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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在痛苦中变得越清醒。他还能感受到,捂眼的手触感略有变化,不是掺着泪的血水,而是更为粘稠。激烈强劲的压力,对身体造成了更大的伤损。 这也没什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南冷静安抚自己,效果很好。短时间内,大概没有什么能比“齿轮”奥妙的现,更能撼动他的心脏了。 纵然目不视物,但他还是准确地抓住薛雷的伸来搀扶的胳膊,低声道:“我没事,后面来人了。” 话音方落,海天池方向,水声激响,掺着沉闷的爆音,巨大的魔鬼鱼,冲天飞起,又重重落下,在泳池里掀起大浪。 与之同步,一个人影轻盈跃起,跳到泳池侧上方支起的框架结构上。黑色的潜水衣,呈现出矫健彪悍的人体线条,脸上则戴着硕大的潜水镜,也没有摘下来的意思。 这位就是总会派下来的调查组成员之一,操线人。 薛雷转过身,将罗南护在身后,眼神警惕。 操线人并没有什么表示,凭借好位置,居高临下,潜水镜后的双眸持续打量观景平台边缘的两人,特别是罗南,对他痛苦蹲身的状态很感兴趣。 仅过了几秒钟,海天池边上不远处,两部电梯先后到位。 当先出来的是黑甲虫,墨镜扔掉了,面孔仍有些青,眼睛冷森森地刺过来,无视了薛雷,只落在罗南弓起的背脊上。 薛雷对这位毫不客气,恶狠狠盯视过去。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罗南状态糟糕透顶,他要分心护住不说,还要同时抵御两方面的攻击……对了,还有一部电梯呢!难道是对方的后援? 正头痛着,另一部电梯金属门打开。 薛雷愣了愣神,好不容易纠正了认知方向,也对上了那位的身份: “田……田学姐?”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正是田思。这位娇俏美丽的学姐,面色惨白,步姿僵硬,而上半身则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她双手交叉,扼住自己的脖子,力道很重,手指已经深陷进细嫩的皮肤里,巨大的压力,顶得她口部略张,朱唇微微颤。 这幕情形诡异而荒谬。 由于自我保护机制的存在,正常人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扼死。可是,受凡力量操控的情况下,就不一定了。 薛雷看得咬牙切齿:“你们这帮人……亏你们还是协会成员!” 没人理他。泳池上方的操线人开口,却是指向田思,语气平缓,毫无特色,就像正常聊天:“小别重逢,美女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田思唇瓣颤抖,像薛雷这样耳目灵便的,还能听到她的牙齿得得打颤。如此诡异凶残的手段落到她身上,没有精神崩溃,都算她坚强。 好不容易,才有颤抖的词句从田思嗓子眼儿里挤出来: “我、我一直在走楼梯。” “……” 观景平台上的诸位,都愣了愣神。 唯有在痛苦中已经单膝着地的罗南,“呵”地失笑,虽说笑声也有些颤。他也不回头,只是向上抬起一只手臂: “我的错。” (这一章其实到前面请假章去了,但是pc端、手机端都不显示,只好再……我吧,我也有点儿晕)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不懂(中) 整个观景平台上,也只有罗南大概能理解,田思话中委屈的情绪。 她确实是按照罗南的吩咐,一路从消防通道的楼梯下去,不管多累,都没有求助于电梯,且远离中央水晶柱,却仍没有逃过操线人的魔爪,被控制并充为人质。 当然了,委屈还是其次,田思更多还是恐惧。她是个聪明人,从操线人和黑甲虫的方式选择上,便猜测出目前对峙双方的胜败势头,应该已经掉转,否则她这个人质也没什么意义。 对于“绑匪”,她的价值在于威胁罗南,可对于罗南来讲,她又有什么价值呢?人家凭什么放弃绝境逆转的大好局面,冒着风险来解救她? 这般情境让田思几乎绝望了。 可她仍只能寄望于罗南,也愈恐惧罗南会嫌麻烦而坐视不理,所以那份委屈情绪的表露,固然自衷心,多少也有几分特意的表达。她只盼望,能够勾起罗南一点儿理解同情,给自己多挽回一点儿生机。 对面罗南抬起的胳膊,多少给了田思一份安慰。 可是,她的反应,不能让别人满意。 海天池上空,操线人叹了口气,沿着泳池上方的框架结构,身形滑至中段泳池边缘,向田思勾动手指。 田思脚下便不由自主,偏向泳池的位置,离得近了,又被自己的左手大拇指顶住下颚骨,粗暴地扳过脸,微微上抬,强迫她仰头看向目前掌控其生命的主宰。 “来,我们配合一下。”操线人蹲下身,还垂下一只手,向田思示意。潜水镜罩着他半边脸孔,嘴巴咧开,露出雪白牙齿,送出笑容。 操线人的脸型不错,很有点儿阳光型男的味道,可在这笑容之下,田思彻底被恐惧情绪淹没,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像只操线木偶,全身上下都任由他人操控。 她分出一只手向上探,与操线人手掌对接,随即就被一把拽了上去。粗暴的动作下,她感觉胳膊要脱臼了,不由出痛苦呻吟,可很快连这点儿声音也被挤了回去。 操线人用自己的手,代替了田思的手,用力扼住她的颈子,面对面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对田思因恐惧和窒息,由惨白而涨红的面色非常满意。又在她间深吸口气,感受精致打理的丝的清香,同时笑: “美女,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就是一体的。” 田思真的要窒息了,此时她对身体倒是恢复了一些控制力,可也能无助地扳动操线人钢铁般的手臂,两脚挣动,除以此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操线人拎着田思纤细的颈子,脚下步履轻盈,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一过程中,田思初时还手足挣动,很快就没了力气,身体软垂,眼眸中尽是绝望。 这时候,操线人的视线已经转到了罗南那边,即使后者仍半蹲在观景平台边缘,连身子都没转过来,操线人潜水镜后面的眼睛,仍是牢牢盯视,不会有半点儿放松。 至于黑甲虫,则冷着脸挡在海天池前面,堵住了营救田思的必经之路。 就算这样,操线人仍觉得不太保险,他继续道:“必须承认,我们低估了罗南先生您的能力,低估了您出神入化的精神冲击,预定的计划都泡汤了。所以我们吸取了教训,决定心平气和地聊天商议,解决问题。为了保障这一点,我专门做了一根‘保险丝’。 “感谢美女的配合,现在我与她的精神层面有那么一点儿联系。我所接受的任何体验,都会很公平地与她分享,就承受力这方面,我总算还有点儿胜过这位柔弱美人的自信――足够击溃我的冲击,有很大可能先把另一位打垮。so,我现在惟有指望,您二位之间的关系,足够亲密。” 说到这儿,操线人扭脸看田思:“话说美女,你们上过床没有?没有?没有更好,也许罗南先生会更觉得可惜。” 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过去,操线人当然希望得到罗南的回应,可那边只有薛雷送来厌憎的目光,正主儿罗南,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连刚刚致歉的手臂也缩了回去,不知是伤势影响,还是对这帮手下败将不屑一顾。 操线人叹了口气,不得不声催促:“罗南先生,我们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警方就算是蠢货,现在也应该回过神儿来了,大家尽快解决,各自回家,当是极好的。” 罗南仍无回应。 “啧,现在的年轻人都这冷漠吗?那么,容我先暖暖场,与临时的美女搭档耍个小把戏。” 操线人脸上恢复笑容,单臂平举,将田思摆在水面上方:“撞破了池底的强化玻璃之后,海天池大概就是世界最深的游泳池没错了,八百米深度,独一份儿!