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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是谢危,怎可能半点动静没有?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她生出几分迷惑。 谢危轮廓清隽的面容,在幽暗中显得模糊,竟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给人以危机四伏之感。两片薄唇紧紧抿着,一双眼却透过车帘那狭窄的缝隙静默地朝外窥看。 姜雪宁顺着朝外看去。 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发现,前面是一条官道的岔路,他们这辆车继续向北,而谢危原来所乘的那辆马车在经过岔路时无声无息地朝着西边转去,上了那条岔路,渐渐消失在重叠的树影之中! 姜雪宁虽算不上冰雪聪明,可看了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 有人盯上他们了。 一时之间心跳如擂鼓。 她一动不敢动,只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坏了谢危的计划,任由他将自己摁在柔软的绒毯中,捂住自己的嘴,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喘。 作者有话要说: * 叫魂,《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孔飞力 第194章 涉险 从金陵去边关, 谢危与她同行,找的借口是帮姜伯游接她回京城。而刚才走上岔路的车是谢危的车,谢危本人却不声不响藏到了她的车里。 只一瞬间, 姜雪宁就能判断—— 不管暗中的人是谁, 似乎都是冲着谢危来的。 车内安静极了。 一半的马匹跟着谢危那辆车走了,连赶车的剑书都没从车上下来。 外头是马蹄如常踩踏在官道上的声音,还有随行那几名侍卫低声的交谈,也能听见马车的车轮从荒草丛间经过的碎响, 甚至距离她极近的谢危,那谨慎地压低了、放轻了的呼吸声…… 以及,自己的心跳! 时间在这样极端紧绷的安静中, 似乎被拉长了。 姜雪宁甚至难以说清楚到底过去了多久。 只觉自己浑身都麻了, 才听到外头刀琴悄悄靠近了车厢,低声说了一句:“似乎被引过去了, 暂时无人跟来。” 谢危眉头紧蹙,紧绷的身体却并未放松。 姜雪宁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 可方才情况紧急之下,谢危怕她一时慌乱之下惊叫出声, 露出破绽, 是以伸手捂住她时,十分严实,掌心抵着她嘴唇。此刻她想说话, 嘴唇一动, 便贴着他掌心。 那是一种柔软的触感。 贴在人掌心脆弱处,更增添了几分润泽潮湿的暧昧。 谢危只觉掌心像是过了电般,微微麻了一下。 他回眸盯着她, 慢慢撤开了手掌。 姜雪宁这才大喘了一口气,连忙靠着车厢壁坐起来, 抬手抚向自己因剧烈心跳而起伏的胸口,急急地低声道:“怎么回事?” 原本一个人的马车,此刻进了两个人,尤其谢危身形颀长,与她同在一处,便更显得车厢狭小,竟透出几分拥挤。 他盘腿坐在了车厢里。 只回答道:“调虎离山。” 姜雪宁险些翻他个白眼。 谁不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可问题是虎是什么虎,又从哪里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些日的蛛丝马迹理了理,忽然想起在泰安府客栈里听到的那桩,灵光一现:“天教?” 掌心里留下了些许润湿的痕迹,是一抹浅浅的樱粉色。 狭窄的空间里,有隐约的脂粉甜香。 谢危手指轻轻颤了颤,眼皮也跳了一下,取了边上一方锦帕慢慢擦拭,眉头却皱得极紧,道:“差不离。” 姜雪宁下意识又想问,天教干什么要追杀他? 可一抬眸,视线触到近处的谢危,只觉他低垂着头的姿态有一种凝滞的深沉与危险,于是忽然想起前世。那时候天教连皇帝都敢刺杀! 对谢危这样一个天子近臣下手,又算什么? 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她叹气道:“这帮江湖匪类,胆子倒是泼天地大,不过在这官道上,料想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数也不会太多。先生料敌于先,运筹帷幄,倒不用担心他们。” 姜雪宁对谢危有信心。 谢危却沉着脸没说话。 于是,姜雪宁心里咯噔一声,隐隐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果然,两人安安静静还没在这车里坐上两刻,外面刀琴便忽然喊了一声:“停下。” 众人急急勒马。 马车也停了下来。 周遭于是一片静寂。 