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种。 田思这才转过脸来,下意识拿起桌面上的热饮。这才发现双手变得冰凉,腿部甚至还在打颤。可与此同时她的心口却是滚烫,随后就有朱红晕染上脸。 这同样是恐惧和兴奋交织――她的心情并不比在场的其他人特殊到哪里去,只是更有一份回忆渲染的深刻,又或者还要加上期待所造就的升华。 上回在海天云都,这头凶悍的怪物便以其电光长尾,缠绕在她腿部,下一秒钟就可能将她撕成碎片;可也是从那事之后,她真正窥见了当今世界暗幕后的情景,触碰到了“里世界”的神奇一角。 她小口啜饮热可可,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去,随后询问:“这头畸变种应该非常危险,为什么会挪过来?” “据说是把魔鬼鱼寄存在海天云都的那一家付不起租赁费和饲养费,就开价把这玩意儿给卖掉了。买家就是我们社团中的某人,但没知道那位足够任性,直接把这怪物挪过来当观赏鱼了。” “你不知道……” “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是谁大手笔打通关系,把一头畸变种放在北岸丛林。吴教授他们最见不得这个了。” “你是说是潘教授的老公吧,呵呵,多半是要气疯的。据说也是趁着那位出远门的机会,先斩后奏,最后能不能长留在这儿还不好说呢。” 田启倒是很看得开:“我觉得吧,多半还是暂时的,正好主题周要借一个噱头。话说欧副社长的厄琉西斯秘仪复现节目已经崩了,听说还是罗南叫停的,现在有魔鬼鱼在这儿,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胆再跑湖上去闹腾。从这个角度讲……你懂的。” “是啊,我们都懂。”纤长手指轻放在田启肩头,玉管似的,却有钢管架肩般的压力。 田启给唬了一跳,反射性想起身,却给压得动弹不得。对面田思倒是起来,向他身后那位打扮成熟性感的女性致意:“猫眼女士,您好。” “不用客气,我只是个跑腿儿的,负责传达接待。”猫眼很自然地将田启扯离座位,用这样任性操纵的手段,示意年轻人该干嘛干嘛去。 对这位,田启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认知”,也不多说话,对田思眨眨眼,缩到人群后面,很快不见。 猫眼是夏城有名的夜店女王,很喜欢凑热闹,但她讨厌齿轮这边熙攘的环境,因为这给她带来了不必要的工作量。所以她长话短说:“罗南正和高猛、剪纸,哦,后面这个你认识的,他们几个正在讨论一些技术问题,又忘了时间。如果你愿意等待的话,我可以领你到地下六层稍歇。” “啊,其实我只是想帮一位长辈发邀请。” “长辈?” “是我的导师潘文潘教授,她……” “我知道,罗南母亲的导师是吗?你以后就等于是他的师姑了。” “这不至于。”面对猫眼,田思还是有些拘谨,不太适应和她聊天开玩笑。 “好吧,我知道了,你跟我来。” “不会打扰他吗?”田思仍有些顾虑。 “你都同意等了,打扰什么?”猫眼一笑起身,领着田思绕过人流,到消防通道缓步下行,顺口解释:“现在闲杂人等太多,为了清净,五、六、七层已经对外界封闭,进出不太方便。也不好独点个电梯什么的,我们就走楼梯下去,到地下五层还要有权限审查,难免麻烦些,你有个准备。” 田思应了一声,下意识吸了口气。她心中并没有觉得麻烦,反而颇有期待感。 两位女士就这样一层层地向下走,两层一过,公众活动区的喧闹声便给遮蔽得差不多了,只有楼梯间里有节奏的脚步声,次第响起。 田思微幅调整呼吸,琢磨一会儿见了罗南要怎么说。其实这些对话推演,她事先已经做了很多遍,可在此刻,她仍不免紧张,以至焦虑。 如此心态,田思也自喟叹:心有所求,必有所惧。这样或许也算是‘利令智昏’的一种? 偏在此时,猫眼的话音传入:“想进我们这个圈子?” 田思内心的想法,被一语道破,下意识受激打了个寒颤,抬头看过去。 猫眼挑起眉毛:“紧张什么,又不是落草为寇。想做就直说,要成为能力者吗?” 田思的嘴角也动了动,自嘲一笑:“我这心思,大约谁都看得出来?” “上个看出来的是谁?罗南?” “是剪纸先生。” “哦。”猫眼恍然,有些事情她虽没有参与,相关的信息还是掌握的,“你和他是打了两回交道。也是哈,有海天云都那档子事儿,肯定会对你造成影响,你能忍这么久再说出来,想必是认真考虑过了?” 其实我没有说…… 这话田思不敢讲出口,只能点头。 “剪纸这人是比较稳重的,当时他没有一味鼓励你吧。” 田思第一时间摇头。海天云都那回不说,她惊魂未定,导致记忆有些错乱,深刻的特别深刻,模糊的特别模糊;倒是在极光云都联谊的那次,全程记忆清晰。 记得她曾经鼓起勇气,想咨询剪纸,然而那位应该是有意绕过了这个话题。 猫眼“呵”了一声:“还挺负责任的,脑子也清楚,知道这是一个最看重天赋的领域。” “天赋?” “没错。天赋的意思就是说,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真正触碰到这个领域的地板――不是他不努力,只是没有那个天赋,相应的,没那个命!”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寂寞(下) 猫眼超级直白的言语,使得田思面颊发白,脚下也似缀了铅块,几乎拔不起来。她不自觉停了脚步,猫眼随即也停下,两人就站在楼梯间里,气氛自然沉抑了下去。 田思知道自己失态了,可还是没能控制住。在她看来,猫眼无疑是给她一个严厉警告,让她不要痴心妄想,进入“里世界”这个层次和领域。 好吧,也许这也是“忠告”,问题是这段时以来她的计划、冀盼和畅想,难道就因为猫眼的一句话,就此灰飞烟灭? “猫眼女士……”田思很艰难地吐字。 “说过了,不用这么客气。”猫眼侧过身来,抱臂当胸,饶有兴味儿地看田思的表情,“我也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 田思到齿轮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形。要知道,年底这段时间她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潘教授那边,绝不是单纯为了获取相应offer,而是抱着曲线救国的心思,要通过潘教授那份关系,更进一步地与罗南这段人脉绑在一起。 在潘教授那边,她成功了,获得了老太太的喜爱和信任;而当她掉过头来,要借势赢取最后成果的时候,却被人告知: 你压根儿就没这份资格! 几个呼吸过后,田思试图重新控制自家心态,然而效果不彰。偏在这时,猫眼的话音再度传入,声调并不高,却让她听得清楚真切:“先不说你是否能成为能力者,就问一件事: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目标?” “是啊,你是想进入一个新领域冒险?获得更多资本以更好地生活?借助新的力量以解决旧的麻烦?又或是单纯满足不断向上的野心?” 田思有些木愣愣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猫眼向她勾勾手指,继续下行,同时笑吟吟地道:“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找准定位。就像很多人都向往明星,可进入娱乐圈以后,也就是混上个助理。被人伺候和伺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是吧?” “是,是的。”田思脑子懵懵的,心神不定,都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真如牵线木偶一般,跟着猫眼步步下行。 很快到了封闭入口处,猫眼按部就班地审核了田思的权限,并做了记录,便带她进入已经封闭快一周的“禁区”。 人工智能的审核音,让田思多少清醒了些。