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以,她是万没想到霍珏居然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她的示好。 思及此,薛真盈盈屈了一礼,强行笑道:“爹爹那处我自是为他准备了吃食,原想着过来寻爹爹时霍公子也会在此,这才临时起意,多做了一份吃食。霍公子既然有人来送膳,那真儿便不叨扰霍公子用膳了。随云,我们走。” 薛真转身时,温温柔柔地看了姜黎一眼。 撞上姜黎的目光也不慌,只优雅一笑,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瞧着十分和善可亲,半点架子都没有。 姜黎下意识回了个微笑。 待得主仆二人消失在竹林,她才撅起嘴,道:“她常常过来给你送膳么?” 霍珏见她一脸酸意,唇角勾起,淡声道:“不是,今日是头一回,不会有下回了。” 姜黎心里还是不快,倒不是气霍珏,而是旁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霍珏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对姜黎道:“阿黎,今日的午膳可是你做的?” 姜黎到底舍不得他饿,抿了抿唇,道:“嗯,我做了馅饼。” 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竹屉,里面放着六个巴掌大的,煎得两面赤黄、冒着热气的馅饼。 每个馅饼里的馅儿都不一样,羊肉的、牛肉的、猪肉的、还有鸡蛋粉条的。 饼皮外焦里软,内馅咸香可口。 霍珏一口气便吃完了六个馅饼,末了,接过姜黎递过来的蜜水舒舒服服喝了小半盅。 见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姜黎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况且,他也没做错什么。 他这样的人,喜欢他的小娘子只会越来越多。若她每次都生气,日后定是要气成河豚的,那就不美了。 倒不如让他知道,旁的女子会的东西,她也会,就算不会,她也能学。 姜黎想了想,清浅一笑,道:“那什么春什么炙你若是喜欢吃,等我学会了,我也能做给你吃,我学东西可快了。” 霍珏做了十年的掌印督公,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 于他而言,再珍贵的珍馐都比不上阿黎的一个馅饼来得美味。 “不必特地为我学做什么,”霍珏将竹制笼屉放回食盒里,修长的指缓慢划过盒子上的荷叶纹,“只要是阿黎做的,我都爱吃。” - 姜令站在学堂门口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姜黎。 “阿黎,你怎地这般慢?” 姜黎一阵心虚,方才只顾着霍珏,把弟弟给忘了,好在午膳的时间还有一半。 她忙把食盒递了过去,赔笑道:“阿令,对不住啊,等你下学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鸭血粉丝煲。” 姜令倒不是因为饥饿才着急,而是怕他这傻姐姐路上遇上了什么事,这会见她安安生生的,也就松了一口气。 “说好了啊,除了鸭血粉丝煲,我还要你做的千层肉饼。” 姜黎爽快应下。 姜令拿起食盒就要往学堂里走,余光瞥见立在一旁的霍珏,不知想到什么,忙催促道:“你快回去酒肆罢,我跟霍珏哥用完膳要温习功课了。” 姜黎应了声好,同霍珏对望了一眼,弯了弯唇便离开了。 她一走,姜令清了清嗓子,对一同进门的霍珏小声说道:“霍珏哥,你放心,今日是意外,明天我定不会让阿黎来送膳了,免得她打扰了你。” 霍珏:“……” 姜黎离开时仍旧走竹林那头的小路,薛真面无表情地站在竹林深处,看着姜黎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声道:“去查查这是谁家姑娘。” 随云顺着她的目光,语气鄙夷道:“瞧她身上穿的衣裳,就知道是个乡野姑娘了。小姐,您无需――” “多什么嘴?”薛真沉下脸,拔高声音怒斥,“还轮得到你教我怎么做?” “是,是,是我多嘴了!”随云从小在薛真身边伺候,太清楚这位表面柔善的大小姐是什么性子了,忙张手打嘴,力道很重,“小姐,我知道错了。” 薛真却懒得理她,只低下眼,敛去脸上的怒意,没一会,便又恢复了往常的娴雅。 姜黎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家去后便拿了几块碎银子,跑去东阳书肆找刘嫣。 “什么?你要练字?”刘嫣挑高眉毛,诧异道:“你从前不是最烦写字吗?怎地忽然要练字了?” 姜黎老实道:“我就想沉淀一点儿书香气。” 