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边来的信,你看看。” 姜伯游? 姜雪宁把信接了过来细看,却发现这封信并不是姜伯游写给自己的,而是写给谢危的。 信中先谢过了谢危为此事一番周全的谋划,又说府里安排得甚是妥当,倒也没有走漏消息,唯望谢危路途上再费心照应。 另一则却又说,兹事体大,到底没瞒过孟氏。 孟氏乃是他发妻,又是姜雪宁生母,自来因旧事有些嫌隙,知道姜雪宁搅和进这些事里之后大怒,甚至险些大病了一场。近来临淄王殿下沈玠选妃的消息已经传出,礼部奉旨拟定人选,已勾了姜雪宁姐姐姜雪蕙的名字上去。若此时家中闹出丑事来,坏了家中姑娘的名声,也坏了这桩好事,孟氏怕要迁怒于宁丫头。 是以厚颜请谢危,劝姜雪宁几分。 待回了家中,万毋与母亲争吵,伏低做小一些忍点气,怕闹将起来一府上下不得安宁。 内宅中的事情,向来是不好对外人讲的。 姜伯游倒在给谢危的信上讲了,可见对他这位忘年交算得上是极为信任,中间当然也有一层谢危是姜雪宁先生的缘故,觉着姜雪宁入宫伴读后学好了不少,当是谢危的功劳。 信中倒是颇为姜雪宁着想模样。 然而她慢慢读完之后,却觉得心底原有的几分温度也都散了个干净,像是外头雪原旷野,冷冰冰的。 谢危打量她神情:“要劝你几句吗?” 姜雪宁笑:“先生怎么劝?” 谢危想想,道:“父母亲情,得之不易。若不想舍,倒也不必针锋相对。有时候退一步天地阔,便能得己所欲得了。” 退一步,天地阔。 姜雪宁搭着眼帘,没有接话,只是将这两页信笺放下。 谢危那张峨眉装在琴匣里,靠在角落。 她不意看见,于是想起旧事。 此情此景,竟与当年初见谢危有些像。 只是那时候没有这样大、布置得也这样舒适的马车,只是那样简陋朴素的一驾,后头还跟着几个聒噪的仆妇;那时候谢危也还不是什么少师,不过是个白布衣青木簪、抱着琴的“远方亲戚”,生得一张好看的脸,看着却是短命相,病恹恹模样;那时候她当然还不是现在的姜雪宁,仅仅一个才目睹婉娘咽气不久,怀着满心不敢为人道的恐惧去往京城见亲生父母的小姑娘,生于乡野,把周身的尖刺都竖起来,用以藏匿那些仓皇难堪的自卑…… 如今又同谢危坐在马车里。 还是去往京城的这条路。 有时候,姜雪宁觉着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 她想着也真的笑了起来。 只抬眸望向谢危,便看见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于是挑眉道:“先生劝完了?” 谢危看出她现在似乎不大想搭理别人,便收回了目光,以免使自己显得过分冒犯,只把桌上那封信捡了,顺着原本的折痕叠回信封里,淡淡“嗯”了一声道:“劝完了。” 姜雪宁便道:“那学生告辞了。” 谢危没拦她。 姜雪宁作势起身,只是待要掀了车帘出去时,才记起袖中之物,于是又停下来,将那装了印的印囊取出,两手捧了放在几案上,道:“昨夜途经时得闻先生休憩,未敢打扰相请。身无长物,只来得及刻了一方藏书印,聊表学生寸心,谢先生受业解惑之恩。只是,拙劣了些,难免见笑大方。” 谢危倒怔了一下。 只是姜雪宁情绪却不如何高的模样,说完便又又颔首道了一礼,从车内退了出去。 那印囊就放在一沓信函上。 外头看上去没什么格外别致之处。 谢危捡起来将其解开,里头果然有一枚长有两寸半、宽仅寸许的小方印章,翻过底来一看,还沾着些许仓促间没有擦得十分干净的红色印泥,看上去很新。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急的冷喝:“小心,林中有人!” 是剑书的声音。 谢危抬眸从车帘的缝隙里看了一眼,便瞧见好像是几条身着劲装的黑影朝着萧定非所在之处奔袭而去,一刹间车外俱是刀剑相交的声音。 他都懒得去看。 收回目光来,只捏了这枚小印,往自己左手掌心里一盖,那沾在印底的印泥便在干净的掌心里留下寸许浅浅的红印。 斫琴堂主人。 谢危凝视掌心这几字片刻,陡地一笑,低低自语:“是丑了点……” 第140章 刺杀 竟然真有刺客! 姜雪宁才回到自己的车里, 外头就乱糟糟地砍杀起来,实在叫她惊诧不已。只是先前上清观谢危围剿天教这等不留情的大场面都见过了,眼下这一队刺客来, 她竟不很害怕。 更何况那些个刺客都向着前头萧定非去了。 谁能想到旁边的树林里竟然有人呢? 一行人颇有些应对不及。 幸好剑书方才就守在附近的车外, 及时发现了端倪,拦在了萧定非车驾之前,长剑出鞘,挥舞起来竟是势极凌厉, 完全不只是谢危先才随口说的什么“武功粗浅,懂些刀剑”那般简单! “当啷当啷”,一片乱响! 