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多少呢? “也许在这里,真的还有殿下的信徒在供奉着您呢……” 是的。有的。 而且,是唯一的信徒! 白无相似乎又说了很多别的,但谢怜听得恍惚,都没入耳,直到最后他道:“你这样的神,已经够可悲可笑了。做你的信徒,更是可悲可笑到了极点。” “……” 前面他嘲讽谢怜,谢怜都没有任何反应,但听这东西自以为是地评价他的信徒可悲、可笑,谢怜却仿佛突然被一剑捅醒,一阵无可抑制的暴怒。 他冲了上去,却被一招擒下,白无相冷声道:“你这样是赢不了我的,要我说几次你才会认清事实?” 谢怜也根本没想要赢他,赢不了也无所谓,他只想暴打这个东西,怒道:“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嘲笑他?!” 那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信徒了啊! 白无相道:“一个追随失败者的信徒,我凭什么不能嘲笑?你愚蠢,你的信徒更加愚蠢。听着!如果你想打败我,就必须遵从我的教诲。否则,你永远也别想赢过我!” 谢怜想冲他竭尽全力地“呸”上一声,却连呼吸都困难。白无相另一手翻手一展,掌中出现了一张悲喜面,道:“现在,重新开始吧!” 他正把这张面具往谢怜脸上按去,岂料,便在此时,轰隆,轰隆。 天边电闪雷鸣,云层中射出奇异的光芒。白无相警觉地止住了动作,道:“这是什么?天劫?……” 顿了顿,他否决道:“不对!” 不对。 是天劫。但,不止是天劫! 一个男子的声音沉沉响彻在整个上空,道:“他赢不了你,我如何?” 谢怜猛地抬头。 不知何时,前方长街尽头出现了一个身披白甲、瑞气腾腾的青年武神,周身笼罩着一层微白的灵光,手扶在剑上,一步一步踏来,在灰暗世界中杀出一条明路。 他情不自禁睁大了眼。 君吾! 即使几百年后,谢怜想起这一场对战,依然觉得,这是他所见过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战。 雨过天晴后,谢怜坐在焦黑的土地上微微喘气。 君吾收剑入鞘,走了过来,道:“仙乐,欢迎归位。” 他神色疲倦,面上犹带血痕,那是白无相留下的。此外,君吾身上也负了大大小小几十处伤,不可谓不重,只是,白无相更重,重到被打得神消形散,只剩下地上一张破碎的悲喜面了。 听他说“归位”,谢怜一怔,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那道咒枷已经消失了。 君吾笑了一下,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回来花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更短。” 谢怜渐渐回过神来,也笑了一下,却是苦笑。 平复气息后,他道:“帝君,我想求你一事。” 君吾道:“可以。” 谢怜道:“您都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君吾道:“反正你回仙京也是要讨礼的,这件事就当是你的归位赠礼吧。” 谢怜扯扯嘴角,站起身来,直视君吾,郑重地道:“那我,便请您再次将我贬下凡间。” 闻言,君吾收敛了笑容,道:“这是为何?” 谢怜坦白地道:“我做了错事。第二次人面疫是我发动的。虽然后果看起来并没有太严重。” 因为,只是消失了一个无名的鬼魂而已。而这世上,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样一个无名的鬼魂,所以看起来,后果并不怎么严重。 君吾缓缓地道:“知道什么是错的,那么,你就已经是对的了。” 谢怜却摇了摇头,道:“只是知道,是不够的。做了错事就应当受到惩罚,可是,我犯的错,代替我受惩罚的却是……” 他抬起头,道:“所以,作为惩戒,我请求帝君,再赐我一道咒枷,不,两道。一道封住我的法力,一道散尽我的气运。” 君吾微微皱眉,道:“散尽气运?那你岂不是会倒霉透顶,当真成了瘟神?” 以前,谢怜的确会很在意自己被说成瘟神,十分抗拒,觉得受了莫大侮辱,但现在他对此已经无所谓了,道:“瘟神就瘟神吧。我知道自己不是就行。” 他散去自己的运道后,它们自然会分流到其他过于不幸的人身上。也算是聊作补偿了。 君吾提醒道:“会很丢脸的。” 