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质」。方衡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所走的路,不顾形象地蹲下摸了摸。不远处的房屋与地面竟然是连在一起的,看不出任何衔接的痕迹。就仿佛……就仿佛这些屋舍建筑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天市垣就像一处长在建木上的集市,由虬结的枝桠拧和形成的房子。 天市垣的建筑不似紫微垣那般宏伟巍峨,也不似行政工造的太微垣那般密集紧凑,天市垣更像是居民的住所。 错落有致的精致树屋,每一间小屋的门口都有挂着灯笼的枝桠,种着方衡喊不出名字的花卉与灵植。树木不可能按照人的心意规规矩矩地生长,所以屋子也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树屋数量一多,放眼望去也显得和谐美观,甚至还有几分不经雕琢的温馨感。 人潮熙攘,灯火如昼,方衡自月车站台步入市集,耳边便被各种吵吵嚷嚷的交谈声挤满。 “一百五十枚玉流光,老板你怎么不去抢?!八十枚,顶多这个价!不能再多了……” “武功秘籍,武功秘籍!保管你成为绝世高手!” “白虎监兵殿第十层组队越关有没有?缺一名医修一名法修,东华山心动期剑修带队,今晚就把无极道门二队压下去!” “别挤啊!我先来的,小姐,我出这个价,这个价……” “这是什么……乌梅横公鱼汤、火烧人面鱬、烟熏肥遗翅、酱卤毕眼球……虽、虽然巡卫说过吃不死,但仙人难道就吃这个?” “你看的那是特产……之前有人嚷嚷白玉京作为仙城应该卖点与众不同的……喏,街头转角卖那家卖的吃食就美味多了。” “灵石换玉流光,黄金换玉流光,比太微垣官方兑换价高,诚心交易,非诚勿扰啊!” “天香锦衣阁上新啦!飞凤琉花簪,翠羽金麟靴,先到先得!” “有人打架啊!快叫巡卫!” “为什么天市垣的房子不外卖啊!可恶,我户籍不能迁入白玉京吗?!” 很多很多声音,很吵很吵的市集,不同于凡间,不同于上界,但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方衡在街道上行走,他看见不少行人披着斗篷、戴着面具,这些斗篷面具的制式是一样的,上面都有白玉京的徽记。为了维护白玉京立场的绝对中立,外来者可以选择隐藏身份,杜绝被人探究现世的身份与秘密。没有身份的负担,没有遭至祸患的危险,人们就可以无拘无束、不顾虑阶级之别地行走于此。这种隐晦而不显山露水的温柔,确实很符合那位道君的行事作风。 方衡沉默地观望着周遭的一切,心中却有一丝隐忧。白玉京初建,一些问题暂时还未显露,但时渐长,人心又怎会如昨? 白玉京定然有管理民众的律法,但方衡在人间官场争斗中沉浮多年,他心知无论多完善的制度,都有卑劣小人敢于僭越。 道君对尘世的善与温柔,很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反过来利用。 方衡正思索着可能出现的纰漏与对策之时,他的斜侧方,一道披着斗篷的清瘦身影突然挤开人群,撞到他的背上。 方衡眸光微凝,他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道,正想侧身让开一条路来。那突兀撞上来的人却突然拽住他的袖摆,大声道:“二叔,你别乱跑啊,我找你找了半天了!” “?”方衡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个突然攀关系的陌生人。从声音与身高来看,对方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攥着他衣袂的手满是伤痕,他顺着少年来时的方向望去,便见几个同样披着斗篷的成年人站在巷角,似乎顾忌他的存在而不敢上来。 “二叔。”少年又喊了一声,嗓音清亮雀跃,手指却用力到骨节发白。 “嗯。”方衡收回视线,拍拍少年的手,语气温和道,“二叔在。”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方衡将那莫名其妙撞上他的少年带走,那些人尤不死心,暗中跟踪了他们好一段路。 直到方衡随手用出一个术决,那些人才慌忙离去,彻底没入了巷子里。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想招惹修士。 方衡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惕,他就像一个首次带孩子进入白玉京的族叔一样,和少年走街串巷,时不时买点东西。