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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定然会保守这个秘密……” 周柱生的妻子听着丈夫侃侃而谈,神色那是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一觉醒来,丈夫怎就精明了许多。 “而这段时间,你良人我会跟随仙师好好向学的。”周柱生无奈,不求上进之人时长了也是会被白玉京除名的,「不认字」已经不是不好好学习的借口了,“等你良人学有所成,便将其作为一门手艺教给咱的孩子。卖药之后,村里人都欠咱一份人情,这样咱提议挖仙师说的那什么水渠之类的「防治措施」时,村长也会听咱的。以后啊,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是啊,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周柱生妻子听着丈夫的话,却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慌。如今丈夫的谈吐气势跟城里的士大夫似的,有种高不可攀的隔阂,“良人,我、我也可以去白玉京修学吗?” “当然可以。”周柱生闻言却是眼前一亮,握着妻子的手道,“我问过了,仙师说太虚宫是什么有教无啥来着?就是不挑门第,人人皆可修学的意思。媳妇儿你鞋纳得贼好,肯定值不少钱,学一门技艺绝对是够了。仙师说心诚则灵,晚上你就握着我的手用心祈祷,仙师一定会聆听到你向学的心意的!” 见丈夫如此言语,妻子高悬的心不由得放下了些许,浑然不知其中险恶的妻子感动无比,与丈夫执手相看泪眼道:“良人,咱还有两个孩子。不仅你要学,我要学,咱家的两个孩子也要学!” “媳妇儿说得没错。就是这个理,咱家谁都不落下谁,全家都得学!” …… “卷死了啊!” 某宗门弟子梦中垂死惊坐起,痛苦无比地想起自己在太虚宫白虎监兵殿中被幻化出来的剑修虚影打得满地乱爬的经历。 “究竟是谁建了太虚宫这鬼地方的啊?!梦里都不带消停地人练剑啊!每天课排满白奔波都已经够累人了,现在连晚上都不让人休息人学习修炼的吗?!救命,这世道还给不给人活路啊!” 成熟修士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你可知足吧,搁千年前各派敝帚自珍时可哪有那么多功法任咱们挑选的?真是狼心狗肺,不懂感恩。” “我感恩啊,我非常感恩啊!但你强他也强,你练别人也练,到头来不还是谁都打不过吗?!” “至少你能打得过邪魔外道。少说废话,白虎监兵殿走起,再来十次对局!” “救命!!” …… 朱雀陵光殿中。 女修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离她而去,从一开始的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到得如今的心如止水、波澜不起。 她大汗淋漓,满脸狼狈,下巴处滚落的水珠已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从梦中惊醒时,仿佛已经在心魔幻境里熬过了痛苦艰难的一生。 她怔怔地凝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一时间只觉得世事如梦,而今初醒:“天亮了啊。” 女修撩开自己披散在身后的汗的长发,看着镜中清瘦消减却眸光坚定的自己。那股堵在心头不化的苦闷,如今也已随流水淡去。 白玉京的星河之水洗濯的何止是月明? “好。”她轻拍自己的脸,抿唇,感受着体内的修为突破瓶颈,水到渠成地直奔青云而去,“去迎接明天吧。” 幻境中的百次自伤,终是换来再不回首。 她终于离开了自己画就的囚牢,昂首阔步,走向明天了。 …… 尘世这些悄无声息的变化,并没有惊动九宸山上最平和沉寂的天。 “孩子真可爱啊。” 佐世长老带着大堆需要掌教过目的卷宗登上太初山时,捧着茶杯的明尘上仙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佐世长老拧了拧眉,她看见掌教桌案上摆放着与书卷无关的幼稚涂鸦。 “我说孩子真可爱。”明尘上仙重复了一遍。 “谁?哪个孩子?”佐世长老一头雾水,倒是一时间没把「可爱的孩子」这个形容跟稳沉持重的拂雪联系起来。 然而明尘上仙感叹完后又不说话了,好在佐世长老也已经习惯了掌教师兄这副不长嘴的模样,她看着明尘上仙乱糟糟的书案,下意识地道:“师兄您好歹收拾一下案几吧?让晚辈看见了可如何是好?放那么多废纸在桌案上也太邋遢了。” “不是废纸。”明尘上仙慢悠悠地收拾着桌上的图画,好后双掌一并便将其收了起来,“是宝贝。” “……”佐世长老语塞。啊不行了,掌教师兄今天是从「不说话」变成「不说人话」了。 “说起来,拂雪闭关也两年有余了……天景雅集的邀请函都已经寄到山门了。” “嗯,拂雪啊。”