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连珍贵的虚叶相授机会都让渡给了她,要知道如今一片虚叶在暗市中都能卖出高价。 半夏与方衡都拥有三叶金印,宋从心便只单独授予了云迟迟金印,并将白玉京的规则告知三人。 “为期一个月,将你们的观察所得成文书,同时决定好第四位奉剑者的名额,可有疑问?” 三人表示没有,宋从心便也颔首道:“既然如此,去吧。” 三人继续商讨后续之事,宋从心则分出分灵进入苦刹。身为苦刹之主,她能随心所欲地前往这片天地的任何地方而不必经历濯世池。宋从心直接出现在白玉京太虚宫的最高宫阙之上,与维持着白玉京运转的天书撞了个正着。 “天书,有事找你帮忙。”担着虚名的白玉京城主向真正意义上的白玉京城主打了个招呼,毫无负担地抓书当苦力,“你有事在忙吗?” 悬浮在巨大的光柱之中,书页纷扬如星环般环绕大殿流转。天书并不接话,祂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好一会儿,天书好像终于算出了结果,祂唰地一下收回了满殿乱飞的书页,飞至宋从心近前: “你忙的话就算了,我让暗门帮忙督查也行。”宋从心身体微微后仰,她在大殿一旁的书架前坐下,好奇道,“你在忙什么?看上去怒气冲冲的。” 不知道是不是与天书缔结过契约的缘故,宋从心时常觉得天书是有灵性的。虽然与人的感性有所不同,但天书给她的感觉却十分亲切。初次相遇时,宋从心便对天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即便那种信任只是一种没有由来的直觉,但事实证明,天书并没有辜负她。 天书道。 宋从心纳闷道:“需要帮忙吗?” 天书知道宋从心刚刚继位,眼下也忙得脚不沾地,便也没拿别的事情烦她: “宗门内在为我选拔奉剑者,目前已经确定了三个名额。为了方便以后白玉京和无极道门的事务接洽,我将他们的考核地点定在了白玉京内。”宋从心取出记载了三名奉剑者身份履历的卷轴放在桌案上,道,“想说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帮我监督一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让高黎师兄找人帮忙观察一下也不碍事的。” 天书并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吃」掉了三分文宗卷轴。浮动的金光内传来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与余韵悠长的墨香,熏得人昏昏欲眠。 宋从心忍不住眯了眯眼,她自继位后便忙碌不停。虽说分神期修士的神魂强度完全经受得起,但累还是会累的。宋从心一手撑着额头,正准备就着书香小憩片刻,却突然听见「咚」的一声,天书竟将一个卷轴「吐」在了桌案上。 “怎么了?”宋从心有些惊讶,她伸手准备拿过那个卷轴。天书却又突然将卷轴吞了回去,只是那浮动的金光泛起层层涟漪,似有暗潮汹涌。不稍片刻,那卷轴竟又被天书「吐」了出来。 宋从心这回是真的好奇了,她探头倾身,只见那翻开一角的卷轴露出了半张画像。那是记载了「方衡」身份履历的卷轴。 宋从心心中一沉,问道:“方衡有什么问题吗?” 天书并不说话,金色的光球悬停在桌案边上,安静如死,宛如一条撒盐的鱼干。 天书不肯开口,宋从心只能自己瞎猜:“内鬼,探子,外道,邪修?还是说,「方衡」不是「方衡」,有人顶替了他的身份?” 这倒不是宋从心疑心病重,而是九州列宿链结地脉网后,上清界开始根治内部毒瘤时挖出来的种种惨痛案例。为了渗透上清界,外道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在此之前,天书可从未对任何人流露出这般态度,这让宋从心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天书将自己铺在书案上,书页有气无力地翻了翻。过了一会儿,祂又慢吞吞地起身吞掉方衡的卷轴,然后又吐了出来…… 天书如此矛盾的作态,宋从心再如何迟钝也隐约咂摸出不对味了,她默然道:“天书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有病治病,有药吃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天书闻言,顿时暴躁了。