我有种预感,身边的美女搭档泳技不错,足以应对里面那些可爱的小朋友、中朋友、大朋友……要不我们先试一下。” “唔,唔唔!” 田思本来已经放弃了挣扎,可随着操线人这番话入耳,手上力量也无情地增加,硬是挤出她仅有的潜力,逼着她挣动手足,又说不出话,原本美丽的瞳孔也往上翻去。 “棒极了,美女你很有镜头感。”操线人笑得更开心,手上又随意晃荡两下,让田思愈痛苦挣扎。 “让我们正式开始,英雄救美第一幕,anetbsp; 话音方落,海天池水花嘭声溅起,可怖黑影冲破了水面,跃起六七米高。就擦着田思的脚底滑过,而摆动抽击的长尾,则顺势削掉了田思的一只高跟鞋,而挣扎中,另一只也掉了下去。 “鞋子啊?我的另一位搭档还挺怜香惜玉的。不过我会告诉它,下步就是你精致的小脚,要对称吗?” 冰凉水气和灼热凶意一并袭来,还有面前凶徒冷酷无情的言语夹杀,田思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冲泄而下,就那么无声大哭,意志壁垒彻底崩溃。 观景平台边缘,罗南仍闭着眼,只是眼皮抖动两下,艰难力,扶着防护玻璃,慢慢站起,转过身去,与两个凶人正面相对,但还是没开口。 看到他双眼仿佛被戳瞎般的情形,黑甲虫扭头与操线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到“反噬”这个词儿。前者随即嘿声笑:“你这个导演也是垃圾,难不成现在还是默片时代?光搞画外音解说,配音在哪儿?” 操线人不以为忤,轻赞一声:“好点子。” 话音方落,他力的手掌就略松开一些,让田思的哭音艰难通过气道,丝丝缕缕挤出来。 那压抑绝望的吐息,穿过海天池的水声,断续入耳,让薛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此间章莹莹已经三令五申,让他绝不能冲动行事,以免被黑甲虫两人钻了空子,此时除了咬牙,也没有别的法子。 倒是罗南,纵然双眼瞌闭,血水直流,面容却保持平静,甚至至冷酷。 局面仍然僵持。 面对软硬不吃的这位爷,操线人其实也很头大。在夏城地面上,时间终究是站在对面一方。他只能一边对峙,一边通过自家渠道联络问计。 几秒种后,他打了个响指:“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式。美女,美女别哭了,我请教你啊,咱们眼前这位冷酷Boy,刚刚和你在一块儿是约会来着?现在又哭得眼瞎,为什么呀?能告诉我么?” 田思此时心志崩溃,只当自己死了,哪会回应? 操线人摇摇头:“这样,为公平起见,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的另一位搭档……” 说话间,畸变种魔鬼鱼再次冲破水面,跃起半空,可竟然没有遵循物理定律下落,而是抗住了重力,浮游在穹顶之下,环绕在悬空的田思身外。 “我们的搭档其实会飞的哟,这样它可以用它的大嘴巴,很细致地,一点点地磨掉你小脚上的皮肉,慢慢下口,更利于消化……so,咱们再配合一下?” 说话间,魔鬼鱼的电光长尾已经缠上了田思的小腿,略勾了点丝袜,向上盘转,逐步收紧。 感受小腿上有如蛇缠的触感,甚至还有电击的麻痹力量,田思全身都在打颤,喉骨咯咯的响声混着嘶哑哭声,只想昏死过去。可在操线人的掌控之下,这也成了奢望。 “注意时间。”操线最后提醒。 田思的思维彻底混沌了,恐惧主宰了一切,像一只妖魔的手爪探进她脑子里翻搅,有什么,就掏出来什么: “因为,因为齿轮!齿轮是清文学姐的代表作,在这儿可以看到……” “齿轮?就是我们最早过去的社团建筑吧。”操线人歪过头,继续问,“清文学姐?这又是谁?” “是罗南学弟的母亲……” “有点儿印象,但好像没什么用。”操线人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瞥去罗南的方向。 黑甲虫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那边,忽然他想了什么,通过手环与人联系: “哈喽,你们还在‘齿轮’里面吧,对了,就是那个社团建筑。快点儿,证明一下……笨蛋,砸破个东西、放把火什么的,不很容易吗?” 说话间,他平举手臂,打开了扬声器功能,并把音量开到最大。 短短一秒钟后,咣当巨响,连着哗啦啦的杂音,一地传过来,而且没有止歇的意思。 罗南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睛。眼眶里积蓄的更浓稠的血液流出来,在面颊上刻了两道血痕。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不懂(下) 明知道罗南眼下的伤情,多数还是遭遇“秘技反噬”的缘故,与他们的手段关联不大。可这也并不影响黑甲虫的好心情。 重登观景平台之后,他崩紧的面孔还是头一回放松,对着手环咝咝笑:“蛇语,美丽的蛇语,我爱死你了,继续,继续!砸个看起来比较有纪念价值的。” 一个沙哑的男声通过手环的外放设备,出来:“没事儿别和蛇语套近乎,动手的可是我。接下来破坏墙体建筑,砸外墙,怎么样?” “坦克,我也爱你!” 黑甲虫兴奋过度,嘴巴非常腻,同时侧脸睃了罗南一记,毫不掩饰他的快意:“哦,对不住,我也知道这招有点幼稚,可架不住它有效啊,特别是看你那张脸,我要的就是这幅表情!” 罗南不说话,薛雷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败类,有种咱们正面放对,老子三拳砸扁你的脑袋。” 黑甲虫阴森森的眼神转过来一下,咧开嘴,红舌白牙深层,又透着沉沉的黑:“那还真是不巧,我现在没兴趣。我现在只觉得可惜……” 很快,黑甲虫目光切换,毒镖般扎在罗南脸上:“可惜‘六耳’今天故障了,要不然我们可以搞一个直播,看看坦克拆房子的本事。哦,我忘了,手环也可以,云都水邑的网络还是比较稳定的。” 罗南轻轻吐出口气,伸手按住已经快要炸裂的薛雷,身子往后靠,抵在防护玻璃上,哑声开口:“别再折腾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哦哦哦,总算还知道应声。” 黑甲虫见罗南服软,哪还不知拿到了软肋,成功在即?便觉得一股清凉气贯顶而下,已经爽利到心尖子上。可即便如此,在141层狼狈不堪的经历,也依旧是火山口,在心底闹腾。 还不够,还不够! 黑甲虫不再出声,只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领带捋顺,重新戴到脖子上,左翻右折,来回比划。在此期间,手环扩音器里始终都响着沉闷的砸墙声。 就算有罗南按着,薛雷也是气得跳脚:“你个王八蛋,你特么是专门来毁人的!” 黑甲虫哑然失笑:“别急啊,这才刚刚开始,那么大的一个建筑。不砸个一两个小时,也看不出效果……呃!” 话音未落,黑甲虫嘴巴突地合不上了,后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呃呃呃地,无论如何也顶不上来。 便在此过程中,他的面皮涨红、变青、紫,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妖魔之手捂住了口鼻,内外之气隔绝,窒息感淹没全身。然后才是曾经体验过的尖针入脑翻搅的痛楚,眼前又是黑红一片,神经反应紊乱,整个肢体都是僵的,还在打颤。 罗南的声音便如凉风,掠过耳畔:“你竟然没有做一根‘保险丝’?还真是不幸。” 黑甲虫在痛苦中挣扎,眼珠都要突出眼眶,他努力想驱动凡力量,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受到的精神冲击,要比上回暴烈十倍,冲击余波迟迟不退。他勉强用力,却只能碰到自家花里胡哨的领带,用力揪住,再难有下步动作。 海天池上方,操线人爆喝一声:“罗南先生,大家不要行为过激,可以好好谈!” 喝声方落,操线人便看到罗南头面偏转过来,与那对血色眼眶一触,他心里竟是微寒。 罗南低声道:“什么叫过激?我还是他?” 操线人调整一下心情,勉强笑道:“我们没必要搞这么激烈。