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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领袖,不管前方将要面对什么,率领族群前进便是领袖的责任。一条路走到了尽头,本座自然要想办法换一条路去走。” “……”宋从心看着面容哀婉的姬重澜,突然觉得有些冷。明明神魂处的阴冷不曾消散,但她却再一次感觉到了第一次受咒时直入心扉的寒凉。 直到现在都还能披着温情的面纱述说着那些或许真也或许假的情非得已。姬重澜,实在太过可怕。 “您在拖延时间。”宋从心偏头,看着穹顶外已经映照入内、照亮大半个殿堂的月光。 再次被宋从心打断了蛊惑人心的话语,姬重澜垂头,低低地笑叹道:“不愧是明尘上仙的亲传弟子,无论是外人的言辞还是本座的话语,都无法动摇你的想法与理智。和你的师父一样油盐不进,所以三十年前我才不得不来那么一出,避开正道魁首雪亮的慧目。” 「唰」的一声,姬重澜翻转手腕,手中漆黑的长刀化作一柄海潮图样的折扇,其扇骨如海中白浪,扇面如万顷波涛。 只是一眼,便令人眼前升起大海潮来的幻象。 宋从心方才已经直面过神胎,对于这柄扇子倒是产生了几分抗性。她抱琴入怀,拨动琴弦,「铮」的一声,铿锵有力、脆如玉磬的琴音唤回了众人离散的神智。同时,宋从心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原本盛放神胎的石棺,却见两根触须不知何时攀入其中,将神胎残余的蓝水吸食得干干净净。 “荀宁当年率领着小队,不顾一切地重创了神胎,为了维持神胎的生机,本座不得不受困于此,寸步难移。”姬重澜叹了一口气,“本是想舍弃这副残躯,夺神胎之体为己用。但既然神胎被毁,那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将其吞掉了。” 此时,穹顶泼洒而下的月光,终于照亮了此处的殿堂。 姬重澜站在凄清皎洁的月光中,白净的面容宛若寺庙中救苦度厄的菩萨,她扬起手中的折扇,轻笑。 “来见证这场大月之舞吧。” 73 内门弟子 战大壑而重溟倾…… 姬重澜扬扇起势的瞬间, 宋从心与姬既望便同时暴起, 一人拔剑一人弹指,双双朝着姬重澜的要害处攻去。 两人皆是已经超脱凡胎、半步踏上真道的修士。宋从心出身道家名门正统,所修习的剑术与心法都蕴含着道家真意,她这一剑迅如雷霆, 疾如风雨, 破空而来时隐有风雷之声,正是无极道门内门剑法中的「风雷逐雨」;姬既望虽然修为较之宋从心高出一整个大境界, 其战斗却全凭天赋以及本能,妖族与人族不同,他们的肉-体本身便是最强大的武器, 他舒展尖锐的五指, 缚丝若天罗地网, 朝着姬重澜爆射而去。 两人几乎是刹那间便至身前, 姬重澜却神色不动, 她只是微微折身,手中扇猛然向下一挥。这一扇势如重水, 落下时竟带起了海潮之声。姬既望吹毛断发的缚丝被潮水轻柔地推开,而扇子落下的瞬间, 姬重澜二指一错,扇面便折叠而起,如刀刃般砍在了宋从心的剑上。 太重了!澎湃的气浪自剑尖炸裂,好似万顷重水倾轧在剑尖之上。宋从心手腕翻转,剑锋侧偏如云流转,以巧劲卸去那重水之力,这一式「两仪化生」已得太极以柔克刚之真谛,险而又险地化解了姬重澜的攻势。但下一瞬, 气空爆裂之声在咫尺之距响起,阖起的扇柄竟已经突至宋从心的胸口。来不及多想,宋从心瞬间炸开自己的护体劲气,借助这股冲力将自己推了出去。 金色的梵文法环及时套在了宋从心的身上,为她抵掉了绝大部分的冲力。姬重澜却熟视无睹,乘胜追击。她所修行的刀术《沧溟》极其狂猎霸道,乃姬家先祖自海天之际悟得的刀法。这套刀法使起便如浪涛般奔涌不绝,若高天云涌般势不可挡。