半夏说过他们奉剑者在白玉京行走时的开支单笔一千以下不用上报,总额超过一万才需要上交文书。因此方衡并没有像大部分初次进入白玉京的修士一样扣扣索索,将钱用在刀尖上。而方衡走过半条街后,十分轻易地从商铺摊子上的货宝中估算出一千玉流光的购买力有多么惊人。一千玉流光能在天市垣中租一间树屋作为据点,能买下一件品质不错的玄阶法器。 这一路上,看似是方衡在引导少年,实际上是少年在给方衡讲解白玉京的一切。 “天市垣的货宝都是经过三叶金印鉴定售价的,不存在宰客的现象。至于私下交易,货主与买家可以自行商定,价格浮动不超过市场价三成就不会有问题。超出三成溢价、多人竞争的货品则需要经过唱卖,白玉京抽取最终成交价不到一成的税,同时保护买卖双方的情报信息。如果不采取唱卖的形式,多次以囤货、断货、贱卖、高卖等方式调控物价的不法商人将会被暂时剥夺交易权,需要经过太微垣「司市科」的审查才可重新开业。”少年道。 方衡思忖,看样子白玉京并没有打算让商市大权旁落他人的打算,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在暗中管控,但至少暂时不会出现无良商贩哄抬物价的情况。 “站台月车是循环往复的,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会有一辆月车到站,行进速度很快,几乎可以去白玉京任何地方。不过,如果是赶时间的话,就必须提前估算月车到站的时间。因为月车是不等人的,靠站数十息后就会离站。”少年指着高处月车站台的方向说道,“所有月车的终点都是位于紫微垣最高处的太虚宫,同时也是起点。太虚殿中可以学到一切你想要学习的知识,大部分书籍卷轴都是可供拓印外借的,只不过无法带出白玉京。还有一些书籍,则需要用玉流光进行兑换。” “什么都能换吗?”方衡问道。 “目前来说,什么都能换。”少年语气冷静,不复先前伪装的轻快明朗,也看不出丝毫畏怯的神情,“上至仙门功法,下至编技艺,只要你想要的,基本都能在太虚宫中找到。其涉猎范围之广,堪称海纳百川、无所不容。看得出来,白玉京镌刻在殿中的誓词并非无的放矢。” 藏书于天地,授业于万民这是白玉京的誓词,一句无论是谁,初听之下都会深感狂妄的誓言。 “明白了。”方衡点点头,又看向天市垣中极其醒目的树屋,“天市垣的房子不对外出售?” “对,只出租,不出售。因为大部分修学者只会在夜晚进入白玉京,而他们来白玉京是为了修学而不是为了居住。他们终究要返回现世,买一处并不能派上用场的房舍对他 们来说没有意义。当然,也有人意图用黄金换算成玉流光,在白玉京内购置一处住宅。但白玉京的玉流光兑换是有限制的。除了修士以外,租房的人也不多。你目前看到的树屋基本都是原住民的驻地,其中也有一些仙门弟子的驻点。修士白昼黑夜都在,但这般热闹通常只有晚上才有。” 方衡再次点头,少年或许不明白白玉京这么做的用意,方衡却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濯世池能够蕴养神魂,但凡人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肉-体只能存活三天,所以魂魄不能长时间离体。修士倒是没有这个烦恼,毕竟他们平里打坐闭关也是神游太虚。而凡人一旦肉身开始虚弱,便会被三叶金印强行带离白玉京。 白玉京终究只是学宫,若有人因为向往仙城而让平民百姓放弃了现世的生活,那无疑是本末倒置了。拂雪道君创立白玉京是为了让人们能够扎根现世,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与力量去改变神舟大陆。她希望人们不再向往世外桃源,而是在人间亲手建立属于自己的桃源。 少年显然混迹市井有一段时间了,他将天市垣的地区分化以及功能都探索得一清二楚。方衡将少年所说的一切一一记下,不得不说,有这少年作为向导,方衡着实省去了许多无用功夫。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之后会再次深入考察而不是偏听偏信。这是方衡曾经作为史官时留下的习惯,他深知言语与文字在传递的过程中会令事实偏离轨道,要对得起后世之人,他落笔的文字就决不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紫微垣除太虚宫外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殿,其中白虎监兵殿和青龙孟章殿是修士们最常去的地方。