谢怜有点烦恼、有些怅然地道:“丢脸就丢脸吧。老实说,感觉……好像快习惯了。” 虽然并不想习惯这种事,但,习惯了好像就真的百毒不侵了。 君吾仔细凝视他,良久,道:“仙乐长大了。” 这话应该是谢怜的长辈说的。可惜,他的父皇母后却没有机会说出这一句了。 谢怜道:“还不算太晚吧?” 须臾,君吾道:“既然是你选的路,那么,好。不过,要我贬你下凡,总得有个理由。” 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儿戏一样地贬了一个神官下去,那把上天庭当什么了? 这个谢怜倒是有主意,他道:“帝君,我们,好像从没倾尽全力地比试过一次?” 君吾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仙乐,我可是有伤在身的。” 谢怜道:“我也是有伤在身,正好扯平。” 君吾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谢怜微微一笑,眼中闪起了跃跃欲试的光,道:“我也不会的。” …… 太子殿下,又被贬了。 在轰轰烈烈的第二次天劫后,仙乐太子谢怜气势汹汹、拳打脚踢杀回上天庭,只飞升了不到一炷香,又被神武大帝打了下去。所有神官都搞不懂,这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谢怜也搞不懂其他神官到底想干什么。 至于这么好奇吗?天天看天天看,装成凡人看化成动物看,这都偷窥他几天了!一个大男人搬砖糊泥有这么好看吗??? 正纳闷儿着,后面工头叫了起来:“新来的,你,就是你,说你呢!老实干活别偷懒!” 谢怜赶紧坐起来,响亮地应道:“哦!” 应着就抓起一把破蒲扇狂扇风,在他面前,数块砖石搭着一座小灶台,灶台上正在咕咚咕咚地煮着一大锅饭。 第171章 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5 这里是他搬土运泥的工地。不过,砖已经搬完了,就在不远处,两座崭新的神殿已经落成,现在,他的任务是煮饭。煮着煮着,正万分卖力,两辆马车拉来了两尊高大的神像。谢怜一边心不在焉地往锅里瞎丢东西,一边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 两尊神像分别被抬进了两座神殿。左边那间殿里欢呼道:“玄真将军好!玄真将军宅心仁厚!” 谢怜无语了。 赞美慕情用“宅心仁厚”这个词,这批信徒认真的??? 右边那间殿里也不甘示弱地嚷道:“俱阳将军好!俱阳将军神勇无敌!” 谢怜点了点头。这点他倒是没什么异议。不过,对上女人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两边信徒都卯着劲儿对吼,都想盖过对方,吼得谢怜耳朵生疼,他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心道,何必呢? 这么讨厌对方,不要把庙建在对方对面不就行了? 答案是——当然不行!因为,这里可是本城人气最旺、风水最好的地盘,这两位神官的信徒当然不会因为要避开对方就放弃这么块肥美地,当然要抢对方的香火,使劲儿恶心对方了。 不一会儿,后面两边的信徒已经从对骂发展到了对打。这边谢怜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锅铲敲敲锅盖,朗声喊道:“诸位,不要打了!来吃饭吧!” 斗得正酣,谁理他。谢怜摇了摇头,揭开锅盖,香飘十里。这下好,众人登时不打了,纷纷嚎道:“……我他妈……这什么味儿?!” “谁在煮屎?!” “还是锅巴味儿的屎?!” 谢怜辩解道:“什么!这是皇家绝密珍藏菜式……” 工头捂着鼻子过来一看,脸色发绿,跳起来道:“狗屁的绝密珍藏,哪门子的皇家!就你?滚滚滚滚滚!不要恶心人了!” 谢怜妥协了,道:“好吧,滚也行,不过劳烦先把我的工钱……” 工头怒道:“你还敢提工钱!你说说啊!你!自从你来了!我有多少损失!!!啊?下雨那雷哪儿都不劈,就望你身上劈!房子着火三次!还塌了三次!你简直是个瘟神啊!还敢找我要工钱!快滚!你再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谢怜道:“话不能这么说,你都说了是冲我来的,每次别人不都没事,我看你是想赖账?