她蓦地发现猫眼的说法非常古怪,心头一跳,某些话便冲口而出:“只要能有明确定位,侍候人也可以……” “呵呵,这话你对某人说去。”猫眼这次连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不用跟我说太多,我又不是你的人生导师。只不过是这些年,看多了圈子内外,特别是外围地带一帮人的心理状态,顺口聊聊,再瞧瞧热闹。” 田思张了张口,最终没能接上话茬,但她还是确认了猫眼的戏谑态度。可她一点儿恼怒的心思也生不出来,反倒是那份已经被打灭的期盼,从灰烬中重新发芽抽枝,滋长蔓延。 “到了。这里空旷得很,很多设备还没有运进来,没个会客室什么的,我干脆领到底,反正他们应该快聊完了。” 说着,猫眼已经带着田思,来到了齿轮地下七层实验区。这里与几天前的布置几乎没有差别,大片大片的空旷区域,只有最里间的一角,布置有相应的实验设备。 田思就看到,在最里侧的实验区,罗南等三人都是很随性地坐在地面上,手里似乎摆弄着一摞摞纸张草稿之类,颜色明显发黄,很是奇特。 在距离三人约二十米开外的位置,猫眼停下来:“就在这儿等吧,如果累了可以和他们一样。” “嗯,不用。”田思摇头,视线也有些摇摆不定,一会儿落在罗南那边,一会儿又转回猫眼这里。至于心神思绪,只有更加动荡。 猫眼忽又扭过脸来,似笑非笑:“其实,放在两周前,这些话我也不会对你说。” “那……” “毕竟是时局不同了。你看那位。” “谁?剪纸先生?”田思顺着猫眼手指的方向锁定目标,却仍不明其深意。 “两周前看这位,大概一辈子就是个辅助的命儿,他搞不了输出,撑不起大局,什么修为啊、地位啊,也很难提上去,这就是‘天赋’限制的结果……可现在就有些不一样。” 猫眼还真的敢说,一点儿都不顾忌。而这时候的剪纸,却是全神贯注与罗南交流,时不时挥手比划,七情上脸,对他人的评价却充耳不闻。 隔着一段距离,田思也不知道剪纸和罗南在聊些什么,但看到后者抓耳挠腮,又喜不自尽的模样,也知道必然是极其正面的事情。 结合着猫眼之前所说的话,田思自然而然的就有一个简单的推理――难道,罗南现在所讲的,就是可以跨越“天赋壁垒”的手段? 田思的心脏“砰”的一声大跳,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却还是竖起耳朵,努力捕捉流过来的片言只语。问题是她在能力者领域全无根基,别说罗南他们三个离的远,就是近在咫尺,逐字逐句地再说一遍,也别想搞清楚。 实验室一角,身为B级能力者的高猛,早就注意到猫眼和田思过来,他往那边瞥了眼,对罗南呵呵一笑: “佳人有约?” “私事。”罗南回了一句,出口才发现跑偏了。 还来不及解释,另一边盘腿坐着,对着地面上散落符纸呲牙咧嘴的剪纸茫然抬头:“有问题?” 罗南和高猛一起摇头。 “到这一步,基本上就比较妥当了。”高猛打了个响指,地面上一张符纸悄然浮空,无火自燃。 火焰仿佛神灵的手指,几次跳荡,眼前一花的功夫,便将那片符纸,在焰光中雕琢扭合成一个圆环模样,直径比手腕略粗,轻飘飘落下,被高猛伸手接着。 那边田思看得呆了,剪纸却是摩拳擦掌:“再试试?谁来?” 罗南简单回应:“一事不烦二主。” 高猛也不推却,抻了下胳膊,露出腕上那件粗笨的金属手镯,随后便将那枚符纸圆环套下去,正好圈在手镯之外,如同一层配套贴纸,还可以微调一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往前走 再隔千分之一秒,高猛的意识便切入了风暴深处那座无形而巍然的“堡垒”之中。 此时,外间能量风暴奔流不息,似乎存在轨迹风道,又似乎全无任何规律可言,只有纯粹的毁灭力量肆虐。任何一位可以进入渊区的能力者,都必须抵御抗衡这种毁灭性冲击,然后才能“做动作”。 可自从“太空堡垒”架起之后,上千人合力搭建的构形,从无到有,一点点累积壮大,用稳重而保守的方式,逐步拓展领域,加深印记。这是个具有延续性的过程,在血意环的整体设计中,一颗种子、嫩苗,就这样一步步地生长催化,渐变为可以抗住毁灭风暴的参天大树。 只此一条,罗南所推出的“血意环”,也能列入里世界存在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列。 要说高猛不借外力,也具备在渊区中心神游走的能耐,不过以秒计的短暂时间,怎么比得在“堡垒”中稳定安然? 目前血意环构形搭建的“太空堡垒”,已经是夏城能力者当前的首选去处,就算在这里无所事事,能观赏渊区的景致,看“神仙打架”,也是好的。 高猛也好,夏城其他能力者也罢,都在这座“太空堡垒”里玩得正开心呢,可谁又想到,它的发明者,已经不满足于当前成绩,正以高度的热情和迫切感,尝试对其作出改变。 “意念引导很清晰,仍保持独立性,未对其他人造成影响。”高猛轻划手镯外的轻薄符纸,感受特制墨迹与纸张的交融,自然引导干涉力量在此周流切变,转化出更加细腻精妙的力量架构。 正如罗南所说,“一事不烦二主”,作为里世界古符??流的能力者代表,应用符咒的一整套过程,他已是驾轻就熟,没有谁能比他更精通这一门道。 剪纸虽然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可在修为境界上仍然有一段暂不可逾越的距离。 “看重点。”猫眼声音压得极低,给田思示意,“那个假道士,是我们这片儿一个猛人,天天卖符纸也是身家无算。可如今在姓罗的面前,乖学生似的……这说明什么?” 田思“呃”了声,不太好回应。 还是猫眼戳破了窗户纸:“说明姓罗的现在就是一条大粗腿,谁都想抱上。弱者想突破,强人想更强。如此一来,谁能比姓罗的更吃香?” “唔,是的。” “问题是,瞧他细胳膊细腿儿的,整条大腿切下来才能有多少体积?夏城,不,里世界大批大批的人物都想凑上来,到时候,能分给你一根腿毛不?” 这时候田思要是还不理解猫眼的意思,十几年的学就白上了。她紧跟上猫眼话茬:“我该怎么做?” “冒险。”即便是在深色眼影之后,猫眼眸子也透出来犀利的光,在田思心尖儿上划过,“冒很大的风险,去做我们能力者也做不到的事。” 田思真的不明白了。 而这时候,高猛继续表述应用符纸后的感受:“内部塑形基本完成,没有受到干扰。不过干涉力不够,仍然需要合作完成……来个人帮忙。” “我来我来。”剪纸已经燃烧了符纸,形成纸圈儿并贴合完成。此时只将意念送入,便也跃入渊区,和高猛一块儿去打造“堡垒”全新的功能。 但很快高猛就嚷嚷:“两个人也不够。” “猫眼,你上。”罗南情况特殊,加进去反而会造成偏差,当下就点了将,“上面还有谁,也都叫过来。都按照剪纸他们的程序走,到了堡垒,听从高猛的指引就好。” 猫眼比划了个OK的手势,当即便与上面负责安保的人员联系。待交待清楚,便走上前一通操作,意念追随高猛、剪纸二人而去。 这一下子,田思便成了“多余人”,浑不知该做些什么。特别是半分钟后,几位或眼熟或眼生的能力者大步进来,每个人都职责,忙而不乱,更衬得田思像根桩子。 “他的领域,也许根本没有非专业人员的位置。”田思脑子里念头混杂,更是傻傻不知所措。 也在此时,有人影走到她面前。 “田学姐。” “啊,罗先……罗学弟。” 田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才最妥当,不过看上去,罗南并不太在意,脸上笑容一如既往,算不上多么亲近,但非常礼貌。 “学姐,麻烦你又跑一趟。” “没,没事。” 不知怎么了,田思看着罗南走到近前,心头便是发紧,多年历练出来的通达灵动,都没了效用,下意识就问道:“学弟,你们在做什么?” 罗南也没在意,有问则答:“我想给血意环加个‘外挂’,实践一下最近的学习成果。” “血意环?”田思当然听不懂,她只能是尽力露出微笑,“听起来就是个很神妙的法门呢。” “唔,还算简单吧。” 罗南不会向田思这种外行多说什么,正想转换话题,后面猫眼恰好退出了‘堡垒’,抻个懒腰: “亏得你能想出来这主意!” “有问题?”罗南很奇怪。 “目前没发现,不过那边人数已经足够,我也不想一板一眼地做实验,就退出来了。” 