据说白虎监兵殿中能与天下各大强者交手,白虎殿共有八十一层塔楼,每登上一层塔楼便能获得丰富的报偿。因此各方势力都铆足了劲地登塔,天市垣中经常能听见他们招呼同伴的声音。”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去看街边英姿勃发、已经集结成队伍准备朝紫微垣进发的少年修士们,“不少凡人会在白虎监兵殿外徘徊,试图撞一撞仙缘。另外也有人间的武道宗师登塔,进度并未落后太多。” “既然太虚宫也可换仙门功法,为何不去太虚宫?” 少年撩了撩眼皮,语气竟有几分古井无波的沧桑:“叔,仙缘之所以是「缘」,就因为它可遇不可求。就算白玉京大公无私将仙书献出,但该看不懂还是看不懂。” 方才还一口一个「二叔」,嘴甜得像抹了蜜一样,现在变脸倒是快得很。不过方衡在人间也是听惯了别人喊「祖师爷」的人,因此也不觉得哪里奇怪。他环视周遭,并没有看向身旁的年轻人,口中却道:“那你一定不属于「看不懂」的行列。” 少年脚步微顿,他偏头看了方衡一眼。 方衡眼光毒辣,虽然少年隐匿了身份,但他还是从少年先前躲避人群的步态中品出几分无极道门特有的清逸。这少年恐怕私底下修行了无极道门的功法,只是不知道他修炼到什么境界。太虚宫为了平衡各派功法的流传,无关民生的功法都需要以玉流光进行兑换。少年能在短短两年内换到无极道门的功法,只怕本 身也并非泛泛之辈。 反正,绝对不是一个会被几名不轨之徒到需要向路人求救的无辜孩童就是了。 叔你怎么看出来的? 方衡也抬了抬眼皮,语气无波无澜:“我有几个徒子徒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和你一样都喜欢扮猪吃老虎。不知道什么臭毛病,但我不惯着。” “是韬光养晦,不是扮猪吃老虎。”少年嘀嘀咕咕,“叔看上去这么年轻,居然都有徒子徒孙了。” “我是修士,你应该也知道。”方衡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我并非修士,你先前的举动会将我牵连进祸事里,你又当如何?” “我会去找白玉京的巡卫。”少年冷静道,“进入白玉京的凡人为免麻烦找上门,基本都会隐匿自己的身份。只有位高权重以及身居世外的修士才无畏身份,自如地在大街上行走。叔你看着就不像平民,望着街上修士时的目光也只是寻常,并没有上前套近乎或是别的什么。所以我推测你应当是修士,那些人就像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根本不敢招惹修士和巡卫。” “你同样有一定道行,为何还要找上我。” “因为我不想打惊蛇。”少年倒是十分爽快,“我查探他们老巢的时候被他们的交易对象察觉到了不妥,那人估计也是一名修士。我跟踪这些人很久了,他们十分警惕,察觉到威胁后必定会立刻转移。在找到充足罪证之前,我并不想自己的目的。” 方衡闻言,垂头看他:“你就不担心我跟他们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少年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你这般风光霁月,怎会与蛇鼠之辈勾结?就算是也无所谓,闹大了,白玉京的人总要出面的。” 这个少年心性成熟,与其年龄大不相符。方衡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里毕竟是拂雪道君的道场,若真有贼子作祟,方衡身为无极道门弟子也总有彻查此事的责任。 “你跟我走一趟太微垣吧。”方衡一手摁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制住了少年欲偷摸离开的步子。 少年被方衡拎住了斗篷的帽子,沉默半晌:“不要,我自己能查。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由不得你了,我就是白玉京的人。”方衡晃了晃少年的领子,“我叫方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雪。” 这名字一听就是假名,但方衡并不介意。他提溜着少年朝着月车站台走去,和另外两位奉剑者约定聚合的时间快到了。林雪十分不情愿,但方衡拎他就像拎一只小鸡,他踉踉跄跄地登上月台,隔着车窗见万千星轨自后方倒去。万千星辰环绕明月而行,那场景无论见过多少次,都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许多年后,林雪依旧会想起这如梦似幻、命轨偏离的一夜。