知道,章莹莹为什么对蠢沙这么上心,所谓的“催产素分泌过剩”看上去都不像一个玩笑了。 可面对这样的面容,这样的态度,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明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起努力把这件事办成。我确定。” 罗南本来想说“我有信心”的,可到了嘴边,临时又改了口。但他确实有一定信心的,因为最不济,他也可以提前给章莹莹趟趟路。 这种话,现在还是少说为好,罗南只是就是论事“也不是现在就赌一把,我们还需要培养蠢沙一段时间,等到它超构形的系统性更稳固,目前刚有雏形的虚拟生命层级更明确,更有标识作用,也考虑后面架桥和翻牌的工作。 “只要能够成功推送到精神层面,后续的把握就更高了。这期间,你还可以学习一些幻想构形的基础知识,为日后的全新豢养模式做准备。 “你是有这份天赋的,我确定。” 最后这句话,罗南说得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儿折扣、任何水分。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四) 蠢沙的未来收养事宜,就此告一段落。 章莹莹又露出了明快的笑脸,仿佛抹去了所有的顾虑,跑到格式化领域边缘,为蠢沙大声加油鼓劲。 因为刚才那幕情形,全球各地的直播观众,貌似有些风言风语之类,对于章莹莹、罗南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嗯,罗南压根不知道。 他的心神完全放在沸石海滩这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既要实现自己的实验设计和目标,又承接了章莹莹的请托……虽然任务增加了,但他并不以为苦,也不觉得这是额外的负担。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超构形意义上,他接下来要做的实验步骤,和帮助“蠢沙”灵魂出窍,并没有根本上的冲突。 二者本来就密切相关。 最多,就是蠢沙这只生造出来的小白鼠被人预订了“亲儿子”之位,再加一重身份,接下来需要小心呵护,不要用顺了手,直接给碾死了。 千万要记住。 罗南心底强调了几遍,也去看蠢沙。 和章莹莹纯感性的关注不同,呈现在罗南眼中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个体或“蚁群”之类,而更像是一场他所导演剧目中的具体角色。 在“章莹莹亲儿子”这样的标签贴上去之前,就已经有极具体的定位了。 不只是蠢沙,沸石海滩上,除了章莹莹以外的所有存在,都不例外。 此时,蒂城时间大约是下午1点钟,时间流速好像越来越快。 还好,在罗南的感知里,沸石海滩上的秩序也正在依照他最初所设计的本子,持续加速形成。 以施新和为中心,超过30个“实验器材”,散落在沙滩的各个位置,占据了最广大的面积,经过补充的切分仪,就像是上百枚夹子,将他们头顶上虚无的、分裂的幕布,夹合成一个整体。 罗南知道,施新和他们的愿望,是想着脱离一切切分仪,仍然能够让非机芯约束的格式化领域正常存在。 但很可惜,他们基本不可能达到这个层次。 并非罗南有所保留,而是他们不明白,这片由罗南一手打造的沙滩地形,究竟代表了怎样的一种环境状态。 没有亲身参与过那个梦境,没有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过、战斗过、挣扎过,就注定隔着一层无法突破的认知屏障。更不要说,与之形成抗衡状态的其他两个区块,至今还是隐而不彰的复杂预留空间。 所以他们已经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踩坏了很多个罗南亲手掘下的沟壑、堆起的沙堆;所以他们才会和蠢沙玩起你追我逃的游戏,而从未想过围追堵截、排斥击灭。 罗南并不介意这点,他也无意向更多人宣传那一段紧张、独特又神奇的经历。有些环节,注定无法假手他人,必须经过自己的手,也只能经过自己的手。 他再大致估算一番,便向沙滩上那处“格式化领域”,缓步走过去。 