但这套大开大合、颇具自由豁达之意的刀法由姬重澜使来却有幽微之意,仿若层层重水之下的无尽深海,每一招每一式都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沧溟》本身是极其狂猛的刀法,品质较差的灵剑都很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刀气而碎裂。但姬重澜以扇作刀,扬扇便如弄潮。这般举重若轻,足可见其境界之高深。姬重澜似是铁了心要将宋从心斩于刀下,击退宋从心后便瞬间连出七刀。这七刀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为强盛,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潮。姬既望闪身挡在宋从心面前,利爪与巨浪轰然相撞,氐人强大的爪牙仍不是姬重澜的一合之敌。 姬既望手部鳞片绽裂,眼见便要被切裂成两半。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无言站在后方的梵缘浅突然出手,她双手合十平平击出,灿烈的金光印出两个巨大的佛掌,猛然朝着姬重澜拍去。禅心院《见十方净土诀》中的掌法「折伏矫慢心」,其意在借力打力,以其矫慢而还其矫慢,故而遇强则强。与其同时,被击飞的宋从心强撑而起,一掌击向姬既望的后心,掌心劲力一吐,竟是隔空打出一记《太极八卦掌》的「归燕还来」。 奔涌的刀气被梵缘浅的掌力一阻,又被宋从心以周天之法强行改变了轨道。三人瞬息间的配合可谓是默契之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折返而回的狂猎刀气炸碎了殿中大半青砖,削断了一根主梁,终是迫得姬重澜后退了数步之距。 摇摇欲坠的殿堂中,姬重澜不怒反笑,她似是觉得有趣,「咔哒」一声,折扇再次展开,清皎的月华流照在她身上,映出她脚底大片的暗影。 不行,境界相差太大了。宋从心生生咽下一口涌至咽喉的血沫,摁在姬既望后心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以道家的混元灵炁化解姬既望的淤积之气,帮助他调解内息。姬既望胸腔剧烈地起伏,他垂下的右手皮肉绽裂,鲜血如滚珠般顺着手臂滴落,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小友应当不是那么鲁莽之人。”姬重澜看出了双方的实力悬殊,“单刀赴会,总不会是以为尔等两人能阻拦本座?” 宋从心以姬既望作为支撑勉力从地上爬起,她喘了口气,好一会儿后,才道:“姬城主,拂雪不是多话之人。” “哦?”姬重澜挑了挑眉。 “城主有意拖延时间,拂雪也喜闻乐见。”宋从心闭了闭眼,“姬城主既然智珠在握,掌控全局,那便应当知道,我等不是孤身前来深海的。” 「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海水奔涌。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殿沙石滚落,拥有护体劲气的修士自然不惧,沙土落至周围便会被碾作齑粉。梵缘浅拉了一把吕赴壑,方才战斗的过程中,梵缘浅一直站在吕赴壑的身旁,将他笼罩在自己的梵文法环当中。 禅心院护体功法《菩提明镜台》,身似菩提,不染尘埃,乃是一部惠及他人而非己身的天阶护体功法。最初创立此法的禅心院祖师欲渡他人远去苦海,欲于乱世护众生不受侵害。但哪怕是在禅心院中,能修得此法大成的弟子少之又少。就连上一代那位惊才艳艳、习尽佛门绝学的佛子都在修行此法时叹息「与吾道不合」故而放弃。梵缘浅是百年来唯一修得此法大成的弟子。 