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些趣事,好止住她那些泪珠子。 一会说起他如何被外祖父骗着去军营里做小兵,又如何在夜深人静之时听那些士兵们说荤话。 一会又说他怎样馋外头的吃食,怎样同沈听与贺珏巧立名目偷偷跑出府去买吃的。 这些过往对霍珏来说,已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 他曾以为那些事早已被暗沉岁月磋磨得模糊不清,却不想,此时此刻再度想起,竟是连细枝末节都是历历在目。 仿佛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往从不曾远去,而那个一心要继承外祖衣钵,做个大将军的少年霍珏,也从不曾消失。 姜黎虽说昨夜掉了不少眼泪,可霍珏说的话倒是一直记着。 此时听他说买了早食回来,下意识便道:“是你昨夜说的添末儿、油旋、鱼煎包?” 霍珏淡淡“嗯”了声。 姜黎登时便来了精气神,头发一梳好,便走过去撕开油纸,一股被热油煎过的葱香味儿迎面扑来。 姜黎咬了一口油旋,外皮酥脆,内瓤软香,当真是好吃极了。 她撕下一小块儿,喂进霍珏嘴里,道:“等你的差事办好了,我们就上街去,把你从前爱吃的东西痛痛快快吃个遍。” 霍珏习惯了姜黎的投喂,十分配合地张开嘴,尝着幼时熟悉的吃食,望着自家小娘子那双清澈的眼。 忽然觉着,青州依旧是那个青州。 - 二人用完早食,霍珏便带着姜黎去了青云观。 青云观是霍珏外祖母曾经修道的地方,在妻子去世后,霍琰便常常来这道观,霍珏小时候也常来。 道观的观主还是从前的殷道长,见到二人的身影,她也不意外,只笑着道:“今晨喜鹊于枝头啾鸣,贫道便知有贵客要来了。” 霍珏提唇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道:“多年未见,难为道长还记得小子。” 殷道长说来还是霍珏外祖母的师妹,外祖母嫁人后,她每逢下山都要到将军府去。 霍珏少时与这位道长亦是有过数面之缘,那时他年岁小,性子活泼,见谁都能说上几句话。殷道长每次见着他了,都爱喊他“小子”。 殷道长望着霍珏,笑道:“你自小便与师姐长得像,再过二十年,贫道都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说罢便望向姜黎,眉目温和道:“你便是阿黎?” 眼前的道长身着雪青色的道袍,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用朴素的木簪挽了个道髻,慈眉善目的。 姜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同这般仙风道骨的道长说话,忙点点头,道:“是,道长,我名唤姜黎。” 殷道长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旋即颔首一笑,道:“是个眼明心善的好姑娘。” 姜黎忽然被殷道长夸奖,一时还有些羞赧,忙偷偷望向霍珏,却见自家那位郎君淡淡笑着颔首,那模样仿佛就在说:道长所言甚是,我们家阿黎的确是个眼明心善的好姑娘。 殷道长见这对小夫妻相视一笑,藏在眉眼深处的担忧瞬间便烟消云散。 数月前她收到方嗣同的信,说卫家这小子心魔缠身。可这会看他,心绪温和,眉目疏朗,倒是瞧不出心魔缠身的模样了。 “既然来了,那便进去给祖宗拜拜罢!”殷道长笑着对他们道。 霍珏面容微微一肃,道:“多谢道长,瑾与内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便随着殷道长进了角落里的一间静室。 七年前,漫天大火将霍家与卫家烧成了灰烬。 那一日,无数官兵重重包围之下,仍是有不少青州百姓冲进去救人。 可惜啊,别说是人,就连祖庙里的祖宗牌位都没能救下。 如今藏在青云观静室里的牌位,都是后来青州百姓偷偷刻好,送到道观来的。 可百姓们哪儿知晓卫家那长长的族人名单,如今供奉在观里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位。 霍珏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和大哥的灵牌都在里头。 “原先百姓们还做了你与大娘子的,贫道收到方神医的信后,便将你们二人的牌位取下。今日观中除了你们,并无外来人,莫要担心会有人打扰。”殷道长说完便出了静室。 殷道长一走,姜黎便上前牵住霍珏的手。 