沙滩上所有人,以及盯着这些沙滩的直播受众们,即便经过三四小时的长时间灌输和折磨,也还是很敏感的,骤然紧张了起来。 就是一门心思给自家亲儿子加油的章莹莹,也下意识给过来一个镜头。 罗南顺势遥点她一下:“小心点儿,离远些……” md,要放大招了吗? 罗南走过来的路线,正好是经过了胡德附近。这位沙滩上实力最强、植入机芯最先进的行动队长,心脏忍不住就是一个抽搐。 此时的胡德,已经按照罗南的安排,完全成为一个优秀的“阀门”,协助“主轴”施新和,调节着三十多号燃烧者起伏涨落的气机能量,使之在这片不算多么广阔的区域中,搭建起严谨又自由的领域。 他以为自己做的已经比较到位了,相较于战战兢兢的施新和,他已经能够在格式化领域中自由移位,寻找一些关键节点,进行预判式的调整。甚至都能重启实验室交付的任务,源源不断地传回各种监测感应数据,协助那边远程进行一些隐秘测试。 可当罗南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胡德还是忍不住一激,本身地就挺直身形,保持一个最标准也是最僵硬的姿态。 罗南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遥遥对着章莹莹摆手:“……别管蠢沙,有用呢。” 这让胡德醒过神来,早前的觉悟重新浮在心头:沙滩上所有人,包括东西,都是刚走过去的这位的设计……现在,终于到了启动的时候了? 呃,等下。 胡德心里百般杂念闪过,这才发现,罗南已经进来了!这位早已经进入了“格式化领域”的范围内,身上也不见有什么格式之火的运转痕迹,就像是在沙滩上散步的游客,视线随意在各个位置掠过。 看人很少,看“风景”倒多。 胡德不奇怪罗南进出自如的本事,毕竟这就是人家一手打造出来的,头顶上嗡嗡悬浮的百来枚切分仪,就是人家实力的象征。只是他目前身负监控重任,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在罗南与格式化领域密切接触的时候,做好其状态的记录留影,以备日后研究。 他下意识就跟了上去,可一迈步又觉得鲁莽了…… 果不其然,侧前方的罗南停下,扭头看过来。 胡德尴尬至极。 哪想到罗南却点点头:“过来吧,有事儿安排。” “……啊,好的。”胡德根本没有拒绝的勇气,紧走两步,跟在罗南后面。 罗南并没有直接吩咐,而是又扭头往前走,不紧不慢,看方向,似乎是要去沙滩近陆边缘。那里正停着一辆跑车,好像是血焰教团的蒙冲所有。 那个家伙一去几个小时,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回头两边不是还要“碰头”的吗? 罗南这是要干什么?摇人儿? 胡德心底念头起伏,却怎么也抓不住重点,他这时倒盼望专用通讯频道能有一个明确的指示。可那边似乎也担心罗南发现,进入了静默状态。 一直走到那部跑车前面,罗南才停下来。 罗南停,胡德就停。他也眼尖,注意到这部跑车下方沙地上,明显是划了一个大的圆圈,非常规整,将整部车都圈在里面,没有任何区域突出来。 “蜂……老营。” 前面的词儿有点模糊,罗南站在圈外面,遥指了下这部车:“一会儿沙滩上可能会比较乱,但也可能没那么乱,但不管怎样,你们绝不能让任何冲击波打入这个圈子,伤到这部车。” 你果然还是要作妖! 这话你去对“主轴”讲啊。 胡德前两个念头是这个,这也是他根子上的桀骜作祟。问题是他表现在外的,也只有乖乖点头,末了犹嫌不足,还重复了一遍: “这是老营,绝不让任何冲击波打入圈子,伤到跑车。” 罗南点点头,转过身来,望大海方向远眺。 胡德也学他转身,从这个位置,可以将整个沙滩纳入视野,一览无余。 胡德再次确认,沙滩的整体布局,必然是经过了特意规划的。那部不知落后多少代的深蓝行者实验机,就停在沙滩尽头,其位置恰好是跑车车头直指的方向,二者构成一道中轴线,将沙滩分成两半。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起伏的沙堆、沟壑,应该也不是随便摆弄的,其错落分布,颇具层次感,构成更细致的布局结构。 至于其奥妙何在,他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只能将这些尽可能地摄录进入,传给后方,让那边进行分析解读。