这只是一个例行调查而已,你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伤到这位美女一根汗毛,只是开个玩笑,吓唬一下,不是吗?” “然后砸我母亲的代表作。” “那是……” 罗南微垂下头,肢体动作满是疲惫感,又像是组织词句:“黑甲虫不具备与我正常交流的态度。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只有打打杀杀,侮辱损害。” 操线人心里暗骂,既骂罗南,也骂黑甲虫。一系列冲突,他是从头看到尾的,罗南所说的“不知道”肯定是瞎说,然而黑甲虫把“报复”的优先级,摆在“获取情报”之前,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操线人自个儿,也是比较欣赏黑甲虫的行为模式的,在这点上,二人颇有共同语言。归根结底,他们最初没把罗南放在眼里,只想着做好了防护之后,对一个身体半残的半大孩子,必是手到擒来,行事过于放肆的缘故。 恶因结恶果,最后还要由自己吞下。 操线人比黑甲虫强的一点,就是要更加灵活。他知道必须要变更方法,再与后方商量一下,便露出阳光派的笑容: “罗南先生,同是协会成员,我相信我们可以进行心平气和的交流。齿轮那边,我已经让他们停下,如果交流顺利,那边非但会第一时间撤出,事后还会派最好的工程队,把造成的损坏全部复原如初,并且给出一百万的赔偿金。这个诚意,你满意吗?” 罗南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操线自觉变轨成功,笑容愈灿烂:“罗南先生,我们双方表现诚意,你看黑甲虫……” 罗南嘴角动了下:“他影响我们交流吗?” 操线人微怔,可脸上微笑如故:“不,没影响。” “嗬,嗬!” 黑甲虫是全身僵直没错,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耳目也还管用,操线人的言语,都落在他耳中。这一下几乎让他的心脏炸裂了,他拼尽全身力气扭转身体,可是精神冲击之下,平衡感丧失,人没扭过去,倒是一跤跌倒,脸面重砸在地上。 操线人既然下了决心,眼光都不往那边瞥一下,只在心里嘀咕,自己手中的“保险丝”是不是真的管用。 而这时,罗南已经开口:“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操线人定定神,计算着时间,微笑抛出来一系列说辞:“1o月7日晚,在市中心府东大道的霜河实境中,协会夏城分会,与公正教团生冲突。冲突后期分会长欧阳辰介入,架起了所谓的‘逻辑界’,从那个时间点往后,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这对总会还原事情真相,给大家主持公道是不利的……” 罗南也笑:“你们应该去问欧阳会长。”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单方面的证言很难采信。而我们从特殊渠道得知,罗南先生你因缘巧合,以灵魂出窍的方式,进入到‘逻辑界’中,是非常重要的目击者。所以我们想问……” “什么特殊渠道?”罗南很好奇。 操线人终于冷了脸:“罗南先生,再怎么说,这也是总会的调查呢,我希望大家都能端正态度,不要再旁生枝节,出现都不希望看到的后果!” 罗南点点头,不再打岔:“你问。” 操线人盯住罗南的脸,沉声道:“我们想知道,你在逻辑界看到了什么。把范围缩小一些,欧阳辰做了什么?公正教团的安翁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后头他不见了踪影,去了哪里?” “这里面很多我不知道的……”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会很长。” “罗南先生!”操线人深吸口气,手指泄式地在田思细颈上加了把力,用她的痛苦挣扎,表现自己的心情,“既然我们都知道会很耗时间,为什么不更利索一点儿?” 其实这个时候,薛雷是跃跃欲试的,可被又一次制止了。 罗南就靠在防护玻璃上,沉吟一会儿,言道:“要想知道安翁当时的举动,必须明白,欧阳会长创造的‘逻辑界’,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操线人声音拔高:“罗先生,我们的时间宝贵!” 话音未落,后方指示到来:“让他说下去。这个情报很有价值。” 操线人面皮抽了一记,瞬间切换笑容:“所以,请言简意赅。” 罗南不理会那边如何变脸,自顾自组织语言,隔了数秒方道:“如果把精神层面看作是无数层飘动的布幔……” 操线人暗叫一声“草”,不得不再次出言打断:“世界公认,精神层面划分为‘三带一区一域’,你的无数层是从哪来的?” 罗南不说话了,眼皮抬起,血红的眼眶就对着操线人,也许看不清楚,却保持这份姿势,直到让操线人感觉着自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sB。 操线人眼皮跳了跳:“罗先生?” 罗南睁眼太长时间,眼眶火辣辣的疼,干脆又闭上眼,调匀呼吸。过了五六秒钟,才道:“通过我祖父创造的‘格式论’,观察精神世界,就是那个样子,需要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格式论吗?” “呃……” “自我、社会、天地三重格式的相互关系,对能力者来说,应该比较容易理解。我记得欧阳会长就自我逻辑,世俗逻辑做过一些阐述,你们还不至于固步自封到对此一无所知吧?” 接连跳出的四五个新鲜概念,让操线人有些蒙,还好他很快就得到了后方的指示,纠正话题方向:“理论课我们可以延后,现在你可以直接描述:第一,你所知道的逻辑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第二,安翁在逻辑界里是什么结果。” “那就不用幕布来形容了。” 罗南微微抬头,摆出回忆的架势:“逻辑界?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在天地格式之中,强行拆解一部分结构,拼接而成的临时生产线。在成分上属于天地格式的一部分,而规则上则以自我格式为准绳,将天地的格式,临时纳入自我格式的范畴,用小齿轮,带动大齿轮,这里的耦合结构,真的非常精妙。” “……” 格式你妹啊!齿轮你妈啊! 操线人感觉自己的理解力被侮辱了,他都想立刻掐断田思的脖子,可这份念头刚转过去,罗南的话音飘悠悠过来: “看起来,你不懂?”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雷霆雨(上) 畸变种魔鬼鱼在海天池中往来折返,鼓动形如翅膀的达胸鳍,在池中掀起一波又一波浪涌,有些焦躁的样子,正如同操线人如今的心情。他脸上笑容还在,只是大半肌肉都僵硬了。 也在此时,“后方”低细阴冷的声音入耳,却不知其方向来处:“难道你真的指望现在就扒出东西,得份大功劳……你的理解力确实有问题。” 操线人脸皮微热,心里则想骂人。 只是念头刚起来,“后方”便似看透了他的五脏六腑:“与其腹诽,不如想想怎么继续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嘴巴动起来!” 操线人暗挫牙关,但被人训斥一顿,后面还有托底,心里总算拗过来一点儿,略微活动面皮肌肉,尽可能平静地回答: “罗南先生可以继续。” 说话间,操线人又一次确认时间,也确认录音开启。他打定主意了,不管罗南说什么,让他讲,只当耳边风就好,回去再仔细分析。 格式论是吧?什么祖父祖母的,老子回去以后,会让你把全家人内裤的颜色都爆出来。 罗南似乎真的相信操线人的说辞,仍闭着眼,面无表情说话:“那我就接着往下讲,刚刚已经说完了‘逻辑界’,下面就可以描述一下安翁的情况。” 说完个屁! 硕大的潜水镜后面,操线人的视线往下垂,拼命过滤与罗南有关的一切信息,可就算这样,罗南的声音仍然穿进来,简直就像是魔鬼的低语,一层层撩拨他的情绪: “安翁在做什么,我并不清楚,我只说我观察和理解的。要知道,天地格式的层次非常丰富,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干涉作用,可以形成无数种‘秩序框架’。