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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直以为,若有一日,自己终于抛却一切、离开京城的那一日, 该像是出笼鸟一般欢欣喜悦。 然而事与愿违。 临别时谢危那失望而断然的一句句话, 简直如同恶毒的诅咒,化作了一片乌云, 一阵阴风,不断盘旋在她脑海,笼罩在她心上, 驱之不散, 挥之不去。 天底下根本没有真正的自由。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心中有牵绊…… 便永远困在囚笼! 他懂什么? 不过是威吓她,逼迫她, 不想让她离开京城罢了! 姜雪宁收回目光, 慢慢闭上眼。 她强行清理了自己混乱的念头,只数着前面车夫挥舞马鞭时的声响,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在谢危府上发生的那些极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从京城到蜀地, 路途遥远,足足有三千里之远。 朝廷往来消息虽有三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甚至八百里加急, 十数日甚至数日便能跑上一趟,可姜雪宁这一去带的行礼虽然不多,却也装了一辆马车,另带了棠儿莲儿两个丫头,还有府上的护卫同行保证安危,马匹纵然选得精良也无法与朝廷相比,所以天气好的时候一日行上百多里已经算是顶了天。 夏日昼长夜短,本适合行路; 可夏日里也多狂风暴雨,一旦遇着不合适的天气便只好在驿站或者客店停留,甚至借宿村庄。 姜雪宁上一世在京城里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偏又狠了心地要早些去到蜀地,一路吃住都不方便,倒把自己逼得瘦了一圈,颇有点形销骨立。 到得黄河边上时,赶上洪灾刚过。 入眼遍地饥民,路有饿殍。 也不知哪里跑出来不少天教的人,四处散布朝廷无能、昏君无道的谣言,说是皇帝做不好才引来了天灾,又开粥棚布施,倒是把人心攥在手里。 姜雪宁不在朝,不为官,纵然见不得这样惨烈的场面,也无法救助如此多的灾民,虽把天教的谋算看得清清楚楚,心有忧虑,可回过头去一想天教散布的那些话实在算不得“谣言”,而谢危运筹帷幄,上一世连天教都灭了干干净净,想来对这些事情自有洞察,也无须旁人来提醒。 她到底狠了心,让车夫继续赶车前行。 过黄河,经洛阳,越蜀道,到成都,几乎是从初夏行到了初秋,一路所见的景致也从莽莽平原换成渭河汤汤、蜀道天险,最后才是被崇山峻岭圈在其中的天府沃野。 尤芳吟早收到她要来蜀中的消息,提前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在成都、自流井两地为她各置了一处宅院,一处常住一处落脚,且掐算着时间提前半个月到了成都的驿站接应。 见着姜雪宁从马车上下来时,险些没认出来人。 精致而面容苍白且满是仆仆的风尘,长日奔波的疲惫让她看上去比原来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消沉之感,一见之下几乎让尤芳吟眼泪都掉下来。 任为志有些尴尬,又有些好奇模样,站在远处,半天没有走近。 姜雪宁却笑起来扶了给自己行礼的尤芳吟。 举目向着周遭看去,一应物候皆与京城不同,往来的行人说着蜀地的方言,除却来迎自己的尤芳吟外,处处都陌生得很,竟让她有了一种漂泊异乡之感。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刹那,谢危那句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新奇与欢喜。 她忽略了那种奇怪的清愁与空茫。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姜雪宁隐身于任氏盐场之后,为了自己对沈芷衣的承诺,不计一切后果地扩张生意的版图,但凡来钱快的行当都有她掺和的痕迹,且通过发银股迅速敛财的手法,也渐渐在长江沿线的商业重镇推广开来。 在第二年,她已经暗中联系上燕临。 姜雪宁让自己变得没有时间去想,吃穿用度之上从不委屈自己,下面人都听从她,上面也没人能管束她,更没有了那些虚伪繁琐的应酬。 可即便如此,也仍旧不敢停下。 