远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爆破之声,那震动卷起滚滚烟尘。若是下盘不稳之人恐怕会在这巨大的动静中站立不稳。须臾之间,大地剧烈晃动了一瞬,似是一方陷落,城池如天平般朝着一方微微倾斜。众人抬头,却见琉璃色的天幕破开一个个大洞,倒灌而下的海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城中的断壁颓垣,一些较为脆弱的楼房不堪重负,在汹涌的海水中坍塌。一眼望去,便是堪称毁天灭地般可怖的景象。 天边照落而下的月光开始变得黯淡不稳,姬重澜的微笑终于一点点地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姬重澜语气平静,即便事态有变,她依旧没有失去自己的从容。 宋从心没有立刻回答,她舒张自己的筋脉,灵性如无根之树的枝桠般朝四方天地蔓开。灵炁倒灌入体,不再刻意控制纳炁速度的宋从心气势节节攀升,原本略有气滞的丹田气海顷刻盈满,重回到巅峰之时。宋从心的修为有很强的欺骗性,她虽是灵寂期的修士,但自我痊愈的能力以及汲取灵力的速度却是同阶修士的百倍不止。此时她不再控制,鬓角便再次浮现出了青绿色的灵纹。 宋从心并没有做什么,先前姬既望拜托她与梵缘浅将探索队的成员尽数带走。她们如约照做,在半途上,宋从心仔细查看了一下重溟城的构造。 那只死去的鲲鹏,是斜横在一处海底大裂谷的中央,以七十二根龙骨与琉璃金羽光作为支撑,血肉腐化成了土壤。但实际在那山谷的斜坡之下,还有一道深不见底、根本看不见其尽头的巨大海沟。一旦炸毁龙骨,失去支撑,重溟城便会因地势而坍塌滑落,坠入深谷。 那是一处漆黑幽暗,彻底看不见光芒的绝处。 此前,多亏了姬既望骗她带着探索队的成员一同撤离城池,还顺手将城主令与吕赴壑的令牌都塞给了自己。宋从心在返程前费了一番口舌让探索队成员明白了眼下境况的危险性。她以姬既望的谎言说服他们相信城中有巨大的变故发生,而少城主与吕将军都决意牺牲自己。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探索队的成员才同意炸毁龙骨,配合她葬送掉整座重溟。 “您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宋从心横剑而立,心平气和道,“重溟城应当也配作为您的陵墓。” 姬重澜的确没想到眼前之人有这般破釜沉舟的魄力,摧毁一座城池只为了阻止自己,她也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为何海民们会听从一介外人的指挥,做出如此惊天动地之事:“你认为单凭你们能把本座留下?” “本来是没有的。”宋从心叹了一口气,看着姬重澜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但是姬城主,您实在是不应该吃掉那具神胎的。” 宋从心从来都没有忽视过那一具神胎。即便它化作了蓝水,以宋从心的谨小慎微也不会这么轻易便对其放下戒心。 姬重澜不知道,在她吞食神胎之后,她的天书的标注里便出现了一行明晃晃的字样: 那代表时间的字样,还在滴滴答答地流逝。 宋从心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姬重澜没有吃掉神胎,集在场所有人之力未必不能击败姬重澜;而姬重澜一旦吃掉神胎,她如今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神祇残留的神力,只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姬重澜便会形体崩溃,自取灭亡。