罗南暂时也顾不得田思,扭头扫了眼正在进行深度实验的高猛等人,算了算人数,并做初步估计,便打开虚拟工作区,在上面做记录:“五个人形成基本功能模块,应该还有优化的空间……” 田思耐不住好奇,定睛去看,见工作区里除了潦草的文字、数字以外,就是一组组或简单、或复杂的几何图形。从设计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些图形无疑是具备现实架构的意义――虽然她完全无法理解。 猫眼对这些,真的是一点儿兴趣也无,半真半假打了个呵欠:“血意环不挺好的么?你这么折腾,别最后来个画蛇添足。” “一切都要看结果。” 罗南并没有绝对的自信,但也毫不犹疑。这段时间,他也是习惯了向瑞雯陈述自家思路,即便眼下换了猫眼,旁边还有个大外行田思,也有点儿煞不住车,算是半梳理、半发泄: “血意环可以简单,可由它形成的‘堡垒’,应该有更复杂的构造。其实,如果在那边多几个自我意识清醒的人,再有更详细的分工设计,就必然会跳出单纯的防御模式,形成‘攻防一体’的效果。 “说到底,血意环也好、‘堡垒’也罢,应该列属于基础框架。它就像是一个开发平台,按照它的规矩法度,应该形成大量研发结果,成体系成规模地存在……唔,我的意思是,它就像一栋高层大厦,在楼体内部,还应该有各类设施配套,以实现不同的功能。” 后面那个比喻,算是罗南看田思彻底懵圈之后,体贴而为。 田思面颊略浮红潮,眼神飘移。 她确实没听懂罗南和猫眼的讨论内容,可当她真正触及到这一神秘而陌生的领域,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源自心底的颤栗仍如电击般蔓延全身,又好似深夜惊起的春梦,形成了一份无所顾忌的满足感。 可在满足之后,不可避免地就是空虚和恍惚。 罗南不会去琢磨田思的心情,只是发话致歉:“学姐,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没回魂呢。你这次来……” 田思摇摇头,借此稍微整理一下心情:“没什么,听着挺新鲜。嗯,学弟,我今天来是给导师跑腿传话。” 说起正常世界的事,田思总算找回一点儿学姐的感觉,肢体语言轻松了不少:“前段时间,我冒昧将学弟你的事情告诉了潘教授,她老人家真的挺挂念的,只是一直不见你过去。再加上年底各类设计项目比较密集,她也抽不出整空来。好不容易清闲了一点儿,就想邀你到她家里坐坐。” “潘教授请我去家里?”罗南多少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我事不妥当,劳她挂念了。” 说到这儿,罗南稍一犹豫,眼睑下垂,又有些不好意思:“学姐你应该也能理解,我最近在‘里世界’得罪的人很多,还有些人很是没品。我担心与潘教授走得太近,会连累到她……” 田思“啊”了一声:“这样?” 此时此刻,海天云都那场噩梦不受控制地在她脑际闪回,她的脸色又有些发白。 罗南看田思的反应,愈发坚定了刚才的判断:“千真万确。但这些事情又不能给潘教授讲,学姐你过来,正好咱们商量商量,想个说辞、捎个话儿,让潘教授勿恼勿念。” “这样?可是潘教授是很聪明、很犀利的那种人……想瞒她可不容易。” 田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法子,思绪反而有点儿发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罗学弟,你现在也很危险?” “呵呵,现在还有人敢冲撞罗教授吗?”猫眼总爱和罗南对着干,当前也一样。 罗南瞪她一眼,转而对田思道:“比前段时间当然是好多了,也有时间搞些研究。但是……” 说到这儿,看田思神情变化,罗南暗中摇头,顺势给她提个醒,“学姐,猫眼有时候挺会折腾人的。最近她被我使唤得有些烦了,总想找个垫背的,所以她的话可以信,但不可尽信,别让她牵着鼻子走。” 猫眼挑挑眉毛,只是冷笑。 田思则是背上一激,才知她与猫眼的对话,已被罗南知悉。这让她有些窘迫,可反过来一想,心底倒是松脱了。 她垂下头,唇角却是翘起来,自嘲式的叹笑:“若不是心有所向,又怎么会被牵着走呢?” 一言将尽,她忽地扪住心口,视线抬起、直视过去:“罗学弟、罗先生,我还能……我的意思是,我想往前走!”nt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三百六十四章 激急疾 “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地下实验室,田思离开之后,罗南没好气地瞥了猫眼一记,“你应该能看出来吧,田学姐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为了安抚田思的心情,他特意将其送到五层分界区域,才又走回去。猫眼一直跟着,对她造成的麻烦局面浑不在意。 “是啊,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你现在急缺实验素材。” “啊哈?”罗南停在楼梯间拐角平台处,觉得他和猫眼之间欠沟通。 “你不是说,要重新修正感应模式,为此要在构形基础上做筛选什么的吗?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我能看清你的眼神哪。” 猫眼两根指头比划,直戳过来。 罗南向后仰了仰头,免得被猫眼尖利的指甲戳瞎双眼:“你一定喝醉了。” “呵呵,别说你没起意让我当实验品。” “你莫名其妙。” 猫眼挑挑眉毛:“你现在看身边的所有东西,包括死物、活物,都想代入构形,解构优化对吧?” “哎呦,你这是……”罗南眨眨眼,后面“肚子里的蛔虫”之类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可那副表情,把什么心思都给暴露了。 “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啊?”猫眼冷笑一声,又对他勾了勾手指,“借用一下工作区。” “哪个?” “你的绘图软件工作区啊。” 罗南不明白猫眼是啥意思,但还是照她所说,打开了工作区界面。由于不久前还在进行血意环外挂构形的模拟测算,界面也就停留在那一刻。 猫眼可不是要看这个,她不客气地代替罗南进行操作,直接点了保存退出,翻回到上一层级的初始界面。 此时呈现在两人眼前的,就是一个简单的LOGO――姑且算是吧,其实就是血意环结构的简笔画,但单独划出一块,突出了内部的楔形切面,下面还有一行字,内容很简单,由罗南手书: 非构形,无以立。 猫眼呵呵地笑:“名言警句了呦!瞧瞧这句,你是想用构形来解释万事万物……解构重组对吧?” 罗南咳了一声,这是他从古代典籍中得到的灵感。其原话是“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是孔子教育儿子的话。他特地造出这个界面,也算是给自己一份激励。 猫眼倒是有心了,不过脑洞大了点儿。 “别拿那眼神看我,我心慌。”猫眼摆摆手,“你知不道,这两天我们给你清废料,清了多少?” “废料?” “就是那些你要来的桌椅板凳,碗碟橱柜之类的,就看你装了拆、拆了装,现在地下五层都快给占满了,你要不要再去欣赏一下实验品的现状?纯粹的败坏呢!” 罗南试图解释:“我是想通过这些简单家具,理解构形的空间概念。毕竟构形是直感的,而我们身处的空间则太过虚无,要想做切换,需要从基础上来……” 猫眼举手投降:“您饶了我吧。你一个人走火入魔就好,别扯上我一起。” 你才走火入魔。 罗南腹诽一句,但看起来猫眼比他的脾气还大。 “我只是想说,你想当科学怪人,可以直说,让大伙儿都有个准备。别人家把你当救世主,结果坐上的方舟,其实是个吞人的魔窟。” 罗南皱眉:“你在说什么?” 猫眼盯着他看:“血意环,渊区堡垒,是你的实验场吧?把灵感都拿去验证,确实是个好主意,可那里面可是有夏城几乎所有的能力者精英,千万别玩过了火、翻了船。那时你就是千古罪人!” 罗南倒没有生气,而是以非常肯定的态度表示:“我拿出来的,肯定是最成熟的方案。事实上,‘堡垒’的成熟度、坚固程度超乎你的想象。