哦,这里你肯定是不懂的……” 我草! 与操线人的情绪相呼应,海天池中,魔鬼鱼再次用力拍击胸鳍双翅,出轰隆一声爆震,水花漫天飞卷,溅湿了田思的大半裙摆和丝袜,然而她已经彻底没了反应。 操线人想杀人。 他现在无比确信,罗南是故意的,那小子就是抓住他“听不懂”这一条,来回挫磨嘲讽,好嘛,真当他是不嗔不怒的佛爷? 罗南停了口,却连眼睛都没睁开,以冷静姿态等魔鬼鱼制造的噪音过去。 “你想把保险丝掐断吗?也许那小子就等你这么做。到那时,我那‘不顶个屁用’防护咒可保不了你。” 罗南不开口,“后方”却阴森森地提醒操线人,最后以冰冷的命令作结: “别再让我为你分心!” 再被训斥一顿,操线人却连愤怒情绪都化了灰。他猛然醒悟,罗南这一轮连讽加刺,目的是什么?若真如“后方”所言,是要激他自个儿掐断“保险丝”,心思可就用得深了。 操线人明面上是讲,他与田思“共享精神冲击”,可这么几轮下来,想必罗南也能看出,二人之间的联系其实是不平等的。田思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这边可是轻松得很。 事实上,就算罗南精神冲击过来,操线人也有把握挡过第一波――他凭借的就是手中的田思,这可是一个“良导体”,足以将他自己的损伤降至最低。 而若一时失手,自绝后路,那会是个什么下场?看看前面的黑甲虫吧,这可是个活榜样! 诸多繁杂念头,闪闪便过,操线人背脊上却是薄薄一层冷汗。他第一时间松动指头,还送进点儿元气,避免给田思更重的压迫,也帮着顺顺气血,生怕情绪过激,真把“保险丝”扼死当场,将事态推向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还要向罗南解释:“咳,抱歉,畸变种嘛,不太好控制,没有打断你思路吧?” 罗南沉默了片刻,声音倒是更低沉了些:“‘秩序框架’这词是我生造的,你听不懂才正常,所以你问你,需不需要进一步解释。” 操线人盯着罗南的面孔,越看越觉得自己是躲过了一劫,要不然那边解释什么?还投桃报李不成?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现在的年轻人,心都狠呐! 操线人心头一松又一紧,如此看来,罗南心里还是存着与他们正面冲突的心思,也许协会的援兵快到了吧。他必须要多个心眼儿,多做一手准备。 话说,“后方”还没准备好? 不管怎样,操线人心态摆得更正,也认命了,反正听一耳朵也不会怀孕,还怕了怎地?他便摆出招牌式的阳光笑容:“能解释当然最好,要的,怎么不要?” 罗南经了这么多事,感觉真的非常疲惫了。他吐出口气,又急喘了两下,方继续道:“我想出这个词,源头是柴尔德提供的灵感……” “柴尔德?”操线人心态摆正,功利之心渐消,心思灵便许多,闻言眉头一挑,“真理之耳?” 罗南没搭这话茬,按部就班地往下讲:“柴尔德曾说过,观察即秩序。按照我的理解,就是指通过自身逻辑梳理,为观照的世间万物,建立起便于自身理解利用的秩序法理。 “而我们的存在本身,又是某种自然秩序的产物。在这里,主观和客观,精神与物质的秩序生干涉,如同两个齿轮咬合,若耦合结构比较稳定,运转有效,就是一个具有相对独立功能的齿轮组,亦即‘秩序框架’。 “秩序框架可大可小。往小了讲,可以是我们自身的修行法度,甚至还能细分;往大了讲,天地万物,都可以纳入其中。各个秩序框架之间,也可以生联系。” 潜水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或许是静了心,又或许是有了明确参照的缘故,操线人忽然觉得,罗南的说法,若撇去那些“齿轮”、“格式”的形容,用他比较容易理解的名词代入的话,其实颇有几分道理。 那什么“秩序框架”,就像是一个能力者的自我逻辑,哦,这是欧阳辰的概念,操线人比较喜欢“领域”这种更具幻想性的说法。 在总会那边,也有强者提出,要将物质世界“规则化”,用彻底的、纯粹的凡力量视角,重新解释整个宇宙,至少也要给“精神层面”留出位置。 当然,相对于人类千年展的深邃复杂的物理体系,里世界5o年的高展,还太过稚弱,这个说法只能做为一个议案形式,姑且听之。 现在的小孩子,都在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说那个“格式论”很有些价值? 嘿嘿,回头更要好好“挖”一下! “还真在聊天?” 章莹莹通过三方通讯,也是听得头晕脑涨,忍不住就在那边嚷嚷:“不要得意忘形,操线人这家伙阴得很。喂,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蛇语,是蛇语吧?” 罗南貌似没听见,继续高谈阔论。还是薛雷低声确认:“是蛇语没错,还有一个坦克,现在就在齿轮那边,威胁南子来着。” “那个阴险女人名气不小,是真正有传承的咒法师……我擦,我刚查过,她根本不在调查组里面,是偷跑过来的。” 章莹莹又拍方向盘:“现在调查组的正副组长,都被控制住了,可蛇语这个变数,那边未必知情,过来接应的人一定要通知到,否则就是送菜。” 薛雷心里微紧:“这人很厉害?” “很早就是‘建筑师’级别的人物了,但她和南子有点儿像,身体不太好,所以深居浅出,很少露面。但她专精诅咒,又懂刑讯、暗杀,非常阴损,真到害人的时候,可以灵魂出窍,一夜潜行上千公里,到另一个城市……哎呀喂!” 章莹莹不拍方向盘了,改拍大腿:“小心这个人,一定要小心,你们在那儿说了一堆废话,可如果她是灵魂出窍状态,从齿轮到海天云都,也就一念之间的事儿!” 薛雷听得头皮麻,当下就开口提醒罗南:“南子……” 他话刚出口,罗南的背脊从防护玻璃上借了一点儿力,站直了身体,轻声道:“单纯用嘴说,未必能好好理解。这样,我可以做一下演示。” 操线人敏锐地察觉到,罗南那边的细微变化,特别是薛雷,明显是和谁通讯,知道了什么消息。他心头微紧,身体迅切入到临战状态,脸上笑容不改: “演示?我觉得刚刚说得挺好的,那个什么‘秩序框架’的概念我已经懂了,其实就是领域啊、小宇宙啊、天地法则什么的换个说法,对不对?” “错。” 罗南干脆利落地回应:“我刚才所说的核心,其实并不在‘秩序框架’,而在于‘耦合’。前者万千名目,其根源还是在于彼此之间的万千联系……我的母亲将这些联系统一归类为‘耦合’,我认为很恰当。” 到最后,他血红的眼眶张开了一缝隙,血色里揉入了幽沉暗寂,指向的落点,则是海天池前,那个倒伏的人影之上。 “正装死的这位,身上就表现得很典型。” 脸面朝地,许多不曾动弹的黑甲虫,身上一激,头皮麻。感觉身前薛雷,身后操线人,目光都如刀子一般切过来。 与之同时,他心底莫名有一份冰寒之意,层层渗出,“咯喇喇”如裂开的冰层,又如幽暗深窟里异类的低语,缭绕不散。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雷霆雨(中) 黑甲虫确实在装死。 罗南的二度精神冲击,固然比第一次强大很多,但终究还有尽头。熬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也算是回了魂儿,恢复了行动能力。 然而在当前的事态下,黑甲虫已经找不自己的位置。他看明白了,总会这帮人,全都是靠不住的冷血种,他对罗南下手后,也和夏城分会这边断了情谊,一次海盗式的跳帮,最后砸进了海里。 现在,黑甲虫恨罗南,固然恨穿了肚肠;对操线人之流,也是牙痒痒的。想来两边对他亦如是。 这等尴尬局面,黑甲虫也不知该如何对付,只能趴在地上装死,想着一会儿随机应变,若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也要全身而退。 哪想到,眼看两边对峙,快把他遗忘干净之时,罗南说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概念,顺手又把他给拎了起来。 接下来的所谓“演示”让黑甲虫背脊生寒。罗南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好心的,他是继续装死?又或起来难? 黑甲虫纠结得要撞地。 罗南却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话音都没有停顿:“在我看来,黑甲虫这个齿轮组,哦,我的意思就是秩序框架,内外一共是四个齿轮。