霍珏从一面面灵牌上收回目光,偏头望着姜黎,温声道:“阿黎,我带你见见我的亲人。” - 秋风飒飒,山间里的树被路过的风吹得簌簌作响,山林深处隐有鸟儿啾鸣、山泉淙淙。 从静室出来后,霍珏便对姜黎道:“再过数日,青州恐有战火。云朱和素从会陪你留在青云观,等到战事一了,我便回来接你,带你去尝尝我们青州的酒。” 他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神色亦是平淡,仿佛那迫在眼睫的战事,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小事。 姜黎纵然心里担忧,却也不问他要去哪要做何事,只温声笑语道:“那你记着,一定要完好无缺地来接我,若不然,我可不轻饶你。” 霍珏望了望她,低头在她脸颊轻轻一碰,低声道:“我听夫人的。” 时间一眨眼便从指缝里漏了几日,十月十一日,姜黎一早便同云朱、素从到山间密林处去采秋果。 金灿灿的梨子挂满枝头,姜黎摘了满满一篮子,同她们二人道:“秋日寒燥,我们给公子做些秋梨露。秋梨露好做,过几日公子回来了恰好能吃上。” 说罢,她轻轻蹙起眉,望向南面的城墙。 也不知霍珏此时如何了,边关的一切可还顺利? 提心吊胆地想了片刻,姜黎收回眼,轻轻摇了摇头,霍珏既然说了过几日便来接她,那定然就会回来,她安心等着便是。 他说的话,她从来都不怀疑的。 “走吧。”姜黎对云朱、素从笑了笑,“我们回道观,这几日兴许不大太平,我们便不出门,好生呆在道观里。” 云朱忙应一声是,道:“夫人放心,公子武功高强,还有少寨主和白水寨的人在,定然会平平安安归来的。” 姜黎知晓云朱是在宽自己的心,便淡淡“嗯”一声。主仆三人提着满满当当的梨子,往道观去。 是夜,霍珏同褚遇登上城墙。 城墙外黄沙漫漫,秋风擦着墙根而过,在寂寂长夜里刮起一阵沙尘。 若非提前知晓南邵军会偷袭,这样的夜晚,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安静得仿佛岁月静好。 褚遇拍了拍霍珏的肩上的铠甲,豪爽笑道:“一会莫要手软,也莫要分心。我尚且宝刀未老,还有沈听跟在身侧,不会出事。” 褚遇年岁不小了,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可目光却锐利如箭,丝毫不见老态。 霍珏道:“褚世叔放心,从前外祖父教我的,瑾一日都不曾忘过。” “好好好!”褚遇厚厚的手掌再次拍了下他的肩,“从前将军常同我们道,说假以时日你小子定会青出于而胜于蓝,代替他捍卫青州的!若是将军还在,见着今日的你,必定又要同我们吹嘘个三天三夜!” 数月前,沈听带着两封信秘密来到青州。 信里不仅说了他那义子投靠秦尤之事,还借此布下局中局,利用南邵,给秦尤与凌若梵致命一击。 思及此,褚遇便不由得叹息。 一叹自己识人不明,年岁越大,反倒越识不清人心,看不穿人性了。褚英那孩子是他手把手教导,想着有朝一日能接他衣钵的。 当初褚英欠下赌债,褚遇打了他五十军棍又让他自己还债,不过是想要他记住好赌会带来何种恶果。却不想升米恩斗米仇,倒是叫他记恨在心了。 若非沈听带信前来,今夜他与南邵交战,定然是有去无回。他一死,整个青州军都要落入秦尤手里了。 二叹将军这位外孙,当真是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这孩子自小便立志要像外祖一般做大将军,守卫青州的。 若是当初卫家、霍家没出事,他何尝不是下一个霍将军、定国公? 可惜了啊! 正感叹着,一名士兵忽然跑上城墙,面色肃穆道:“禀告将军,斥候传来消息,今夜南邵领兵的是大护国将军蒙舍。” 蒙舍便是七年前领兵进犯青州的南邵将军,他这大护国将军的头衔也是七年前,得知霍老将军死后,南邵皇帝亲自颁与他的奖励。 “来得好!”褚遇用力一阖掌,道:“老子今夜定叫那孙子有来无回!” - 寅时三刻,南邵军突袭青州。 卯时一刻,秦尤接连收到几个探子送来的口信:褚将军中计,在平谷关里被敌军包围,从战马滚落,如今生死未卜。 “好好好!”秦尤“啪”一声扔下手上的茶盏,一脸兴奋道:“褚将军轻敌中了埋伏,南邵军已兵临城下,都随本将前去平谷关救急!” 数千兵马浩浩荡荡赶往平谷关,马蹄“?N?N”,溅起一片黄沙,在这寂静的夜里,随风飘落。 秦尤与南邵皇帝早就密谋好了,只要他人一来,南邵军便假装被击退,迅速退出平谷关。如此一来,不仅褚遇的兵马会落于他手,还能借此机会,捞一个天大的功劳! 到了平谷关,秦尤坐于马上,兴奋地举目四望。 却见漫天飞舞的黄沙里,别说蒙舍了,连半个南邵军都没见着。 