就像有人翻开了一本书,有人做了一个梦,有人无意间走入了罅隙的时空……命运的齿轮便相互砌合,轮轴开始转动。 林雪不信命,也不信气运这种东西。他见过潮起潮落,见过风云幻变,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奇迹,他坚信人渴求的一切终究要迈开步子追寻,命运须得凭借自己的力量握在手中。 但这世间有白玉京。 月升而众星随,白玉京升起的一轮月,许多年后依旧牵引着无数星辰的航轨! 正道魁首 三名奉剑者候补在太微垣中集合时,另外两位都有些意外地注视着被方衡半拎在手上的少年人。两人不明白为何方衡去了一趟天市垣,转头还带个小孩回来当特产。关键是这孩子满身桀骜,看着也不像是自愿跟来的。 “这是什么?”半夏指着林雪,问道。 “路上遇到的孩子,他在天市垣中发现了一些事。”方衡言简意赅,两句话便解释了来龙去脉,“他叫林雪,看着是自学了一些我宗的心法。” 半夏闻言,顿时便不吭声了。没有师长指导便自学成才,这少年保不齐也是个修真奇才。半夏虽然能力出众,学习也刻苦,但因为她入道较晚,心思比较复杂,所以在道门心法修行上进境较慢。但好在她灵活变通,记性也强,她能熟记各种符箓阵法。以技巧弥补修为的不足,斗术上倒也不会落后于人。不过半夏也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是道门欣赏的那类心性纯澈、悟性绝佳的好苗子。好在如今她已踏上修真大道,一步步打磨彻悟便是了。 半夏虽说自己「什么都做得到」,但在面对方衡和林雪这样能自行顿悟道门功法的奇才时,还是有些忍不住避其锋芒。 “既然如此,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详谈吧。”云迟迟提议道,“前面有家安静的茶室,可以开独立的包厢,设有隔音结界,很安全。” 太微垣虽不如天市垣那般繁华,但内里也是设有基础的民生设施的。太微垣中坐落着白玉京的八大司属,基本都是由苦刹住民们进行管理的。这些原住民心性坚韧、很能吃苦,但正是因为以往过惯了苦子,原住民们十分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他们勤勤恳恳地劳作,亲手建立自己的家园,太微垣中也有提供给原住民的街市,只是不如天市垣那般种类多样,而是餐饭食水、茶室酒楼之类居多。 听云迟迟提议去茶室,林雪终于抬起头颅。太微垣并不禁止修学者的进出,但许多地方都需要出示三叶金印才能进入。林雪每次来这里都只能感受到热火朝天的工造氛围,比起天市垣的繁华与紫微垣的庄重,太微垣更多的是一种机关重地特有的肃穆。 八大司属维持着白玉京的运转,街上到处都能看见把手重地的巡卫。若说天市垣是商业区,那太微垣便是工业和行政区了。 也正是因此,鲜少有修学者在太微垣中散步。毕竟这个时代,民众对官兵的畏惧一时半刻间是难以消解的。 林雪被三人带进了太微垣街旁一间布置清雅的茶室,见云迟迟出示了三叶金印后,掌柜便恭敬又不失热情地将他们引入即便有钱也换不来的后堂包厢。林雪便知道这三人的来头不小,自己恐怕真的一不小心招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不过林雪没做亏心事,刹那的惊疑后便沉静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茶室中的摆设。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总算有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方衡和云迟迟都不是话多的人,半夏便主动提起话茬,道:“你没来过太微垣的街市吗?” “来过,不过从未在这里用过饭食。凡人在白玉京中无法进食,即便买了食物,也只能带回现世享用。修士倒是可以进食,但只是尝个味道,并不能饱腹。”林雪老老实实地交代道,“以前我攒钱是为了换取功法,每一枚玉流光都要用在刀尖上,所以不曾有旁地开支。” “即便如此,白玉京现世也不过两年有余。你能在两年间赚够换取功法的玉流光并学有所成,也已经十分了不起了。”云迟迟轻叹。 这间茶室开在太微垣内,平里便时常给八大司属的治理者们提供一个安静的商谈场所。茶水点心滋味都很不错,林雪也不跟几人客气,见三人动筷后便也尝了尝自己平里舍不得买的茶点。修行膳食道的食修钻研出来的茶点让林雪大为惊艳,原来天市垣里那些看着就让人发毛的山海特产真的是用来坑外地人的。 