祂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情绪十分激烈。宋从心从未见过天书如此情绪化的模样。但天书表现出来的感觉更像是怨气而非仇恨,这让宋从心越发好奇起方衡的来历了。她故作严肃,直板板地问道:“方衡是外道?” 天书沉默,过了好一会后,祂才自书页上浮现出一个金字: “他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 “他为人品性有所不妥?” “他曾行差踏错,残害无辜?” 宋从心将所有涉及底线原则的可能都问了一 遍,但天书来来回回只回答一个「否」字,这越发显得方衡为人清廉、品性高洁。天书的态度实在诡异,宋从心忍不住捞起天书在手中晃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天书,咱们有话好好说。方衡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不用他就是了。但你这态度诡异的,总不能是他得罪过你吧?” 天书躺在宋从心掌中奄奄一息,这回连「否」字都懒得说了。 宋从心:“他还真是得罪过你啊?不然跟我说说,实在很过分的话我帮你讨个公道?” 天书烦了,氤氲着金光的书册从宋从心的掌心翻了下去,啪嗒一下掉落在桌案上。祂的书页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桌案,像条离水的胖鲤鱼将尾鳍甩出声响。 宋从心有些想笑,但又怕真笑出来后天书会恼羞成怒,只能强行摁捺着,一本正经道:“好吧,你不说,他人又不错,那我还是会重用他的。这三人在白玉京中四处走动时还劳你多加督促,我回头会和巡查的居民们交代一声……你如果不反对,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天书没有回应,祂不答话,宋从心便默认祂是接受了。宋从心放心离去,准备知会高黎师兄一声,免得巡逻的苦刹居民将三位奉剑者视作不轨之徒。 宋从心离开之后,太虚宫顶层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天书安静地翻了翻书页,须臾,祂从桌案上飞起,再次来到方衡的卷轴之前。 缘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跨过山川,越过湖海,本该相遇的人依旧会再次相遇。 天书翻动的书页停在《周天列宿录》的某一页上,书页上绘制着一张老者的小像,画中人面容沧桑,却依旧神光作目,风骨清癯。 天书吞掉了方衡的卷轴,书页也燃起了灼灼的火光。老者的小像逐渐被气质凌厉的青年替代。就像那些岁月书就的褶皱,被无形的手一点点地抚平。 做完这一切后,天书安静地躺在书案上,无声无息! 正道魁首 一个月的观察时间十分宽裕,三位奉剑者解决了手头的事务后,决心将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用在考校之上。 因为被选中成为奉剑者,半夏和方衡都从杏园馆中搬了出来,在太素山上拥有了自己的住所。云迟迟则早在半年前便已经住进了太素山,半夏暂时与她同住。 同性之间的关系更容易变得亲近,云迟迟和半夏年龄相近,双方有意交好的情况之下,两人很快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而在经历了最初的磨合交谈之后,三人对彼此之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云迟迟也在相处的过程中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两个队友并不是真的不靠谱,而是真的「什么都做得到」和「什么都能学」。 “毕竟要让别人顺服自己,单靠强权与压制形成的上下关系并不牢靠,别人随时都可以出卖你。只有自己以身作则,事事都比他人优秀,才能得到真心的钦服。即便有一两件事落后于人,但也要在大方面上远胜他人才行。”半夏与云迟迟闲谈时,理所当然地说道,“若在人间,以利益诱之,以权势挟之,以声名惑之便能令人为我所用,但这一套在上清界行不通。上清界衡量强者的标准只有修为、才能与品行,修为无法强求,我也不愿将自己伪装成道德完人,那就只能在才干上远胜他人了。” 云迟迟在无极道门长大,和曾经的宋从心一样,她是自幼受道法熏陶的外门弟子。