中间是形神结构形成的大齿轮,几乎所有力量都要通过它进行运转,每个能力者都要拥有这样一个中枢……” 这个比较浅显,操线人理解无碍。不过目前他的注意力多少有些跑偏,冷冰冰的视线,在黑甲虫一动不动的身躯上来回巡睃。 别的不提,罗南所说黑甲虫装死之事,他倒信了八成。要说早前是他先对不住黑甲虫,可既然把人得罪了,考虑太多也毫无意义,他更多还是琢磨,如何将这个变数处理掉。 “除了中枢齿轮以外,黑甲虫还有一个外轮。也就是眼下散落在观景平台上的二十七只甲虫,以及他领带内的六只。” 罗南道出的精确数字,又把操线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他大略感应一下,平台上散落的那些,数字应该差不离;可那条花里胡哨的领带,是黑甲虫的核心道具,向来遮掩严实,罗南是怎么确认的? 犹豫了一下,操线人没有较真。 罗南继续往下讲:“三十三只甲虫,看似分散,其实是以灵魂力量活化的方式,紧密联系,随时可以形成另一个齿轮结构。这种方式应该比较灵活,丢上几只也不打紧,但材质相对比较脆,真的运转起来,恐怕只有一击之力。 “嗯,还有,他的领带看上去还不错,应该是经常用齿轮打磨,我的意思是,他经常以干涉力作用,气机互通,可以作为动的介质,且没有那么脆弱,应该更具实用性。” “是虫爆和毒刺,前者是腐蚀性毒雾,后者是软剑式的杀招,黑甲虫的双秘技。”章莹莹的声音穿过手环,算是给罗南作一下补充,让旁边脑子懵懵的薛雷听得更明白些。 薛雷同时也听出来,章莹莹的尾音有点儿飘:“真是见鬼了!” “活见鬼!” 黑甲虫听不到操线人的心声,也听不到章莹莹的“解说”,但他不需要,即便什么“齿轮”、“秩序框架”之类的形容,还比较陌生,可罗南所讲的,都是融进他血液里的东西,是他在世间立足之本,如今被逐一点出,滋味儿会舒坦才怪。 黑甲虫本能地不愿相信: “不对,不对,这不合逻辑!唔,想一想,我的资料虽是保密,可协会本就是四面透风的地方,章莹莹、还有那机械女,都知道我的底细。这小王八蛋恐怕是早知道了结果,再用他那个所谓的‘秩序框架’包装一下,乱我心神?又或者,这小子根本不管我是不是醒着,要拿我引开操线人的注意力?” 黑甲虫越想越可疑,越想越可气。心里纠结半晌,还是咬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他是脸贴着地,干脆把脸皮都舍在地上,只当罗南说话都是放屁,他还就不动了! 此时,操线人倒是主动向罗南询问:“不是说四个齿轮吗?这才两个。” “第三个齿轮,与前两个不太一样,它独立于黑甲虫的形神结构之外,说是耦合,其实更像是寄生。寄生……也算是耦合的一种吧,我认为可以算。” 罗南这段话说得不清不楚,却在入耳瞬间,将黑甲虫钉在地上。 “不可能!” 黑甲虫只觉得,他的后颈被人用冰刀一剖而开,刺骨的寒意和痛觉,从脊柱中间向两头扩散,转眼间,连脚趾头都是冰的。 别人也许稀里糊涂,黑甲虫却心里透亮: 罗南所讲的,是他的“本命虫”。 他的能力,根源是一只畸变种甲虫,早年被他意外吞吃进肚,与他的凡力量相融合,搭建起独特的能力结构。多年来不断培养,那只畸变妖虫已经深植在他体内,成为他最重要的能力根基。 这是他人生第一位的大秘密,从来都是烂在肚子里,从未对人提及,罗南怎么可能知道?除非,除非这小子有一对天眼,能看看透他的五脏六腑,洞彻他一切隐秘! 也是此刻,黑甲虫又想起了先前“通透明亮,无遮无挡”的感觉。 风过间隙,光照下土,在这无法琢磨的通透感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对无形的眼睛,时刻盯视,不遗纤毫? 一念乍生,黑甲虫心脏狂跳,隔着胸膛,拍击地面,身上气息浮动,在场的都是感应灵敏之人,自然再也瞒不过。 “这家真在装死!”薛雷性子直,一口叫破。 “你特么去死!” 就算是脸皮贴着冰冷的地面,这一刻也像燃起了火。黑甲虫脑子里轰声响,又有耳鸣式的嗡嗡杂音灌入,里面掺着恐惧和暴怒的情绪,如火焰般升腾,将“装死大计”焚化成灰。 他猛地屈肘,架起身子,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将那个叫破他人生最大秘密的魔鬼撕碎。 薛雷始终前出半个身位,此时又一个斜跨步,将罗南挡在其宽厚的肩膀之后。 度并不是黑甲虫的强项,可诡变挪移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就算现在脑子里乱做一团,面对薛雷坚若磐石的架势,他还是本能地选择了走位。 几个微幅变动,黑甲虫调动了薛雷的重心,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那张脸。 罗南的脸露出小半,眼睛也只有一只,眼眶仅露出一线缝隙,深红颜色吸尽了光线,黑沉沉的,化为无形压力,顶住黑甲虫胸口。 “还有第四个齿轮,刚套上去不久。” 话音未落,半露天的观景平台上,又起狂风,而薛雷与黑甲虫也碰撞在一块儿。气爆连声,罗南低哑虚弱的嗓音随之飘飞偏转,离得远了,若不凝聚心神,都未必能听得清楚。 操线人不确定,罗南是不是在与他说话,听语气,很像。 “第四个齿轮,完全不属于他,而是来自外部。最初是起防护作用,就像盖了件‘灯罩’,屏蔽精神冲击。可眼下,耦合方式变更,从‘灯罩’变成了‘套索’……” 黑甲虫闷哼后退,薛雷的近身战能力,至少要强过他一个档次,正面冲突,绝无胜算。况且罗南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缭绕不散,连续几个关键词扎进来,让他心头惊悸连连,难有恋战之心。 身形大幅侧移,黑甲虫不会再把后背亮给操线人,而是形成了个狭长三角,才停下身子。他微微喘息,视线先盯罗南,再转向操线人,即而又在平台各个阴影中掠过,心神亦如眼神般游移不定。 至于罗南和操线人,两边投射过来的视线,看上去都颇是微妙。 浓烈的不安和恐惧,化为实质,在黑甲虫胸腹间滚动:“蛇语,你给我回个话……” 回应他的,是咝咝细音,幽然暗生,如黑暗中毒蛇吐信,鳞甲滑行。黑甲虫骇然欲动之时,可怕的麻痹感,从腹腔一路上行,淹没五脏六腑,又淹过喉头,余势不竭,还在往上顶。 嗡嗡之音,贯脑而入。 黑甲虫的眼珠鼓起,血丝爬满了眼白,里面塞满了恐惧和绝望:是他的本命虫,他一直小心地将其圈在腹腔内,独立于脏器之外,可如今,妖虫失控了。 受诡异的“咝咝”声诱导,畸变妖虫的恐怖本能复苏,它一路噬咬,穿透肠道、脾胃、胸腔、喉头,直上脑宫。 黑甲虫还想再挣扎的,可对方不给他任何机会,随着麻痹感和嗡嗡虫鸣入脑,他神智一暗,灵光永沦。 狂风掩去了罗南悠悠的叹息。 罗南没想拯救黑甲虫,只是想提醒一句,给对方的暗手使个绊子,却不想那边的手段实在狠辣,直接唤醒了寄生在黑甲虫腹腔的“畸变种”虫子,主客易位,颠倒变化。 黑甲虫僵死在风中,死得透了,现在他的身躯,只作为畸变妖虫的“外骨骼”而存在,任由折腾。 薛雷还不太确定,警惕地打量,又问罗南:“他是不是……” 罗南点头:“死了。” 话音未落,黑甲虫那边开了口:“亚沙卡沙。” “……” 黑甲虫在蠕动嘴唇舌头,还有喉咙,幅度很明显,但声模糊沙哑,用力过猛的时候,口腔里甚至突出一截绿汪汪的尖刺,还左右摆动两下。 (大家元旦快乐,话说假期我最致命的错觉就是“我有时间写稿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雷霆雨(上)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半小时……愤而开悟改标题**,这是细纲和细节的矛盾,大伙儿莫在意) 看到这种严重违逆正常审美的情形,任薛雷胆识非凡,属于人类的本能还是让他头皮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什么怪物?” 罗南没有回答,倒是黑甲虫那边,又把身体侧过来一些角度,正面对上二人,喉咙里继续声:“……帕沙沙,欧卡意思是,抱歉。” 几个字的过程,黑甲虫的音就是字正腔圆,如果闭上眼睛,几乎听不出前后有什么差别――就算睁眼吧,也确实还是那个人,只要能忽略掉让人不适的细节。 