……”话音未落,工头和一众工友再也受不了了那锅里飘出的味道了,风卷残云般地跑了个没影。谢怜道:“等等?!” 回头望望,原先打架的两帮人也早就被熏走了。谢怜无言以对,自言自语道:“不吃还叫我煮这么大一锅,有钱就可以随便浪费吗?” 摇了摇头,他想了想,盛了两大碗饭,一大碗放进俱阳殿里供上,一大碗放进玄真殿里供上,终于觉得物尽其用,双手合十拍了一掌,心满意足了。 到外面收拾了东西,认真卷起地上草席,和剑绑在一起背了起来,缠在他手腕上的白绫悄悄摩挲了两下,谢怜拍了拍它,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道:“好吧,不给钱就不给钱。我去卖艺。” 怎么说,他也还有一门绝活——胸口碎大石啊! 走出一段路,谢怜忽然发现路边有一朵小小的红花,甚为可爱,蹲下来,轻轻触了触它的花瓣,心情甚好,对它道:“希望日后再见。” 待他走出很远,那朵小小的红花还在迎风摇曳。 ———————— ———————— 谢怜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覆盖着那张半哭半笑的悲喜面,白无相在一旁,似乎在欣赏他这幅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模样。 那悲喜面用一股诡异的力量紧紧贴合着谢怜的脸,他怎么也拉不下来。白无相道:“戴着吧。别挣扎了。你想出去吗?只要你按我去说的做,你就可以很快冲破铜炉了。” 谢怜只当他不存在。 白无相总是在他那里讨没趣,却总是也不肯放弃,叹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最强的师徒和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一定要如此叛逆?” 谢怜反感地道:“你少用一副历经沧桑看透人心的口吻来教导我,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有你这种老师和朋友。” 白无相冷笑道:“我知道,在你心目中,能教导你的人,是君吾,对吗?” 忽然,谢怜道:“太子殿下?” “……” 一刹那,谢怜感觉,那个东西是想应的。但是,他忍住了。 于是,谢怜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就是乌庸太子吧。” 话一出口,他便感觉铜炉内闷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从谢怜掉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之所以能听懂食尸鼠口吐的人言,一定是因为君吾或白无相其中的某一个把某段记忆和情感植给了他。不可能是君吾,他出世时间远晚于乌庸灭国,那就一定是白无相。他一定是乌庸国人! 花城为什么会被铜炉拒绝在外?不会因为他是绝。谢怜向他确认过,已经成绝的鬼王也是可以再次进入铜炉的,便如已经飞升的神官可以再历天劫一般。但他还是被铜炉排斥了。谢怜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这座铜炉,听从白无相的指使! 那么,白无相有可能会是什么身份?乌庸国中法力最强、最有可能活到现在的存在,不就是那些壁画上的主角? 半晌,黑暗中一片死寂,谢怜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就是乌庸太子。” 终于,白无相不再沉默了。 他猛地擒向谢怜,掌风凌厉无比,这一次,轮到谢怜闪避了。他一跃而起,边闪边道:“太子殿下,你为什么从不用真面目示人?” 白无相沉声道:“太子殿下,我警告你不要这么叫我。” 谢怜道:“你可以叫我太子殿下,为什么我不可以这么叫你?你不回答,我就自己猜了。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真面目的原因,无非就两个。要么,你是我认识的某个人,或者我不认识你,但我只要看到你真正的脸,很容易就能查出你是谁;要么,就是你真正的模样,丑恶至极,丑恶到你自己也受不了!比如……” “咔咔”两声,一阵剧痛从手臂袭来,白无相狠狠拧住了他,道:“太子啊太子,是不是我对你亲切一点,你就觉得对我不需要畏惧之心了?” 