无极道门不会让弟子成长为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但也不会让他们刻意接触权利纠斗之下衍生出来的权谋心术。对于云迟迟来说,半夏的故事复杂而又新奇,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方天地。 “我在无极道门长大,并未接触过这些。”云迟迟盯着自己手中的绢帕,语气沉静,在半夏看来,这位同僚身上有修道之人特有的波澜不兴,流水一样的平静,“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兼顾所有,大部分时候,我的心力只够我专心一件事情。” “那很好啊。”半夏难掩欣羡道,“这意味着你生存的地方只需要专心做好一件事便能活下去,这多让人羡慕啊。” 豪门显贵走出来的闺秀既要多才多艺,又要兼顾好人际关系与下属管理,同时还要防备族人的明枪暗箭。半夏也是来到无极道门后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活得像耕地的牛马。除了与人勾心斗角外便别无他事可做。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还不如在道门中来得逍遥快活。 “不要多想了。”云迟迟叹了一口气,将倚在自己身上的半夏放平到榻上,继续绣自己的手绢,“少思少念,少事少欲。你想得太多,着实不利于修行。” “迟迟,你在无极道门长大,跟我说一些掌门的事迹呗。”半夏刺挠着云迟迟的袖摆,故作可怜道。 “你在通讯令牌上查询掌门相关的板块故事,都比我口述来得精彩。”云迟迟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她真的不是热络多话的性子。但半夏实在太过自来熟,这才让两人在短时间内迅速熟悉了起来,“和传闻说的一样,十数年前,掌教横空出世,于幽州外门大比中统帅众弟子越阶斩杀九婴。受明尘太上的瞩目,收为亲传弟子……” 云迟迟的阐述和她形容的一样,平铺直叙,并未掺杂过多的情感色彩。这些描述虽然中肯可观,但难免有些寡淡乏味。可对于半夏来说,涉及拂雪道君,即便是这样点无波澜的话语,也如徐徐展开的史诗画卷般荡气回肠。 “掌教以前……和迟迟一样也是无极道门的外门弟子吗?”半夏托着下巴,道。 “嗯,是这样。虽然并不在同一位外门长老门下。”专心只做一件事的云迟迟被迫一心二用,一边绣道经一边回话,“不过我也听说过有位师姐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能帮长老们带别的师弟师妹。还有传闻说师姐生有宿慧,时常语出惊人,一开始时长老们都很头疼。因为那位师姐据说话都说不清楚时就会抱着长老的腿,一字一句地跟长老辩驳神舟大地究竟是不是圆的……” “天啊。”半夏听得眼眸微弯,语气却还饱含赞美,“不愧是掌教,果真从小便与众不同。” 半夏赞了两句,忽而又直起身,仿佛说悄悄话般在云迟迟身边附耳道:“迟迟,你说掌教会不会是天道之子啊?” “怎会?”云迟迟被这奇思妙想惹得啼笑皆非,她摇摇头,道,“谁都不是天生地养的,修士登上天途前也是凡人诞下的骨肉。不过修道者斩却俗缘,不问出身,过去也就不再重要了。掌教从小就在无极道门长大,无极道门就是她的故乡。恐怕连掌教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地了吧。” “是吗?这样也好,断得干净,也免得有贼子借此胁迫掌教。”半夏听着听着,思路又歪到阴谋诡计上去了,“我虽然有故乡,但我对故乡并无太多留恋。倒是方衡,他会站出来成为奉剑者,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啊。” “方衡,他怎么了吗?” “他在人间很有名啊,即便是我久处深闺,也是久仰大名了。” 那位因拒不改史而被逆党一根根敲断十指,后来沉冤昭雪之际,于长街上十步一跪、为「方衡案」中惨死的大小官员请愿正名的方太史。 …… 「呼」,晚间,桌案前的人轻轻吹灭了油灯。 油灯熄灭,没有其他照明事物的房间立时便沉入黑暗之中。不过今夜月色皎洁,蒙蒙光晕自窗外洒落,勉强也能视物。 灯火已熄,方衡却仍在书桌前静坐。 虽然上清界有更多便捷通用的照明工具,但方衡还是习惯在夜间点一盏不需要灵力催发、仅有一豆星火的油灯。他有时会借着那一豆星火翻看书册,有时却只是干坐,干坐着注视着那灯盏里微弱跃动的苗火。 