这一条官道已经离泰安府很远,靠近一处山坳,东西两侧都是连绵的山岳,几乎不再看得到什么人家,安静得连风吹过树林的声音都能听清。 而远远望向他们来的方向—— 树林间竟有一片寒鸦惊飞而起,隐隐约约,马蹄声近! 刀琴瞳孔顿时剧缩,几乎立刻抽了马鞍边上捆着的长刀,低低骂了一句什么,对前头车夫道:“跟上来了,快走!” 车夫“啪”一声马鞭子甩在马身上。 马儿扬起四蹄立刻向前,剧烈地奔跑起来。 这可比之前颠簸太多。 姜雪宁一个没留神,便向前栽倒。 还好谢危眼疾手快,早有准备,及时在她额头上垫了一把,才避免了她一头磕到窗沿,落得个破相的下场。 姜雪宁顾不得喊疼,捂住脑袋道:“难道剑书那边已经露馅?” 谢危声音沉极了:“不会那么快。” 剑书那边分过去一半人,看似不多,可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即便被发现动起手来,追着他们来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其解决,还能调转头来追上他们! 心电急转间,另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爬了上来。 谢危掀了车帘出去,寒声喝道:“刀琴,马!” 刀琴一怔,但是凭借着多年跟随谢危的经验与默契,二话不说一拍身下马鞍,整个人飞身而起,径直将身下那匹马让了出来,自己落到马车车辕上。 谢危则直接翻身上马。 然后朝着车里喊了一声:“宁二出来!” 姜雪宁一阵心惊肉跳,根本来不及多想这到底又出了什么变故,连忙钻出车来。 人都还没站稳,腰间便是一紧。 眼前一花,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谢危一把捞上了马,坐在了他身前,被他揽入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身后马蹄声已经变得清晰。 隐约仿佛有人呼喝起来。 紧接着便是“嗖嗖嗖嗖”一片破空的震响,竟是数十雕翎箭破空而来! “笃笃!” 马车车厢后半截几乎立刻变成了只刺猬! 刀琴一刀斩了两支箭,竟被震得虎口麻了一下,顿时几分心惊,几分骇然,向谢危道:“教中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 乱箭纷飞,夜色里看不分明。 谢危心底戾气陡然滋生。 耳旁有破空的风声一道,他眉尖便如冰凛冽,电光石火间,只朝着身畔黑暗中一弹指! “啪!” 黑暗中疾驰而来的箭,立时被震飞。 姜雪宁只觉面颊前面一道凉意掠过,竟是那支箭紧贴着她的耳廓擦去,惊险万分! 追兵未现,箭雨先至! 不用想都知道后面有多少人。 谢危手指紧紧扣住了缰绳,向西面深山密林里看去,迅速考虑了一番,声音近乎冻结,断然道:“你们继续往前!” 刀琴立时应声:“是!” 姜雪宁惊魂未定,还没想出谢危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见他调转马头,竟带着她驰马朝着一旁幽深的密林间冲去! 重重的树影,在天幕山野中,晦暗层叠。 马儿受惊,跑得飞快。 不像是带着他们穿入林中,反倒像是这幽深寂静的密林冲着他们扑过来,迎面的冷风淹没了姜雪宁的言语,让她不得不瑟缩在谢危双臂之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后方很快传来短兵相接之声。 时而夹杂着人和人的惨叫呼喝。 只是太过混乱,很难判断战况。 谢危完全没有回过一下头。 他的冷静,近乎于冷酷。 马儿一径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方才袭来的那些刺客箭虽然到了,却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黑暗中是不能立刻判断出他们出了马车,也不能确定人群中是否少了一匹马—— 这便是最大的生机所在! 也不知往前奔了有多久,前面的树林变得越来越密,地上也开始出现了低矮的荆棘,山势在往下走,马儿不好下坡,渐渐不肯往前。 谢危便翻身下马,向姜雪宁递出一只手:“下来。” 姜雪宁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他掌心。 他用了力,另手搭在她腰间,将她扶下马来。待她站稳后,也不及说上什么,只将挂在马鞍上的箭囊取下来背在身上,然后握着弓箭用力地在马臀上抽了一下。 马儿吃痛,一声嘶鸣,前蹄扬起,便朝着林间疾奔出去。 一路撞折了树枝,踩踏了腐叶。 在其身后,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谢危却不向那边去,反而顺着前面的山坡往下走。 姜雪宁脑袋发蒙:“我们逃了,刀琴那边怎么办?还有剑书呢!” 谢危头也不回:“死不了。” 