前者,不一定能成功;但后者,姬重澜必定会死。 “炸毁龙骨,海水倒灌,那些肉-体凡胎的平民百姓承受不住海水的倾轧,都将死在这里。”姬重澜眼神温柔地看着宋从心,那目光令人毛骨悚然,“而你们未必能阻止得了我,重溟城最终或将成为你我的坟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该说小友杀伐果断,还是该说你冷血无情呢?” 宋从心又想叹气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个提议是探索队的成员们集体通过的,他们随队伍来到深海,本就没想过要回去。 宋从心也劝过梵缘浅,但梵缘浅毫不犹豫地回绝了离开的提议。她身为正道佛门子弟,若是视众生疾苦而不顾,后怕是心魔丛生,修为不得寸进。至于宋从心自己,手里还押着天书这张底牌,真到了玉石俱焚的绝境,倒是可以尝试将几人塞进天书的空境里。只是天书又不长腿,真被封锁在重溟城中,他们进去了还出不出得来,这也是个问题…… “即便是螳臂当车,也要去做,我从不小看凡者的力量与觉悟。”宋从心剑身一振,寒空剑发出清越如鹤唳般的鸣响。 “姬重澜,死在这里吧。若是阻不了你,我便给你做个陪葬。” 74 内门弟子 沧海龙吟赴壑曲…… 姬重澜定定地注视着宋从心, 她站在那里,形意优美,宛若一朵自极暗处开出的优昙。 “小友作为陪葬, 多少有些可惜。”姬重澜真的觉得很遗憾, 即便立场相斥, 但不妨碍她欣赏少年英杰, “但你们阻止不了归墟的降临。” 姬重澜再次扬起折扇,远处轰鸣阵阵,她却旁若无人般旋身,翩然起舞。摇曳不稳的月光照落在她身上, 如丝如缕, 期间似是夹杂着金色橄榄般的光晕。那些光点环绕在姬重澜身侧, 伴随着她旋身起舞的动作,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灿金色的花。 流光如萤飞舞,那些灿烂的光点不停地朝外扩散, 姬重澜每一旋身便漾开一层金色的涟漪。 在场能感受到灵力流动的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废墟之外,那庞大到笼罩了整座城市的沙环涡流突然流动了起来。砂砾翻覆的声音不绝于耳,倒灌入城的海水也被这股力量牵引。很快, 随着城池的崩毁,肆虐的海水没过了台阶,再过不久, 这里将被海洋彻底吞噬。 宋从心已经眼疾手快地将自己身上保命的法器分给了在场所有人, 吕赴壑虽是强大的武者却未必能抗得过大海的倾轧, 姬既望虽是重溟少主但却一直没被百姓接纳,身上自然没有什么保命的底牌。两人也知道这不是推拒和矫情的时候,从善如流地收下了法器。梵缘浅倒是摇了摇头, 身为大宗门的弟子,她不缺保命的东西。她比划着手势,示意宋从心保护好自己。 奔涌而来的海水很快便淹没了众人的小腿,倾斜摇晃的地势令人站立不稳。天倾地覆之际,姬重澜却凌空跃起,在半空中跳起了大月之舞。 大月之舞是祭祀之舞,它不像寻常舞乐那般身法繁复、轻盈曼妙,由威仪深重的姬重澜来做便显得更加庄严肃穆。但大月舞本是古时氐人国大巫祷告上苍、祈求神祇赐福于族群的通灵之法,可当姬重澜眉眼含笑、以扇弄四方之潮时,她仿佛才是此世间唯一的神。 “你们阻止不了。”姬重澜的语气依旧温柔,俯瞰之姿竟有几分神性的悲悯,“因为此刻,本座即是大壑。” 汹涌的海浪朝着众人的面门扑来,哪怕仅仅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四海也已臣服在姬重澜的脚下。此时,她便是掌控四海的神明。 惊涛骇浪如咆哮的恶兽般朝四人袭来,海浪拱卫着姬重澜,便如战士拱卫着自己的王。