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成泰帝如今的情绪一日比一日暴躁,从前还能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现下是想装都装不了,芝麻大的小事都能叫他暴跳如雷,跟个疯子一样! 凌?钡瘸商┑勐罟涣耍?方才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几步,伏低做小道:“冤枉啊皇上!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凌?比氲钪?时,薛无问与赵保英恰好从内殿出来,成泰帝在里头扔掷镇纸发出的“哐当”声,二人自然也听到了。 可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平静,下了白玉阶,赵保英便对薛无问道:“咱家尚有要事在身,就不送亲自送薛大人出宫了。” 说罢,便唤了守殿的一名小太监送薛无问出宫门。 薛无问提唇一笑,拱手作别便快步出了宫门,径直回了锦衣卫。刚到锦衣卫官署大门,指挥同知唐劲便上前一步,道:“指挥使,禁军的那位林副统领又来了。” 薛无问揉了揉眉心,道:“你去请林副统领出来,就说我要去玉京楼查案,在闻莺阁里等他。” 唐劲忙拱手应是,进去传话。 薛无问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便往玉京楼去。 这会才午时三刻,楼里的姑娘们都在午憩。 往常欢声笑语不断的销金窟此时安安静静的,苏玉娘听丫鬟说薛世子来了,忙从矮榻上起身,出门去迎。 “世子怎地来了?玉娘以为您最近都不得空呢?”苏玉娘说着,便摇了摇手上的团扇,觑了薛无问一眼。 旁的人不知,可她是薛无问手下的人,哪能不知晓这位盛京里出了名的浪荡子日日都忙着回家哄祖宗呢。 说来苏玉娘也真真是佩服无双院的那位。 薛无问这样的人,瞧着多情,实则心肠又冷又硬,对那些倾心于他的小娘子是要多绝情就有多绝情的。 是以苏玉娘才佩服卫?l,也不知晓这位卫家的大娘子是怎么收服这位世子爷的。 薛无问自然听出了苏玉娘的调侃,散漫地笑了声,道:“公事,一会禁军的那位副统领若是来了,让他到闻莺阁寻我。” 林规来得极快,薛无问一盏茶都没喝完,他便到了。 “林大人,请坐。”薛无问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薛某知晓大人因何事而来,坐着慢慢聊。” 林规原先听见唐劲说薛无问在玉京楼,还道这浪荡子是以公谋私,偷偷跑来玉京楼找老相好的。 眼下瞧着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仿佛是特地到这玉京楼来等他。 林规自小就是循规蹈矩的人,玉京楼从没来过,也没甚好感。好在这闻莺阁瞧着窗明几净,清雅别致,倒是不惹人生厌。 林规大刀阔斧坐下,快言快语道:“薛大人既然知晓我是因何事而来,那应当也听说了顺天府尹宗大人将那案子列为悬案,暂时封了案卷之事了? ” 薛无问因着公事,与林规接触得不算少,很了解这人是什么性子。 给他斟了杯茶后,便颔首道:“此事薛某确实听宗大人提过,那二十多具尸体大多腐烂得不成样子,连具体的身份都很难查出,更别提旁的证据了。顺天府一天要接几十上百个案子,大至命案,小至邻里吵嘴,都要顺天府的人来管。想来宗大人是抽不出时间查这案子,这才暂时列为悬案。” “旁的那二十具是查不出身份,可其中两具的身份不是已经查明了吗?一人是我的庶妹,一人是那犯下数宗杀人案,被关押在镇抚司诏狱的屠夫之女。”林规捏紧手上的杯子,梗着脖子道:“难道这还不够宗大人多派些人手查这案子?” 薛无问慢慢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凝在林规那张忠厚的脸。 林家在盛京非高门大户,若非林规得上一任禁军统领的赏识,将他提到了副统领的位置,林家在盛京不过是个小门户。 至于林规嘴里的那位庶妹是他父亲与偷偷养在外头的外室生下来的女儿,那小姑娘甚至都还未入林家的族谱,失踪时才十三四岁。 当初若不是霍珏提及此事,他都不知晓林规与他这位庶妹的感情竟然如此不错。失踪十年了,还在努力地寻她,从未放弃过。 薛无问本身就是望族子弟,这些年在锦衣卫任职,不知见识过多少后宅大院里的阴私。 外室的地位从来都是极低的,外室生下来的子女就更没地位了。只要主母不点头,根本不可能认祖归宗。 