些许的外挂,成功与否,绝不会动摇基础。” “我并不是说这个。” “那是哪个?” “虽然这两天,你不和鬼眼那个老流氓一块儿玩了,可是你敢说,前段时间的练习,只是单纯希望改进和增益?” 虽说楼梯间里再没有其他人,猫眼还是压低了嗓音:“别人我不知道,可像我这样被拘在你笼子里的猫咪,可是被杀意噎得反胃呢!” 说到这里,她伸手按住罗南肩膀,凑在耳畔道:“你一定是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吧,船长先生?” “你在玩话剧吗?”罗南没好气地怼回去,他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同在“封闭体系”内的猫眼,他也没想费心去隐瞒,“我有自己的考虑。” “当然,当然,谁都一样。不过能不能别太急躁?” “我急躁?我是从基础构形一点点地……” “如果一直这样当然很好。你看,我不是也在帮你找实验材料吗?可问题是,像14号晚上那种行事风格,别再出现了好吗?” 一棍子戳回半个月前的授课之夜,罗南才真的听不懂猫眼的意思:“14号我怎么了?讲课碍着你了?” “呵呵,希望你只是单纯讲课。” 罗南眉头锁死,与猫眼对视,片刻之后他眸光收敛,微垂面颊:“我明白了。” 是了,授课的同时,他在太平洋那边的冒险,与两大超凡种的隔空“较量”,确实有不负责任的嫌疑。那次真的是差点儿翻船,连累到一千多名已经神游“太空堡垒”的夏城能力者。 事隔半个月,猫眼再提起此事,是觉得这段时间,他太焦躁了是吧? 罗南没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心领神会就好。有宫启那档子事儿压在心口,自己行事难免操切。 他原本是想着,在近期就解决掉那个麻烦,不想带瑞雯去一趟云端世界,就发现了更深层的奥秘。某种意义上那也是收获、大收获,但如果处理不好,无疑是给自己埋坑。 罗南闷着头往回走,脚下层层阶梯单调无变化,但终究还有极致和尽头。可要想挖出云端世界深层的奥秘,却是无法估量、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工程。 在庞大工作量面前,击杀宫启反而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就好比翻越十万大山,只是去采摘一枚果子――明明在不久之前,那果子还近在咫尺! 强烈的反差,真把罗南折磨得不轻。 现在,他每天早上都要默念几十遍“耐心”,然后才能集中精力投入到基础构形的研究工作里去。 为什么会自造名言警句? 这种文青的行为,正是在焦虑而挫败的心境废墟上,强行给自己鼓劲儿。 猫眼的低语声持续传入:“有些事情,如果短时间内真的做不完的话,暂时放一放也没什么不好。” 罗南“呵”了一声,并未回应。 猫眼也继续说话:“虽然不想提,可目前你确实是在领袖的位置上。不管是被你吸引也好、禁锢也罢,许多人正按照你的思路和想法行事。你焦虑,许多人也免不了着急。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两天瑞雯的状态很不好!” “唔,我知道。” 罗南不开口也不成了。 他不但知道瑞雯的状态糟糕,还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最根本原因。 罗南现在正参照云端世界深层的构形碎片,全力学习、理解构形基础,借以修正自身感应模式。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用他这个最突出的能力,梳理云端世界的结构根基,穿透时空壁垒,把握云端世界更深层的奥秘。 对罗南来说,云端世界深层的构形碎片固然是可以借鉴利用的宝藏,但在那里,他的感知受限、行动受限,甚至进出来回都需要瑞雯的支持。 不说别的,只说他和瑞雯之前所在的那片黑雾区域,只不过是多层时空结构的一角。根据瑞雯的说法,再往深处去,空间的规矩法度变化幅度非常之大。那并不是从亚洲跳到非洲、也不是从地球跳到火星,而是真正的时空穿梭:从一个时空跳到另一个时空。 最恰当的比喻就是从本地时空跳转到云端世界――很容易是吗?可如果排除掉齿轮这个因素,想想宫启现在的下场吧! 瑞雯是通过与多层时空的混化共鸣,在灵动频繁的跳变中,达到与环境浑然一体的效果,最终穿透壁垒,实现跳越。 问题是,云端世界深层的时空碎片是在不断变动的,有些时机并不凑巧,她只能是找到一个多方妥协的最优解,再以自身的强横爆发力,一鼓作气地穿透。 这一手罗南无论如何是学不过来的,甚至在短时间内,也寻找不到能够凭借自身力量往返的机会。除非他能够以压倒性的力量强行干涉整个云端世界的结构,那几乎就是造物主级别的力量了,完全不合现实。 从这个角度看,如此难度,即便瑞雯是走了捷径,又能轻松到哪里去? 瑞雯每次进出,都是竭尽全力,有时还要应罗南的请求,到更深层的区域探索。故而有几回甚至累得几近虚脱。 这些问题罗南当然知道,可他真的离不开瑞雯的支持…… 擦,又绕回来了! 罗南闭上眼睛,按着已经开始发烫的额头,久久不语。 折腾自己,折腾别人。 见鬼,他究竟在搞什么啊!nt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三百六十五章 角落里 12月28日,周五。 好不容易挂上公历年尾最后一个周末,一轮中式、西式的节日已经过得差不多了,离传统春节则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夏城这地界儿的学生和上班族,就只能指望元旦吊一口气。 距离元旦还有三四天时间,大生活区的各个商家仍借着圣诞节的余温,纷纷操练起来。低端充值,高端打折,花样翻新,务必要在年前挖出2096年最后一桶金子。 作为大生活区的核心地带,云都水邑高层建筑群,无疑成为了周围学生、居民活动的中心。但凡到了晚间饭点儿前后,轰轰的人流能从水邑青石的地下停车场,一路穿到极光云都的顶层观景台。 平时不温不火的酒家饭馆,也都被逼出了“预约条款”,以应对不见首尾的巨量游客。相对于这些,散见于各个大厦,作为游客临时落脚点的茶舍、咖啡馆、冷饮店之类,才真叫一个插针难下。 神秘学研究社一堆干部,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处水吧,暂时安顿下来。十多个人占了两个台子,坐得好生拥挤。 有人眼尖,见到水吧角落里,依稀有个台子,四人座只坐了一个,便道:“那边有空位,分几个人过去啊。” “那边……哎,那人挺面熟的。” “废话,大生活区至少一万张同学脸。” “不是,你们看,那人好像是咱们社团的。” “那不正好?正好凑一块儿,他要是能更痛快地让座,多给0.1个学分都能乐死他。”说着,便有人起身准备去拼桌,但屁股刚离座,就被同伴一把拽着。 “傻了啊你。”同伴微幅呶了呶嘴,示意那浑人看清楚另一个台子上,某些人的表情。 另一个台子相对比较宽敞,坐的都是高级干部,副社长、重重投资人等等。 其中很明显的,欧阙那张娃娃脸正发黑,扭头瞥向角落处的眼神好似刀子一般;与他斜对面坐着的费槿,却是托腮微笑,意甚微妙。 懂了! 联想到最近社团里的新闻风向,很多人再多看两眼,就恍然大悟:哎呦喂,是传说的那位! “罗南怎么在这儿?”社团高级干部里,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直接点破了题。 欧阙脸色更黑,费槿依然微笑,但谁也没有真正捅破那层窗户纸。 别的人不清楚,这张台子上的高级干部,哪个不知道,北岸齿轮前边湖里,那头魔鬼鱼的来路? 从头到尾,没有人听罗南提过这件事儿,可当那头价值五六千万的畸变种,被当成观赏鱼塞进湖里,就已经表明了那位硬扎扎的路子和位子。 在座的社团干部,任谁也有个亿万家产,五六千万并不是值得仰望的大数目。可现实摆在这儿,人家对社团的权力毫无野心,就是圈个实验室自己玩,闲得没事儿,谁会专门去戳弄这位爷? 