它们前赴后继,意图击溃冒犯神祇的蝼蚁。风水逆流席卷了整座城市,庞大到足以吞没一切的漩涡也逐渐成型。就像蝴蝶煽动翅膀都可能会引起飓风一般,这毁灭一城的漩涡继续扩散,便会成为归墟。 届时,四海分崩,江流断引,神州大陆将会被海水吞没,化作人间炼狱。 冷静。宋从心抿了抿唇,她一剑斩出,切裂了眼前奔涌而来的巨浪,逆着狂暴的海潮,朝着姬重澜所在的方向靠近。 「铮」的一声,宋从心拨弄了琴弦,身周水流湍急如斯,她的心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来,竟是在此时进入了「无我」之境。 宋从心进入内门的三年间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的。除了钻研九州地脉与修习《太上无极归元经》之外,宋从心还完善了自己无意中创作出来的玄阶战技。她发现自己所创的《琴剑技》之所以被天书判定为「玄阶」剑法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残缺。但天书却认可了她所行之道背后所隐藏的巨大潜力。这三年间,宋从心将《》改良为《易水歌》后,她也隐约触碰到了这套战技升阶的正确途径。 基前人之言而感悟自身之理念的功法为「玄阶」,集百家之长且汇千道于一体的功法为「地阶」。宋从心所弹奏的琴曲皆来源于另一个世界,她自华夏文明中体悟而出的精神气节是她创立《易水歌》的契机。但要以此一曲便表达出整个华夏的文明,显然便是天书所评的那般「残缺」。 宋从心的琴剑技分为两种不同的奏乐方式。一种是以琴音为剑,一种是以剑气为琴。前者侧重于音域,可惠泽他人或是对敌多数;后者侧重剑气,杀伤性强,且更注重形意。为了区分二者,宋从心拜托天书为这两种划分类别,天书为琴音为剑者取名「如释曲」,剑气为琴者名「心照曲」。 琴音如释心中剑,剑上流照心间曲。 这三年间,宋从心以前世的记忆为基底,陆陆续续创造出了几套不同的琴剑技,先前于城门所弹奏的《酒狂》便是其一。而在她目前掌握的「曲谱」中,《酒狂》、《白雪》与《梅花三弄》便是如释曲,《易水歌》与《广陵散》则是心照曲。但无论哪一首,都不适合眼下的局面。 “宋从心,帮我。”就在这时,姬既望不知何时走到了宋从心身边,他仰头望着高处的姬重澜,深蓝色的眼眸仍旧深邃平静,天幕流照的月华倒映在他的眼中,“我……应该能击败她。” 宋从心偏头望去,却见姬既望那一头宛如被雨水打般的黑发发尾不知何时晕上了与其眼眸相似的蓝色。他站在她的身边,气势节节攀升,受伤的手臂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但与此同时,姬既望身上的非人之感却越发浓烈,竟隐隐有几分离世出尘的超脱。 宋从心连忙召出天书,却见姬既望的标注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血脉觉醒」的字样。 氐人,原本便是海中的王者。 “……”宋从心沉默了一瞬,她也没质疑姬既望能否做到,而是道,“怎么做?” “掩护我。” 宋从心没有犹豫,姬既望说完,她便拔剑了。 心要静。宋从心闭了闭眼,曾经有人说过,风暴与漩涡的中心反而最为平静。姬重澜是漩涡,是海啸,她决不能顺着姬重澜的节奏去走。若说每一场战斗都是一首歌,那她应该有自己的步调与旋律。无论强弱是何等的悬殊,调子乱了,便是输。 宋从心朝着海潮劈出一剑,这一剑形影飘忽,剑势和缓。甫一出鞘便亮起一声清吟,其音苍苍,若龙之昂霄而耸壑者然*。 “咦。”姬重澜看见这一剑,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兴味,因为这后生竟是在以剑奏歌。 