这声音寒气四溢,谢怜却忽然睁大了眼,道:“什么人?!” 白无相却是头也不回,道:“对付我你还想用这种对付小孩子的把戏吗?” “……”谢怜诧异,道,“你……没发现?” 白无相冷声道:“没有任何东西,我要发现什么?” 他没发现,谢怜可发现了。 方才,芳心的剑刃反射了地上的火光,那火光在二人上方的石壁一闪而过。就在这一瞬间,谢怜看到了一张脸。 谢怜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他看到的绝对是一张人脸,一张巨大的人脸! 白无相的修为只比谢怜高不比谢怜低,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除非……那是比白无相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到那张脸的时间太短,但视觉有残留在记忆中,那张脸五官俱全,并且……还有些面熟。谢怜微觉毛骨悚然,道:“铜炉里有别的东西!” 白无相却道:“铜炉里,除了你我,只有石头和岩浆。” 谢怜正待再说,却忽然心道:“等等……石头?脸?眼熟?” 灵光一闪,他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 一经明白,谢怜双手立刻在背后飞速结印。白无相发现了他的异动,道:“没用的,你就算……” 谁知,话音未落,二人背后上方便传来一阵轧轧巨响。与此同时,落石泥土如暴雨一般打落! 白无相觉察有什么东西向他袭来,飞速急闪。他闪得确实够快,不会再有人动作能比他更快了,本该完美避过的,只可惜,袭向他的东西,太庞大了。 那是一只巨手,五指成拳,重重砸了下来——正正砸中了白无相! 这只手,是一只岩石巨手。 它实在是太大了,光是一个拳头,就能媲美一间大屋,地上的火光只能照亮这一部分,手腕以上的部分则全部浸在黑暗之中。 轧轧石声中,它对着谢怜翻过手来,掌心向上。虽然巨型,却是手指修长,指节纤细,可拈花,亦可扶剑。谢怜夺了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跃上掌心。那只手刚要托着他起来,谢怜忽然想起忘了东西,忙道:“等等!”又跳下去抓了斗笠,再跳上来。随后,巨手上升,离火光越来越远,谢怜也感觉越升越高,双手再次结印,道:“冲出去!” 一声令下,他感觉到轻微的下坠感,仿佛是托着他的巨人微微屈了双膝,在做准备。下一刻,他又感觉整个身体猛地一沉,那巨人冲天而起,向着铜炉封闭的火山口撞去!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谢怜听到了极为明显的“咔咔”的裂声。 那是岩石支撑不住凶猛的撞击、即将破碎的声音! 随即,上方泻下一丝白光。 冲出来了! 铜炉封顶被破开,大量刺眼的白光如瀑倾泻,狂风席卷而入,呜呜呼啸。 谢怜站在巨人的掌心上,一手按住头上斗笠,一手遮住迎面袭来的暴风雪。闷热的空气一扫而光,深吸一口冰冷清新的空气,他大声道:“三郎——!!!” 回音尚在,他就一下子被一双手拉进了身后的一个怀抱。谢怜先是一僵,一低头,环在他腰间的是一段赤红衣袖和银护腕,这才放松。一个沉沉的声音在他耳边上方道:“……我要疯了!” 闻言,谢怜连忙转身,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安慰道:“别疯,别疯,我已经出来啦!” 是花城。花城黑发凌乱,眼中还有些失神,谢怜怎么也摘不下的悲喜面,他一把就摘下扔掉了。谢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大概是想安慰,也可能是怕他的脸被风雪冻坏了。毕竟,谢怜在这铜炉里面待了多久,花城必然就在这火山口上守了多久。 好好的一块儿进去了,其中一个却突然被扔了出来,根本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可不是要疯了? 花城紧紧抱着谢怜,沉声道:“……我怎么都进不了铜炉,我居然还要让你自己一个人闯出来!我他妈真是……” 谢怜忙道:“三郎没事,真的没事!而且,我也不是自己闯出来的啊!” 花城终于稍稍冷静下来,道:“什么?哥哥,你怎么出来的?” 谢怜却道:“是你帮我闯出来的。你看。” 