所以,在短时间的尴尬过后,再没有人提“并座让座”的蠢话,也只当没看到角落里那位,一帮人开始叫茶点、饮料,聊天打发时间,等待不久后的集体活动。 在进入水吧之初,费槿,好吧,应该说是“被寄魂夺舍的费槿”就已经发现了罗南的存在,再加身为女性的便利,所以她现在的位置,正是最好的观察位。 稍一抬眼,就能看到角落里的罗南,包括他大部分动作。 也正是通过费槿的眼睛,哈尔德夫人在更近的距离上打量她琢磨已久的目标。 这几天,哈尔德夫人都适应费槿这件“工具”,熟悉其形神结构,大致了解她的社会人脉,而罗南则一直闷在实验室不出头,今天碰上,还真是一个巧合。 巧合带来了机会。 哈尔德夫人一边观察角落里的目标,一边与身边面生面熟的家伙聊天,应付裕如。 能做到这一点,在于费槿这具躯壳之内,本来就安放了两个以上的“灵魂”――姑且这么说罢。 血焰教团的夺神秘术,并不是那种直接“夺舍”的手段,而是如驯马牧羊,以恐惧为缰绳,以绝望为樊篱,调度原生灵魂的行为指向,使之进入半醉半醒的奇妙状态,用深植体内的本能,应对绝大多数日常事态;等碰到特殊情况,或出现问题,再强行斧凿修正。 这种模式,看似温和,其实大幅催动燃烧元气,伐神夺命,十分狠辣,对宿主的伤害不可避免。 哈尔德夫人并没有当回事儿,反正事后“多面”也不会让这人活下去。 现在,哈尔德夫人绝大部分有效注意力都集中在罗南身上。在她,包括暂时共享这具身躯的殷乐看来,罗南的行为很奇怪。 殷乐是听到消息报,临时加入进来的,观察了半晌后,却完全看不懂:“他挑挑拣拣在干什么?” 罗南身前的台面上,虚拟工作区打开,上面显现出许多好像零件、碎片甚至是线条笔画之类的虚拟结构,密密麻麻,多层交织甚至扭结在一起。罗南则像拆线团、挑牙签一样,细致地将它们拆解开来,但有时似乎还补上两笔,操作挺复杂的样子。 “应该是进行分类工作。”哈尔德夫人认真观察罗南在虚拟工作区的操作,特别是多步骤循环的最后几步,“看上去,那些零碎结构大多数是有意义的,至少在能力者层面如此。” “有意义?是指干涉力流转作用?” “这应该是他所说、所演示的构形。”哈尔德夫人回忆网上流传的视频资料,参照比对,做了初步结论,“问题是,其中的结构细节,似乎与血魂寺很少相关,也可能是拆得太零碎……毕竟在构形领域,还没有多少人能站在他的高度去理解,我倒是相信那个传言了。” “传言?” “公正教团、真理之门之类。” “那个REE的胡说八道?” “要么呢?难道这些碎片零件,都是属于他灵感的一部分?”哈尔德夫人相信世界上有天才,但从来都把积累与天赋分得很清楚。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对于她们来说,若罗南的构形造诣,与血魂寺不怎么相关的话,才是真的麻烦。 血焰教团的正副主祭,为什么试图与罗南“对接”? 因为金桐死亡海域出现的白骨山丘,无疑就是血魂寺的形制。所以她们怀疑,罗南与“应死未死”的摩伦有密切关系。 另一边,罗南提出了“囚笼”、“构形”等一系列理论雏形,更在此基础上,开发出了“血意环”,搭建了“堡垒”,成功在渊区立足。 这种高度近似于秘密教团根本法门的手段,让她们看到了血魂寺架构更进一步的希望。 此时此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血魂寺架构已经实体化――要命的是并不在她们的控制之下。 所以理论也好、实际也罢,她们都需要有一个明确的支点,踏实用力,才不至于被甩开好大一截,犹不知所措、不知所往。 探查讯问,以及寻求支持,就这样同时落在罗南身上。 两个目标其实是有内在矛盾的,哈尔德夫人也不敢说有什么万全之策,只能是谋求与罗南的进一步接触,才好施策。 费槿遥遥观察,正副主祭也在琢磨:以罗南的身份、现况,不应该在人流繁杂之地摆造型,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嗯,确实有的。 费槿眼珠转动,余光扫到一位刚进门的“熟面孔”,她幕后的控制者还特别记忆了一番。 田思,少见地与罗南关系亲近的正常人,曾在知行互助会任高级干部。 这时候,田思正紧随在一位老太太身边,亦步亦趋。 老太太约有八九十岁,花白头发剪得挺短,男孩式地支立着,扎眼却显得清爽。她身形偏瘦但面色红润,衣着倒是端庄保守,身杆笔直,看上去颇有风度修养。 经过神研社这两个台子的时候,一帮人自然也看到了老太太,有几位下意识一缩头,但更多人还是撅屁股起身,表示最起码的尊敬。 “潘教授。” 老太太瞥过来一眼,并未停留,只颔首示意。并在一堆人复杂的眼神下,径直向水吧角落,也就是罗南的位置走过去。 至于罗南那边,明显是过份沉迷在虚拟工作区的“构形碎片”里,直到两人走到桌子旁边,才猛然惊醒。 见到来人,他都顾不得收拾,匆忙站起身来。正想打招呼,对面老太太已经开口问话: “你是罗南?” 她开口时吐字清晰,中气十足,比正常人还要响亮几分。不等罗南回应,她又皱眉道:“你像你的父亲,都染上了神秘主义的恶习。” 罗南有点儿懵,下意识说了句:“能不提他吗?” 老太太嘴角翘起:“我也不想理会那个家伙。” 罗南明知气氛不太正常,却还是忍不住对老太太大生好感。这时田思对他使眼色,他才记得招呼: “潘教授、田师姐,快请坐。” 这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正是罗南母亲卜清文当年的导师,学校设计院的镇院BOSS,潘文教授。 原本罗南为了避免给人添麻烦,近期是不准备上门拜会的,但他和田思商量的理由,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这很好 重新坐下之后,罗南先关了虚拟工作区,然后就按照之前设想的流程,拿起菜单,想请问潘文教授需要点什么。 问题是,他的工作区光芒刚灭掉,坐在对面的潘老太太,却通过手环,把自家的工作区投影了出来,里面则是一套信息表。 潘老太太神色平淡,在工作区点划,将表格放大:“给你补充报备一下:因为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小伙子面对一位老人家的邀请还不干不脆的,所以就动用教师权限,调用了你的实时数据库档案,查查你的底子。” “呃?” “虽说目前期末考试还没有开始,学科成绩统计暂时有缺陷。但从考勤、随堂测验、跟踪表现、作业完成度几个方面来看,最近这段时间,你越来越不安定,尤其缺课不少,但手续无懈可击,总能涉险过关,里面充满了人力加工的臭味……是认识什么有能量的人士吗?在学校里,还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不如直接休学比较好吧。” 罗南和田思面面相觑,后者完全不知道自家导师还有这样的招数,一时就有些坐蜡。 至于罗南,被这当头一板砖拍得有点儿晕,恍惚是被踢回了早年老师家访的情境中。他这才明白,田思描述中的“聪明犀利”,是怎样的一种性格。 话说,老太太是有点儿交浅言深了,偏偏罗南还生不出气来,毕竟是老人家、长辈,关注你就是关心你,他只能绞尽脑汁考虑怎么应对。 而这时候,潘老太太凌厉而又出奇清澈的眼神盯过来:“所以我又要提了,你和你老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到学校里,根本就不是奔着学习、充实、完善自己来的。正事儿不干,尽去搞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招惹一些不该你们掺合的麻烦,顺便撩拨几个无辜女孩的春心之类。” 潘文教授口无遮拦,倒是旁边的田思听着好生尴尬,硬着头皮劝说,才让老太太缓了一缓。 至于罗南,如今真是灰头土脸,眼下与他料想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几乎连张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还是田思紧跟着又给了他一记暗示,他才醒悟,顾不得再点什么饮料,端起自家要的那壶清茶,给老太太倒了一杯以示尊敬。 