姬重澜轻笑,她折扇扬起,旋身起舞,这刹那,咆哮的海水便是她手中的刀刃,如臂使指,无有留难。姬重澜与宋从心,一人以扇为刀,翩然起舞;一人以剑为琴,慷慨长歌。当深沉澎湃的刀气与清冷中正的剑气相撞,却是在交错的瞬间炸响了一声悠长的龙吟。 姬重澜微微一怔,却见汹涌的海潮中冲出一道雪亮的白影,她迎着刀气踏浪而行,不退反进。无极道门的「踏沧」步法被她练得炉火纯青,行于跌宕起伏的海浪中却如同行于平地。她身似游龙,剑光如电,身上散发着灵力催发到极致的白雾。就在那道白影腾空而起的瞬间,伴随着一段短促有力、激昂澎湃的乐曲,宏伟浩大的剑光直指青霄,如苍龙出水,仰天长啸。 《沧海龙吟》,又名《苍江夜雨》,最早出自明万历三十七年的《伯牙心法》,其音若巨龙低吟于沧海之底,故有此名。 宋从心疯狂地汲取四方灵炁,不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每一击都榨空自己的气海,倾尽自己的全力。她的丹田被压榨一空,下一瞬又立时充盈。这般疯狂而又不计后果的做法让她的筋脉都隐隐生出了痛意。然而宋从心全然不在意,她的心境已经沉入了那别鹤孤鸾的潇潇夜雨。她以静制动,姬重澜以刀弄潮,她便行风布雨,龙乃水中之王,惊涛骇浪,又有何惧?! 破浪!宋从心连出三十六剑,平去大海潮起。她冲出了姬重澜的层层封锁。乘风!剑气化作青龙直上九霄,朝着姬重澜的面门冲去。 姬重澜神色不动,鬓边的皮肤却开始龟裂破碎,露出皮下猩红的血肉。此时的姬重澜便如神胎,极致强大也极致的脆弱。因为强行将神祇之力挤压在这一具分神修士的躯体之内,所以她就像一樽储满水的美人瓶。稍有些许动摇,便会打破那岌岌可危的稳定。 宋从心的剑锋袭至面门,姬重澜扬扇去挡。就在此时,姬重澜身后的重水中突然冒出一道黑影,直袭她的后心。 黑影暴起的速度极快,然而姬重澜比他更快,先前看似柔弱无害的触须霎时化为利刃,洞穿了黑影的躯体。姬重澜的折扇也在挡下宋从心剑势的同时以万钧之力反打,扇骨击中宋从心的胸口。即便宋从心瞬间玉化了自身,依旧被姬重澜重伤,当场呕出了一口血。 “声东击西,配合得不错,只可惜”姬重澜笑意盈盈的回头,却不想在看清黑影面目的瞬间,眸光顿时一凝。 被她贯穿的黑影并不是姬重澜以为的姬既望。而是身穿鲨皮水靠、不知在水中潜伏了多久的吕赴壑。 下一瞬,飞溅而起的血色之花同样在姬重澜的心口绽放,她看见自己身周金光熠熠、桎梏着她行动的梵文法环,低头,凶兽般尖锐的利爪洞穿了她的心口,那腕部的鳞片在月华下流转着清润的光辉,如盈在水中的一泓月亮。 滴滴答答,不知谁人的鲜血不停地落下。 吕赴壑坚毅的面庞上燃烧着火焰般的纹路,他手臂肌肉鼓起,双手如铁爪般紧拧着姬重澜洞穿他胸口的手臂,不容她的抽离。 濒死之际,吕赴壑眸光平静而又怀念地注视着姬重澜的面容。仿佛隔着眼前这张逐渐崩裂破碎的笑靥,看见三十年前少年苦守至今的梦。 “你若没有名字,我便为你取名「赴壑」如何?” “城主,在下奔你而来了。” 75 内门弟子 海祇与氐人与人…… 《苍江夜雨》分为两段, 一曰龙吟,二曰夜雨。 但是恐怕谁都不会想到,宋从心的重心并不是那乘风破浪、耀眼得令人不敢视的苍龙, 而是被苍龙剑气卷起、如同背景一般的潇潇夜雨。 宋从心以三十六剑斩平风浪, 不仅仅只是为了令苍龙破水,更是为了让自己的灵炁溢散, 融入这片海域。在他人看来, 剑斩流水实是无用的少年意气之举, 但宋从心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逞一时之气。她这么做是为了混淆姬重澜的耳目感知, 达到掩护姬既望的目的。 