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让他心里登时起了些警惕,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一支泛着冷光的箭矢破空而来,直奔他后背。 “噗嗤”一声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被秋风席卷而过。 霍珏藏身于平谷关的密林里,放下弯弓,缓缓道了声:“第一箭。” 当初外祖父身上中了三支暗箭,还有两箭。 霍珏从箭筒里抽出一根利箭,再次拉弓,箭矢“咻”一声射出,快速扎入秦尤的手臂。 秦尤右肩和左大腿都中了箭,鲜血汩汩涌出,他忍着痛,声嘶力竭道:“快围在我身边!是谁!是谁在暗箭伤人!” 他身边那几个副将俱是惊惶地望了望四周,迟疑地驱马上前,可马蹄子才刚抬起,无数箭矢忽然从四面八方急射而来,直接贯穿了马蹄。 骏马痛鸣,用力往后一仰,几个副将便从马背滑落,重重摔到地上。 而此时霍珏手上的第三支箭矢紧随而来,狠狠贯穿秦尤的小腹。 “第三箭。” 第105章 南邵军与秦尤约定的地点从来都不是平谷关, 只不过南邵递进来的消息经过褚遇与沈听的一番操作,到了秦尤手里便成了平谷关。 第三支箭几乎没有任何阻拦便贯穿了秦尤的小腹,箭矢打磨得极锐利, 身上三处伤口血肉模糊,血流如注。 剧痛之下, 秦尤一时面如金纸, 死死抓住马缰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坠马。 两名坠地的副将震惊地望着秦尤, 他身上的铠甲是精心打造出来的铁皮铠甲, 等闲哪能被射伤? 可那藏在暗处之人箭法实在是高明,借着薄薄一层月色, 箭矢以雷霆之势直接钻入甲片间的缝隙,穿腹而过。 两副将忙撑起身, 想起身护住秦尤, 可人才刚坐起, 又倏地倒地, 只觉头昏脑胀、眼花耳鸣,全身都使不上劲儿, 就跟中了毒一般。 他们对视一眼, 俱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恐惧。 很快便是一连串“咚”“咚”“咚”的坠地声, 那些追随秦尤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马上坠落,就连身下的马匹都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前腿“嘭”一声重重跪于地上。 此时此景,在场的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中计了!也不知晓是哪个环节除了错, 竟然全都中了药。 “是谁!给本将出来!”秦尤重重喘着气,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满是狰狞之色, 可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偷袭他的人不可能是南邵军。 南邵皇帝不可能会放弃这个弄死褚遇的机会。 褚遇这几年跟南邵军不知交手过多少回, 每一回都跟个疯狗似地不要命, 恨不能从南邵军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蒙舍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此良机,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定然要按照计划给褚遇致命一击才是。 可眼下这平谷关一个南邵军的身影都见不着,只可能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着了旁人的道!而给他们设套的人除了褚遇,还能是谁? 秦尤亦是个狠角色,眼见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欲倒,便用力地一转肩上的箭矢,借着剧痛维持清醒,厉声道: “褚将军!吾乃皇上亲封的三品镇国将军,你平日里就是再看我不顺眼,也不能在南邵入侵之际借刀杀人哪!此乃知法犯法!” 秦尤了解褚遇,此人极讲道义。此番暗算他,想来是因着知晓他与南邵的秘密谋划,这才将计就计,想要借此找出他与南邵勾结的证据,好为霍将军洗刷罪名。 可蒙舍不会将他供出来! 蒙舍的父亲便是被霍琰斩杀的,他恨霍琰恨到了骨子里,怎可能会助褚遇替他翻案? 想到这里,秦尤心神定了定,正欲开口。 忽然一道森冷的箭光直奔面门而来,径直贯穿他的右耳。 “啊!” 