林家的这位林姑娘便是如此,甚至……她之所以会失踪兴许也是旁人有意为之。 薛无问喉结轻轻一提,望着林规道:“在这盛京里,有能力掳走那么多年幼的少年少女,杀人弃尸后还能不留下一丝痕迹。林大人可有想过,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如此,林大人还是坚持要将这案子查到头吗?” 林规微微一怔。 薛无问说的,他不是没想过。 他甚至在想,顺天府尹宗大人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怕得罪人,这才将这案子按了下来。 林家虽是耕读之家,可祖上从未出过什么大官。如今林家能在盛京撑住门户,也不过是靠他这位禁军副统领罢了。 林规是家中长子,身上背负着振兴家族的责任。因着这责任,他在盛京活得谨慎且小心。 不与人结仇,也不留下任何可供人攻讦的把柄,连今日上花楼,也是平生第一次。 然而,他有为人子孙的责任,同时,也有为人兄长的责任。 幼妹失踪惨死,缉凶无门。 他岂能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至少……至少也要找出那人,替他死去的妹妹,问一句为什么? 林规松开几乎被他捏裂的茶杯,沉声道:“幼妹失踪十年,林某始终不曾放弃过寻她。如今知她被人杀害,更是不可能放弃替她缉凶。我不知那凶手究竟有何身份,我只知,即便是天子犯罪,也要与庶民同罪。” 薛无问意味深长地望了林规一眼,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案,道:“林大人放心,宗大人虽将此案列做悬案,可以薛某对宗大人的了解,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将这案子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薛无问与宗??不过是泛泛之交,他对宗??其实说不上多了解。之所以会笃定宗??一定会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也不过是因着那小子的一句话。 “宗大人的的确确是个好官,他必定会拼尽全力给那些惨死的人一个交待。” 思及此,薛无问微微眯了眯眼,宗家如今掌权的人是大理寺卿宗遮。 宗遮此人老谋深算、心思深沉如海,此番宗??将这宗案子列为悬案,多半是因为宗遮觉察到了什么,强行要宗??压下此案的。 薛无问从霍珏叫他前往顺天府去寻宗??之时,便已经猜到了这宗案子究竟是谁人所犯下。 他那妻弟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当初在临安城大费周折将这些尸体重现于世,交至宗??手里,他便猜到霍珏此举定然是有他的深意。 直到亲去顺天府那日,遇到了宗??又遇到了林规,这才想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猜到了谁是凶手。 他薛无问都能猜到,宗遮掌管大理寺这么多年,又岂能猜不到? - 薛无问离开玉京楼之时,凌?鼻∏梢泊庸?门走出。 余万拙侯在宫门外,瞧见他额头上的伤口,不由得大惊失色,弓着腰小跑过去道:“大人可需要咱家为您上点药?” 凌?逼乘?一眼,眸底阴云密布,冷声道:“不必,你同王贵妃递个信,便说下月初一,我到净月庵等她。” 余万拙忙应一声“是”,恭恭敬敬地目送凌?弊?上凌宅的马车,心里头不知为何竟起了点不安,那颤巍巍的眼皮止不住地跳。 都说狗烹兔死,弓藏鸟尽。 皇上厌了他,如今也厌了凌大人。 他们二人当初的从龙之功,是不是有朝一日反而会变成杀身之祸? …… 马车驶入朱雀大街后,凌?绷每?布帘,望着这条勋贵望族才能住进来的大街。 想起了许多年,他曾意气风发地站在这条大街的入口处,默默发誓,总有一日他会住进来这里。他的子孙后代再不会似他那般,在无数人的冷眼里,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做到了。 不仅将周元庚推上了帝位,还将那受无数仕子爱戴、香火连绵了不知多少代的卫氏一族彻底断了根。 许多年前,卫项离开长安街的那场景凌?奔橇诵砭眯砭谩? 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家族,是无数文臣的追求。 凌?痹?经也对卫项顶礼膜拜过,二十年前那一批进士及第的仕子,没有人会忘记卫太傅,忘记他在恩荣宴上同他们说的那句。 “为官者,须得日日三省,莫忘初心。” 后来他做上了内阁首辅,以为自己终于成了卫太傅那样的人。 可根本没有。 当旁人提起首辅时,所有人想到的还是卫太傅,唯有卫太傅。 再后来,青州卫氏的卫大公子卫彻横空出世,身上分明连半个功名都无,却成了青州士子眼中无人可顶替的士林之首。 盛京也曾有人慕名前去,回来后,人人都同他道,那人有其祖父之风,日后定然会成第二个卫太傅。 那一句句盛誉之言,像针似的扎入他心里。 他卫彻将会是第二个卫太傅,那他凌?彼闶裁矗? 他悉心栽培的儿子又算什么? 待得卫彻入仕了,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忘记他凌?辈攀钦獯笾艹?的首辅?而他的儿子凌若梵是不是要一辈子做那萤火,终其一生都不得同卫彻这轮明月争辉? 凭什么呢? 他在瀛洲王氏低声下气了那么多年,才终于得到王氏的襄助,在盛京一点一点熬出头来。 一个世家之子,只因有个好祖父好家族就要夺走他手上的一切? 卫太傅说,莫忘初心。 他的初心从来都是权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让子孙后代受无数人追崇的权力,让凌氏一族成为百年望族的权力。 当初齐昌林与胡提不就是因着他这份野心,才效忠于他的吗? 越是在低贱的泥泞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对权力就越渴望。 他是,齐昌林是,就连皇宫里那位日益疯癫的成泰帝也是。 凌?崩渥琶佳巯铝寺沓怠? 正欲跨门而入,忽见街头驶入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缓缓靠停,下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见着凌?毕仁且幌玻?可下一瞬脸上的喜意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慌。 “爹爹,您额头怎么受伤了?” 凌若敏快步走向凌?保?眼底迅速漫上一层水雾。 凌?崩渌嗟拿佳勐?慢柔和,温声道:“小伤罢了,敏儿不必忧心。你方才可是去尚书府寻玉雅了?” 凌若敏不自在地摇了摇头,道:“女儿没去寻雅儿,不过是去了趟定国公府。薛莹爱吃糕点,女儿下午恰好做了些荷花酥,便送了些到定国公府给她。” 凌?蔽⑽⑻裘迹?别有深意地望着凌若敏,笑道:“是送去给薛莹,还是送去给薛无问?” 凌若敏柔媚的脸登时一红,忙道:“爹爹莫笑话女儿了,快进屋去,女儿给爹爹涂些药。” 凌?蹦睦锊恢?晓自家女儿的心思。 两年前,凌家的马车在长安街惊了马,当时便是薛无问制住了那疯马,这才救了坐在马车里的凌若敏。 英雄救美最是容易让人倾心,更何况薛无问容貌俊美,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 敏儿会喜欢上他倒也无可厚非。 薛无问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别说是他,便是连胡提也打过这位定国公世子的主意。只不过被他敲打了几回,这才将目光放在定远侯府世子宣毅身上。 若是自家女儿能与薛无问成亲,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定国公府地位超然,且手上拿着实打实的兵权。定国公薛晋自从七年前中毒后,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说不得再过几年,薛无问就是定国公了。 若他身后能得定国公府支持…… 也不知想到什么,凌?蓖?着凌若敏的目光越发柔和,“薛莹出门游历了大半年方才回京,你若是得空便多去定国公府寻她玩,好好联络感情。” 凌若敏闻言,抿了抿唇角,笑道:“女儿遵命。” - 那厢薛无问才刚回府便听见几声“啾啾”的鸟鸣声。 他额角一跳,脚步一顿,往月门处望去。便见暗一提着盒精致的食盒冲他挤眉弄眼地冲他比了个口型,无声道:“世子爷的桃花!” 真……神他娘的桃花! 薛无问忍无可忍,大步走过去,道:“你这是又看了什么戏折子?” 暗一举起食盒,往无双院那头瞄了眼,低声道:“世子,这是首辅家的凌姑娘送来的点心,她特地同属下说一定要交与您手上。属下知您心里只有魏姨娘,可这凌姑娘身份特殊,属下想着还是同您说一声,说不得您有旁的安排。” 薛无问哼笑了声:“旁的安排?” 