刘嫣看了看姜黎,半晌,拿出手帕掩嘴一笑,打趣道:“你是为了霍公子罢。” 姜黎也不怕刘嫣笑话她,点头承认。 从前刘嫣是她认识的女子里最有书香气的,可今日在书院遇见的那位薛姑娘,周身的气度比刘嫣还要夺目。 霍珏早晚会离开桐安城,到盛京赶考。他生得那样好,学问又是百里挑一的。 谁知道去了盛京会招来多少小娘子? 天子脚下到底与旁的地方不同,那里的贵女们怕是比那薛姑娘还要优秀。 她不想,日后霍珏会嫌弃她不够好,连红袖添香的事都不会。 刘嫣瞧着姜黎这模样,悠悠一叹:“我跟莺莺都放弃了霍公子,就你还不死心。罢了罢了,你要练字,我便陪你练。” 姜黎闻言,开心地抱住刘嫣:“阿嫣,你最好了!” 姜黎在刘嫣这里练了两个时辰的字,回了酒肆也没停下,边拿着本《千字文》边酿酒,还抽空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上几个字。 看得姜令咋舌不已。 小时候爹爹还在世时,每次抓他们练字,阿黎总是一眨眼就跑没影。对她来说,练大字可是一件苦差,宁可去厨房做菜。 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受了什么刺激,现下居然捡起了毛笔练字。 这样过了几日,姜令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霍珏哥,你说阿黎究竟是怎么了?看她学字的冲劲,简直跟要考状元似的。” 霍珏眸光微动。 他心思缜密,心有九窍,尤擅揣摩人心。 不过半息,便琢磨出了个所以然。 这一日,他提前下学,特地到书肆去等姜黎。 姜黎刚从书肆走出,便见他站在一株桃树下,身姿挺拔、宛若青松。 脚下的步伐不由得一顿。 第8章 小娘子这会手里还抱着一摞用过的宣纸,指尖也沾满了墨水。 形象虽说不上狼狈,但总归不是愿意给霍珏见到的形象。从前她虽欢喜霍珏,但没心没肺地野惯了,也不会像旁的小娘子一样出门前细细拾掇一番。 现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就像她娘说的,再几个月她便要及笄,是大姑娘了。 姜黎下意识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你怎么来书肆了?可是要买纸墨笔砚?” “不是,我专程来等你。”霍珏上前两步,长手一勾,轻轻松松就将她手里的纸抽了出来。 “诶,诶,”姜黎心里一急,想伸手夺回她的“墨宝”,急急忙忙道:“你做什么?快还我,上面的墨还没干呢。” 霍珏身高腿长,手往上一抬,姜黎就够不着了。 到底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姜黎不好再同他争,只好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往前走。 霍珏跟在她身后,只慢了一步的距离。 快到街尾时,少年扬了扬手上的纸,道:“阿黎,一会来药铺寻我。” 姜黎瞪了他一眼,转身入了酒肆。 霍珏瞧着小姑娘含羞带怒的一眼,漆色的眼眸忍不住漫上一层笑意。 从前阿黎在他面前总是怯怯懦懦连话都说不清,如今倒是学会瞪他了。 甚好。 - 姜黎回去换了套衣裳,又洗净手后,才偷摸着从天井溜出去。 到药铺时,不仅霍珏在,苏世青也在。 姜黎见到苏世青,一时诧异不已。 不过一些时日未见,苏伯竟然能下床了,瞧着脸色比之前好了可不是一丁半点。 姜黎心下一喜,笑着喊了声“苏老爹”,笑眯眯道:“您能下床啦?” 苏世青笑着应:“阿珏给我换了个药方后,身体日益见好,这两日能下床走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老爹吉人自有天相,要让阿黎说,您就趁着这机会,好生休养一番,等病好了,可又要像从前一样忙碌不得闲的。” 苏世青开怀地笑了两声,“好好好!苏伯听阿黎的,好好休养!” “阿珏说你要跟他习字,难得你有这心,你好好同他学,若是阿珏训你了,你回来跟苏老爹说,苏老爹替你说他。” 她什么时候说要跟他习字了? 姜黎一愣,扭头看霍珏,对上他清冷又温然的眼,到底没拆穿他,只乖巧地应了声好。 苏世青身体毒素未清,自然待不得久,与姜黎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屋。 姜黎随霍珏去花厅,进去后才发现桌案上摆好了纸墨笔砚。 这位少爷是打定主意要亲自教她习字了。 霍珏站在桌案后,慢慢地磨着墨,温声道:“阿黎要习字,怎不找我?我的字难道不比刘姑娘好?” 他的字怎会不好? 阿令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霍珏哥的字比先生写得还要好。 可问题就是他写得太好了呀。 姜黎抿了抿嘴,好半晌才瓮声瓮气道:“杀鸡焉用牛刀。” 这话一出,霍珏手上动作一顿,几息后,胸腔沉沉溢出一声笑。 