说着,他向上指去,花城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风雪之中,一尊由山石凿刻而成的巨型人像满面飞霜,隐隐间,仿佛顶天立地。此刻,二人就站在这巨石像的掌心之上。 那石像面容轮廓柔美,长眉秀目,唇线姣好,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说多情而不轻佻,道无情却不冷漠,是个慈悲且俊美的面相。 ——正是谢怜的脸! 谢怜仰望着它的面庞,轻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你雕的最好的一尊神像吧?” “……” 花城也仰望着它,良久,目光落回身旁谢怜身上,道:“嗯。” 这尊巨大的岩石神像,必然是花城被困于铜炉之中、千锤百炼、万分痛苦时,在里面雕刻下的。 数百年来,它都一直藏在铜炉深处的黑暗之处,一部分还被青藤覆盖。铜炉就是它天然而险恶的石窟,它是这最壮观石窟里唯一的神明。 它和铜炉是一体的,材质也是一样的。否则,如果只是普通岩石凿成的神像,根本无法冲破铜炉,只会粉身碎骨;而如果不是谢怜本人,又或者,如果他们跳下去之前,花城没有给谢怜一波足够强的法力,也无法召动这尊神像。 谢怜转向花城,道:“所以,我闯出来了。是你和我一起闯出来的!” 正在此时,二人忽然同时感觉到一阵颤动,双双微敛笑容。谢怜有点紧张地道:“怎么了?是这神像在震动??” 毕竟那铜炉封顶也是万斤巨石,如果这座巨石人像真的因为冲破它而散了架,那他可就要懊悔万分了,毕竟,这是花城为他雕刻的最好的神像。花城则道:“不要紧,它没事。是整座山在震动。” 果然,下方积雪如洪流一般塌落,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山体。看来,有什么东西又要从铜炉里冲出来了。 花城拦到谢怜身前。谢怜道:“是白无相。” 他当然不会认为刚才一拳下去就能捶死白无相。不一会儿,二人便感觉一阵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灼热的气息是从深不见底的火山口里喷出的,还有一股硫磺的气味。谢怜道:“我们先离开。” 花城牢牢抓住了他的手,道:“跟我来!” 他带着谢怜,几步跃上那巨石神像头顶的小金冠,如同一个小小露台。狂风迎面呼啸,二人黑发白衣红袖翻飞,远望画面竟是美不胜收。那神像听谢怜召令,顺着滚滚雪流一滑就是数里,周身雪浪飞驰,虽是万斤之躯,却也很好地保持了平衡。他们才滑到铜炉的半山腰,一声轰然巨响,铜炉之巅,一道毁天灭地的漆黑烟柱喷薄而出! 瞬息之间,整个天空就为一片黑云浓烟所覆盖。遮天蔽日的黑云之中,无数人脸、人手、人足翻滚纠结,恐怖万状。这画面,谢怜在几百年前就见过一次,如今,终于又见了一次! 花城凝神道:“是乌庸国众的亡灵。” 突然,谢怜道:“三郎!!!” 他指向上方的铜炉之巅。黑色的烟柱之后,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喷涌而出了。 赤金的,流动的,雄雄燃烧的。 岩浆! 那赤金的岩浆和滚滚的黑烟混在一起,铺天盖地,向铜炉下方滚滚流去。谢怜喝道:“跑!” 那巨石神像听他喝令,大步迈开,几乎是飞下铜炉。落定山脚,地动山摇! 那岩浆和黑烟几乎是紧追着他们下来。落地之后谢怜也不敢多留,正欲开走,那巨石神像却不听他驱使,单膝跪地! 跪地之后,它上身还慢慢向前倾去,似乎体力不支。谢怜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要倒了! 操纵如此之庞大的一尊神像所要消耗的法力是极为可怕的,花城先前借给谢怜的那一波法力已经烧得精光。而那火流黑烟,也要追上来了! 正在此时,谢怜忽觉腰间一紧,却是花城一把将他拉了过去,一手搂他腰,一手抬起他下颔,将微凉的双唇贴了上去。 “……” 谢怜睁大了眼,一股清凉畅快瞬间充盈了胸口,流过四肢百骸,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这一吻短暂得很,须臾花城便分开了唇,道:“哥哥,再试试起来!” 谢怜登时醒神,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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