在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中,方衡时常这般枯坐,他会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有时却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做。 不知过了多久,方衡才缓缓起身,朝床榻走去。今夜将要入梦进入白玉京,他必须早些休憩。毕竟已经与另外两位同僚约好,三人要在白玉京中相聚。 但许是心上坠了一些心事,越是想要入睡便越是难眠。方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白里,一 丘长老的孙子商和突然向自己问起的事。 小男孩仰着头,虽然在人间已经是能在外游学的年纪了。但在方衡看来,那满脸稚气的模样,分明还只是个孩子。 “我绝无质疑方大哥的意思,只是……方大哥,您为何会想成为奉剑者呢?” 是啊,为什么呢?方衡双手交握躺在床上,披散而下的长发宛如流水。他就着月光看着自己的手,曾经枯木般苍老细瘦的手掌。如今被重新注入生机,变得苍劲有力。虽然蜷缩十指时那种无力的滞塞感仍然存在,但那跗骨的隐痛却已经消散无几。 方衡原是没准备成为奉剑者的。 离开天心派时,方衡便已经斩却了俗缘,他心知自己寿数已尽。他真的没打算寻求长生,当时会去登天梯,真的只是为了在人生的尽头一窥上清界的风景。 方衡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寿终正寝时得以重生。引气入体之后,方衡返老还童,除了斑白的两鬓,他与青年人时的自己并无区别。方衡茫然过,无措过,本以为到此为止的人生翻开了全新的、空白的篇章。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没有父母的引导,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如果不知道该去哪,要做什么,不如便留下吧。”那时,一丘长老板着脸,对方衡发出了邀请,“我这里的小崽子烦人得紧。对了,你会给娃娃换溺布吗?” 方衡正如他说的,他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可以学。更何况他在人间也带过学生,教过徒弟,养过不少流离失所的孤儿。已经辞别徒子徒孙的方衡除无极道门外也无处可去。于是他便留下来,给一丘长老打打下手。他想着,就这样在这人间清净地中暗度晚年也不错。反正他已经辞别了人世,于人间而言,他已经是个逝者。眼下这些平静的时光,每一天都是偷来的,且过且珍惜。 方衡是这么想的,他很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但偶尔的偶尔,午夜梦回之际,他也会想起无数个人间的夜里,桌案上点燃的那盏油灯。 他不知道那盏油灯能照亮什么,或许它根本不能照亮蔼蔼夜色,甚至最终还是会被风吹灭的。但,方衡想,夜里有一盏灯,总归是好的。 方衡闭上双眼,沉下思绪。他没有告诉商和,拂雪道君的分神大典,一丘长老邀他同去了。他所行之道以心观人,以眼鉴实,而他亲眼目睹了事件的全部。拂雪道君立言于众生,而对方衡来说,那些话有如拨云见,晓见青空。 以文载道,以史载事;知行合一,不假外求。 “那便是,我的道。” …… 方衡沉沉睡去,他的思绪浸泡在潮的梦里,有点咸涩的、熟悉的苦味。然后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从苦涩的水中捞起。 他的灵魂悠悠地朝着天空飞去,直到再次醒来,看见那片曾经震撼过他的星海,方衡才从入梦的恍惚中逐渐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打量着周围与他一般飘忽不定的人影,第一次入梦时,方衡还以为自己飘到了天外。白玉京的主人说了许多,方衡依旧把 周遭的一切当做幻梦来看待。 星海的不远处便是巍峨宏伟的天上宫阙。但上一次入梦的方衡却没有踏入那人人都憧憬渴望的天庭,反而转身朝着星海的深处走去。他走着走着便从梦中苏醒,手上浮现的三叶金印也让他以为是沾染了别的什么东西。总而言之,方衡虽被白玉京选中,但却始终不曾踏入过白玉京。 如今,知道白玉京其实是拂雪道君修建的学府,方衡对白玉京才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淌着濯世池的池水迈开脚步,与他平里行走时的力道一般无二。