姜黎脸上一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必大材小用。我跟阿嫣学便好了,再不济找阿令也成。” “可我想教阿黎习字,”霍珏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手,抬起薄白的眼皮,缓缓道:“阿黎可是不愿?” 不愿吗?多少是有一点的。 姜黎想到自己那绵绵软软毫无筋骨的字,确实是不想教他瞧见那些字。 可一对上霍珏那双深深沉沉的狭长凤眼。 那句“不愿”就说不出来了。 “倒也不是不愿。”她小声嘟囔道:“就是,你莫要笑我写的字,你若笑话我,那我以后再也不同你学的。” 小姑娘说话的语气素来是软的,偏要做出一副威胁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却又没爪的小奶猫。 霍珏笑笑:“阿黎放心,我断然不会笑话你,若我笑你了,那就教我――” “停停,”姜黎抬起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你别胡乱起誓,老天爷会听到的!” 小娘子的手肉肉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温热绵软。 再不是记忆中那具冰冷僵硬的躯体。 霍珏眸色深沉,眼尾又开始泛起妖异的朱色,瞳眸深处是常人无法察觉的偏执与癫狂。 清隽郎君大手覆上那只小手,轻轻一压,便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姜黎只觉掌心有些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霍珏便后退了一步,声音缠上一丝沉哑:“阿黎,再不练字,天要黑了。” - 夜里安置时,姜黎手里捧着霍珏的字看了许久。 纸上写着的正是他们二人的名字:姜黎、霍珏。 两个名儿叠在一块儿,越瞧越顺眼,越瞧越登对。 她是个俗人,看不懂字的风骨流派。只单纯喜欢她的名儿与他的绑在一起,这俩名儿瞧着就有夫妻相。 姜黎唇角的弧度越扬越大。 乐了好一会,蓦地又想起下午她一时心急覆上他嘴唇的场景。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痒痒的温热的触感,那会儿他……他是不是亲她的手掌了? 多半不是,他那样清冷持重的人,怎会做那样的事? 大抵是不小心碰到的罢。 可饶是如此,姜黎的脸还是火辣辣的。 她坐在榻上,往四周仔仔细细看了眼。 房门紧闭,屋外也安静得很,只有夜风潇潇?@?@的动静。 姜黎垂眸盯着掌心,天人交战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快速地在霍珏碰到的地方用力地“吧唧”了一下,而后迅速拉起寝被将自己从头蒙到了脚。 姜黎自此过上了每日都要习字的日子。 霍珏给她装订了十数本薄薄的字帖,让她照着描,又寻了支磨得光滑的树枝,只要她稍一懈怠,或是姿势不准确了,便会拿那树枝轻轻敲她。 姜黎时常心神一震,忍不住嗔他一眼,乖乖捡起笔继续描字。 就这样,到得三月中旬,姜黎的软骨头字终于能稍稍入目了。 姜黎兴冲冲地拿着新写的字去寻刘嫣。 书肆里除了刘嫣,张莺莺也在。 两人对着字感叹良久。 刘嫣道:“你好久没来书肆,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练字的,不成想才半月未见,你就练得这般好了。” 张莺莺拿着纸左瞧右瞧,终于按捺不住,问道:“阿黎,真是霍珏教你练的字?” 姜黎点头如捣蒜:“自然是他,我何时骗过你们?” 张莺莺同刘嫣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说实话,前些日子,阿黎同她们说霍珏答应了做她的童养夫时,她们二人是不大信的。 总觉得是姜黎会错了意。 少女怀春,误解了心上人的某些言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尤其是像姜黎这样跳脱的小娘子,许是霍珏无意中的言语让她误会了。 在张莺莺看来,就霍珏那块冷冰冰的冰垛子,拒绝起小娘子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怎么可能会开窍? 若不是他对她们这般冷淡,她与阿嫣也不会那么快就放弃。 可阿黎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童养夫的事可以是会错意,但习字这事,可就不是会错意了。 霍珏要真愿意教阿黎习字练字,且不论有没有男女之情,至少他对阿黎与对旁人是不同的。 可问题是,霍珏马上要成为正德书院那位薛山长的乘龙快婿了,他跟阿黎又算怎么一回事嘛? 