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后编排的言语也渐渐放肆起来。 大家都觉得姜雪蕙当与她们同仇敌忾。 可谁料想,陈淑仪此言一出,姜雪蕙清秀的眉竟颦蹙起来,脚步一停看向她,有些冷淡地道:“我二妹妹虽然的确不学无术,却也没到败坏门风,丢尽府里名声的地步。淑仪小姐此言却是有些偏颇不公了。我姜府虽然比不上一些高门大户,可家中管教也严,妹妹若有什么过错,自有家父与家母操心,何用淑仪小姐多言?” 众人全愣住了。 姜雪蕙竟然会为姜雪宁说话! 说好的这两姐妹关系一向不好呢?! 陈淑仪更是面色微变,瞳孔微缩,看向了姜雪蕙。 姜雪蕙却是不卑不亢地回视她。 尤月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才与众人一起回想起来:人家内里关系再不好,也都是姓姜,一府里出来的姐妹!所谓“妹妹”,便是回了家里我自己骂上一万句,也不容许旁人随意诋毁的!更何况顶着家族的名声,顾着家族的荣辱,往日隐晦地说上几句也就罢了,要指名道姓说人败坏门风,姜雪蕙怎可能不发作? 这一下谁也接不上话了。 气氛有些尴尬。 正好这时候前面姜雪宁手里拿了一卷书,拉开自己的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远远一抬眼就看见了仰止斋外头的她们,便更不好说话。 还是站在众人之中的周宝樱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姜雪宁,软软糯糯地问道:“我们正和姜大姐姐说起你呢,姜二姐姐你又要去学琴了吗?” 姜雪宁一看见这帮人聚在一起,就知道她们没什么好话。 周宝樱说众人正说起她的时候,有人脸色都变了。 她心底于是一哂,只道:“我去看看谢先生在不在。” 谢危上回同她说,叫她次日去偏殿练习指法,可第二日她到了,谢危却没到。 宫人说前朝事忙,暂时脱不开身。 连着好些日,他都没有再现身奉宸殿,一堂课都没有上。按理说姜雪宁自可不去偏殿学琴了,可她也不知谢危什么时候忙完,宫人们更不清楚,便只好每日去一趟偏殿,等上一刻。 谢危若不来,她再走。 今日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没有沈芷衣在。 尤月虽已经彻底怵了姜雪宁,当着她的面绝对不敢说话,可旁边还有陈淑仪在。 听见姜雪宁说学琴的事儿,她便轻笑了一声,竟瞥了方才颇不给她面子的姜雪蕙一眼,意味深长道:“素来听闻谢先生与姜大人有旧交,姜二姑娘学琴这般堪忧,也肯费心教导。如今姜大姑娘也来了宫中,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只可惜先生近来忙碌,不曾来授课,不然见了姜大姑娘这般的美玉,必定十分高兴。毕竟是对着朽木太久了,也真是心疼谢先生呢……” 话里隐隐有点挑拨的意思。 可姜雪蕙没接话。 连姜雪宁都没半点生气的意思,仍旧笑眯眯的,只向陈淑仪道:“淑仪姑娘今日说的话,雪宁记下了,等明日见了长公主殿下一定告诉她。” “你!” 陈淑仪完全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面用打小报告作为威胁! 一口气哽上来,面上登时难看至极。 想起那日被乐阳长公主训斥的场面,身子更是微微颤抖起来——气得! 姜雪宁却是看都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冷冷地嗤了一声,便拿着手里那卷书,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压根儿没将这乌泱泱一帮人放在眼底,脊背挺直,大步往奉宸殿去了。 殿门口只有个小太监守着。 姜雪宁走上台阶便问:“谢先生今日来么?” 小太监摇了摇头,为她推开了门,回道:“没来消息。不过听说谢先生在前朝忙碌,两夜没合眼,昨夜回了府,今日说不准会来。” 姜雪宁于是点了点头,进了殿中。 峨眉高挂在墙上,蕉庵则平放在琴桌。 她进了殿后,往琴桌前一坐。 手中书卷放下,是本医书。 那日街上偶遇张遮,瞧见他提着药,她才忽然想起,张遮的母亲身体不好,患有头风。正好这几日谢危都在忙,她练着琴之余也有闲暇,便托沈芷衣往太医院借了本医书来看。早年她在乡野间长大,也曾跟着行脚大夫玩闹,倒是粗通些医理,医书写得不算艰深,她慢慢看着倒是能看得懂。 只是今日,医书放下,姜雪宁却只怔怔看着。 