宋从心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剑修,她琴剑同修, 注定她走的不是「一剑破万法」的法门。 那片融入了宋从心溢散灵炁的雨水便如同收拢的掌心,将姬既望拢入那片苍凉的烟雨。同时, 姬既望凭借自己血脉觉醒后的天赋将自身的气息压至最低。蛰伏于暗处袭击猎物是海洋生灵铭刻进骨子里的狩猎本能, 配合宋从心的掩护,姬既望化作一滴水珠, 将自己藏进了浩瀚的大海里。 宋从心斩出的苍龙剑气看似宏伟, 实际外强中干,形影飘虚。姬重澜的谨慎不亚于她, 但她并不知道宋从心融合了山主之心后丹田筋脉早已异变,以寻常灵寂修士的境界,她做到这一步便已经后继无力。这是姬重澜犯的第一个错, 或许是因为「明尘上仙亲传」之名迷惑了她的眼睛。 如明尘上仙那般高绝的剑修,从来都是正面对敌, 远去万里不留行,一剑霜寒十四州。明尘上仙唯一的亲传,总该与他相像。 怎会有人不去看那恢弘耀眼的苍龙, 反取那萧萧肃肃的寒凉夜雨? 姬既望洞穿姬重澜胸腔的五指反扣,拧住她的血肉。姬重澜肺部的淤血反涌,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血沫。 姬重澜犯的第二个错,是她过早认定这是仙神之间的战争,凡人插不得手。在她看来,重溟城毁,天倾地覆,吕赴壑想要在倾轧而来的海水中寻求一线生机已是不易,更别提还要扛被涡流带走的风险跃入海中,只为了一次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偷袭。 “你们,很好。”姬重澜吐字艰涩,每一次张口都带出了大口大口的腥血。 她的五脏六腑已经被姬既望绞碎,之所以没当场死去还是因为分神期修士强大的神魂与气脉还维持着生机。到了这般境地,姬重澜竟然仍旧不紧不慢地笑着,眸光柔柔地注视着吕赴壑的眼睛:“当君主为族群做出一个决定时,惠及部分子民,就势必会伤害另一个群体的利益。” 让利于民,就势必要得罪士人与贵族群体。然而,在姬重澜眼中,平民也好,士人贵族也罢,他们都是自己的子民。 “但本座一直认为,至少你们会永远相信本座,站在本座的身边。” 生机一点点地流逝,姬重澜却是轻笑:“你们还是不明白,本座即是大壑,一切生灵的最终归宿之地。” 她话音刚落,宋从心眼前便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姬重澜洞穿吕赴壑身躯的左手突然裂开,那些柔软的触须像海葵一般绽放,露出内里翻红的血肉与密密麻麻的环状齿牙。那肖似八目鳗的圆筒形腔肉瞬间包裹住吕赴壑尸躯,囫囵吞枣地将其裹入其中。姬重澜被重创的躯体突然变得柔软,被绞碎的血肉忽然「绽放」,化作无数细密如丝的绒绒肉芽,这些肉芽反过来裹住了姬既望尚未抽离的手,竟是形成了一个血肉的漩涡,要将他彻底吞去。 宋从心险些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她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却是拼着紊乱的气息再次出剑。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姬重澜便被她坏了好几次事,如何还能让她继续作为?她手中扇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月幽微,漆黑的弯刀斩出一轮弦月,与宋从心的剑意猛然撞在了一起。 金铁交加之声不绝于耳,她们竟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中拼起了刀。 