姜雪宁心颤不已,有些吃力地跟着他走,突然觉着这惨兮兮的情形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于是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味道:“我算是发现了,跟着先生你啊,就没什么安生日子。一共也就同行三回,回回倒霉。当年遇袭,现在刺杀,小命全拴在刀尖上!” “……” 谢危脚步陡地停下。 姜雪宁一没留神撞上,正好磕在他挺直的脊背,不由疼得龇牙,抬头:“先生?” 谢危回眸看着她,山林间只有些细碎的星光从枝叶的缝隙中倾泻而下,落在他肩上,他静默的身影似乎与这幽暗的山林融为了一体。 姜雪宁顿时有些紧张:“我不是……” 谢危沉默转过身去,只道:“你说得对。” 跟着我没有好下场。 第195章 前尘如昨(补) 姜雪宁觉得, 谢危似乎的确不很对劲。 她原不过是一句戏言,得他这么回答之后,倒好像添上几分沉重的阴影。不过转念一想,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说的是事实。 当年她从田庄被接回京城, 就有谢危同行,不同的是她只是回家,谢危却是隐姓埋名,要悄无声息入京帮助沈琅夺嫡。 自然不会有人大费周章来杀她。 那一回半路刺杀找麻烦的, 明摆着是冲着谢危去。 两年前倒是她误打误撞,卷入谢危设局铲灭天教的事情之中,从通州回京的路途中, 一行人同样遭遇了刺杀。 当然这些死士而已不是冲着姜雪宁来的。 他们都是冲着那位上天垂怜、侥幸生还的“定非世子”来的。 至于这回, 她左右琢磨,觉得自己也没得罪什么人, 倘若是自己独自前往边关,该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坏就坏在和谢危同路。 想到这里,她眉头皱得越紧, 不由道:“你知道谁要杀你吗?” 谢危持着弓背着箭, 继续往前走着,道:“想杀我的人太多。” 姜雪宁无言道:“那这回呢?刀琴说天教的人——” 不,不对。 刀琴不是这样说的。 话音到此时, 她脑海中某一跟紧绷的弦陡然颤了一下, 让她整个人都跟着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仿佛被人扔进了冰水里似的,骤然清醒了。 先前危急时刻, 刀琴说的不是“天教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而是“教中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 天教, 教中。 一字之差,里头所蕴藏的深意却有万里之别! 什么人会说“教中”,而不是说“天教”? 姜雪宁眼皮跳起来,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谢危。 谢危却仿佛并未察觉到她戛然而止的话语底下藏着多大的震骇,也或许根本不在意,只道:“江湖鼠辈藏头露尾,养不出这等的精锐,算来算去都与朝中脱不开干系。是谁并不要紧,届时都杀干净,也就不会有漏网之鱼。” “……” 姜雪宁说不出话来。 谢危在前头笑:“我以为,你对我的真面目,有所了解。” 了解归了解,可隐约知道与亲耳听见,却不是一样的感受。 姜雪宁不愿了解他更多。 知道越多,危险越深,上一世她已经卷入纷争太深,这一世救完公主便别无所求。 她看向周遭的密林,却完全看不见道路,心里添了几分焦虑,同时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我们不回去吗?” 谢危道:“马车里没人,他们迟早会发现。略略一算就知道我们是何时逃窜,必将在先前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走回头路便是自投罗网。” 姜雪宁皱眉:“那我们去向何方?” 谢危道:“济南府。” 姜雪宁眉头皱得更深,不免怀疑:“先生知道路?” 谢危折断了前面挡路的一根树枝,坦然得很:“泰安往北便是济南,只需翻过这片山野。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姜雪宁彻底无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天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葬身虎腹! 深秋时节要在山中行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乎放眼朝四周望去,丛林密布,阴风呼号,山势崎岖险峻,走不到多长时间,便让人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谢危手长脚长,在前面开路。 姜雪宁一开始还同他说上两句话,后面却是既没心情,也没了力气。才不过两刻,额头上就已出了一层汗,只顾得上低头走路,踩着谢危在前面留下的脚印,吃力地一步步往前走。 