明明让姜雪蕙入宫,是在被萧姝构陷那一日便已经想好的,她这位姐姐素来优秀,别说有那一方绣帕在,便是没有,也能让萧姝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并不只她一枝独秀,脱颖群芳。 可真看着姜雪蕙入了宫,她又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平静。 是因为她竟很早就知道那方绣帕是被沈玠拾走? 还是因为,姜雪蕙的确有旁人说的那样好呢? 她在乡野间长大,姜雪蕙在京城长大; 她玩的是踩水叉鱼,姜雪蕙学的是琴棋书画; 她顽劣不堪不知进退,姜雪蕙却贤淑端慧进退有度; …… 上一世她便是为此不平,嫉妒,甚至憎恶。 而这一世,要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确没有别人优秀,也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一个是姜大姑娘,一个是姜二姑娘。 似乎天生就该一较高下。 不仅旁人拿她们做比较,连她都忍不住会下意识地比上一比…… 医书就端端放在面前,姜雪宁只看着封皮上的字发呆,一时出了神。 连外头有人进来,她都没察觉。 谢危今日又换上那一身出尘的苍青道袍,一根青玉簪束发甚是简单,本不过是来奉宸殿偏殿走一趟,可到得门口时竟听小太监说姜二姑娘在,便有些意外。 他推门进去。 姜雪宁还坐在琴桌前一动不懂。 谢危手里拿着一封批过红的奏折,脚步从绒毯上踩过时没什么声音,站在她身后,视线越过她肩膀往前,一眼便看见了搁在她面前的那本医书。 “……” 一时静默。 旧年口中那股腥甜的鲜血味道混着药草的苦涩一并上涌,谢危不由想:这当年差点治死他的小庸医,不入流的行脚大夫,又在琢磨什么害人的方子? 这模样是出了神啊。 他走过去,举起那奏折来,便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只道:“醒神!” 姜雪宁被敲了下,吓一跳,差点从座中蹦起来。 她抬头一看,谢危唇边含着抹笑,从她身旁走了过去,神情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脸色看着似乎比上一回见时苍白了些。 谢危把那封奏折往书案上一扔,走到墙边抬手便将峨眉抱了下来,搁在自己那张琴桌上,取下琴囊,五指轻轻一拨试了试音,头也不抬,便道:“听闻宁二姑娘这几日都来,该是将谢某的话都听进去了,指法都会了吧?” 宁二…… 在听见这两个字时,姜雪宁便怔住了,以至于连他后面的话都根本没听进去。 她往日为何从不觉得,这样怪异的称呼,这样有些不合适的两个字,听来竟如此顺耳,如此熨帖? 姜雪宁,姜雪蕙。 姜,是一族的姓氏; 雪,不过排序的字辈; 唯有一个“宁”字,属于她自己,也将她与旁人区分。 上一世,在回京路上认识谢危时,谢危与旁人一般唤她“姜二姑娘”;可没过几日,身陷险境后,谢危好像就换了对她的称呼,不叫“姜二”,反叫“宁二”。 这一世也没变。 可她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谢危这人脑子是有什么毛病。但上一世她不愿与谢危有什么接触,这一世初时又过于惧怕,后来则是习惯了,竟从来没有问过,也很少去想,他为何这般称呼她。 心底一下有些波澜泛起,荡开的却是一片酸楚。 人人都唤她“姜二姑娘”,往日不觉得,有了姜雪蕙时,便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姜雪宁眼底有些潮热。 她向来知道谢危洞悉人心,无人能出其之右,往日也有过领教。可却并不知道,这人原来那么早、那么早便将她看透,不叫“姜二”,反唤“宁二”,难怪朝野之中人人称道。只是她上一世实在愚钝,竟没明白…… 明明此人上一世对她疾言厉色,曾伤她颜面,叫她难堪,这一世她也对他心怀畏惧,又因学琴对他没好印象,深觉他面目可憎。 可为这两字,她竟觉谢危好像也没那么过分了。 姜雪宁坐在琴桌前,看着他,忘了回答。 谢危话说出去,半天没听见回,眉尖一蹙,便抬眸去看,却见那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望着自己,眼圈有些发红,眼睫一颤,眼眶里的泪珠便往下滚。 好端端怎么又哭起来! 