场中不时有惨叫之声。 树林外头的泥地上不多一会儿便洒满了鲜血, 陆续有人倒下。 这些个刺客的功夫, 竟是个顶个地好,下手又极其狠辣,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发现剑书死守在萧定非车驾旁不离寸步后,便有三五人上来齐齐向他举刀,竟是将他团团围住, 使其脱身不得。 另有两人却从侧翼抄过来。 黑巾蒙面, 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寒光闪烁,叫人一见心惊。 两人提刀便向马车内捅去! “嘶啦!” 车帘顿时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萧定非被困在车内, 虽然是个草包, 可身上也是带着剑的,早在得知有刺客的时候便拔了握在手里,此刻刺客的刀进来, 他立时横剑来挡了一挡! 紧接着就听得“噗噗”两声。 两支雕翎箭几乎同时射到,准确无比地从两名刺客眉心贯入, 穿破了两颗头颅! 萧定非朝外头看去—— 树林边上一棵老树的树影里,稳稳立了个人,正是谢危身边那并不总常看见的蓝衣少年刀琴,持弓背箭,竟是不疾不徐,一箭一人! 没一会儿地上已躺倒一片。 直到这时候才见谢危掀了车帘,从车内出来,站在了车辕上,举目一扫这惨烈的战况,淡淡吩咐了一句:“留个活口。” 刀琴暗地里撇了撇嘴。 心里虽有些不满,可搭在弓弦上最后那支雕翎箭,到底还是略略往下移了移。 “嗖”,一声破空响。 箭离弦化作一道疾电驰出,悍然穿过最后一名刺客的肩膀,力道之狠,竟硬生生将这人钉在了萧定非马车一侧的厚木板上! 萧定非人还在车内,但见一截箭矢从木板那头透入,头皮都吓得炸了起来! 登时没忍住骂了一身:“操了你姥姥!” 这到底是要谁的命啊! 这帮刺客来得快,死得也快。 随行众人这会儿才觉出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完全不敢去想,若发现端倪晚上一些,以这帮刺客厉害的程度,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再看向谢危身边那剑书、刀琴两人时,便带了几分敬畏。 姜雪宁远远看着,没敢下车。 萧远的车驾在前面,此刻一副受惊的模样从车上下来,向周遭扫看一眼却是立刻黑沉了一张脸,满布阴云:“好啊,竟然真有刺客!” 谢危倒没下车,只唤了剑书一声。 剑书剑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听谢危这一声已然会意,径直向那被钉在马车上的刺客走去,一把将对方蒙面的黑巾扯落。 三十来岁模样,左颊一道疤。 一张脸早因为贯穿肩膀的伤痛得扭曲起来。 然后在蒙面的黑巾被扯落的瞬间,这人眼底竟闪过一片狠色,两边腮骨一突,像是要用力咬下什么一样。 他反应的确快,可面前这少年的手却比其还要快上三分! 根本不等他咬实了,眼前残影忽地一晃。 这名刺客只觉得下颚一痛,紧接着便没了知觉——竟是剑书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直接卸了他的下颚骨! 萧定非在旁边看见,只觉自己下巴都凉了一下。 那刺客眼底已露出几分绝望。 剑书轻车熟路,半点也不费力地便从其牙下掏了那枚小小的毒囊出来,回头向谢危禀道:“先生,死士。” 谢危方将那枚“斫琴堂主人”印放回了印囊里,半点也不意外,笑笑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萧远刚走过来,有些胆战心惊。 谢危轻轻摆手:“杀了吧。” 那刺客着实没想到,惊诧之色方涌上脸,剑书已直接一剑划了他半拉脖颈,血淌了一地,然后干净利落地拔了剑连着不瞑目的尸体一道扯了掷在旁边地上。 众人都不由打了个寒噤。 前头张遮看见,只觉不合常理,眉心于是微不可察地拧了拧。 谢危却是寻常模样,回眸向一旁萧远看去,仿佛才想起来一般,有些抱歉模样:“瞧我,都忘了。这刺客似乎是向着定非公子来,实在罪大恶极,谢某没问过国公爷,就叫人给杀了。国公爷可不怪罪吧?” 天知道看见死士自尽不成时,萧远心里有多怕? 可紧接着就见人死在面前。 他又惊又骇之余,却是颤巍巍地松了口气,直到此刻都还有些恍惚,只道:“怪罪倒不怪罪。