深夜的山野,万籁俱寂。 枯枝腐叶在林间铺了厚厚的一层,浅处能陷下去半个脚掌,深处却能埋掉人半条腿。 他们行进的声音,在空寂中被无限放大。 有时甚至使人疑心那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而是身后有别的东西跟着。 这种感觉,格外地熟悉。 姜雪宁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很久了,可当相同的情形,相似的处境,重新来临时,旧日那些不堪琐碎的记忆,便都从某个已经被黑暗覆盖久了的角落里浮现出来。 像是潮水褪去后露出的礁石。 虽然已经在流水的侵蚀下和尘沙的堆积下,改变了原本的形状,甚至已经挪动了原来的位置,可他仍旧在,一直在,从未消失。 只有在这种天地间再无尘俗干扰、整个人都被恐怖的自然所笼罩的时候,人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真真切切地面对自己满是创痕的深心。 谢危已经很有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了。 只能听见背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声,有时近一些,有时远一些。 还有那渐渐明显的喘息。 可始终没有听到她任何一句“慢一点”,或者“等一等”的请求。 她只是竭力跟上他的脚步。 谢危一下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 他回头看向她。 姜雪宁落在了后面。原本精致的衣衫在行走中被周遭的枝桠荆棘划破了些许,显出几分狼狈,梳起来的乌发也凌乱地垂落几缕。她捡了根木棍在手里当拐杖,可毕竟没有他高,也没有格外强健的体魄,走得格外艰难。完全是紧咬着牙关,凭骨子里一股不屈的傲气撑着。 像是一根原上野草。 沉默,坚韧。 那样的神态,轻而易举与当初那恓惶自尊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 比起六年前,她只是长高了些,长开了些。 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改变。 可谢危却忽然想:她本该是园中花,不应是原上草。 走到近前时,头顶是一片高高的树影,遮挡了萧瑟寒夜里本就不多的星光,姜雪宁未免有些看不清脚下,没留神便磕着了边上一棵树延伸过来突出于地面的树根,顿时踉跄了一下。 谢危伸出手扶住了她。 两只手掌交握。 一切似乎一如往昔。 只是那时候,她会紧抿着唇,皱着眉,宁肯摔在地上,也要一把拂开他的手;而如今,长大的小姑娘,只是抬头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后,向他道:“谢谢。” 看似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流转。 接下来的一路,莫名地越发安静。 两个人各怀心绪,都不说话。 有时走得快了,谢危会停下来等上一等;姜雪宁也不一味逞强,有什么山坡沟壑,自己过不去,也会抓住谢危递过来的手,尽量不使自己拖慢行程。 谢危说,要在下雪之前,翻过这片山岭。 姜雪宁于是想起刀琴先前所说,要在下雪之前,赶赴边关。 刀琴说时,她未深想; 可当相差无几的话,从谢危口中说出,她便有了一种不大乐观的猜想。 谢危却没作什么解释,前面又一根横斜出来的枝桠挡住了去路,他伸出手去,刚折断树枝,便听见了窸窣的动静,有什么东西“嘶”了一声。 几乎同时,右手食指靠近手掌处便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瞳孔陡地缩紧。 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口,可黑暗中他却并未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反手就着那折断树枝锋利的断口,用力地将之刺入那物冷软的身体,隐约有“嗤”地一声碎响。 姜雪宁走在后面,根本没看见,只问:“先生怎么了?” 谢危怕吓着她,把那东西扔远了。 只道:“没事。” 两人又向前走了有小两个时辰,毕竟也只是肉1体凡胎,久了也会倦累。 好在前面这一座山总算翻越了。 姜雪宁跟着谢危从树林里钻出来,便看见了两座山之间幽深的山谷,一条清溪从远处蜿蜒流淌下来。东方已亮起鱼肚白,细微的晨光从树影里照落,薄薄的雾气如轻纱一般漂浮,在苦行奔走了一路的人眼中,仿佛化作了一座世外的仙境。 她欣喜不已,立刻就跑了下去,蹲在溪水边,鞠一捧水便浇在沾染了污渍的面颊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然后才想起谢危。 回过头去便喊:“先生,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先生?” 