暗一义正言辞道:“属下昨日听了个故事,说的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女细作,为了完成主子的吩咐,便慷慨大义,为国捐躯,只身潜入敌国皇子府中,假装与那皇子相爱,窃取了敌国的情报。谁料假戏真做――” 薛无问抬起手:“打住。你这是要我学那女细作,去慷慨大义为国捐躯?” “世子英明神武,倒也不必真的为国捐躯。您只需虚与委蛇一下,说不得就能从那凌姑娘嘴里套出凌首辅的秘密。您说这主意如何?” 薛无问对上暗一那双晶晶亮的充满了八卦之光的眼,摇头“啧”一声:“暗一,你变坏了!” 说罢便拍了拍那食盒,道:“谁收下的谁负责吃,以后你再收凌若敏的东西,糕点也好、手帕也好、香囊也好,你都负责吃进去。” 暗一望着薛无问那绝情的背影,委屈地抬头望了望天空。 世子爷当真是好心狠一人,他如此殚精竭虑地为他出谋划策,他倒好,不夸也就算了,还要他吃那什么手帕、香囊。 唉,有点想念暗二了…… 薛无问才懒得理暗一的委屈,入了无双院,推开寝屋的门便大步走了进去。 见卫?l正在认真地修复卫戒的灵牌,也不过去闹她,摘下腰间的绣春刀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一瞬不错地盯着卫?l的侧脸看。 第91章 (有副CP) 卫戒的灵牌用上好的沉香木做成, 乌黑的木身,金色的字,如今裂成几块,要再拼好并不容易。 可卫?l却极其专注, 裂缝处流出来的红色液体早已被擦拭干净, 缝隙处用橡树汁粘合, 勉强将这灵牌拼好。 卫?l轻轻舒出口气,正欲开口, 旁边那人忽然捉住她的手, 拿湿帕子替她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薛无问知晓这姑娘爱洁,早就给她备好了湿帕子, 给她清理, “灵牌坏了再重新凿一块便是, 何必自己亲自修复?” “卫家的先祖只剩这一面灵牌了。”卫?l低下眸子, 见指尖沾染的橡树汁被擦拭干净了,才继续道:“况且,我也想留着这面灵牌让卫家的后人时刻保持警醒。” 当初这灵牌被送入大悲楼是卫家无上的荣耀,可福祸相依,一个家族覆灭之时, 过往的荣耀都成了云烟, 连要为祖宗留下一块完好的灵牌都成了难事。 七年前的一场大火, 卫家传承多年的祖庙一夕成灰, 里头那么多面先祖的灵牌全都化为灰烬。 这样惨痛的教训,不能忘的。 其实卫氏一族贵为第一世家,世世代代皆秉承古训, 不骄不躁, 持谦秉礼。 卫家家训, 年过花甲之年便要致仕,唯有于最辉煌时急流勇退,方才能细水长流,传承香火。 可饶是如此,一个家族依旧是说灭就灭。 人命最是脆弱,人心亦最是难测。 谁都不知晓,眼前鲜花着锦的日子会不会一眨眼就变成一场灭族的滔天大火。 无需卫?l多言,薛无问顷刻间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他笑着捏了捏卫?l纤细的指尖,道:“你那弟弟托我去药谷取回这旧物时,我还道他要用这灵牌作甚?如今想来,约莫也是与你一般,想要借此给日后的卫家子孙一个警示。” 卫?l抬眸看他一眼,道:“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还能不顺利?”薛无问笑着道,“以圆青大师与霍老将军的交情,怎会不帮我们?今日凌?痹谘?心殿就算不受伤也要被周元庚骂掉一层皮的。周元庚如今把所有度厄的希望都放在大相国寺,在我与赵保英出发时还不忘提醒我们,决不能得罪寺里的高僧。圆青大师这一骂,倒是骂出个狗咬狗了。” 听到薛无问提起霍琰与圆青大师,卫?l弯了弯唇角,道:“从前外祖父就说过,别看圆青大师是个出家人,实则骂起人来,比他与方神医还要厉害。” 薛无问见卫?l笑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原先还怕这灵牌会勾起一些她不愿想起的事,可这姑娘比他想的坚强。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怕他担心,才强自坚强的。 毕竟当初,她在知晓卫家的祖庙被付之一炬时,可是默默流了半天泪的。 “卫?l。”薛无问低头去寻她的眼,认真同她道:“青州已有异动,沈听与褚将军都在等待时机。只要南诏真敢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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