只是有些可惜了,虽是天教的死士,带回去严刑拷打审问,也未必不能叫他吐露些情况……” 天教的死士? 萧定非看了这满地狼藉一眼,心底冷笑了一声,一时有些齿冷,又有些怜悯。 他只重抬首,向谢危看去。 晌午时出了太阳,这时候已近黄昏,正是日薄西山。 残阳余晖,惨红一片。 山林里起了雾。 这位年轻的少师大人长身而立,原本一袭雪白的道袍,被夕日的光辉覆了,仿佛是在血里浸过一般,又被经年的时光冲淡冲旧了,只汨汨地流淌着薄薄的红。 谢危好像安了心,淡淡地笑起来:“国公爷不怪罪,便好。定非公子若是国公府昔年的定非世子,出了什么差池,可谁也担待不了。毕竟曾听闻,世子当年舍身救主,是圣上常挂怀着的恩人呢……” 萧远脸色微变。 他抬眸看向谢危。 可谢危背向西方而立,那斜晖镀在他身上,倒叫人看不清他面庞,只向萧远略略拱手,便回了车内。 姜雪宁远远瞧着,慢慢放下车帘,若有所思,叹一声:“要回京城了啊。” 第141章 惊梦有时 一行人有惊无险回到京城时, 已是夜里。 姜府这边早派了人在城门口接应。 竟是姜伯游亲自来的。 自家女儿莫名其妙陷入了这样一场争端,还安然无恙地归来,见到谢危时不免又将信中那些感念之言一再重复, 这才叫府里下人匆匆接了姜雪宁回去。 京城里早过了年节, 大年初一的好日子里,晚上甚至有热闹的灯会。 繁华长街,鳞次栉比。 一切都是熟悉的,可姜雪宁坐在马车里看着, 倒觉得有些陌生起来,远没有在外头看见的那些荒山野水来得真切。 那场短暂的梦一般的冒险,已经结束了。 姜府那高高的门墙镶嵌在周遭豪门大宅之中, 并不如何起眼, 透出一种墨守成规的死板教条,门口还挂着喜庆的灯笼。若非自己便是亲历者, 光从外面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这家人在过去的这几天里走丢了亲女儿。 姜雪宁才转进后院就听见了孟氏的哭声。 姜雪蕙在一旁劝着。 “她眼底何曾把我当成过真正的母亲?自从接回京城后,我也并非没有想过与她修复关系。不然何必逼她学琴, 读书?可她呢?处处容不得人的性子, 要作贱府里的下人,还要作贱你。手心手背都是肉,若你两个一样的好, 这一碗水我如何不想端平了?” 那哭声里俨然透着苦闷。 “可她就是婉娘那个贱人故意教成这样来气我, 来膈应我,来报复我的!一门心思歪着,半点上不得大家闺秀的台面。说我不带她与京中淑女名媛交际, 可她也不看看,这般不学好的乡野丫头带出去岂不坏了我们府中的名声?纵然是我脸皮再厚, 也扛不住旁人的闲言碎语!” 这般的话姜雪蕙似乎也听得多了,长长叹息了一声,向她道:“母亲,妹妹自小便被、被婉娘养在膝下,十四岁多才接回府中,纵您看不惯,有些习惯要改过来难免也要花些时间啊。这才四年多过去呢。何况妹妹入宫后,我见着已经好上许多了。她今次在外头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到底她是您肚子里掉下来的亲骨肉,血浓于水,您若再苛责她,可不又将妹妹往昔日的老路上推?” 孟氏道:“她哪里像是我亲生的?” 姜雪蕙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总归新年佳节,又没闹大,想来妹妹这回回来必定也消停不少,您又何苦责斥她?若反让妹妹着恼,她可不是寻常性子。” 孟氏听后,有一会儿没说话。 姜雪宁站在院外的墙下听着,琢磨到底是姜雪蕙厉害,把孟氏给劝住了。 脚步一抬,便想入内请安。 谁想到,就在这时候,里头忽然传来了不知是悲是喜的一声笑:“有时我倒宁愿永远不知道她才是我亲生女儿……” 长廊外头,紫藤花架冬日里只剩下些峭冷的轮廓。 几片残雪堆在上头。 姜雪宁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觉耳边上所有的声音都远了。姜雪蕙似乎又说了什么,可她都没有再听清楚。 不一时,又脚步声传来。 是姜雪蕙想父亲已经去接姜雪宁回来,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回府,料想她的性子该是不想在母亲这里看见自己的,是以找了个机会从孟氏这里告辞出来。 可她没想到,才出院落,竟就看见了站在墙下的姜雪宁。 面对着面的那个瞬间,姜雪蕙竟觉得那张半掩在黑暗中的俏丽面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白,好似皎月下一朵霜花。 