明尘上仙持杯抿了一口茶水,看着自己押在文宗底下的一副小人图。 图画上,一个四肢短小、圆圆胖胖的小矮人正神气飞扬地高举着手中长剑,眉毛倒竖,一手捏拳作出一个仿佛昭示力量的姿态。 明尘上仙看着那活灵活现、整装待发的小人,食指指节近乎爱怜地蹭了蹭那圆滚滚的脸蛋。随即,用杯盏将淡得几不可见的笑容压下。 “她差不多也该出关了。” 敛鞘经年,雪光犹在;斗转星移,初心不改。 她落入深渊,她重回人间。 她仍是拂雪。m..,. 掌教首席 秽土生花连成海…… 宋从心请姬既望帮助自己再次入梦。 那个只有一条漫长黑暗的街道、往来之间只有一辆公交车的噩梦。 “我不能一起吗?” 长角的小龙人仰头看着挂满各种渔获的铁皮车子,如是询问道。 “可以。”宋从心看着缓缓停靠在公交车站旁的车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想尝试再走一遍这个梦。” 姬既望跟着宋从心上了公交车,两人在公交车的中段寻了一个相邻的位置坐下。车上往来的人群依旧是漆黑单薄的剪影,无论上车还是下车之人皆是过客,因此宋从心心里并没有这些人具体的形貌。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不停往后退去的路灯与商铺。 尽管这个梦境已经被姬既望折腾得面目全非了。但宋从心知道,这个梦境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这条长街,曾经是一条漫长孤寂得令人窒息的旅途。但搭乘公交车的少女在这辆车上的情绪通常都是后怕而又平静的。因为她曾经以为自己只要登上这俩公交车,便可以逃离那永无止休的「噩梦」。就像首尾相连的衔尾蛇,这里是噩梦最后的逃离,也是噩梦最初的开始。 缓缓前行的公交车最终在一处老旧的公寓门前停下了,姬既望跟着宋从心下了车,看着门窗紧闭、灯火皆无的「家」。 “准备好了吗?”宋从心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掌中的钥匙插进了门锁,拧动门把手,缓缓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扭曲而又复杂、狭小又黑暗的水泥甬道。 一个穿着棉袄的少女背对着宋从心与姬既望,浑身僵地站在水泥浇筑的迷宫前,无需多言也能从她的肢体语言中品出一丝绝望。 姬既望盯着那个少女的瑟缩的背影看了许久,忽而笃定地道:“宋从心。” “嗯。是我。”宋从心颔首,没有否认,“走吧,我们去梦的「尽头」看看。” 在少女打开门的瞬间,她进来时的门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被迷宫吞没了一般,即便想要回头从来时的门口离开也只能看见一堵冰冷粗粝的水泥墙。少女开始了奔跑,宋从心与姬既望便这般跟在那少女的虚影身后,看着她像只无头苍蝇般拼命地寻找着离开的方法。 “梦是大海漂浮的冰川下掩藏的更庞大的自己,就像游弋于深海中不被人看见的蓝鲸。”姬既望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奇妙的隐喻,他凝视着在黑暗中奔跑的少女的背影,“迷宫是失落的心,长街是孑然的影,但梦中的你,一直都在游弋。” 宋从心的噩梦并不是静止的,这意味着她的梦并非单纯的情绪与现实的投影,它有一个未能完成的「目的」。 “如果想要离开「迷宫」,那长街便是「目的」;如果想要回家,那「迷宫」便是「目的」。”宋从心摇了摇头,“但二者皆不是,在外头时,我想回来。回来时,我又想出去。”所以梦境里的自己,究竟是为何在寻寻觅觅? 之后,宋从心与姬既望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人追随着少女的背影,看着她不停地向前奔跑,慌张无措地转过一个又一个地拐角。终于,昏暗无光的水泥迷宫中出现了一道冰冷的裂隙。 一线月光洞穿黑暗,对于逐渐绝望的少女而言,那简直就像救赎一般。于是,她支撑起疲惫的身躯,再次义无反顾地朝前方跑去。 “每当「她」将要绝望时,前方总会出现一丝光明。”宋从心垂眼,用仿佛谈论他人的语气说起自己,“就像事情总会在绝境处迎来转机。” 少女在迷宫的尽头中找到了一扇门扉,她用力打开门扉,门后是一处单调破落的庭院。 枯死的老树,半折的笤帚,一张歪歪扭扭的椅子,这便是庭院的全部。 然而,少女将庭院中的景象尽收眼底时,眼眸却微微亮起。她取过笤帚与椅子,将椅子垫在脚下,爬上了老树,借由延伸出去的树枝与笤帚,她近乎狼狈地爬上了庭院的外墙,紧拽着卡在树枝间的笤帚作为缓冲,翻身跃了出去。 “走吧。”宋从心微微一笑,“梦就要走到尽头了。” 宋从心与姬既望自然无需那么狼狈,他们微一纵身便越过了墙壁。围墙后头便是那条长街,头发上沾染着叶的少女呆呆地注视着熟悉的街景。 “梦到这里,「她」往往会选择再次登上公交车,重复先前的梦境。”