此时黑甲虫的表现,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克制和礼貌。他双手有些僵硬地护在小腹处,略做交叉,头颅微垂,真的在道歉的样子: “提前动手,很多环节缺失,转化则还需要一个过程,请见谅。” 如果不是这家伙的面部肌肉还在不自然地抽搐,如果不是他的口鼻甚至耳孔里,还在不时地冒出虫类的节肢尖端,眼下黑甲虫的表现,简直就像一位训练有素的礼仪人员。 前后比对,内外比对,比出了让人心头冷的诡异阴森。 结合章莹莹先前的提醒,薛雷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再次调整身位,把罗南掩护在他的宽肩之后,直面那人不人,虫不虫的东西,低喝道: “蛇语?” “转化完成之前,确实需要我与二位打交道。不过,就个人而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更希望与罗君进行一些有益的交流。” 眼前这个外表是“黑甲虫”,内里是“畸变妖虫”,而意志则属于“蛇语”的古怪存在,就以看似礼貌坦承的态度说话。同时僵硬的身体,微微前倾,也像其适应音那样,很快流畅起来,做了一个深鞠躬,非常恭敬的样子: “罗君的理论,人深醒,点破了困扰我多年的关碍,受教了。” 薛雷挡在两人中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挺多余。 事实也正是如此,蛇语借黑甲虫之口说话、做动作,只是形式而已,其意念视薛雷如无物,只盯住罗南: “我相信,罗君应该也有自己的一组齿轮,也在进行奇妙的耦合作用,以洞彻生命的法度。可是,运转不是太流畅,是吗?” 说话间,黑甲虫的面皮出现了和语气完全不合拍的抽搐,稍迟一线,他两个眼珠无声碎裂,血水飞溅,幽绿螯肢突出眼眶又缩回。 在这让人眼皮狂跳的情景里,黑甲虫脸上偏偏露出笑容,漆黑涂纹的齿隙间,呵出的尽是非人的死气:“齿轮凡,人身脆弱,越是复杂玄妙的耦合,带来的压力就越大。罗君还能支撑多久呢?” 罗南站在薛雷身后,感觉脸上有些不舒服,是眼眶流下的血水快要干结的缘故。他就用白大褂的袖口,在脸上抹了两把,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也牵动面部神经,带起刺痛,好像有小刀在刮动。 他呼出口气,尽量保持面部的平静,轻声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干脆把黑甲虫弄死,减少耦合的复杂度,以便于操控?” “罗君的说法,一旦明确涵义,倒是更见本质。” 蛇语通过黑甲虫千疮百孔的身躯,作以回应。现在这位已经跟上了罗南的思维逻辑,可以做到有来有往:“容我略表异议:罗君断言黑甲虫已死,未免轻率,我只是对他的存在方式做了改动,按罗君的话讲,就是将中枢齿轮转化为另一个模样。” 话音方落,黑甲虫的身躯一个剧烈抽搐,整个人都缩成团,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薛雷下意识横臂,把罗南再往后拨一下,生怕那边再搞出什么妖蛾子。而就在他动作的同时,黑甲虫那里,隐约传出细密的咒音,与观景平台上的寒风揉在一起,吹落四方。 不知是否是错觉,薛雷觉得平台上的风力变弱了。又迟一线,连串轻微爆音响起,来自观景平台的各个区域。 薛雷耳根轻颤,视线盘转,准确捕捉到每处爆点,只见那些地方,均有浅绿的雾气升腾弥漫。 “27个,应该是黑甲虫操控的虫子吧,全都爆开了……” “是虫爆,小心里面的神经性毒剂,经过特别手法催的话,腐蚀性也很强的。”章莹莹已经从手环通讯中,得知蛇语的到来,也越心浮气躁,可为了不让两个菜鸟慌神,还要故作冷静,不知忍得多么辛苦。 薛雷眼皮乱跳:“量看上去倒不大,可这么四面八面聚拢过来,是什么意思?” 章莹莹愣了愣神:“聚拢?” 罗南插言进来:“蛇语正在控制平台上的气流。雷子,你带着我还能爬楼吗?” “没问题!”就算是有,薛雷也要克服。 “那我们就……算了,迟了一步。” 罗南的嗓音更哑了,他的身体确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以至于越来越虚弱,可心里则越透亮。 正如蛇语猜测的那样,罗南概略成形的秩序框架下,齿轮之间形成了耦合关系,也许不怎么顺畅,却足以生灵光,映照内外,无所不至,以至于拥有了惊人的预见性。 可惜由于对敌经验较差,面对蛇语这种心思诡谲莫测的咒法师,罗南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线。 此时,平台上的寒风气流,在细密咒音控制下,已经变得驯服和顺,它打着旋儿,将分布在四面的浅绿毒雾次第送来,层层叠叠压向罗南二人的位置。一眼看去,直如细纱漫卷,飘而不散,又汇结帘幕,环拢四周,连平台之外都不放过,封住了罗南二人的退路。 薛雷环视一圈,额头血管都在跳动。他有心以拳风将这层毒雾帘幕打破,可再想想蛇语神乎其技的控风咒术,便是投鼠忌器。 以他“得符”的境界,未必就怕了这毒雾,可罗南怎么办?以罗南的身子骨,不可能经得住折腾。 蛇语这手,轻描淡写,却是戳中了他们的死穴。 现在该怎么办?等毒性挥吗?别看这里是半开放式的平台,可在蛇语的控风手段下,对他们而言,和一间全封闭的密室有什么差别? 这还没完。 薛雷眼皮再跳,就看到刚刚抽搐倒地的黑甲虫,慢慢从地上爬起,身子还有些摇晃,已经变成血窟窿的双眼不断地冒血水,脸上也被锋利的虫肢刺穿几个口子,可他仍然露出礼貌笑容: “转化完毕,让罗君见笑了。” 尾音未绝,黑甲虫脸上面具式的笑容砰然粉碎,代之而起的,是扭曲到极致的仇恨和疯狂。他脸孔上的两个血窟窿,转向罗南的方位,切齿道:“躲到女人裙底下的小杂种,你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突兀变化的画风,让薛雷头皮一炸,眼睛是也是一花,黑甲虫已经咆哮着冲上来,直接冲过浅绿的毒幕,正面出拳。 相对稳定的毒幕被冲起了散乱的涡流,薛雷鼻端更多出一份腥意。想到身后的罗南,薛雷勃然大怒,厉喝声中,雄壮身躯竟然凭空涨了一圈儿,身若巨灵,重拳擂下。 “嘭”地一声爆震,黑甲虫以较来时更快的度飞退,他的右臂臂骨被薛雷硬生生砸成三截,又被重拳压住,扭曲着崩回自家额头,将头骨砸得凹陷下去。 可就在黑甲虫被轰回的刹那,他左手偷扯下领带,顺势挥动,无声划过薛雷胸口。后者胸前的道服如遭利刃切割,瞬间开裂,胸口处现出一道白痕,迅转红、充血,将破未破,还透着一抹暗色。 薛雷咬牙不哼一声,只盯着黑甲虫不放。 若是正常情况,他硬挨一击,换来的是黑甲虫脑浆迸裂,早已胜了。可眼前这家伙,纵然面目扭曲,头骨开裂,可里面出来,不是脑浆,而是一头丑陋妖虫的半边躯壳。 黑甲虫甚至还咧嘴笑:“哦哦,透风的感觉不错……为什么我以前没现呢?” 薛雷心头一阵恶寒,竟不知黑甲虫是站在个人、还是那头妖虫的立场说话。 这家伙现在究竟算什么? 薛雷念头未绝,黑甲虫面色又是一变,唇齿开合,传达蛇语的意志:“罗君,黑甲虫这样,算死了么?” 薛雷身后,罗南声音低哑,却还算稳定:“只不过是残缺的灵魂,被你揉捏成了怨灵似的怪物……” “这也是一种说法。” 蛇语并不否认:“生死的尺度,对于我们而言,已经比较模糊了,你说死,我曰生,各有标准。但我想问的是,如果罗君也变成这个模样,到那时,您会是怎样的感想呢? “……” “当然,我肯定不会像对待黑甲虫这样粗糙,我会用最细致的手法,慢慢捏合,让罗君的灵魂,成为我最珍贵的收藏。” 在蛇语的控制下,黑甲虫再次向这边鞠躬,迸裂的脑壳内层,幽绿的甲虫替代了大脑的位置,微微蠕动:“到时,我会为罗君重塑一个更合适的躯壳,以安放您耀眼的灵魂。如果足够幸运,我们还可以时常交流探讨,完善秩序框架等天才的想法。我的计划就是这样…… “罗君,您意下如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雷霆雨(中) 面对蛇语通过黑甲虫表现出来的“礼貌尊重”态度,罗南毫无反应。他靠在防护玻璃上,眼皮垂落,呼吸急促,给人的感觉是愈虚弱。 四面合拢的毒幕,对他这种体质糟糕的人来讲,确实是很要命。这种情况下,再开口多说几句,恐怕用不着蛇语加码用劲儿,他自己就要倒了。 “罗君?”