然而事实是,姜雪宁竟冲她笑了一笑。 她看见她转过身要走。 也不知为什么竟觉一阵不安,不由出声,讷讷地唤住了她:“妹妹。” 姜雪宁停步,回眸看她:“有事吗?” “不,也没有什么事……” 平日也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姜雪蕙,这时竟也感觉到了词穷,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久,才慢慢道:“殿下也很想念你,问了我好几回,年节时也赏下了不少东西,我让人都放到了你房中。” 姜雪宁眨了眨眼,想起了沈芷衣,无声地一笑,淡淡回道:“知道了。” * 夜深人静,整座京城都要渐渐沉入梦乡。 然而随着谢危一行人的归来,却有无数人从噩梦中惊醒。 消息很快传进了宫中。 萧太后年纪渐渐大了,觉也开始少起来,正同跪坐在旁边为她抄写经文的萧姝说着长公主去和亲的事:“芷衣哪里知道什么轻重?看这模样分明是要与我起嫌隙,嘴上虽然不说,却连一向亲厚的皇兄都不搭理了。只是家国大事,又岂能容她一个小姑娘使性子?” 燕氏倒了,军中不稳。 匈奴那一起子茹毛饮血的蛮夷自然虎视眈眈。 然而偌大一个大乾朝,除了燕氏之外,怎么可能找不出半个能替代燕牧的将帅之才?只不过需要花些时间罢了。 先答应下他们和亲之请,便是权宜之计。 待得燕氏的空缺为新的将帅之才填补上,自然便可重新将匈奴据于雁门关外,使这帮蛮夷重新对大乾俯首称臣。 萧姝自来在大族之中,家国之事耳濡目染,也知道几分轻重。 只是听萧太后如此说,不免心有戚戚。 她停下了抄写经文的笔,迟疑了一下,才道:“可殿下到底也是您的亲骨肉,此一去,大漠荒远,蛮夷凶横,却不知何时能回来了。” 萧太后竟笑了一声,眼角也拉出了几条笑纹,难得是副慈和的面容。 可越慈和,眼底的冷酷也越清晰。 她斜靠在那贵妃榻上,波澜不惊地道:“有句话叫‘天家无父子’,姝儿啊,你将来也是要进天家的人,该记个清楚的。” 萧姝心头先是一凛,紧接着却又听出了萧太后言下之意,难得也微微紧张了几分。 只是转念一想,却不免覆上些许阴霾。 她道:“看临淄王殿下的模样,却是更中意那姜雪蕙一些。” 萧太后一摆手,胸有成竹得很,只道:“你放心,有哀家在。” 有太后的保证,按理说万无一失。 可萧姝却并非会提前高兴的人,在事情没有落定之前,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是以她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只是面带笑意地谢过了姑母。 伺候的宫人眼看时辰不早,便欲扶太后去就寝。 可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太监总管满脸喜色地朝着寝殿这边跑来:“让开让开,有好消息,有天大的好消息啊!” 萧太后不由停下,倒是有些诧异地挑了眉,朝着门口望去,问道:“什么好消息?” 萧姝也十分好奇。 那太监跑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往地上磕了个头,一张脸都要笑出花来了:“启禀太后娘娘,国公爷半个时辰前已经回了京城,安然无恙,大获全胜!方才特着人递话进来,给您报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是二十年前没了音信的定非世子回来了!人还活着!好好儿的呢!” 定、非…… 萧太后整个人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响,人站在殿上,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没有立住,恍恍惚惚地问:“你说什么?” 那太监还当她是太高兴了,换了更大更清楚的声音道:“回来了!国公爷嫡亲的血脉,圣上昔年的救命恩人,定非世子啊,全头全尾地回来了!哎哟,听人说不仅和公爷年轻时长得很像,也很像当年的燕夫人呢!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俊俏得很!” 萧太后眼皮狂跳,竟觉得眼前开始发黑。 她脚底下发虚,往后退了有好几步。 手抬起来,刚想要说点什么,却是面色惨白,“咚”地一声,倒头就栽了下去! 