她怕自己一旦停下,稍有一刻的空闲用来安静思考,便会发现:纵使来到蜀中的选择没有错,可长达两年的叛逃,也只不过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那个人说得有多正确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 最后一卷的细纲还没整理完 先写一点过渡一下 下章开新卷直接跳2年后 第182章 卫梁的疑惑 卫梁第三次掀开那块从波斯商人手中买来的精致怀表, 看了看时辰,外头街面上景致变幻,三千里淮扬地面, 正是仲秋, 凉风吹落叶,金桔缀满市,数不尽的温柔与繁华。 可他浑无心思欣赏,反生出几分压不住的忐忑。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他却开始担心这一回做得太过, 是否会为自己带来什么祸患? 事情还要从去年夏天说起。 那时候卫梁还在扬州霜钟书院读书,虽说不上是才华盖世的头号才子,可在江南地界上也算得远近闻名, 乃是今年秋闱争夺解元的热门。 没想到一日游湖刚要弃船上岸时, 遇到个奇怪的姑娘。 身形细瘦玲珑,穿金戴银, 光是耳垂上挂的明珠便不知价值几千两银,可鹅黄的杭绸衣裳上却满是泥水,活像是才从泥坑里捞出来, 就连头上脸上都未能幸免。尤其是那一张脸, 似乎是仓促之间想要将泥水抹去,但未能成功,反而将一张脸抹得更花。 见着他们一行学子登岸时, 她立刻迎了上来。 与卫梁交好的这帮人自都是博学多识的青年才俊, 平日里坐着游船游湖都有不少大胆的姑娘会抛来香囊汗巾,一见着有姑娘主动迎上来下意识都以为是主动来献殷勤的,只是搞得这般狼狈的还是头回见, 一时都停住了脚步。 卫梁虽有才名,样貌却只平平, 并不如何惊人。 往日里都是同行的士子颇受青睐。 所以当时他只站在众人之中,完全置身事外一般,等着看后续。 可谁也没想到,当同行的朋友颇为轻佻地问起“姑娘要找哪个”时,那位姑娘眨了眨眼,竟然朝着他立身之地扫看了一眼,半点没有羞怯害臊地道:“我找卫梁卫公子。” 湖边上顿时安静。 卫梁自己也怔了一怔,着实吃了一惊。 旁人都朝着他看来。 那姑娘仍旧大大方方地,明明这样脏污难辨的一张脸,笑起来时竟给人一种璀璨的错觉,向他道:“卫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些个同行的朋友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意在旁边嘘声起哄。 他当即觉得面上有些烧。 脚就跟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一板一眼地回那姑娘道:“姑娘找在下有何事,不妨当场说了,就不必借一步说话了。” 那姑娘打量着他的目光便有些奇异,眼珠子一通转悠,也不知在琢磨什么,过了片刻后便挑眉:“你当真要我在这里说?” 卫梁便心头一跳,下意识道:“事无不可对人言。” 她却认真地看着他,神神秘秘地重复了一遍:“卫公子,你考虑好了,当真要在这里说吗?” 那一刻,卫梁脑海里掠过了千形万象,种种的自我怀疑一股脑儿地全冒了出来:到扬州读书后我可有愧对过哪个姑娘?可曾与青楼勾栏里的妓子许下承诺却未完成?半夜里走在路上是否捡到过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又未归还失主?在书院里是不是还不够谨言慎行以致于惹恼了谁而不自知? 可答案全都是没有。 他家中虽不富裕却也并不贫寒,基本的眼界见识还是有的,一则不至于做什么找上门来的过分之事,二则即便做了也不至于给人留下明显的把柄。 可这姑娘的架势…… 莫不是自己有什么东西漏掉了? 旁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跟针扎似的。 卫梁莫名紧张了几分。 他到底还是没扛住脑海里天人交战,咳嗽了一声,不大确定地道:“那就,借一步说话?” 后来他曾数次想起过这个一时糊涂的糟糕决定,简直可以说是将自己的名声丢掉了别人脚底下—— 不心虚有什么好避讳的? 从此以后搞得满书院风传他和一位神秘的姑娘有不同寻常的牵扯,时时被拿出来打趣,偏向他问起时,他还没办法说出所以然来,异常地憋屈。 只不过在当时,脑筋没转过来,也就对此举会产生的后果一无所觉。 倒是那姑娘笑弯了腰。 末了还十分自然地同他其他朋友摆摆手说:“小女子与卫公子先去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诸位公子便不必等候他了。