蛇语依旧是文明礼貌的问候,除了其载体颜值上不可弥补的缺憾以外,无可挑剔。 薛雷受不了这份虚伪劲儿,开口嘲讽道:“怪不得绰号里有个语字呢,废话真多!” “真是抱歉,实在是除了说话以外,我想不出现在还需要做什么。” 蛇语驱使黑甲虫向前迈了两步,就让薛雷如临大敌。眼下的黑甲虫真不算啥,可挂在周围的毒幕再翻卷几下,罗南八成要倒下,而这正是蛇语不紧不慢的原因。 薛雷咬牙切齿,蛇语则继续言:“我本可以更迅地结束这个局面。可让惭愧的是,鄙人的修行还不到家,不能保证您的智慧灵光完整留存,能留下什么样的信息,多半也要凭借运气。这将会有极大的可能,抹去罗君充满魅力的理论,未免太可惜……” “蛇语!”海天池上方,操线人也有些受不住,他再一次看表,确认时间。 夏城警方以及云都水邑的保全部门就算全是垃圾,这时候肯定也要反应过来了,更何况还有夏城分会在后面?如今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赶紧把罗南放倒,抢到手里才是真的。 “做好自己的事。”蛇语的声音直接在他耳畔响起,是一次不轻不重的警告。 而在此时,一直闭口不言的罗南出了声:“你们之前问的是安翁……这算不算跑题?” “笨蛋,你还有心情闲聊?闭嘴!闭住呼吸!”章莹莹已经在大都市里飙起了飞车,今年的驾驶分值早扣个精光,还要分出大半心力,顾忌这个不省心的,直恨不得把方向盘揪下来。 “南子,听莹姐的,别说话!”薛雷也想制止罗南开口,罗南则拍拍他的肩背,略作安抚。 对面的黑甲虫继续当传声筒,帮助蛇语和罗南实现对话:“站在我的立场上,安翁的行踪之类,实不如罗君的理论能给我更多触动。” “那还真是谢谢了。” 罗南继续出虚弱的声音:“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继续讨论有关话题,直到我被毒雾放倒……又或是你的防御工事构筑完成?” 观景平台上忽地声息全无。 “防御工事?”无论是薛雷,还是章莹莹,包括另一边的操线人,都再次碰上了理解障碍,一时愕然。 蛇语大概有着同样的情绪。足足五秒钟后,她才通过黑甲虫话,但要比原来的腔调沉凝许多:“罗君,你一直在观察我?” “我在猜你。” 罗南的呼吸声渐转急促,渗透进来的微量毒素,正对他造成越来越明显的影响,可他还在说话:“我就想,以你的能力,早先要是和黑甲虫他们一起行动,出奇不意之下,我大概撑不到这个时候。可是你没有来,只是做了一个灯罩,聊胜于无。一个大杀器却当后勤人员使唤,这不合情理。” “所以……” “所以我就猜,当然也有某人的情报支持。我就想,你必定是以灵魂出窍的方式过来,固然方便了,但也脆弱,尤其是对上我这种比较擅长感应及精神冲击的人。你的性格应该比较谨慎惜身,到现在都不动最后攻势,恐怕是担心使劲儿太过,可能会被我察觉,真给逮到的话,你的防御能力,还不如黑甲虫他们。” 蛇语又是静默数秒,方道:“现在,罗君现了我的位置?” “还不太确定,所以听你的,我们再聊聊?” 蛇语却不再出声,似在沉吟琢磨后面的手段。 薛雷、章莹莹、操线人这几个,一时也说不出话,原来观景平台之上,还进行着另一场交锋,而他们竟一无所觉――就算人家摆明了,也是如此。 不在场的人不提,薛雷和操线人的视线,此时都聚在罗南身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罗南的气仍不太好,身后的防护玻璃带着弧度,他靠着不怎么舒服,便辛苦调整倚身的姿势,好不容易觉得舒坦点儿了,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一下。 稍隔一秒,蛇语通过黑甲虫话:“罗君的意思是……”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罗南倒似来了谈兴,“你刚才问起我的秩序框架问题。按照评价黑甲虫的标准,那里面包含了两个齿轮,一大一小。” 罗南说得简单,内蕴则要复杂得多。 两个齿轮,大者为“格式塔”,表现为“外接神经元”以及寄存其中的灵魂力量。修神禹在授课时,称其为“外法”,说它像一座巨大冰山,法度森严。 小者则为“目窍心灯”。罗南十日修行,有所进展,是他形骸体系的延伸,可火候未到,只算飘浮在冰山外的舢板。 大小齿轮从一开始,就有某种“耦合关系”。罗南从格式塔那边转注灵魂力量,使目窍心灯迅展壮大,这是其一;目窍心灯与格式塔信息互通,交叉定位,这是其二。 特别是后者,最初的时候,黑甲虫也好,操线人也罢,罗南观照其“生命草图”时,外都有迷雾遮蔽,形成干扰。新的耦合关系成型后,如风过间隙、光照下土,二人的生命草图,甚至整个星河图景,都拂去大半暗云浊雾,层层透彻,神妙无方。 这种细节,罗南不可能讲出来,他现在开口说话,与其说是与蛇语讨论,还不如说是借“述之于口”的过程,进一步梳理他已经渐具雏形的思路。 所以,他根本不管蛇语是否回应,自顾自地讲下去:“我的问题在于,两个齿轮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挨得又太近,缺乏合理结构,就算产生耦合关系,磨损冲突也难以避免。” 他脸面转往海天池方向,笑了一笑。他明明自爆其短,可这罕见的表情,却让那边的操线人心头怵。 “要让体量差异巨大的齿轮之间形成联动,特殊的结构是必须的,中间环节是必须的。就像魔鬼鱼,它在水晶柱里面横冲直撞,杀戳无数,靠得近了就是死路一条;可只要离得稍远些,很多小鱼小虾可以靠着它留下的食物残渣,很滋润地活着。” 操线人不自觉往脚下看,看到半截,才醒悟过来,这话题跑得也太偏了! 就是蛇语,眼下也有点儿跟不上节奏,最终只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感慨:“罗君,当您用独有的方式去思考的时候,着实让人敬畏……然而本质上我们还是俗人,离开世俗层面太远,并不是好事。” 说话时,黑甲虫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薛雷不知道事态展到何种地步,可他保护罗南的职责不会改变。当即也是微微躬背,进入应战状态。 罗南暂停了只有自己才理解的“交流”,充血的眼眶指向黑甲虫丑陋变形的面孔,可最终只是一扫而过,随即垂下眼睑:“不是要讨论吗?” “我很担罗君目前的状况。” 蛇语的关怀,就像黑甲虫的脸面那样,只剩一层干瘪的空壳。说话间,浅绿毒幕也无声无息地向中央合拢,幅度非常小,非常谨慎。 黑甲虫也向前推进,度不快,可那份重心随时移换的飘忽,已有其全盛期的七八成味道。 薛雷既要注意毒幕烟气,又要锁定黑甲虫,还要顾忌罗南的状态,心神分裂,着实辛苦。 偏在此时,薛雷听到身后罗南清晰的吐息声响。他吃了一惊,不顾身前黑甲虫的动态,扭头回看。 黑甲虫那边貌似也愣了,竟然没有趁机难。 罗南不管别人如何,他深吸口一口长气,又缓缓吐出,对烟帘毒幕围拢的毒性环境,毫不避忌。在此过程中,他下意识活动下颔,挥去面部麻痹感: “黑甲虫虫爆毒素的主要成份,应该是多肽类的神经毒素,stx3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原本通过血液传播,直接作用于离子通道,具有很强的麻痹效果。但黑甲虫为了提高作用效率,做了大幅调制,增加了呼吸道感染的可能,但也降低了毒性……” 说到这儿,罗南眼也不抬,笑了一笑:“这算不算世俗层面?蛇语女士,说好要探讨的,你中途退席可不好。” 蛇语难掩惊讶:“罗君对神经毒素也有研究?” “吃药吃多了,多少能抗一下。” 话是这么说,若没有多年“容器”的格式基础,以及打通目窍激的人体机能作底子,罗南今天多半是要倒大霉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吞吐毒气,唬人玩耍。 罗南靠着防护玻璃,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才不会告诉蛇语,自家半截身体都被麻木感覆盖,只要走上一步,就要栽跟头。 