宋从心曲指弹出一道灵光,没入少女的眉心,“但偶尔,她也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无解的梦境。” 公交车缓缓停靠车站时,姬既望看到,愣怔在原地的少女突然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她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公车来时的方向跑去。 “梦里「她」一直在前进。”宋从心和姬既望也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但某一天,「她」意识到前方无路可走时,为了破局,「她」决定去找过去的自己。”她探索了梦境的全部,但唯独公交车来时的方向,是没有「少女」存在的旅途。 那在梦的彼方中,会有什么呢?少女气喘吁吁地奔跑,渐渐的,她跑不动路了,只能在长街上慢慢地走着。 突然,少女在一家店铺前止步。那是一间很奇特的店面,与周围光怪陆离的餐饮杂货店铺不同,这家店没有招幌子,门店前还蒙着许多漆黑的纱帘。姬既望顺着少女的视线去看店门前的牌匾。然而,那里只有一张被黑纱悬起的微笑假面。 “找到了。”姬既望听见宋从心这般说。 她话音刚落,前方原先还在踌躇犹豫的少女便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入了店中。 看着少女的反应,姬既望突然便有些好奇,这个梦对于少女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身为天生便掌握织梦权能的鲛人,姬既望很清楚,梦通常是无序的、混乱的、不受控制的。正因为梦不能被理性掌控,所以它体现出来的往往是人内心深处最不想被人窥见的真实。每一个梦境都是饱满丰盈的欲望之果,承载着那些虚妄混乱、不敢对外人言语的渴求。 而宋从心这样的人,她会渴求什么呢? 姬既望不等宋从心招呼,自己便先一步踏入了店中。眼前突然一暗,这间蒙着黑纱的店铺内只有最黯淡昏黄的烛光。在他人的梦境之中,姬既望只能看见梦境之主所能看见的一切,因为梦是基于梦主自己的想象。即便姬既望本身并不受黑暗的影响。但他此时也只能做到最基本的视物。 “欢迎光临。”店铺内站着一位戴着面具的人影,祂举着一盏烛灯,看不出是男是女,整个人像根竹竿似的立着,“请随意观看,客人。” 不算宽敞的店铺内,墙壁上,货柜里,满满当当的摆满了面具。 那些面具绘着或精致或狰狞的花纹,挤出一张张似是哭泣似是大笑的模样,空洞洞的眼眶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站在店铺中的少女。 实话说,那实在是相当惊悚诡异的场景,这间狭小的面具铺比外头寂寥的长街与无尽的迷宫都要来得阴森诡谲。但奇异的是,面对那微弱的烛火与满室的面具,少女却好似松了一口气。 姬既望能感觉到她放松了下来,随意地在店铺内走动。甚至她还颇具闲情逸致地伸手,拿起柜台上一张微笑的面具。 少女认真地对着柜台上的面具一张张地看过去,仿佛在挑选将要送人的礼品,反复斟酌,细致而又专心。 宋从心渴求的东西是面具?姬既望偏了偏头,他觉得,面具或许是一种梦的隐喻。 宋从心看着挑选面具的少女,没有开口说话。姬既望便也继续看了下去,他看见少女拿起一张假面准备戴在脸上,那提灯的人影却突然开口道:“客人喜欢哪件呢?需要我帮忙挑选吗?” 少女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拿着面具的手放下了,随即,姬既望看见她望向了提灯的店主,摇了摇头。 “戴上面具会活得更轻松哦。” 少女沉默,却是把面具重新放了回去。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举灯的店主意味不明道,“门在那里哦。” 少女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门扉,放下面具的少女像是终于找到目的地一样,义无反顾地朝着门扉走去。 姬既望回头看向宋从心:“门后面是什么?” “……”宋从心微微一笑,“是梦醒。” 梦中的少女用力地打开了门扉,灿烂明媚的天光将她隐没。她大步向前,抛下了自己的梦境。 “「她」在梦里追寻的,一直都是梦醒。” …… 宋从心埋下最后一颗花种,拍拍手上的尘土,从地里站起。 这两年来,她陆陆续续在自己的山头上种了许多花。偶尔她会细心地修剪枝丫、浇水施肥,偶尔她忙起来会十来天都不管不顾、任其野蛮生长。渐渐的,原本只有木的太素山上被种满了各色的鲜花,第一年时,地里还是「盛苗稀」。如今,花藤已经爬上了建筑与木架,连绵成溪。 她种下的花,有些活了,有些死了。 她想救的人,有些得以重见天光,有些却仍沉沦在昏暗无光的苦海。 但她想要做些什么,多多少少做些什么,绵薄之力也好,微不足道也罢。即便打开一扇门扉之后面对的将是更深的绝望,她想要的也是真实的梦醒而非虚假的幻梦。 