林雪还在钻研点心的滋味时,方衡三人已经简单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情报信息。虽然行事作风大有不同,但为了完成道君的考校,三人决定在这一个月内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三人分别说出了自己对三堂垣的基本观察情报,听得一旁的林雪暗自心惊。根据三人的说法,他们也是初涉白玉京。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白玉京的内部运作摸得一清二楚,没有一定的眼界与政见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否会对白玉京不利?林雪在心中暗自戒备。 “方道友说这位小友发现了一些问题,不知可否告知于我等?”情报交流完毕,云迟迟将目光转向林雪,语气温和地询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凭什么要告诉你们?”林雪不咸不淡地回道,“先前将方大叔牵连进去是我不对,我也用情报报答了他。谁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势力?私底下将白玉京摸索得这么清楚,万一你们要对白玉京不利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但林雪挖茶点的小勺就不曾放下。云迟迟不禁轻笑,半夏更是故意吓唬他:“我们要都是坏人,你还在这里吃东西,不怕我们生吞了你?” “有三叶金印在,受到伤害就会被逐出白玉京,同时司兵科会迅速前来镇压你们。”虽然看不清林雪的表情,但半夏莫名感觉到轻嘲的视线,“为了我一个路过的无名之辈就狼子野心,几位聪明人向来不会做这等舍本逐末之事。” 这话说得在理,但半夏莫名觉得有些挑衅,也不知道方衡是从哪里捡来的小刺头,简直像只浑身长刺的白仙。 “先前我也告诉过你,我们是白玉京的人。”方衡突然开口,打断了半夏与林雪的针锋相对,“我等是奉命前来调查京中诸事。你这般聪慧,我等究竟是属于哪方势力的,相信你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方衡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林雪也知道不能继续插科打诨了。他之所以和半夏顶嘴,是因为不乐意半夏将自己当做孩童戏耍。他当然知道方衡所言非虚,毕竟他们能自由出入太微垣,那调侃他的女修还说了不少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太微垣机要。可见他们这一行人在白玉京是拥有特殊权限的。 “先提前说好,我不想让白玉京的人掺和进来,而且我并无充足的证据。”林雪道,“而且严格来说,这件事与白玉京无关,是凡间皇朝的人祸。白玉京没有必要为这件事劳心劳力,凡人的事凡人自己解决,我就是在调查此事。” 林雪这说法,让云迟迟有些奇道:“你似乎很担心他人对白玉京不利。” “不然呢?”林雪语气有些冷沉的烦躁,似是对某事感到烦心,“虽然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但事实就是!白玉京无偿给许多平民提供了学习的机会,让许多落入尘埃中的人也有独善其身的底气。但总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万一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仙人对凡人感到失望,彻底封锁了白玉京怎么办?必须要在白玉京发现之前清理门户。” 林雪满心郁闷,忍不住猛灌了一口茶水。坐在他对面的云迟迟和半夏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略带笑意的眼神。 拂雪道君设白玉京,立太虚宫,授业于民。道门皆知魁首此乃大义之举,不求回报亦无惧非议。但世人若将道君的善行视作理所当然,难免会让人感到意难平。 云迟迟这样自幼便在无极道门长大、本就与掌教荣辱与共的弟子自不必说,半夏更是仰慕拂雪道君久矣。知道人间有林雪这样的后生,两人都不禁生出几分感慨之意。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云迟迟微微一笑,她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物件,放在桌面上朝林雪推去,“此物,小友应当认识的吧?” 