这本来是个切入点,可问题在于,他好不容易背好的腹稿,已经通篇作废,接下来该说点什么,他彻底没了章法。 罗南张张嘴巴,却只是逼出了一头虚汗,看得田思都替他着急。后者正想再做缓颊,那边潘老太太转了下茶杯,对罗南抬抬下巴,虚点刚才工作区所在的位置: “你在做什么?” 罗南心头长吁口气,不管怎样,总算可以开始正常对话了。他忙回答道:“正做一些分类归纳的工作。” 他还想把工作区重新点开,让老太太过目,不料那位摇头拒绝:“不用给我看了,我和你父亲不一样,对非擅长领域的东西不感兴趣。” 罗南微怔,但这时候他总算找到了切入的机会,顾不得多想,便道:“潘教授,我父亲当初惹人厌,就不提他了好吗?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我母亲当初在学校是怎么样的,您能跟我说说吗?” 潘文教授面色平淡,只用手指虚拈杯柄,没有搭话的意思,罗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您可能不知道,我一直跟着姑姑、姑父生活,对当年的情况完全不了解,都没有人给我说……” 眼看又要无以为继,罗南只能把求救的眼睛投向田思那里。然而便在此刻,潘老太太洪亮的声音入耳:“清文在学校的时候,大概就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处理她最擅长的问题。” 老太太您怎么还讽刺我呢? 罗南简直想一头拍死在桌上,旁边的田思想开口,可这回却被潘老太太严厉的眼神制止。 接下来,潘老太太没有再说话,只是注视罗南的表情,就在少年人尴尬拘谨到极致的时候,她手指离开杯柄,缓缓起身:“既然你自己都紧张兮兮的,我这老太婆也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今天我有个家宴,正好在这楼上,就直接过去了。” 这、这就完了? 罗南手足无措地起身,不知是该挽留,还是该松一口气。田思不敢多说话,只能给罗南一个安慰眼神,伸手要扶老太太离座。 可她这个动作,转眼就被训斥了:“我已经认不清路,走不动道了吗?” 自从与潘文教授打交道以来,田思还是首度遭遇这种情况,也是给吓住了,僵在当场。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看着老太太挪出座位向外走,想开口却都没有勇气,也没了章法。 罗南只能给田思使眼色,示意她在后面跟着,免得出状况。田思深吸口气,稍缓心情,点头表示明白。 正“眉来眼去”的当口,前方老太太忽又站定,半转过身来: “罗南……是吧?” “啊?是的,潘教授。”罗南下意识站直身子。 潘老太太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上上下下再打量了罗南几遍,才又开口:“我看你的长相只能说是不丑,据说家里条件也不算豪富,嘴皮子更不够利索,想必不是靠脸、靠钱、靠花言巧语过活的。当然,你也没什么领袖气质,没法让别人纳头便拜。” 罗南木楞愣的,不知道是不是该收下这些评价。 潘老太太继续道:“可即便是这样,你还能有田思,有一些人帮你,连学校的数据库也能改得。要这样,单凭为人是做不到的,想来你最不济,也应该是靠本事吃饭的吧。” “呃……” “如果是这样,你倒是有和清文类似的地方了,这很好。” 老太太忽尔一笑,眼角皱纹绽开,却是温和、平静、安然。然后,她就再转回身去,步履平缓,逆着人流一步步离开,但最后那三个字却始终在她唇齿间缭绕,也在罗南耳畔回响: “这很好,这很好,这很好……”nt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分离性(上) 隔了几张台子,角落里老太太与少年人的对话,神研社一帮人肯定是听不到的,但那边的古怪氛围,足够一些人看出端倪。 神秘学研究社的高级干部,有欧阙这样的专业爱好者,也有专门琢磨人的八卦君,对一些私密关系极感兴趣:“潘老太和姓罗的是怎么回事?十年级的小毛孩,就算上杆子走关系,也抡不到设计学院那里吧” “你们竞标的时候功课都做哪儿去了?北岸齿轮的设计师,就是这哥们儿的亲妈。算算时间,大概当年也是潘老太的弟子。” “哦,想起来了。前几天谢俊平叨叨叨个没完,我都听烦了,自动屏蔽。” 有八卦君这么一提,两个台子上,就很难再刻意忽略掉罗南的存在,议论方向自然而然地拐了过来。 这段时间,罗南在神研社这帮干部圈子里,用“如雷贯耳”来形容绝不为过。封锁地下三层区域、直怼副社长欧阙、放养魔鬼鱼……这一桩桩手段,简直就是明白昭示: 这是一头空降的大佬,闲杂人等退避。 可这小子,当初明明连入社的末班车都没赶上。好像家里条件也不算特别出众,这么个华丽转身,是专门祸害神研社一干人等的眼睛吗? 如此突兀的转折,自然具备足够的话题性,深入挖掘的话,也有足够的八卦等着去发现或制造。 几番琢磨,还真有人扒出点儿东西:“话说我以前也听过这个名字,嘿嘿,从谁嘴里提出来的,你们多半是想不到。” 卖关子技巧够拙劣,可时机掌握得好,其他人捏着鼻子也要捧场的。在一堆起哄声里,“卖关子君”也不让“八卦君”专美于前,成功吸了一波关注,这才放出答案: “就是咱们的社长大人了。” “社长?唐仪?” “嗯哪,我也是刚想起来。那是九月底吧,社团股权还没变更呢,我负责新生入社测验这块儿。当时唐学姐差不多是淡出状态,只是挂个副社长的名头,可那天她专门过来给我打过招呼,说是面试的时候看顾一下,结果姓罗的根本没来……所以有这么个印象。” “哎哎,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卖关子君回忆了一下:“说是朋友的弟弟。” “朋友?男……啊不,女朋友?” “呵呵。” 不管怎么扒拉,一番讨论过后,有一点可以再度强调:罗南这家伙,内外都有帮衬,背景虽然模糊,可就其表现来看,即便是在“二代”扎堆的神秘学研究社里,也是梆梆硬。 所以,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这时候,潘文教授离席,她拒绝了搀扶,可罗南和田思还是要送一段,三人陆续走过。两张台子这边也都闭了口,刚才撅屁股起身致意的,不管老太太答不答理,也还要再做一遍。 等三人出了水吧,神研社这两张台子,就真正吁出口气,话题放得更开了。 甚至开始有人替欧阙打抱不平:“就是因为老谢叨叨叨,再加上某些人乱帮衬,主题周很多事儿都没办利索……特么后期直接成水族馆了!” 对这番言论,欧阙可不怎么领情,脸皮更青。 “八卦君”和欧阙关系不错,又挨着坐,便拍拍后者手臂,安慰道:“别跟浑人一般见识,听说这哥儿们是个‘妈死早’,从小缺爱,所以划圈占地跟条护家犬似的,多半把那里当成老娘怀抱,偷偷哭鼻子吧。” 这话逗乐了不少人。其实“八卦君”对罗南也是有点儿忌惮的,可他就喜欢在嘴皮子上占人便宜,见罗南出门,更是嘻嘻哈哈地加料:“你们说哈,站在那哥们儿的角度,要是有人在那几层进进出出,是不是就等于……哎呀我草!” 一杯半热的咖啡直接泼在“八卦君”脸上,眼睛鼻孔嘴巴无一幸免,再加上领口、前襟,真是又热又痛又狼狈。 这一下子,别说就近的两张台子,就是周边大片区域,也都被突出其来的情况得懵了。水吧里竟是骤然静寂半秒。 “费槿你特么有病啊!”八卦君猛跳起三尺高,睫毛上还有咖啡往下滴,手上则要抹不抹,两边支开,像只被开水浇伤的鸭子。 至于费槿,这位始作俑者徐徐放下“凶器”,意态优雅,浅笑回应:“救你一命,不谢。” 八卦君心态爆炸:“你特么……” “老曹老曹,先去洗洗。”这时候,旁边才有人醒悟过来,赶忙起来拉架,不管谁对谁错,先劝开再说,免得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更大的笑话。 八卦君现在的脑子基本上是糊涂的,可潜意识里对费槿这女人还是忌惮,被周围的人一扯,下意识就坡下驴,骂骂咧咧走出座位,挥开了其他人的搀扶,也努力屏蔽周围人们的古怪眼神,往卫生间去。 可走了没两步,前方正有人经过,挡住他的去路。