不过,由于神经毒素刺激,神经系统常的兴奋状态,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不好意思,趴桌上睡着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五十七章 雷霆雨 (下) 罗南一路“框架”、“齿轮”什么的说下来,当真逼格见涨,配上一些专业名词,唬人的效果也大大提升。 蛇语一时静默,大概是在重新评估罗南的状态。 至于薛雷,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罗南摆出的模样,还是让他长出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南子,厉害!” 遭毒幕烟气包围的时候,薛雷大半心思都在罗南那边,担惊受怕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一身本事,难以尽展。如今后顾之忧去了大半,心头重压移开,周身气机都顺畅许多。 罗南对薛雷挑起大拇指,并没有告之真相的打算。半边身体失控的感觉不好受,可若能由此解放薛雷这个即战力,也是值得的。 只是薛雷也在后怕,担心对面再出什么阴诡手段,便低声道:“南子,趁现在我带你下去……” “不,我们进攻。” 罗南的嗓音更低沉,意志却坚定不移。他额头血管微微跳动,目窍心灯与格式塔耦合而成的“和风微光”,拂过观景平台以至于大半个摩天大楼,照亮了各个角落包括每个生灵的生命草图。 巨量的信息并不容易处理,罗南只能根据距离远近、危机程度高低概略分别。信息堆积下,一个接一个的应对方案成型,往来交替。 罗南不缺想法,缺的是丰富经验堆积起来的判断力,这种时候,前人经验造就的“原则”,就成为了判断的第一依据。故而爆岩教授的“心态原则”,仍是罗南行事的根据。他将自我信念和谋划,都建立在不可移易的优势胜因之上,也造就了此刻坚硬如钢的心志。 “我们没有功夫和蛇语继续纠缠。现在,解决掉黑甲虫,没有这个抓手,蛇语就只能在精神领域做动作,那时胜利就是我们的。” 薛雷视线切过黑甲虫,感觉距离倒也合适,进退均可,只是战起之后,多少会有变数。 一个犹豫的功夫,倒是对面先动了手。 黑甲虫口中出低哑的音节,像是咒音,又像虫类的嘶鸣,与之相呼应,四面毒雾帘幕合拢,浅绿颜色骤然加深,在空气中哧哧作响。结合章莹莹的情报,可知他将毒雾强行催化,不只是神经毒素,也变成了腐蚀性的毒烟,扑面而来。 想来是蛇语觉得神经毒剂效用不佳,换成腐蚀性的再试试看。 目睹此景,罗南并不意外,他前面言几无掩饰,也等于逼着蛇语动手。眼下他加快语,再给薛雷讲:“我记得你说过,刚把‘潜雷’练到家?” “呃?” 不等薛雷回应,罗南一直握在手中的笔记本,页面翻动,最后一个、也是最后制作的纸人跳出。与其同伴不一样的是,它在半空中,纸片身材便燃起了火光,扑入将合未合的毒幕中。 特殊材料、特殊手法形成的特殊火焰,质性颇是不凡,可这也是极其粗暴的应对方式,腐蚀性毒雾遇火就轰声燃烧,溅射出大量火星,毒性也剧烈挥。 一时间薛雷眼前鼻端,尽是火光腥意,头皮炸之际,也终于明白了罗南的意图,当下咬牙沉喝,周身气机稍敛,随即爆炸性喷,身上武道服哗啦啦作响,气流乱卷,将扑面而来的火光一冲而散。 这一手防火不防毒,瞬间激的毒性,较先前还要猛烈数倍,连薛雷都有些肢体麻木之感。还好他身中明符悬照,很快将这些负面感觉尽都压下、清扫干净。 薛雷最担心的还是罗南,正要回头,背上却让人轻推一把:“战决!” 用力不大,但干脆利落的表示,将薛雷杂念抹尽。后者低吼一声,凭借强健身躯,强行突破还有火星迸溅的烟气区域,冲击而上。 看薛雷身形前扑,罗南身子不自觉就想往下滑,原本就混沌的眼前,更加模糊。但很快,格式塔与目窍心灯耦合生成的“和风微光”,吹过诸窍,照临本体,所过之处,麻痹感觉大幅缓解,丝丝热力蒸腾,给他多出几分力气,终于稳稳靠住防护玻璃,没有露怯。 精神层面深处,那个躲在层层防御之后的幽诡影子,无法察出破绽。 薛雷冲击,是反客为主的一招。 先前黑甲虫已经进逼到一定距离,薛雷突然扑上,强绝的爆力,让他几如过涧猛虎,呼啸而至,周身罡力直接将半途中残余的烟气毒幕撕碎。 黑甲虫被彻底打破了对毒雾的控制,然而他脚下走位依然飘忽,及时错步,让过薛雷冲击正锋。 薛雷眼神凶狠,高壮身躯瞬间一个行水流水般的半旋身,肩撞肘击,引出了狂风暴雨般的近身短打。他小范围的挪移变化,竟不比黑甲虫逊色多少。 黑甲虫的反应,比他的正常状态还是要逊色的,避过肩撞,就躲不过肘击,身形骤然僵。薛雷窥准机会,低吼声自喉中迸,充沛力,一拳擂出,一拳继起,黑甲虫肩窝、脖颈、脸面,连遭重击,初时无声无息,三拳过后,忽有雷音炸响,穿透皮肉,贯入颅脑,潜劲爆震,黑甲虫丑陋变形的头颅一鼓,即而炸裂。 碎裂的颅骨之中,甲虫的躯壳骤然一瘪,像是要爆掉,其实是借此躲过了大部分拳压,即而硬往下缩,沿着断颈血管,陷入黑甲虫残躯之中。 此情此景,妖异恐怖,然而进入战斗状态的薛雷,反而视若无睹,仅遵循气机牵引,又是一拳下锤。 雷音再响,黑甲虫残躯之上,肩颈胸腔严重变形塌陷,几已不成人形。任是哪个正常人如此模样,都死了十成,可薛雷感觉仍不太好,他视线盯住黑甲虫残躯,又一记重锤欲出。 但在此时,罗南的意念直入脑海:“后退!” 刺激一出,薛雷想都没想,拳势收敛,身形闪退。 几乎与他同一节拍,黑甲虫严重塌陷的胸腔骤然鼓胀,看势头是要整个地爆开,但将爆未爆之时,忽被一种无形之力强行约束,最终只在已成烂肉的肩颈处,爆开血雾。 血光在空气中哧哧作响,部分后先至,洒向薛雷头面,但薛雷拳劲迸,硬将其震开。 脱离险境之后,薛雷面上决无轻松之意,猛地扭头去看罗南,正好见到死党血色眼眶中,莫名闪过的电光。 没等薛雷弄个明白,耳畔又有绝望的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 残躯上半部分,丑陋的绿壳甲虫重新浮出,有半边躯壳融入破损血肉中,另外半边包括头部、背部硬壳等,都冒出火烟,焰光飞卷而上,隐约成了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形。 黑甲虫的“怨灵”。 此刻的黑甲虫,或许是清醒的,因为愤恨的情绪已沦为表面,嘶鸣中尽是绝望恐惧――那是由他当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而生。 “蛇语,蛇语!”黑甲虫的所有声器官已经毁了个干净,眼下嘶叫其实都是强烈负面意念的实质化,既像是咒骂,又像乞求。 “多谢你帮忙。” 出奇温和雅致的声音,如微风般悄然入耳。这是把观景平台的气流当成乐器来演奏,又渗入若无若有的意念,而成音。 听音识人,谁能想到这是蛇语? 蛇语的答复越平和,黑甲虫的反应越激烈。强烈的情绪使焰光更为灼人,可无论怎样,它也只算是血肉花盆里的盆栽,不管如何扭曲挣扎,脱不开,死不掉,只带着半截残躯摇摇摆摆,场面让人脊骨寒透。 蛇语也没有闲情与一个自我意识即将泯灭的家伙多聊,她的语气愈松弛轻柔:“确实要多谢黑甲虫,能够让罗君挥所长,也能让我以这种方式,与罗君接触。” 薛雷其实不太明白蛇语的意思,可听这语气,还有她一反前面阴诡手段,大方聊天的态度,本能就觉得不妙:“南子?” 罗南靠在防护玻璃上,血红眼眶锁定黑甲虫,刚刚还有些止歇的血水,又流下来,从下巴滴落到白大褂上,很快洇出一片刺眼的痕迹。 刚才黑甲虫身躯鼓涨欲爆,确实是罗南以灵魂力量强行干预其中枢齿轮,硬压下去的。 如若不然,喷溅的绝不是一团血雾,而是标准的血肉炸弹,薛雷未必承受得住,而急剧扩散的毒素环境,罗南也抗不下来。 罗南干涉的手法,已经极致巧妙,必有洞彻敌方根基虚实的眼力,方能为之。可是作为另一方操盘手的蛇语,也早在这里埋下机关,罗南灵魂力量才渗进去,便被她牢牢锁住,成纠缠之势。 二人的灵魂力量度正面碰撞,就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僵持。只要罗南稍有退缩,“血肉炸弹”就会砰然炸开。 “往后退!”罗南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薛雷稍稍犹豫,便向后移。 蛇语借风力的音,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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