过后我自然送他回书院。” 朋友们自以为识趣,纷纷促狭地笑着,散了个干净。 残阳铺水,半湖瑟瑟。 岸边柳枝已枯瘦,就留下他与那看不清面目的姑娘面对面立着,相互打量。 卫梁皱起眉头说:“在下与姑娘似乎并不相识。” 那姑娘背着手道:“卫公子不认识我,我却久闻卫公子大名了。” 卫梁不解:“姑娘也爱读书?” 那姑娘摇摇头:“最恨便是读书,近来倒是有点别的嗜好。” 卫梁不知该怎么接话。 那姑娘冲他笑笑:“听闻卫公子于此一道也十分有研究,所以今日特特前来请教。” 卫梁终于没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此一道?” 那姑娘唇角拉开:“种地。” 卫梁:“……” 在听见这两个字的刹那,卫梁眼皮都几乎跳起来,甚至头皮炸麻,有一种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知了的震撼之感。 他大惊:“你怎会知道?!”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其实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可难以否认:至少在当时,他心中还存有一些恐惧。倒不是怕被人知晓,而是怕家中来寻他麻烦。 士农工商。 士为最高,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不过就是一朝跃过龙门去当那人上人,往下则是农本商末。 世代诗书的家族自然看不上下面三等。 然而卫梁从小与别人不同,见到天上下雨、地上淌水,要去问个究竟,成日去翻什么天文历书;见到田野劳作、布种浇水、秧苗抽芽,想去查个明白,摸进书店就偷偷买回来一本《齐民要术》;到后来旁人花盆里养兰,他却和波斯、色目那些个异族交往颇深,在青花瓷盆里栽一种长出来丑得过分的东西,叫什么马铃薯…… 年岁小时,旁人还当他闹着玩。 待得年纪大点,家中长辈终于发现了他离经叛道的本质,把什么历书农书全搜出来烧个干净,狠狠给他请了一顿家法,说他要考不上回头就要他好看。 卫梁这才“迷途知返”,把这一颗灵活的脑瓜子用回了读书的“正路”上,写写策论,读读经书,没几年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混出点名声。 离开家便到扬州进学。 霜钟书院里没人管,一旦得空便拿刀在那挖出来的马铃薯身上比划,还烤红薯似的烤了几个给朋友吃。当然其中一人吃拉肚子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吃他的东西尝试了。 可以说,卫梁万万没想到,在这扬州地界上,竟然有人知道他其实不爱读书,偏爱种地! 那姑娘似乎早预料到他会如此惊讶,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眯眯看着他道:“我若说,眼下有数千亩地空着,就等一个人来种点东西,卫公子是否会感兴趣呢?” 卫梁觉得她在胡扯。 哪里来个黄毛丫头就敢说有上千亩空地等着人去种?当时几乎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可那姑娘却不置可否,只递给他一张名帖,上头写了座别院的地址,说他若改了主意自可寻来,随时恭候。 于是,卫梁终究是没能抵抗住这等诱惑。 回了书院之后不过熬了六日,便忍不住按图索骥,去了那座别院。 只是竟没再见着那位姑娘。 留在别院中招待她的是另一位眉目清秀的目光,亲自将一封信并几本田产地契、账目册子交到他手中,并带着他亲自去了那所谓的“空地”查看。 从此,卫梁上了贼船,进了贼窝。 只不过…… 事情做了一堆,银子拿了不少,今岁稻谷的收成也着实喜人,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人做事,着实让他心里不安。 尤其是近日…… 马车已到金陵地界。 外头行人络绎,热闹喧嚣,就算是眼见着太阳都要落下,也到处都是招揽生意的声音。甚至有些人直到这时候才出来摆摊。 临河漂满了花灯。 “吁——” 马车外面车夫勒马,停下来向人问路。 “小哥,请问乌衣巷怎么走?” 路人给车夫指路。 停处大约是在茶舍附近,隐约能听见有人闲话议论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卫梁凝神听了片刻便皱眉。 “要我说嘛,万休真人和圆机大师之间必有一场斗法,天教推的乃是道教,白马寺必然崇尚佛法,光吵架就吵了好几个月了,这妥妥的要打起来啊!我看还是收拾收拾包袱,这几日离江南远着些,天知道哪天又掀起战祸?” “肯定是圆机和尚更厉害啊!” “是啊,圣上那么信任他,这两年来听说连谢少师都疏远了。要算起来,谢少师才是真正的帝师,他一个半路插到中间来的和尚,无功于社稷,无功于百姓,怎么还能封个国师?” “哎哟这话可不敢乱说哦……” “唉,乱,乱的很呐!” “好在鞑靼这两年安生不少,没给大乾添乱,不然这内忧外患,一触即发,简直是要逼死我们小老百姓!” “要我说,就要天教厉害!什么叫大同?人天教为的就是大同!我们村儿有几户人家没地种之后,当土匪也当不成,都加入了天教,还不都是狗官和奸商逼的吗?” “还好咱们江南乃是富庶之地,影响不大……” “不说皇帝明年南巡吗?” “可不是,你道这半个月来咱们金陵哪儿来那么多富商巨贾,到处都是宝马香车?就为着这事儿呢!一趟南巡劳民伤财,狗官们不想掏钱,可不得逮着这些富商巨贾薅吗?听说就是找他们出钱来的,谁出钱多,明年官盐的盐引便多放给谁一些。” “世道是越来越难啦……” “谁说不是?” …… 车夫问得乌衣巷所在,驱车前往,渐渐去得远了,那些声音也都在后方慢慢模糊,混入辚辚的车马声中,变得模糊。 卫梁垂下眼帘,摸了摸自己袖里。 这一季的账册安静的藏在里面,绑在手臂上,牢牢的。 车夫道一声:“卫公子,到了。” 卫梁这才掀了车帘下车。 长长的江南旧巷里,青石板缝隙里长着青苔,不知何处来的金黄秋叶飘零几片在地。眼前的门庭一片冷清,并无半分豪奢,甚至连个具体的名姓也无,顶上仅有一块乌黑的匾额,上书“斜白居”三字。 他上前亲扣门环。 不多时有人来应门。 是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见了他并不惊讶,眼睛里却透出几分打量来,不冷不热地道:“卫公子来了,我家主人得您传讯后,特在此地等了您有半日,请您进来吧。” 外头看不大出来,斜白居里面却是一片清幽。 走廊上挂着几只鹦鹉。 见了人便叫唤:“来者何人,来者何人!” 卫梁无言。 一路走至院落深处,过两重垂花门,才进得一处临湖的水榭。水榭的美人靠边缘,设了一张倾斜的靠背椅,另有一张方几放在旁边,上头搁着瓜果盘,还有一卷翻开的账册。 坐在椅上的是位姑娘。 且不是正常端坐,而是盘腿坐着,一副懒散样。乌黑油亮的头发上仅别了一枚赤琼满色的南红玛瑙簪子,面朝平湖背对水榭,以手托腮看着栏杆上架着的那根鱼竿,似乎百无聊赖,正等着鱼儿上钩。 卫梁从后面仅能看见她半个背影。 一时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去年见过的那姑娘。 引路的丫鬟禀道:“姑娘,卫公子来了。” 那姑娘头也不回:“拿着本姑娘的钱,种着本姑娘的地,扣着本姑娘的账本,压着本姑娘的收成,还敢以此作为要挟,死活要见我一面,问个究竟。卫公子,如今世道匪盗横行,你倒也不担心路上遇到点什么意外,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 卫梁听这声音一下就认出来了。 浅浅淡淡,如风过耳,似泉暗流,无比地赏心悦目,使人遐想。 他立在后面,自然也听出了这话里隐藏着的不满与威胁,但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之事,纵面对豺狼也凛然不惧,是以镇定自若,回道:“去岁应姑娘之请,操持良田数千亩,收成颇佳,虽得姑娘许以重利,当时又因兴之所至,并未多想。可在各家农户报上收成时,在下思及雁门关外鞑靼虎视眈眈,中原腹地天教横行,便不得不对这些粮食的去向产生几分困惑。若说投入市中,方便百姓,倒也无妨。可倘若姑娘居心不良,使其为乱臣贼子养军之所用,那便是卫某的罪过。” 前面那女子的身形忽然不动了。 卫梁开门见山:“所以卫某今来,只为问一句话,姑娘这般本事,是效命于天教吗?” “……” 效命于天教…… 她看着像是那么不怕死还敢跟天教搅和的人吗? 前面那女子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卫梁:“卫公子果真是,一心种地,不闻世事,怎么连这般荒谬的想法也往脑袋里装呢?” 跟前世一样,只配种地啊! 未来探花郎这脑瓜,文章做得,地也种得,唯独上不了官场和别人斗个死活。她早该知道,不该对这人的脑子抱有太大希望! 她转过脸来时,面上带了几分不耐烦。 