一抬头,入目的却是罗南那张犹带青涩的面孔。 他回来了? 八卦君与罗南对视,下一秒他就打个寒颤,本能地错开了视线。也是这瞬间,他颅腔内分明有寒气滋生,连脑浆都要给冻结了。 他要杀我! 莫名其妙的念头撞出来,擂响了心脏。事实上,罗南毫无动作,只是与他交错而过。倒是心神散乱的八卦君,压根没注意到前方端盘送茶点的多功能机械人,直接撞上去,腰胯顶翻了托盘,连着滚沸的咖啡热饮一发消受,惨叫声中失去了平衡,脸面着地,又带起了一波混乱。 八卦君的惨况在前,神研社这两张台子,却没能第一时间反应。原因很简单,走回来的罗南,视线就在这边划过,那冷浸浸的寒气仿佛能把两张台子上的热饮统统冻结,同样冰封的,当然还有人们的反应和勇气。 直到罗南和田思重新落座,神研社这边才有人起身去看八卦君的情况,扶那位去清理治疗。其他人则面面相觑。还有个别高级干部终于反应过来,把声音压到最低: “那位好像是……圈子里的?” “啊?” “就是政府军方、或者星空会所那边的特殊人士。” “我C……?辏?怪不得呢!要不咱们走人?” “太明显了吧!” 神秘学研究社毕竟算是“专业爱好者组织”,再加上身处社会权限的高级领域,对一些半真半假的渠道、圈子有了解、有接触。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刚才议论主题的错误所在――单纯有背景的人没什么,单纯有本事的人也没什么,可又有背景又有本事的人,尤其是这种具备某种超社会属性的怪物,就特么很难办了。 “也许我要请一位相关领域的保镖。” “呵呵,天天穿着外骨骼装甲跟班?” “短期的话,就不只军方的渠道。” “问题是现在我们没有好不好?” 一帮高级干部无疑是坐蜡了。唯有费槿始终笑吟吟的,好像刚才泼人一脸,完全不是她所做的一般。这样高深莫测的姿态,让很多同伴不得不佩服她的消息渠道和决断。 有人试图问出个端倪,费槿也不拒绝,随意与这帮人尬聊,主要精力仍投注在罗南那边。看他与田思坐回角落,低声交流。 感谢八卦君的愚蠢,早前罗南冰冷目光扫过的时候,唯独在她这里有所缓和,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费槿背后的控制者,并没有趁热打铁的意思。她饶有兴味地关注角落里的种种细节,结合此前的观察收获,渐渐得出一份基本思路。 “殷乐。” “老板?” “我记得前几天‘多面’曾经群发过一个情报课题,与这位紧密相关,还邀约专家进行了心理学诊断,名字应该是……” “Persona。”殷乐的记忆力值得信任。 “嗯,是的,人格面具。”哈尔德夫人微笑起来,“那只是个半成品,收费还那么贵。不过现在它值了……把那份情报拿过来,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很就知道,该怎么和这位交流了。” 血焰教团正副主祭,都在夏城的临时落脚点,翻找资料非常方便,很快就将那份收费情报找出。 这份情报差不多是一份综述,专门取出罗南交际方面情报,进行了相关心理分析。问题是,再怎么权威的心理学专家,也很难对一位能力者,尤其是强者级别的人物定性。 毕竟,每位能力者多多少少都具备“超社会”属性,即便在病理学方面,形神结构也会有或多或少的结构变化。在医学层面,甚至可以诊断为器质性病变――这当然是离题万里。 而在罗南这里,情况可能更加复杂,据说这位从十岁开始就通过注射神经药剂进行身体改造,任是哪位专家过来,面对罗南已经大幅异化的神经系统结构,都要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他们只能从目标的外在表现,概略性地分析判断,做出假设。在罗南这里,得出的结论比较粗略,甚至不能让人信服。 殷乐翻到诊断结果那栏:“是这个吧,潜在性DID?”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分离性(中) “分离性身份障碍……多重人格?” 自从“DID”现世以来,一直都受到多方置疑,甚至有不少专家学者,根本不认为世界上真正存在这类病例。很多时候类似的诊断都不能服众,殷乐就是未曾信服的人员之一。 “DID,还潜在性的?诊断太模糊了。” 哈尔德夫人哑然失笑:“你觉得结论油滑,就不必管它。那些专家做不得精神和病理测试,所有的诊断都是隔靴搔痒,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自己琢磨。我倒是对‘多面’的命名逻辑更感兴趣,她的直感判断,有时候要比所谓的专家更可靠。” 说着,哈尔德夫人打开情报资料夹,里面有陈述,有分析,还有更宝贵的第一手视频。林林总总陈列了罗南“出道”以来,所有公共场合的交际资料。里面尤其珍贵的,是当初罗南在海天云都一战成名时,与总会几个人的交涉交谈交战画面,来自于周围的监控系统;还有一部分,则是市政广场事件前后,一系列冲突的影像片断,这是灵波网摄录的资料,在夏城分会秘级很高,却也被神通广大的“多面”孙嘉怡取来。 此外,在知行学院、极光云都等半公开、半私密的区域摄像,也部分存在。 哈尔德夫人按照自己的思路,将以上资料重新分类,她的做法很明确。她把罗南与世俗社会亲人、朋友交流的归为一类;与里世界成员交涉、作战的归为一类;除此以外,他讨论修行理论、授课讲学的单划为一类。 看各类资料重新排布,再联想哈尔德夫人此前的说法,殷乐隐约有了点儿认识:“老板,您是想从罗南的人格着手……细分‘人格面具’?” 哈尔德夫人自顾自分类资料,只是略微点头。 所谓“人格面具”,是一个比较传统的精神分析理论概念,大概是指人体为适应外界而产生的一整套体系模式,也可以说是人格外层掩饰真我的“假象”。 简单地讲,“人格面具”就是人的社会性。 每个人都有多种“面具”,每个面具都是其社会性的一个侧面。合在一起,就成共同组构成了完整的人格。 这个概念源自于上世纪初的荣格人格分析心理学理论。该理论在当下学界已经算不上前沿,但在相关领域还能起到一定作用。特别是其核心的“人格整体论”,把心灵作为研究对象,与精神、灵魂有奇妙的协同,故而比较适合应用在能力者身上。 近些年来,有关这种理论的“里世界变种”还算保持一定的热度。 殷乐是血焰教团的副主祭,就算她一直以来有点儿“不务正业”,可对信众的人心欲望把控,仍然是不得不精研的必修课。有哈尔德夫人的点醒,她立刻有了不少思路。但她也明白,这些仓促生发的念头,经不起认真推敲,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询问: “老板,里面有没有我们切入的机会?” “那要看,我们能不能准确抓到他的‘主导面具’了。” 该理论认为,每个人的多个“面具”,并没有真假虚实之分。只看哪个“面具”最经常使用,就可以算是主导面具,基本可以囊括其最基本的人格特质,只不过很多时候“主导面具”也不只一个。 哈尔德夫人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罗南这个人,还是比较简单的。目前他外显的几个人格面具,差不多已经可以组构成完整的人格。” 她把罗南与亲人、朋友相处的那部分资料单拉出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形成一条还算清晰的时间线。 “这位的凄惨童年就不用提了,对性格特质造成影响是肯定的;而自从罗淑晴、莫海航夫妇成为他的监护人之后,态度行为非常正面,甚至有些补偿式的溺爱。两人的亲生子女,在‘待遇’上反而比不过他,他在家庭和正常社会关系中,都是受照顾的一方。 “从资料上可以看到,罗南的表姐莫雅比较强势,表兄莫鹏则非常活泼,但对他也都非常维护。两种性格的刺激,以及‘待遇’上的差异,可能会进一步促使他反向成长――因为这样可以让他最大化获利。如此交互作用,使他既敏感内向,又乖巧低调,表现出弱势被动的一面。” 殷乐低声总结:“越弱势,越受宠。” 这当然不是罗南主动发力的结果,而是长期不自觉的渗透影响。 “是的,这就是罗南的‘弱势面具’,是他多年以来最习惯使用的交际模式。” “那这就是他的主导面具……之一?” 哈尔德夫人没有直接确认,而是中断了分析,通过费槿的眼睛,观察罗南那边的角落。 这时角落里的罗南,正与田思交流。出于对他这位感知大师的忌惮,哈尔德夫人和殷乐均没有使用任何超自然手段,只是利用堪称专业的唇语判断能力,猜测二人的对话。 对话的主题,还是潘文教授。老太太犀利的性格和态度,包括剧烈转换的情绪,让罗南有些拿捏不定、神思不属,多数时间倒是田思在安慰他。 这大概就是罗南在“弱势面具”主导下的行为模式了。 可以看到,田思也是有些不太适应。多半是没想到,会和罗南用这么一种“体位”交流――对面软弱、不自信、甚至是多愁善感的小正太,也给一心希望抱大腿的她不少困扰吧。 别说田思,就是殷乐感觉也是怪怪的,这与当前如日中天的“罗教授”,完全不搭呀! 好在她思路越发清晰:“虽说我不赞同潜在性DID的诊断,可是从相关资料来看,其‘人格面具’的分离性、矛盾性也比较明显。与弱势面具相对,必然有一个强势面具,同样具备主导性力量。” 哈尔德夫人简单道:“你来分析。” “这……”殷乐略微犹豫,干脆接过哈尔德夫人初步分类的资料,也学她一般,单独抽出罗南与里世界正式接触之后的记录,按时间排序,理出脉络,“从人格面具的形成机制来看,也就是模仿和实践应用两种。我觉得,除了从他亲属朋友身上学来的一星半点儿之外,最大的范式来源和实践环境,只能出自里世界。” 稍稍停顿,殷乐偷瞥了眼自家老板的神色,这才继续往下推论:“从相关情报上看,罗南是突然被推入高危险级别事件中去的,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烈度又都非常惊人。 “人面蛛一系列事件,罗南目睹了多起伤亡变故;紧接着的地下格斗场事件,据说他直接参与,从头跟到尾,而且涉及高强度对抗;府东大道霜河实境事件,高强度对抗、大范围杀伤、本人重伤;然后就是海天云都,这时候是直接动手杀人,而且一杀就是四个;后面的市政广场系列冲突,超凡种级别的攻防;千分之二小姐事件……更不用说了。 “从一系列事件中可以看到,在罗南眼中的里世界生态,当然还有他亲身经历的,就是连续、激烈、高强度的冲突杀伤。且各类型的强者走马灯式地来回穿梭,范式和环境都不缺乏,而他本人又有相应的天资、能力,快速形成直接、强硬、残酷的强势面具,也是理所应当。” 哈尔德夫人神色不动,信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十多年以来一贯占据主导地位的‘弱势面具’,与刚刚形成但更积极主动的‘强势面具’差别太大,导致分离、冲突……” 话说半截,殷乐视线扫到已经基本分类完毕,却明显呈现三组的情报资料,骤然哑了口。 哈尔德没有训斥也没有指点,继续做资料分类的收尾工作。倒是数十公里外,罗南所在的角落,有了些变化。 田思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起身坐到罗南身边,两人身体挨着,看上去颇为亲密。 神秘学研究社这两张台子,有人下意识撇嘴,但没有人敢再张口多言。 时间倒退回半分钟前。 回座之后,田思就一直在罗南软弱动摇的情绪中挣扎着,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在对面少年身上找到当初驾驭妖魔,次声夺命的冷酷元素。然而很微妙的,看着这样的罗南,她心头一角,翻腾某些奇特的骚动。 就在她以为今晚的相处时间,就要在这诡谲场面下消耗殆尽的时候,罗南手环震动发声: “叮咚。” 有邮件传入罗南的私人邮箱,发声提示。 罗南愣了愣,他的交际工具主要是六耳、手环,以即时通讯和留言为主,偶尔用一下云空间,这个邮箱只是用来身份注册之用,差不多已经是半废弃状态,怎么会有人发邮件给他? 一低头,手环智能捕捉到相应的刺激,弹出了虚拟界面,将邮件标题和发件人凸显出来。 邮件标题是缺省的“无主题”,但在社会权限规则下,所有正规网络交际都是实名认证,所以罗南看到了一个刚有了直观感知的名字: 记住手机版网址:m.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分离性(下) “这是潘教授的邮箱号?”罗南大感意外。 田思闻言偏头打量了一眼,便确认:“没错,是潘教授的私人邮箱。她自己架起的服务器,域名我还记得。” 邮件内容只是一个链接,罗南毫不犹豫地点开,链接指向了一个云空间,这里还设置了加密措施,属于权限加密,只有云空间拥有者允许的访客,以身份ID对照,才能进入。 罗南没怎么理会加密方式,界面刚切入,他的目光就落在云空间的最上层文件夹上,眼神木愣楞的有些发直。 这仅有的可显示文件夹命名为:现代建筑耦合式设计应用研究(草稿)。 两秒钟后,罗南虚点文件夹,随即就有信息显示:目标文件夹资料大小约4PB,内有文件夹和文件若干。 这个存储数字不算大,也不算小。有些人把一辈子的经历塞在里面也装不满;但在一些领域,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罗南手指微颤,随即点了进去。 铺开的是传统的视窗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夹,乍看让人头痛。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每个文件夹都按照显而易见的规律进行命名,字母、数字、文字层次分明,认真看下去就能依稀体会到某个体系的结构和流程。 罗南滚动界面,下拉到底,继面很自然地就捕捉到本界面唯一一个文档文件,命名与上一层文件夹完全相同,亦即: 现代建筑耦合式设计应用研究(草稿)。 罗南面皮抽动了一下,再点进去,果然这是一篇论文。由于是草稿,相对来说格式比较随意,他视线一掠而过,直接落在题名下方的作者署名上。 那是一个他不可能忽略、也不可能遗忘的名字: 卜清文。 罗南的视线凝固了,在此期间,他下意识滚动界面,可里面的文字、表格、图形仿佛完全失去了意义,又或者他的脑沟回已经丧失了接受理解的能力。直到文章翻到最后,看到那明显未完成的零落断句,以及刻意留出的空白,他才恍惚着抓到一点儿脉络。 “学姐,你过来。”罗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发声的。 对面的田思犹豫了一下,多半是被他的表情和音调吓到,但还是起身坐到他身边。刚才有意避嫌而偏移的视线,自然投向虚拟界面。 这时候,罗南已经把界面调回到文章首页,显露标题和作者。田思看到这些,也是吓了一跳,险些脱口叫出声来。 “是……” “学姐,我现在脑子比较乱,记不太清了。你是查过相关资料的,我母亲发表的论文里,有这一篇吗?” 田思第一时间回应:“没有,肯定没有!” “是吗?”罗南咧开嘴角,“潘教授这份礼物可真是……” 他的手指无意识滑动,界面也上下翻滚,旁边田思“呃”了一声:“学弟,看这个目录,它不太像是论文,倒像一本书,一本学术专著。” 罗南微怔,顺着田思的指尖看过去,随即切出到文件夹界面,只是至少上百个平级文件夹,一时计算不得。他干脆打开后台看属性。一望之下,心里就有了回数: “果然,各级文件夹四千多个,文件破十万,如果都是论文的参考资料,也太夸张了。可如果是一本书的话,它好像才刚刚开始。” 再看一下最后编辑时间,竟然是2080年5月,只比他出生早一月多点儿。估算一下,那时候母亲应该正在荒野上……不,也有可能是潘教授动笔。 罗南脑子乱掉了,现在他真的不太适合做更复杂的解析,只能强行扭转视线。而这时候,他在后台界面的一侧,又看到了新的信息。 那是云空间准入访客的名单。 罗南当然在列,而此前这个云空间的准入访客只有三人。一个是潘文教授,此时也显示为登陆状态;至于另外两个灰色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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