林雪垂眸一看,那是一枚刻着水纹剑徽的铭牌。林雪对这个徽记并不陌生,因为他不止一次在白虎监兵殿前见过这个徽记。 “原来是正道第一仙门。”林雪语气有些发闷,暗叹自己走运又不走运,满大街的修士,怎么就正好抓住了无极道门的人。 “现在,能告诉我们天市垣中发生了什么吗?”云迟迟温和地问道。 林雪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选择将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的起因经过倒也不难理解,林雪为了赚取换购心法的玉流光,最初是以经营情报网发家的。他是最先进入白玉京的那一批人,在其他修学者还懵懵懂懂地探索白玉京时,林雪已经推断出白玉京后的盛况,并乘风起势,白手起家。 林雪初入白玉京时便大着胆子与本地居民进行了交谈,从本地居民口中得知了不少白玉京的情报。他发现原住民对外来者的态度都很和善。但外来者却因为畏惧本地居民的外表而不敢上前攀谈。于是林雪从本地居民的口中获知白玉京的情报,再以向导的方式出售给了初次进入白玉京的外来者,从中赚取一部分情报费用,薄利多销。 修学者初次进入白玉京的人都拥有五百枚玉流光,大家对于这种陌生货币的购买力没有确切的认知。为了尽快熟悉「仙城」,初次来到白玉京的人都乐意用白来的钱买一份详尽的情报。靠着胆大心细,林雪吃了最初一部分的红利。起势之后,林雪雇佣了一些人替自己充当向导,自己则从中赚取抽成或协商一次性买断。 到后来人们发现可以从本地居民口中得知白玉京的情报时,林雪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在天市垣租了三间商铺,开始经营另外的生意了。他发现天市垣中不少居民都擅长育种,灵植种类繁多,外来者可能会对这些灵植感兴趣。所以在和原住民协商后,他又帮原住民们做起了贩卖灵植的生意。考虑到一些灵植在人间难以饲育或是可能会破坏生态环境。所以林雪拜托原住民帮忙培育一些漂亮美丽的、美容养颜的、改善土地或有微弱聚灵功能的花种,专门卖给人间想长生但不愿清修的有钱人…… “……”半夏听了一半林雪的起家经过,忍不住腹诽道,“怎么说呢,你小子也真是个人才。聚灵法阵不过五十玉流光,你这灵植美则美矣,但聚灵效果还不如一张符箓。这样都敢卖一百玉流光一株,司市科怎么还没把你叉出去呢?” “我走的是唱卖形式,而且有老实交税的。”林雪不承认自己面厚心黑,愿打愿挨。更何况原住民培育灵植还费了不少汗水,劳苦费总是要的,“京城中的牡丹魁首千金一株,我这世外来的灵植又漂亮又对人有好处,卖贵点怎么了?你卖得便宜人家还不乐意买,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种子却被人说便宜没好货。我店里的花匠是个才从冰棺里出来不到三岁的孩子,可听不得这种话。” 林雪这话说得也不算错,虽然苦刹居民人均五百多岁,但冰棺会消去沉眠者的记忆,从冰棺中苏醒也和重生差不多。 “创造聚灵法阵的人也很辛苦,绘制聚灵法阵也很辛苦。”符阵双修的半夏很是怨念道。 “物以稀为贵,姐姐。”林雪语气平稳,喊着这样的称谓也半点不觉得害臊,“灵花很难养活,所以卖贵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啊,很难养活。所以养死了没法分株,可不得再当回头客。” 也不知道半夏和林雪是不是相性不合,两人说不到两句话就要互相顶嘴。云迟迟连忙将话题拉回,继续道:“然后呢?你比其他人更早与本地居民搭上了线,这是好事。既然曾经经营过情报网,你市井街头的情报也应当比他人通达。你发现了什么?” 云迟迟很能把握重点,林雪的斗篷上下一点,道:“我确实没有放弃过往的营生,所以我发现了白玉京中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 “奇怪?”半夏往嘴里丢了一颗香瓜子,苦刹的原住民长得多奇形怪状的都有,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让林雪感到「奇怪」? “嗯,奇怪的人。这些人都是平头老百姓,进入白玉京后既不花钱,也不想办法赚取玉流光。他们会在太虚宫换一些编啊刺绣啊之类的民生技艺,初始金分毫不用。