但梦中他的灵体却突然飘出了老远一段距离。如此了无凭依、踉踉跄跄地飘出一段路,方衡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灵体。他有些恍惚地舒展自己的十指,即便成功引气入体,他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毫无负担、正常人都应有的体感。身体轻盈得近乎不实,这真的不是一个梦吗? “喂,方衡!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我都看到你了!”方衡还在愣怔中,远处白玉京的城门口却突然有人朝他用力地挥手。方衡轻飘飘地走近,便看见云迟迟和半夏的身影伫立在濯世池的岸上,远眺着淌在星海中的他。 “你入梦也太晚了,我们等了好一会儿了。”半夏看着艰难涉水而来的方衡,嘀咕着抱怨了两句,“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分开行动但是情报共享。迟迟是第一次来,我建议她去紫微垣看看。毕竟来白玉京总得先去太虚宫一趟。方衡你虽然有三叶金印但好像也没去过哪里,需要我给你引路吗?” “不用。”方衡踏上台阶,本想拧干衣上的积水。但离水而出时,看着自己微微透明的身体,方衡才有几分神魂入梦的实感,“我想随便走走看看。” 方衡其实也没有踏入过白玉京,他对太虚宫也有几分兴致。但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人口数量最多的天市垣。 “行,那你顺着人潮往人多的地方去,最热闹的地方应该是天市垣了。”半夏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决定好后便立刻行动起来,“我要去太微垣一趟,虽说掌教已经吩咐过了,但我们四处走动,还是要提前跟这里的管理者知会一声。白玉京的明月转为大之时,我们便在城门口相聚,没问题吧?” 三人商谈好后便兵分三路,各自行动。方衡在城门口转悠了两圈,等到适应了灵体的行路方式后,他才顺着人流朝市中心走去。 这一路上,方衡都在认真观察着白玉京的建筑构造,这座天上宫阙很符合凡人对仙人居住地的美好想象。虽然不是白玉,但筑城的材料用的是方衡都叫不出来来历的灰白砖石。整座城都以这种砖石打造,一眼看过去倒真如白玉一般美轮美奂。 除此之外,方衡发现城中有许多让他倍感陌生的机关造物,譬如白玉城外悬在一颗巨木之上的「月亮」,依照一定规律往复飞行、照亮街道的机关「照夜清」,还有街道上铺陈的铁槽,看上去似乎是山民们用来拉动矿车的轨道…… 白玉京的另一重特色,是街道上行走往来、表征非人的「原住民」。那些行走往来的灵体会绕开那些原住民,原住民也不 在意。他们拿着图纸,扛着度量衡的工具,似乎在丈量街道的长宽,说着一些陌生但又深奥玄妙的词语。 “工程进展也太慢了,都三个月了,轨道还没铺到西城去。” “在修了,在修了,别催。还不是因为之前量的不够精准,轮子砌不进去,司造部那边要将轨道融了重铸,匠人们不是发了好大一通火吗?” “说起来,咱们这路也不跑马,为啥城主要叫它「马路」呢?” “城主也没说非得叫这个吧?你要叫「车路」也不是不行。” “难听死了,就不能叫「玉绶带」吗?” 方衡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对于方衡而言,白玉京中的一切都很新奇。即便是上清界他也不曾见过这些奇异的造物与陌生的风景。 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些一边度量一边商讨的原住民走远之后,方衡继续朝着天市垣前进。因为是神魂入梦,所以走再久也不会感到疲惫。方衡想去天市垣看看是有原因的,因为市井之地往往最能体现一座城市的生机。走没两步,一辆陌生的铁皮壳子突然从方衡身边驶了出去,顺着路上铺陈的轨道,一路朝远方行去。 陌生的铁皮壳子在一处竖立的牌匾前停驻,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方衡有些恍惚的抬头,却见几位原住民背着包裹,满脸欢喜的从铁皮壳子上下来。 这、这莫非是用来载人的飞行法器?方衡想要凑近一观,一不小心却挤入了人潮里。等方衡回神时,他已经站在车门边上,身后还有不少原住民在排队。 “你是修学者啊,用三叶金印在这里刷一下就好了,一趟只需要一枚玉流光。”一位面容慈祥、半张脸却是木头纹路的老妪指了指一旁的罗盘。 方衡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队伍,有些犹豫地将手背上的三叶金印凑近。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罗盘上出现了一个数字,「四百九十九」。 “咦,客人,你是新来的啊。”一位手臂是狰狞的、足有半人高的影触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方衡的肩膀,笑嘻嘻地道,“第一次就敢搭乘月车的修学者很少见呢。来,咱们不挡路,去后面坐吧。” “何以见得?”方衡被少年推到了车的后座,在一个视野极好的窗口旁坐下。 “因为那些修学者第一次见到我们这些原住民时都会大呼小叫的啊,而第一次来白玉京的修学者,三叶金印里会有五百枚玉流光。”少年敲了敲透明的车窗,车窗的材质也是陌生的,不似琉璃,却和琉璃一样通透漂亮,“欢迎你来到白玉京。” 方衡顺着车窗朝外面望去,又是一声铃响,车架开始行驶。从车上往后望去,车架行驶过的轨道竟泛起金灿灿的晖光,在黑夜中像玉作的绶带一样。 方衡收回视线,往前一望,车架却驶上高坡,正要往下行驶。远处,被树枝缠绕的月亮泼洒着暖的月霜,伴随着悦耳的车铃,月车将他们带往远方。 自高处往下看时,方衡才发现,整座城池明灯如昼,不独一盏孤灯,将这无尽的夜彻底照亮!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宋从心平里跟白玉京居民们的相处方式是这样的: 夜间照明,路旁灯火,可彻夜燃之…… ?想看不言归的《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吗?请记住的域名[(“好的城主,您看这样可以吗?” “修整长路,铺平铁轨,供车载运输……” “好的城主,您看这样可以吗?” 宋从心看着用萤火石雕刻而成后加以机关蜻蜓翅翼的「路灯」以及与火车没有半点相似、仔细一看倒是很像尖头列车厢的「月车」,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虽说功能和自己提出的东西一般无二,但仔细想想,两者不说一模一样那也是南辕北辙。经历了几次类似的「事故」之后,宋从心彻底放弃插手苦刹之地的改造,只在一旁观望匠人与施工队的争吵,做一位安静守礼懂礼貌的「甲方」。 虽然先前宋从心也了解到苦刹之地因为缺少灵炁,居民们不得不另辟蹊径,以至于发展出了与神舟大陆截然不同的「无灵炁文明」。但眼见着苦刹文明逐步朝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类星际文明发展而去,宋从心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当然,宋从心并没有想要将苦刹改造成跟自己前世一模一样,她时刻谨记着「文明由人创造」的道理,并不过分干涉文明自主发展的进程。她会加以引导,提出思考,却不会直白地告诉人们问题的答案。因此,与现世中的九州列宿筹划一样,苦刹之地的居民创造出来的东西也时常出乎宋从心的意料。 苦刹之地发展的文明,与神舟大陆的「灵炁文明」以及宋从心前世的「科技文明」都不一样。它是机关术与生命培育技术的结合,譬如四肢植物化的阮司工会将自己的附肢切下后另行培育,通过药液与其他方式的干涉令其生长成一种接近人体柔软度的材料,用来制作高黎的义肢;月车上用来封窗的「玻璃」也不是琉璃。而是地底光苔分泌出的一种粘性物质、淬火加以冶炼后形成的「光膜」;用以照明的萤火石其实是一种地兽的骸骨……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些神奇中透着点魔性的造物,铭刻着苦刹子民过往的苦难与劫数。他们的文明是在漫长绝望的摸打滚爬中一点点探索出来的,只要不去深思这些东西的来历,好用还是非常好用的。宋从心很快便放弃了思考,只单纯提出自己的构想与预设。反正苦刹子民总能找到适合苦刹的方案,白玉京的建造就是以此作为基石。 宋从心都没有料到,苦刹会比神舟大陆先一步迈入科技时代。 白玉京建立在建木之上,环绕中央的人造月而成,整体分为二垣四殿。其中,紫微垣与太虚殿建立在最高的地方。神奇的是,人造月拥有一种类似潮汐的牵引之力,由阮司工率领建造而成的「司造科」根据引力规划了引动月车行进的「月轨」。