鹅蛋似的面颊上,雪肤细嫩吹弹可破,夕阳光影下更是镀了一层金红,潋滟的眼眸里沉淀了这两年来世事见闻,灵动里又添几分稳重。 只是唇角似笑非笑地扯着,又在这无边的艳色里增添了一点嘲弄。 卫梁仅去年见过她一回。 那时她污泥满面,哪里有这般容光? 素来便很少与女子打交道,更莫说是这样漂亮的,卫梁被她一双眼看着,莫名窘迫了几分,只觉一股热气往脸上窜,竟不大说得出话来了。 姜雪宁扔了鱼竿,挑了细眉:“谁同你说我给天教做事?” 第183章 纯属误会 她说着话, 已经从座中起身。 这时才看见她穿的乃是一袭艾绿的卷草纹湘裙,往前走得一步,裙裾便如细细的水波一般晃荡, 竟直接走到了他身边来, 绕着他踱步,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 卫梁只觉毛骨悚然。 对方站在他面前时,他不敢抬头;对方立在他身后时,他脊背僵硬如一根石柱。 姜雪宁上一世认识卫梁, 纯属误会。 那时临淄王沈玠才刚登基,带着她在京中坊市游玩,遇到一行打海上来的深目高鼻的商人, 正当街兜售一些长得奇奇怪怪的果子。 人围了不少, 来看热闹。 但要花钱买的却寥寥无几。 她与沈玠也就是在旁边看个热闹,没料想正要走时却见一名不高不壮的文人费力地挤开人群, 来到那几名商人面前,开口就说自己不仅要买下那些果子,还想要买下这些果子的种子。 于是一通叽里呱啦乱讲, 价钱却没谈拢。 这名文人气得一张脸都红了, 又似乎对这些果子和种子十分执着,立在街面上不肯走。 到底还是郑保眼尖,记得住人, 悄悄附耳同沈玠说了一句:“这不是今科您钦点的那位卫探花吗?” 沈玠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眼。 姜雪宁也不由诧异。 沈玠一琢磨, 便让郑保替这位古古怪怪的探花郎解了围,出了钱,末了再让人把人引过来谈话。 沈玠贵为天子不大记得人, 可作为探花的沈玠即便不记得沈玠长什么模样,也认得出当日金殿传胪时站在台阶前的郑保, 所以立时就要上前来行礼。 还好沈玠及时打住。 然后万分纳闷地问他,买这一堆劳什子的东西是想干什么。 卫梁头上都冒出冷汗,只说自己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惯好研究田间地头的事情,还望沈玠莫怪。 沈玠瞅了瞅他抱在怀里的那些果子,把脑袋摇了又摇。 也不知是觉得这位探花郎不务正业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总归没有责罚,只道:“正事之外有些消遣也无可厚非,拿回去钻研便钻研吧,好歹也是朕出过钱的,他日要真钻研出个什么来,记得送进宫来孝敬便成。朕虽不好这个,皇后却贪嘴得很,指不定爱吃。” 姜雪宁立在他身后,大觉没面子,想要反驳,可又说不出口,只能往肚子里咽了一口闷气。 卫梁却逃过一劫似的,长出了口气。 之后沈玠与姜雪宁回了宫,此事也就告一段落。宫里面人跟人斗,鬼跟鬼拼,没多久她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可谁也没想到,次年盛夏,她正在坤宁宫大殿外的廊下教那几只八哥说话,就见内务府那边的总管带了好几名太监抬着什么东西进来。 一看全是奇形怪状的水果。 还有个长满了尖刺的,像极了巨大的流星锤。 一问才知道,说是翰林院里一位编修大人叫卫梁的,特意献上,问过了皇帝,着人给她送过来。 姜雪宁完全想不起当初的事,内务府的太监一走,便与宫里的宫女们对着这些果子研究了半天。 有的好吃,有的还不得其法。 末了全部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长满了尖刺的果子上,听说是叫什么榴莲,得开了外面的壳吃里面的肉,于是便叫小太监拿了刀来好不容易开开。 结果…… 那味道简直熏晕了坤宁宫上上下下所有人,令姜雪宁终身难忘! 这东西竟然说能吃? 她勃然大怒,只当这姓卫的看起来老实,原来比起朝廷里那些反对她的清流老臣还要过分,这是明摆着借机羞辱自己! 于是某日御花园皇帝赐宴,姜雪宁找了个机会单独把卫梁拎出来说话。 卫梁好像对自己闯下的祸事一无所觉,还问姜雪宁那些水果吃着如何。 姜雪宁差点叫人把他拉下去砍头。 但怎么着这也是皇帝亲自点的探花郎,可轮不到她明目张胆地动手,所以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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