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原本相对齐整的布局,因为现在几十号的燃烧者,变得分外凌乱。 接下来,难道要我去堆沙子? 胡德心里头倒没什么不乐意,如果能趁机掌握一些关键结构和技术,那才好呢。 等了一阵儿,罗南并没有下达类似的指令,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补充道: “蠢沙过线,也不行。” “呃?” 胡德一片茫然,跟随着罗南的视线,也将看向还远在近百米开外的“蠢沙”。以那位的时速,锚准方向无变更,强行军过来,也要一个小时吧。 这是在嘲讽咩? “哦,它一时半会儿爬不过来,不过前面还要设个界限。” 罗南话音方落,沙滩近海区域,距离海边深蓝行者外骨骼大约三十米左右的正后方,忽有无形力量作用,部分沙面缓缓下陷,显出一道长约十米、深半米、约巴掌宽的沟壑,与跑车、外骨骼构成的“中轴线”垂直。 那里正好是人员相对密集的区域,附近有几位燃烧者,正调整位置,以适应格式化领域。 突遭这样的变故,其中一个过于紧张,气机错位,惨遭领域反噬、光弧抽打,连带着周围其他人一块遭殃,爆出了一团刺眼明光。 再怎么说,胡德也有一个“阀门”的职司,那边虽没有他的直属手下,却也让他面目无光,下意识便道: “罗教授勿怪,这帮怂人就是欠练。我……” “我没指望你们有特别高的水平,时间也不允许了。” 胡德依稀记得,罗南有计划在下午三四点钟登船,离开蒂城。这么说来…… 呸,老子又操什么心!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五) 胡德对自家过分弱势的心态严重不满,可这种时候,又有谁会在乎这个呢? 罗南继续强调与“蠢沙”相关的话题:“那个三十米线,是你们的防御阵地,无论如何,不能让蠢沙通过……嗯,你们不至于丢脸到用直接攻击吧?” 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亲儿子,我们怎敢! 下一秒,胡德挺胸拔背,干脆回应:“明白,不允许使用直接攻击,不允许蠢沙越过三十米线。” “那就行了。接下来,你们就各自归位吧。” “归位?” 胡德一个愣神,便见罗南挥挥手,就在接近“跑车老营”的后排区域,忽有一排水汽凝结的数字凭空冒出来。类似于海边那边仍然留存的板书,但要稀疏得多。然后就一路向前,持续增加,扩大覆盖面。 不管是在相对安定的格式化领域外面,还是气机起伏扰动的领域之内,这些虚幻脆弱的水汽,总能一次成形,标定位置。 最重要的,这些水汽凝结的数字,显然是在分区划块,其间距大致相当,错落分布,如同在一件略有些不规则的棋盘上作标识…… 草,这不就是沙盘吗! 胡德眼看着那些水汽凝结的数字,从“1”到“35”,出现的次序不定,位置也不见什么规律,但总数正好就是目前沙滩上现有的燃烧者…… 差一位。 胡德眨眨眼,正琢磨、猜测里面的逻辑,身边罗南就打了个响指,几乎完全同步,沙滩上所有燃烧者头顶上方,都有一枚稍小的数字悬浮,从“1”到“35”,人人对应。 还差一个。 胡德下意识抬头,下巴才撅起半截,就听罗南道: “你没有点位编号,负责机动调整,让人员编号和区域编号一一对应,限定活动距离。” 谢您老的信任……谢尼玛啊! “是,明白!”胡德高声应答。 因为罗南的连续操作,此时沸石海滩上略有些混乱。 要说罗南不愧是除武皇陛下外,运使“凝水环”的第一人,对于水汽的控制出神入化。很多人由始至终都没发现,他们头顶上已经被编码记数。 在格式化领域中玩这种操作,直秀得胡德头皮发麻。他已经忍不住在想,但凡是收看了本次直播的燃烧者,以后还有勇气在罗南眼前结阵对抗? 呃,这想得有点儿远了, 造成混乱的直接原因在于,除了操控水汽之外,罗南还在沙滩上连续施工。他本人驻足不动,可是意念所至,沙滩或隆起、或塌陷、或夯实、或撕裂,纵横分区,任意规划。 这是让任何“格式化领域”的控制者都为之沮丧的神操作。但最直接的影响,还是让自施新和以下的一帮军中精英束手束脚,生怕一不小心绊倒……啊不,是怕破坏了罗教授的深奥布局。 就知足吧,很快他们就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胡德面皮微微抽摔,得益于跟随罗南的观察视角,现在他有了一个宏观布局的概念。