宋从心乃最正统的道家弟子,修习的是混元性的心法,其剑术自是承载了道家一脉的「静、逸、清」,她的剑光清冽如寒江,匹炼若惊梦,一招一式都诠释着太极的圆融与轻灵;而姬重澜则与她相反,她所修行的《沧溟》刀法极尽霸道与狂猎,颇有直面千层巨浪亦不后退半步的决绝。虽然这套刀法由姬重澜使来自有一番举重若轻的幽微之意,实际其刀意沉若重水,极具威势与压迫力。 刀刃与剑尖碰撞时发出铮然之音,宋从心出剑的速度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她催出自己全部的潜力,人已是化作了道道残影。她的身法向来冠绝同门,此时使用的便是「花渐步」,此步法取意「乱花渐欲迷人眼」,最适合近身克敌。这套步法配合着内门剑术《点苍》,一时间打得满场剑光赫赫,耀冠寰宇。只是她此时关心则乱,剑中清逸不足,隐有狠意。然而一套爆发竟是生生扛住了姬重澜狂猛的攻势,令她无暇分心。 也就在宋从心争取到的这一瞬间隙之中,梵缘浅出手了。她凌空虚度,踏浪而来,并和的双手做了一个「剥」的姿势,巨大的金印佛掌凭空显现,围拢在姬重澜身侧,似是拈花般轻轻一剥。姬重澜身影倒退,侧身避让,然而被金光照耀的半边身躯已经消融,发出「滋滋」之音。与此同时,万千银丝自她躯体内爆裂开来,朝四方射去。缚丝缠住一处倒塌的石柱,姬既望在毫无借力点的空中倒飞而出,与姬重澜拉开了距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后不过五个吐息。宋从心与梵缘浅默契至极的协力,让姬既望险而险之地抽身脱离,没像吕赴壑一样被那血肉的漩涡给吞噬进去。姬重澜退了一步,但也仅是一步,她早已不形的躯体开始蠕动膨胀,似「开花」般突然绽出了大片遍布利齿的触须。这些触须像择人而噬的海兽,再次凶猛地朝着姬既望卷去。 啊啊啊!宋从心心中泪流满面,她真的会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彻夜难眠。但是害怕显然并没有什么鬼用,她依旧提剑冲了上去。 「吃」掉吕赴壑后,姬重澜原本苍白似鬼的面容浮现了一丝血气。她的时间所剩无几,唯一的破局方法便是吞噬姬既望的氐人血脉,在形体崩溃前完成最后一步的羽化,成为海祇。宋从心和梵缘浅当然不会让她得逞,她们心知眼下阻止姬重澜的唯一方法便是保住姬既望。哪怕她们都死在这里,但只要姬重澜没有吃掉姬既望,她便会被海祇的力量反噬,为东海挣出一线生机。 眼见长着齿牙的青蓝色触须朝着姬既望卷去,宋从心与梵缘浅同时出手。宋从心并指划过长剑,雪亮的剑身立时萦绕起苍蓝色的流电,她横剑扫去,流电争光,浮云连影。梵缘浅默念梵文,宋从心与姬既望身上都浮现出了金色的法环,见那触须呈包裹之势自两面袭来,她忽而自高处俯冲而下,凌空拍出一掌,掌风爆出破空之音,巨大的佛手金印携带着万钧之力倾轧而下,正是《神罗金刚掌》中的「伏虎式」。 道家的雷霆与佛门的金印皆是天地间最强大的降魔法门,姬重澜如今已是半魔,混元之气与佛门金光对魔气有先天的克制。两人左右掣肘,见招拆招,一时竟也牵制住了姬重澜的攻势。姬既望虽然一直都被姬重澜压着打,但那是因为姬重澜太过熟悉氐人的战斗方式,同时还握有能够斩断缚丝的缄物。他不再选择与姬重澜正面对敌,反以缚丝控自己与两位同伴,此时四周已经被姬既望布下了网罗,与姬重澜展开了拉扯。 “咳。”姬重澜淡然地咳出一口黑血,心知继续拖延下去,自己必败无疑。手中的月幽微再次化作折扇,她起舞,完成了大月之舞的最后一仪。 此时,伴随着最后一声爆炸的轰鸣,重溟城最后的龙骨也被毁灭,失去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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