他动作一顿,抬手一掐自己眉心,深觉头疼,无奈叹了口气:“谁又招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来liao~ 摸个红包 第083章 桃片糕与香囊 今日她是学琴来的, 既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来卖委屈的,何况谢危没招她没惹她, 不过是一时由“宁二”这称呼想到更多, 以致触动情肠,忽然没控制住罢了。 在人前落泪终究丢脸。 姜雪宁忙举起袖子来,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通,擦得脸红妆染, 跟只花猫似的,只道:“沙子进了眼,没事。” “……” 谢危忽地无言。 姜雪宁却打起精神来, 一副没事儿的模样, 顺手便把那本医书放到一旁去了,问他:“先生今日要考校指法吗, 还弹《彩云追月》?” 谢危看着她,“嗯”了一声,道:“会了?” 姜雪宁也不说话, 只将琴桌上这张琴摆正了。 她这几日来并未懈怠。 往日不弹琴是因为谢危说她心不静, 不让她碰;但她其实向来知道,在谢危手底下学东西,是不能蒙混过关的, 更不该心存侥幸, 只因这人对什么事情都很较真。 此刻她便什么也不想,径直抚弦,弹了开指曲。 又是这样的冬日午后。 因谢危今日来并无人提前告知, 这偏殿之中的炭盆刚烧上还不大暖,窗扇开着一半, 便显出几分寂寂的冷来。有风吹进来,带着些寒意的天光被风裹着落在他苍青道袍的袍角,谢危就立在那书案前,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看姜雪宁抚琴。 心难静是真的。 可静下来确是可造之材。 少女眼角泪痕未干,面上红粉乱染,一双潋滟的眸子自然地低垂下来,浓长的眼睫将其轻盖,是一种往日不曾为人见的认真。 五指纤长,最适弄弦。 宫商角徵羽,调调皆准,音音皆合,看指法听衔接虽还有些生涩粗浅,可大面上的样子是有了,也褪去了往日在奉宸殿中学琴时的笨拙。 流泻的琴音从震颤的琴弦上荡出。 片殿内一时阒无人声。 待得那琴音袅袅将尽时,谢危身形才动了动,缓缓点了头:“这些日倒的确没有荒废,粗粗有个样子了。来这偏殿终不是为了睡觉,算是可喜。” 这是在调侃她上回在他抚琴时睡着的事。 姜雪宁张口便道:“那是例外。” 可才为自己辩解完,话音方落,腹内饥饿之感便自然地涌了上来,化作“咕咕”地一声轻鸣,若人多声杂时倒也罢了,偏偏此时的殿中唯她与谢危二人,静得连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这原本轻微的响声都晴日雷鸣一样明显。 姜雪宁:“……” 谢危:“……” 四目相对,一者尴尬脸红恨不能挖个坑往地里钻,一者却是静默打量显然也未料到,甚至带了一点好笑。 谢危抬了一根手指,轻轻压住自己的薄唇,还是没忍住笑,道:“的确是例外。怎么着上回是觉不够,这回是没吃饱。知道的都说你在宫中颇受长公主的喜爱宠信,不知道的见了你这缺觉少食的模样,怕还以为你到宫里受刑坐牢来了。” 姓谢的说话有时候也挺损。 姜雪宁暗暗咬了牙,看着他不说话。 谢危便问:“没吃?” 姜雪宁闷闷地“嗯”了一声:“上午看书忘了时辰,一没留神睡过去了,便忘了吃。” 宫里可不是家里,御膳房不等人的。 谢危难得又想笑。 若按着他往日的脾性,是懒得搭理这样的小事的。有俗话说得好,饱食易困,为学之人最好是有三分饥饿感在身方能保持清醒,凝神用功。 也就是说,饿着正好。 不过宁二是来学琴,方才弹得也不错,该是用了心的,且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正长个儿,他便发了慈悲,把书案一角上那放着的食盒打开。 里头顶格放着一小碟桃片糕。 谢危将其端了出来,搁在茶桌边上,然后一面将水壶放到炉上烧着,一面唤姜雪宁:“过来喝茶。” 自他打开那食盒,姜雪宁的目光便跟着他转,几乎落在那一小碟桃片糕上扯不开。 腹内空空,心里痒痒。 听见他叫自己喝茶,她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不能去。谢危是先生,她是学生,要有尊卑;她听过谢危当年大逆不道之言,知道谢危不为人知的秘密,谢危是有动过念头要杀她灭口的。万一茶里有毒呢? 可那小碟桃片糕就摆在那儿。 姜雪宁终究还是不大受得住那一点隐秘的诱惑,起身来挪了过去。 这可绝不是为了吃的。 谢危叫她过去喝茶,她怎能不从命? 姜雪宁道一声“多谢先生”,坐在了茶桌前面,便看了谢危一眼,默默伸出只爪子,从那小碟中拿起薄薄的一瓣桃片糕来,啃了一口。 “……” 糕点入口那刻,她动作忽地一顿。 面上原本带着的一点隐约窃喜也有微微僵了。 谢危初时也没在意,正拿了茶匙从茶罐里拨茶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姜雪宁反应过来,立刻摇了头:“没事。” 不过是跟想的不一样罢了。 可停下来只要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如今的谢危是什么身份,眼下又是什么地方,哪儿能指望吃到某种味道?最好还是不要泄露端倪,否则叫他看出来,想起当年那些事儿,天知道是不是一个动念又起杀心。 她赶紧埋头,细嚼慢咽。 桃片糕那松软的用料慢慢在口中化开,若忽略那过于甜腻的口感,倒也算得上是精致,吃两片垫垫肚子、充充饥倒是足够。 在谢危面前,姜雪宁不敢嘴叼。 她吃了一片,又拿了一片。 谢危看她眉眼,却是终于察觉到点什么,问:“御膳房做的点心,不好吃么?” 姜雪宁连忙摇头。 谢危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那一碟桃片糕上。这偏殿里特为他准备的点心,他甚少用过,此刻只拿起一片来咬上一小口,糕点到舌尖时,眉梢便轻轻挑了一下。 姜雪宁不知为何心慌极了。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 谢危慢慢将那片没吃完的桃片糕放下了,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听得旁边水烧滚了,才移开目光,提了水起来浇过茶具,慢条斯理地开始沏茶。 这一回,姜雪宁知道了什么叫“食不下咽”。 谢危别的话也不说,只在沏茶的间隙问她前些日学过的文,随口考校了一下学问。 待一壶茶过了四泡,便又叫她练琴去。 他自己却不再做什么,坐回了书案前,盯着那一封奏折上的朱批,看了许久。 大半个时辰后,他对姜雪宁道:“态度虽是有了,底子却还太薄。人常言勤能补拙,算不上全对,可也不能说错。今日便到这里,回去之后勿要松懈。从明日开始,一应文法也要考校,还是这时辰到偏殿来。” 姜雪宁终于松了口气,起身答应。 然后才拜别了谢危,带着几分小心地赶紧从偏殿退了出去,溜得远了。 谢危却是在这偏殿中又坐了一会儿,才拿着那份奏折出宫。 谢府与勇毅侯府仅是一墙之隔。 不同的是勇毅侯府在街正面,谢府在街背面,两府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背靠着背。是以他的车驾回府时,要从勇毅侯府经过,轻而易举就能看见外头那围拢的重兵,个个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来往之人。 才下了车入府,上到游廊,剑书便疾步向他走来,低声道:“除了公仪先生外,也有我们的人说,今日一早看见定非公子从恒远赌坊出来。但那地方鱼龙混杂,当时也没留神,把人跟丢了。” 谢危站在廊下,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侧门外却传来笑着说话的声音,是有人跟门房打了声招呼,又往府里走。 剑书听见,转头一看,便笑起来:“老陶回来了。” 是府里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 老陶膀大腰圆,白白胖胖,却是满脸喜庆,一只手提着菜篮,一只手还拎了条鱼,见着谢危站在廊下,便连忙凑过去行礼,道:“大人回来了,今儿个买了条新鲜的大鲤鱼,正活泛!前些天做的糕点也被刀琴公子偷偷吃完了,我还买了几斤糯米一斤桃仁,可以试着做点桃片糕哩!” 谢危看了看他那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目光一垂,点了点头。 * 姜雪宁一溜烟出了奉宸殿偏殿,直到走得远了,到了仰止斋门口了,扒在门边上回头一望,瞧着没人跟来,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吃个桃片糕差点没吓出病来! 自己真是胆儿肥了,连谢危给的东西都敢吃也就罢了,还敢去肖想那是谢危自己做的,简直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万幸对方没察觉,安然脱身。