秦尤惨叫一声,终是支撑不住,往后一仰便从马背滑落。 也就在此时,数支身着大周军服的士兵,整齐划一地从密林里走出,手执弓箭,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身量高大,面若冠玉,冰冷的铠甲将他的脸衬得格外冷峻。 泠泠月色照亮了他黑沉沉的眸。 秦尤目光与他对上,瞳孔登时一缩,似是见着了什么可怖的不可置信的东西。 惊疑片刻后,他瞪大了眼,粗重地喘着气,道:“你,你是――” 可惜话只说了半截,一双玄色军靴狠狠踩上了他的喉咙,轻轻一碾,便将所有的话语堵在他喉头里。 秦尤“嗬嗬”了两声,只觉一口腥甜的血从喉头涌出。 他眼睛瞪得愈发大,下一瞬便听得那人平静道:“吾乃都察院监察御史霍珏,奉命前来青州助褚将军一臂之力,捉拿与敌国勾结,陷害忠良的卖国罪臣。”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重杂沓的马蹄“哒哒”声。 那马蹄声声势不小,且越来越响亮,一听便知是有一队人数不小的骑兵正往这来。 听见这动静,秦尤奋力挣扎,一双血丝遍布的眼死死盯着声源处,黑色的瞳眸露出一丝诡异的希翼。 只要来人是蒙舍,是南邵军…… 秦尤一双眼一瞬不错地盯着,薄凉的月光一点一点勾勒出来人的面庞。 在看清来人以及来人手上的东西后,秦尤眼底的光倏然熄灭,像一捧焚烧殆尽的灰,再也亮不起一点火星。 整个人也不挣扎了,像团烂泥似的软在地上。 褚遇将蒙舍的人头用力一掷,砸在秦尤脚边,朗声道:“秦贼,老子给你送来的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褚遇今夜受了点轻伤,面庞几道血痕,铠甲亦是遍布干涸的血渍。这位熬了一宿又与南邵军激战了半夜的老将军却无半点疲态,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神态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朗声大笑,对那数千名兵将道:“蒙舍虽死,但他身边的几名亲信已被我们生擒,供出了秦尤与凌若梵。依大周律,通敌卖国者,判凌迟处死!本将知晓你们是被秦贼与凌贼逼着骗着为虎作伥,今日本将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懂不懂抓住良机了!” - 识时务者为俊杰。 凌?辈换崛米约旱亩?子铤而走险,勾结南邵之事俱是秦尤出面。也因此,当凌若梵的名字一出,别说秦尤了,便是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变了脸色。 凌若梵背后之人是凌首辅,凌若梵若是定了罪,那位身居高位的首辅大人又当如何? 都说当今圣上是凌首辅慧眼识明君,三度跪请,才将康王请出了康王府,登基为帝的。 过去几年,凌首辅可谓是颇得圣宠。 可眼下这形势,皇帝与凌首辅莫不是决裂了? 率先出卖秦尤,对着褚遇俯首磕拜的,是他平素最为信任的两名副将。不管是七年前的谋逆案还是今日与南邵的通敌案,这两人俱都知晓所有的底细。 至于旁的小兵小将,大多不知晓秦尤与南邵的无耻勾当。眼见着副将大人都上前认罪,忙跟着掷下手上的兵器,磕头认罪。 秦尤目眦欲裂,想大声怒骂那一群背主者! 可喉头剧痛难忍,似是断裂了一般,除了破鼓似的“嗬嗬”声,根本发不出一个字节来。 褚遇扭头望向霍珏,蹙了多年的眉心似是终于在此刻舒展开来。 “霍大人,左参议凌若梵尚且还在参议府里。御史在外,身负皇令,可替皇上立断。还请大人亲自跑一趟参议府,捉拿要犯。” 左参议府。 凌若梵自打入夜后,便眼皮直跳、心神不宁。 书房的烛灯燃了一宿,几位幕僚头一回见他如此烦躁,忙安抚道:“咱们参议府的探子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报一次信,眼下褚遇在平谷关遇险,定然是十死无生。秦将军前往平谷关,按计划怕是已经‘逼退’了南邵军,想来秦将军很快便会派人传来捷报。” 幕僚说完,见凌若梵面上的焦虑稍减,心里头正得意着他在凌若梵面前又出了一回风头,忽地一声重重的撞门声从后传来。 他忙回头望去,便见书房的门被人用力踹开,走进来五个身着夜行服的探子。 这几个探子幕僚们并不陌生,是凌若梵最得用的暗卫,平日里不知替他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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