谢危并没有跟过来。 姜雪宁转过头去时,只看见他靠坐在山坡一块裸露的山岩边上,闭着眼睛。听见她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来看。 等了片刻,他仍旧坐着没动。 姜雪宁重新走回去,上了山坡,又喊了一声:“先生?” 谢危轻轻搭着眼帘。 初出的天光照在他面上,竟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姜雪宁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伸出手去想要搭他肩膀,却忽然看见他垂落膝上的右手食指之上,赫然留着两枚深红的血孔! 这一瞬,姜雪宁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冰冷的溪水从她面颊滑落。 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张平静的面孔,竟生出了几分近乎于恐慌的悲怆,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几乎是颤抖着执了谢危手掌,将他食指指节含入口中,用力吸吮。 血孔里顿时有腥咸的味道涌出。 她含了一小口,朝旁边吐出。 心里却没来由地慌张。 谢危眼睫动了动,平静地睁开眼,看着她,却浑无波澜起伏地道:“你还是很怕死人吗?” 姜雪宁骤然愣住。 她唇瓣是微凉的,舌尖却带着温度,此刻抬起头来,只对上那一双幽深清醒的瞳孔,根本没有中蛇毒,也根本没有昏迷! “你!” 霎时间,她才像是那个被蛇咬了的人一般,立时扔开了他的手,退至一旁,警惕且愤怒地看向了他。 谢危缓缓收回手来。 手指尚留一分余温。 他的目光落在姜雪宁身上,并未移开,却张了口重将伤处含入,舌尖尝到一抹血味后,才慢慢道:“当年那个行脚大夫、江湖骗子,没教你分辨吗?没有毒的。” 这是在嘲讽她当年割腕喂血的蠢事! 姜雪宁胸膛起伏,气得说不出话。 谢危的目光却更让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悚然,连他的声线都有一种使人震颤的冷平:“我是你先生,虽禁祍席之欲,潜心佛老之学,可从非圣人善类。荒山野岭,人如野兽。你若还想嫁个好人,不愿被我事后灭口,便奉劝你,离我远些。” 姜雪宁不是傻子,光听“祍席之欲”四个字便眼皮一跳。 然而人到极限易逆反。 恐惧到极点,便成了愤怒。 都落到这般田地了,姓谢的嘴里还没半句人话,浑身上下那股劲儿怎么看怎么像个“作”字,她也不知哪根筋拧着了哪根反骨,冷笑一声道:“是么?谢先生修身养性素得很,别的不会,口是心非倒真厉害。甭担心,还不知谁睡谁、谁吃亏呢!” 第196章 雪至 “……” 回应她的, 是久久的沉默。 谢危面色虽然苍白,靠坐在那深色的山岩上,身体却微微绷紧, 沉凝的姿态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霎时锋锐的目光,几如刀剑朝她落去。 姜雪宁却不当回事。 她等上半晌,果见谢危脸色虽难看至极,却慢慢握紧了另一手中的弓箭, 并无真的要有所举动的意思。 于是“嗤”一声。 谅他做不出这等事,也懒得再管他,径直朝着溪流旁侧的林间走去, 只留下句话:“我去找些吃的。” 世事真奇。 上一世她走投无路, 夜里专程拎了汤羹去,向那位高坐明堂的太师自荐枕席, 结果人向她邈若烟尘似地笑一笑,请她“自重”;这一世她有自知之明,对这位光风霁月的圣人避如蛇蝎, 没想到人反而莫名其妙地阴魂不散了, 轮到她来冷嘲热讽。 姜雪宁心里就一个想法—— 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这一片莽莽的山野里,虽然人迹罕至,可却并不是找不到食物。 她年少在田庄上时, 便喜欢到处玩闹。 什么能吃, 什么不能吃,心里也有些数。 循着溪水而上,倒也不敢太深入, 只在山林边缘寻找,运气竟然不错, 寻到了几枚能吃的、自己踮踮脚也能摘得下来的浆果。 她啃了一口,剩下的都兜在怀里。 这一趟出去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不短,回来时竟看见那块山岩上放了只已经剥皮去脏的野兔,下方流淌的山溪边隐约有股血腥气,谢危的弓箭放在一旁,一支箭上的鲜血并未擦干,显然是前不久才从那只倒霉的野兔身上拔下。而他本人则随意地坐在刚生起的火堆边,一柄短刀握在他手中,正不紧不慢地削去一根硬竹竹节上生长的枝叶。 那柄短刀…… 这一路上姜雪宁没有见过。 可许久以前,她是曾见过,甚至也曾用过的。 走过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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