在商讨铺设月轨的建材时,匠人们吵得不可开交。因为苦刹中没有兼顾美观与实用的材料。要在空中修造浮空轨道的想法太过大胆。但苦刹的子民们坚称要做就必须做到最好。 「司育科」的育种人们甚至放话要花十年的时间去培育一种兼具稳固与美观的生 物材料,直到后知后觉想起什么的宋从心默默地从粟米珠中掏出了琉璃金羽光。 琉璃金羽光,曾经构筑了海底最美国度的龙骨血肉,本质是一种肉眼无法观测的虫,死去后尸体则会成为琉璃色的苔藓。它们能在海水、空气中生长,其根茎甚至能扎根在空中形成一种特殊的屏障,本身还自带繁衍与修复的效果。宋从心曾评价这种动植物为「可自愈的结界」,其色温润如琉璃,能担起万顷海水,完美符合苦刹居民们所想的兼具稳固与美观的特性,让匠人与育种人们如获至宝。 重溟城被炸毁之后,宋从心从海底带出的琉璃金羽光只剩少许。一部分作为礼物赠予了姬既望,另一部分则装在瓶中作为纪念。要不是工匠们因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宋从心还没那么快想起这个物件。好在事情最终完美解决,司育科的育种人将琉璃金羽光大量培育繁殖,司造科的匠人则将其作用在月轨的铺设之上。 琉璃金羽光当然不能凭空生长,因此匠人们会先铺设一条轨道,等琉璃金羽光生成后再将其拆掉。这样,一条受到重压会泛起金光、宛如玉绶带般的月轨就修成了。 一辆辆月车在月轨上高速行驶之时,穿梭月轨带起的金色光晕,远远望去如同环绕月穿行的流星,其景堪称梦幻。 宋从心这样亲眼看着白玉京一点点修造起来的人完工时都看傻眼了,就更别提第一次来到白玉京的修学者了。 “哇!爹爹,俺们这是在天上吗?” 方衡乘坐着流星般的月车抵达天市垣,下车时还有些神情恍惚,回不过神来。他到站之时,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正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指着远处穿行不绝的月车,发出稚嫩兴奋的呼喊。方衡仰头,琉璃色的月轨铺设在濯世池中,月车穿行其间,便如同流星拖拽着灿金色的尾巴划过星海。 此时夜色已深,正是人潮汇聚之时,千辆月车绕城穿行,在白玉京周遭下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在这浪漫而又震撼人心的天幕之下,那些呈现出魔化表征的原住民们都显得温和可爱。天市垣中,形形色色的修学者与体征古怪的原住民穿行往来。羊角辫的女童指着路过的一位狼人住民说了些什么,狼人回头,故作严肃地对她露出獠牙。女童愣了一下,狼人却反手掏出一朵漂亮的鲜花。女童攥着鲜花看着狼人走远,不一会儿就乐得手舞足蹈,拽着自己父亲的头发说能不能养会变出花的大狗狗啊? 那真的是奇异而又梦幻的景象,整座城池就像一首写给孩子的童谣。 当然,恐惧与歧视不可能完全消弭。但前来此地的修学者们无外乎是修士以及凡人。修士们见惯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灵,不会为此而大惊小怪;凡人则早已先入为主地认定这是「仙人的山府」。不管这里发生的一切有多么光怪陆离,唯恐被仙人制裁的他们只能选择接纳。而在习惯了之后,这些表征古怪的原住民也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会哭会笑,能清晰平等地对话。除了心性更为强大坚韧以外,他们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这里没有星空,白玉京的城主以点星之法为世人书就了一片星海; 这里没有月,子民们便用自己的智慧与双手分化了白昼与黑夜。 这里颠覆了方衡对世俗的固有印象,白玉京中没有或贤明或昏庸的君主,没有或贫穷或富裕的百姓,没有清廉亦或是尸位素餐的高官。它没有方衡构想中的「君王贤明,百姓富庶」的一应条件。但它比人间任何一座城市都要昌盛繁华。 方衡放缓脚步,边走边看,他看得慢且仔细,却依旧忧虑自己错漏了什么。 天市垣的建筑与方衡最先抵达的太微垣不一样,太微垣与紫微垣的建筑都是吻合「白玉京」的白石建材。但天市垣的房舍却是让人倍感温暖的木质材料。 不……与其说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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