等到三个月后,这些人就会彻底消失,不见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奇怪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是每隔三个月便成倍增长……” 在座之人无一不是人精,立刻便明白了林雪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外界有人掌控了普通平民,授予他们三叶金印,让他们进入白玉京中修习。待三个月后,虚叶转成实叶,能再次授予他人金印时,这些人便 会销声匿迹?”云迟迟沉吟,神情也不由得变得冷峻。若林雪所言非虚,这恐怕确实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白玉京对内的政策十分完善,但对方若是利用平民从外部钻白玉京的空子……恐怕白玉京也会陷入困境。”林雪缓缓道,“这些平民并未触犯白玉京的规矩,他们也有正常地修学研习。白玉京无法以「怠惰」为由将其驱逐出去,更无法封除他们授印的资格。”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更多虚叶的名额?”云迟迟一时难解。 半夏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她垂了垂眸,冷声道:“恐怕是为了那五百玉流光吧。” 云迟迟微微一怔。 云迟迟在上清界长大,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方衡却和半夏一样,几乎是林雪话语出口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其中险恶的用意:“对于一些人而言,平民百姓能卖出五百玉流光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围困一处村庄,扣押下村里的孩童,大人们受到掣肘,自然只能听命行事。没有孩子的便扣押配偶,没有配偶的便扣押老人,什么都没有的……喂下毒药也能乖乖听话。” 云迟迟瞠大了眼眸,她喃喃道:“何至于此?” “那可是整整五百玉流光。”林雪摇了摇头,“凡间欠收的灾荒年间,一名少壮男子作菜人贩卖也不过斤价六文,整卖还不值一斗米。但在白玉京呢?五百玉流光能买五朵漂亮的灵植,能买一件不错的护身法器,甚至能换来仙家符箓与法阵……虽说粮食不允许大范围收卖,但让田地丰产的灵药却是可以贩卖的。毫不客气地说,控制一个村寨,将所有人换成玉流光。哪怕是地主都能在三个月内拉起一支足以造反的军队来。” “白玉京授业于民的慈悲反而成了他们残害百姓、趋名逐利的尖刃。”半夏讽刺一笑,“无怪乎你会觉得难以启齿。” 半夏都不敢想象,这件事若是让掌教知道了,她心里究竟有多么失望。这才不过短短两年,短短两年…… 有些人想让百姓站起,有些人却总想着让他们重新跪下。 云迟迟和半夏的面色都有些不好,方衡却淡然道:“你说,造反的军队。也就是说,你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吧?” “是的。”林雪睨了方衡一眼,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或许,你们应该知道大成国目前陷于战乱,各地皆有民兵起义之事?” 林雪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其实不报多少希望的。毕竟人间战乱常年不休,上清界修士向来漠不关心。毕竟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方外之士插手不得。再则修士们一个闭关就可能是一个皇朝的权位更迭,真这么在意人间事,只怕是闭关都不得安宁。上清界中唯一会在乎人世更迭的恐怕只有清汉了,只不过清汉也倾向于见证与记录。与其说清汉在乎皇朝更迭,倒不如说清汉在乎的是神舟大陆的历史。 但让林雪感到意外的是,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眼前三人却露出了然的神情。 “大成国,那就是胥州,云州西南方向。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张家管辖的地盘。” 张家老祖隐世已久,年轻一代中暂时还未出现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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