阖宫上下全都吓住了,愣了一下,才大呼小叫地喊起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萧姝心神也是大乱,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她身边的萧太后栽倒下去,却不知怎么忘了伸手去扶上一扶,眼看着众人七手八脚模样,她站在一旁,面上神情也是有点不敢置信地恍惚。 活着…… 那身具萧燕两世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果真的是,如果真的是…… 萧姝心里打了个寒噤,在喧嚣又恐慌的慈宁宫中,抬首向着外头天幕看去,竟是看见一片黑暗,半颗星子也无,寒夜里风吹来,让人禁不住地发抖! * 毗邻着已经被官府封条封起来的昔日勇毅侯府,便是谢危的府邸。 斫琴堂内,灯火通明。 一袭文人长衫的吕显背着手,在堂中踱来踱去,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不时朝着外头望上一望,显然是等得久了。 直到接近子夜,外头才传来声音。 谢危终于回来了。 吕显看见人影终于从抄手游廊那边过来,少见地有些按捺不住,往外走了一步,急急问:“事情怎么样?” 谢危看他一眼,轻轻蹙了眉:“差不多。” 自打知道张遮搅和进这件事,谢危还没有立刻除掉这枚绊脚石的意思时,吕显整个人就陷入了焦躁之中。这种焦躁并非针对事情本身,更多的是因为越来越不对劲的谢危。 一听见“差不多”三个字,他险些炸了。 吕显直接得很:“张遮杀了吗?” 谢危道:“没有。” 吕显眼皮一跳:“为什么?” 谢危进门来,拉开了靠墙书架上一只暗格,从袖中取出那只印囊来,连着那一方小小的藏书印一并放了进去,平淡地回道:“众目睽睽,恐授人以柄。” “狗屁!” 吕显一听,当即没忍住骂了一声。 “你若下定决心要除掉此人,自有一千种一万种妥当的法子不让旁人知道!更何况这回与你同去的还要萧远那等的蠢货,用来背黑锅再适当不过!岂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这还是你谢居安——” 话说到这里时,他突然卡住了。 吕显看着那重新被谢危合上的暗格,心里忽然涌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危道:“学生孝敬先生的小玩意儿罢了。” 吕显盯着他:“姜雪宁?” 谢危“嗯”了一声。 吕显有很久没有说话,他也这般看了谢危许久,隐隐察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于是意有所指地开了口:“你真知道你在做什——” “知道。” 谢危少见地打断了他,然后回眸注视着吕显,并不回避他凝重而严肃的眼神,甚至十分平静地向他重复了一遍,以使他知道他听得懂他言下之意—— “吕照隐,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黄粱梦和笼中心都没写完,这卷还有小十章呢。 第142章 隐情 宫里来的赏赐, 果然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了她的屋里。 有金银绸缎,也有玉石玛瑙。 无一不来自乐阳长公主沈芷衣。 姜雪宁从外头回到屋内,棠儿莲儿两个小丫头许久不曾见得自家姑娘模样, 眼看着她人回来简直瘦了一圈, 面色也不大好,简直形销骨立模样,不由都心疼得絮叨起来。 左一句问,右一句念。 姜雪宁一句也没回答, 由着她们伺候了洗漱之后,连京中的近况都没有问上一句,便遣了她们出去, 自己一个人呆坐在屋内。 一盏明烛点在案头上。 姜雪宁瞅着那一点跳跃的火光看了好久, 一滴烛泪包裹不住地顺着蜡烛边缘掉落下来,她便眨了眨眼。 万籁俱寂。 她起身走到了妆台前, 菱花镜里映照出她烛火下不施粉黛的脸庞。 “啪”地一声轻响。 是她打开了那紧扣已久的妆奁,拉开最底下的那一格,里面用粉白的绢帕包裹着一只上好的和田青玉手镯。 “宁宁, 姨娘求你件事, 你若回府,看到大姑娘,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 婉娘临终时那张哀哀戚戚的脸, 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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