姜黎见两位手帕交一脸踟蹰忧虑,心里顿时起了些不详之感。 “你们可是有事瞒我?” 张莺莺惯来藏不住话,姜黎一问,她便也快言快语地回道:“前两日头面铺里来了两位小娘子,是那位薛真薛姑娘的丫鬟,过来给她取头面的。我就隐约听到她们提了一嘴,说等霍珏乡试一过,她家小姐便要和霍公子定亲,说是薛山长早就同霍公子约好了。” 刘嫣待张莺莺说完,咬了咬唇,也接着道:“我爹昨日去薛府送纸墨,也听到了类似的话。说是薛山长早就看中了霍公子做女婿,霍公子似乎……也是愿意的。” 姜黎小脸儿霎时一白。 难怪前几日,她会在朱福大街遇见了那位名叫随云的丫鬟。 彼时还纳闷,她怎会出现在朱福大街。如今想来,她应是替那位薛小姐来找霍珏的。 - 到家后,姜黎忧心忡忡地拿出一张纸,一边写了个姜,一边写了个薛。 她咬着笔头,在家世那一栏给自己打了个“X”,又在薛字那栏打了个“○”。 后面又是接连几个“x”“x”“○”“○”。 姜黎越写越心塞。 到最后相貌一栏,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打了第一个“○”。 可心情半点没见好。 姜黎心烦意乱地把纸折起,胡乱塞进一边的字帖里。 而后下巴抵着书案,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 小娘子幽幽一叹。 好不容易追到了霍珏。 才过了一个多月,就要失去了吗? 若霍珏真不做她的童养夫了,她好像……也舍不得怪他什么。 第9章 正当阿黎在长嗟短叹之时,千里之外的盛京,华灯初上、花街如昼。 长安街上的秦楼楚馆、酒家食肆人声鼎沸,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何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边瞄着抛着香帕的青楼女子,一边感叹:这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连姑娘都格外豪放些! 他是第一次来盛京走镖,正暗搓搓想着临走时来这里见见世面,后脑勺猛地被人重重敲了下。 孙平虎目一瞪:“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想姑娘!” 何勇“唉哟――”一声:“大哥,我们这不是顺利从山贼那逃出生天了嘛!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里可不就是让我们享福的地儿?” 孙平懒得理何勇的歪理,只恨铁不成钢道:“这一趟走镖,龙升镖局二十八条镖客的命,差点有去无回!若非有霍公子相助,我们如何能化险为夷?早就到地府去见阎王爷了!” 何勇想起十日前在白水寨遇到的那群山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见过杀人不眨眼的,没见过这么杀人不眨眼的! 那日进入白水寨的镖队可是有七八队,但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出来的却只有他们一家。 靠的居然是那文弱少年的一个小木雕! 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何勇咽了口唾沫,再也兴不起半点寻欢作乐的心思,与孙平一道快步穿过长安街与如意街,拐入朱雀大街。 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长安街相比,朱雀大街静得鸦雀无声。 只因住在这条街上的皆是盛京最为鼎盛的勋贵豪族。 他们要去的定国公府薛家就在朱雀大街的中心,何勇心里犯怵,忍不住低声道:“大哥,你说那位霍公子究竟是何身份?又是小麒麟、又是定国公府,我琢磨着――” “闭嘴!”孙平狠狠瞪他一眼,“你莫要擅自揣度霍公子的身份!不管他是何身份,你只需记着,龙升镖局二十八条人命均是霍公子救下的。日后便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还了这恩情!” 一刻钟后,孙平与何勇站在定国公府的一侧角门,提起铜环“叩叩叩”敲响了那扇古朴的朱门。 门后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息后,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穿着靛蓝布衣的守门小厮提着个纸笼走了出来,精明的眼睛在孙平二人身上快速打量了眼,问道:“你们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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