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真正确认,他所见的罗南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所根据,法度森严, 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所有的一切都是罗南规划好的棋盘和棋子。可以想见,在他的心中,必然有一个更加明确的、实在的、具体的参照物,可那又是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中,罗南目光扫过来,胡德一激,随即恍然,他应该去做事了,去整理沙滩上的秩序,使其符合罗南的要求,使人人居其位,与划定好的棋盘结合,形成罗南需要的局面。 这个工作说容易也容易,大家基本上都是军人或军人出身,纪律性和服从性是有保证的,罗南又标识得极为清楚,不需要太费心。 特别是看着身为“主轴”的施新和,也要在他的指令下,一脸懵逼地登舱,进入那超级简陋的深蓝行者试验机,胡德一上午的闷气,都消散了一半儿。 也没几分钟,原本混乱的沸石海滩,就进入到了一个相对清净、沉寂的状态。所有头顶标识的“实验器材”,统统站了他们应站的位置上。 几十号人形成的“格式化领域”,也顺理成章地覆盖了几乎整个沙滩――虽然现在又有些不太稳定,以至于悬浮的沙球模型,又呈现出较大幅度的扭曲变形。 没说的,这还是胡德的责任。 胡德都没敢和罗南再对眼儿,凭着他对于现阶段领域结构的了解,奔波在沙滩的各个区域,不断调节因为位置变动而摇摆的能量气机,保证“格式化领域”的基本稳定。 奔波之初,胡德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让罗南利用这种方式,给排挤在整个体系之外了?又出力,又无法亲身参与…… 但很快,胡德就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要比那些固守一域的“实验器材”们,更能够挑战自我,更具有全局观念,更能够洞察目前沙滩上,一切可见不可见的细节。 以至于来回奔波七八趟之后,他都想立刻向实验室申请“天启阵列权限考核”…… 老子多半已经升级了好吧! 到后来,胡德甚至觉得,他已经开发出了某种新的超凡力量,他似乎能够透过“格式化领域”,看到了具象之后的深层法理……之部分。 最典型的就是,他隐约感觉到,罗南在沙滩上布置的那些沙滩、沟壑,每一堆、每一组,都是有说法的: 具体的讲,就是能够对“格式化领域”进行某种疏导、分隔、扰动甚至增益的。 可这些,只是毫无任何加工的沙粒啊! 难道这也是传说中的“超构形”作用的结果? 隐秘的信号波突兀介入,这是实验室那头,重新打开了通讯频道,并给了他明确的指令:“针对沙滩结构与领域空间的‘耦合’,持续观察分析,传回结果。” ……真当老子脑容量无限?我一个小小的前端,胼胝体里的机芯没有指甲盖大,计算力哪够啊! 胡德抹了把脸,不知不觉间,由于大量的心力消耗,他已经在初冬的海边,不合时宜地实现了“满头大汗”的成就。 可不等他把吐槽发回去,临时权限升级的提示意就连续响起。 好家伙,天启阵列给予主动响应支持。这是提前享受了严永博的主管待遇? 胡德心里百般计较,情绪却是高度振奋,他更加卖力地去干工作――两边儿的都是如此,相辅相成。 可再跑一圈下来,感觉怎么没啥变化? 模模糊糊的感应,还是模模糊糊。要说也确实有一些进展,可无论是调整还是解析,他总觉得自己还是浮在原来的那个面儿上,死活没能沉下去。 期间,天启阵列的支持权限又升级了一次,机芯都快要进入超频状态,也就是严永博主管的“上级架构”,才有可能将解析能力再强行提上一个层级。 实验室显然没有进一步开放权限的打算,严永博也不知藏在蒂城的哪个角落,

相关推荐: 亮剑:傻子管炊事班,全成特种兵   蝴蝶解碼-校園H   淫魔神(陨落神)   荒野直播之独闯天涯   乡村桃运小神医   弟弟宠物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   恶蛟的新娘(1v2)   沉溺NPH   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