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 姚惜同尤月从仰止斋里面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想起的却是那一日她转身去找张遮时的姿态,一时恨意都翻涌上来,便淡淡笑道:“姜二姑娘不是学琴去了吗,回来怎跟做贼似的,不是又被谢先生训了吧?” 姜雪宁转头就看见了她。 这些日来姚惜对她的敌意已渐渐显露端倪,只是恨自己的人多了,姚惜又算老几? 她还没到需要太过注意的时候。 姜雪宁听了讽刺也不生气,谁叫她今日琴弹得不错,勉强也算得了谢危的夸奖呢? 不上天都算轻的了。 她扬眉笑笑,一副闲闲模样,道:“那可要叫姚小姐失望了,今日终于能摸琴了,刚得了谢先生一句肯定呢。往后必定再接再厉,不辜负先生对我一番苦心教诲。” 天下人未必见得自己的朋友过得好,却一定乐见自己的敌人过得坏。 倘若所恨之人过得坏,便是见不着,远远听着消息都要心中暗爽。 姜雪宁无疑是姚惜的敌人。 可她非但过得不错,而且是当着面告诉旁人她过得不错,眉眼间的轻松笑意,直像是一根根针,扎得人心里冒血! 姚惜噎住不说话了。 尤月早怕了,此刻更是闭着嘴巴当个锯嘴葫芦,一句话不说。 姜雪宁便拍了拍手,脚步轻快地从她们身边走开。 尤月打量姚惜脸色,轻声道:“兴许是打肿了脸充胖子,谁不知道她不学无术是出了名的?学琴也看天赋,笨得那样连指法都不熟,谢先生怎可能夸赞她?不过是故意说出来叫你堵心罢了。” 姚惜深吸了一口气,拂袖转身。 只是才行至仰止斋门口,眸光不经意间一扫,脚步却是一顿:方才姜雪宁所立之处,竟落下了一枚香囊。 尤月顺着她目光看去,很自然地便弯身将这荷包捡了起来,翻过来一看,月白的底上,用深蓝的丝线绣了精致的牡丹,针脚细密,很是漂亮。 “这不是姜雪宁那个吗?” 心里有些嫌弃,她一撇嘴,抬手便想扔进旁边花木盆角落里。 没想到,姚惜看见,竟是直接劈手夺了过来,拿在手里看着。 尤月有些不解:“要还给她吗?” 姚惜心思浮动,眼底却是一片阴翳,只道:“不过个小小香囊罢了,着什么急?” 尤月便不说话了。 姚惜盯着这香囊看了半晌,随手便收入了袖中,道:“回来时再还给她也不迟。看她天天挂着,说不准还是紧要物件,丢了找不着着着急也好。” 尤月于是笑起来:“这好。” 姜雪宁人才走,她们捡着香囊,也懒得回头喊她,径直往御花园去了。 前些天,宫里种的虎蹄梅已经开了。 太后娘娘风寒也稍好了一些,皇后为讨喜庆,便在御花园中请各宫妃嫔出来赏梅,因有萧姝的面子在,仰止斋这边的伴读们也可沾光去看上一看,凑个热闹。 这种事,姚惜和尤月当然不愿错过。 梅园里虎蹄梅是早开的,腊梅也长出了小小的花苞。 人走在园中,倒是有几分意趣。 尤月出身清远伯府,甚是寒微,爱与人结交,更不用说是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场合,一意去各宫妃嫔面前巴结奉承,姚惜却不很看得惯。 她大家闺秀出身,不屑如此。 是以宴到半路,干脆没出声,撇下众人往外园子里赏梅去。 梅园颇大。 姚惜说是赏梅,可看着看着,在这已经有些冷寒的天里,却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一日在慈宁宫中所见的张遮,又想起在父亲书房里所看见的那封退亲的回信,心中凄然之余更生恨意,不觉便走得深了。 尽处竟有些荒芜。 一座平日少人来的幽亭立在梅林之中,周遭梅树都成丛栽种,倒是显得茂密了。 只是看着阴森,叫人有些害怕。 姚惜胆子不是很大,一到这里便回过神来,想转身往回走。却没想,才往回走了没几步,一阵脚步声伴着低低的交谈声,从梅园那头传来。 “当日仰止斋之事若非哀家看出端倪,凭你这般思量不周,让那小宫女当庭受审,一个不小心,嘴不严将真相抖落出来,你当如何自处?!” “是侄女儿糊涂,失了常性。” “万事行易思难,宫中尤其如此。谁也不是傻子!连对手的虚实都没摸清楚,便贸然行事,实在太叫哀家失望了。” “……” “如今一个姜雪宁没事,你平白为自己结了这么个劲敌;外头还进来一个姜雪蕙,样貌虽不顶尖,学业上却能与你争辉,且极有可能才是玠儿那方绣帕的主人,你可不仅仅是糊涂了!” “姑母教训得是。” 萧太后走在前面,萧姝跟在她身后。 一个满面的怒容不大压得住,有些严厉地责斥着,一个却是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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