因此,她在秽土中种下一颗颗的花种,等待又一个春华吐艳的花季来临。 …… 纳兰清辞得知拂雪师姐终于出关之时,她一改往常的从容优雅,近乎失态地奔向了内门。 太素山的结界已经开启,第一时间察觉到结界消弭的同门们吵得不可开交,为了一个「拜访拂雪师姐但不可扰了师姐清净」的名额大打出手。手持令信、算得上首席左膀右臂的梁修与纳兰清辞却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两人找上了同样持有令信的应如是与令沧海,叩山府而入太素山。 在前往太素山的那一路上,纳兰清辞跌宕起伏的心绪久久难以平静。她有许多话想要向师姐倾诉,但她又觉得自己或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纳兰清辞打了一肚子的稿,搜肠刮肚地想了许多可以相谈的话题。 但当他们真正登上太素山时,一行四人却突然愣怔在原地。 曾经清冷寂静的太素山上不知何时开满了鲜花,开满紫蓝色花簇的花树分立两侧,环绕湖水而生。纷飞的花瓣与蜿蜒的紫藤,那颜色好似也浸润了天空,渲染出如梦似幻的光影。当人行于其间之时,难免怀疑自己是否正身临幻梦,这人间春华才会尽入怀中。 而那白发胜雪的身影便伫立在花海之中,背对着他们,仰望着天空。 时隔多年,纳兰清辞依旧无法忘怀那一场景。她想不明白,为何人间会有拂雪师姐这样的人存在。 一个人若被尘世所伤,她或许能看开,或许能放下。但她要如何在凝望过深渊之后,仍保持着自己对人世的怜爱? 尘世的霜雪披了她满身素白,她却在人世间种出了一片花海。 : 拂雪道君 见同门与守旧约…… 宋从心其实有时不太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在想什么。 比如说一夜白发这种事,对于宋从心而言可能就是做了个漂染,姬既望化龙时也瞬间白发,她除了「挺好看」以外也没有太多奇怪的想法。以及当初登七曜星塔之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无声中给同门传递了什么奇怪的讯号,导致她莫名其妙多了个「雪里寒」的传闻。 同样的,在宋从心看来,闭关年种出一片花海算得了什么?修士精力无穷,没有劳作后便腰酸腿痛手抽筋的毛病,而这个世界的文娱水平低得令人发指,连躺在床上玩手机打发时间都做不到。人闲得无聊时做什么都不奇怪,偶尔心血来潮觉醒一下炎黄血脉种个田是很正常的。再说了,这两年多来她其实也不完全是在闭关,只是一直都在忙碌苦刹那边的相关事宜。直到白玉京步入正轨后她才正式出关。 所以,当同门们都用一种隐晦着沉痛悲伤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之时,宋从心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我并未折损寿数,不必如此忧怀。”宋从心决定解释一句,总是让人误会自己道心有损可不是什么好事,未来的正道魁首不能是心性脆弱之人,“虽然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如意之事,但终归都已过去了。这两年来我闭关不出,未能尽自己的职责,劳烦你们替我善后了。” 宋从心这话倒不是在吹嘘自己功高苦劳、位高权重的意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宋从心在无极道门中的「首席」之位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听上去好听的虚名而已。这些年来,她不仅在自己的宗门内身担要职,甚至还逐渐从佐世长老的手中接过了一部分掌教的权利。也就直到这时才能深刻地意识到,无极道门「镇守九州」之名真的不是单纯靠打就能打出来的,八大长老各司其职,同时掌控着经济、政治、通讯、运输等诸多命脉。 若不是修士神魂强大、灵台清明,能够同时多线处理各种事务而不混乱,寻常凡人可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工作量。好在无极道门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自身早已形成了一套运作体系,主宗只要把控好大致的局势走向便好。 但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不是谁都有资格去摸那个方向盘的。 上清界与人间不同,修行天之道的修士在道德品性方面都高于寻常人的水准,因为天之道都侧重于「修身」。在上清界,贪污受贿之事不是没有。但不至于发展到人间那种压迫、剥削、残害的地步。反之,修真界的修士们各有脾性,「行于己道」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行我素」。虽说上清界并不会像变神天的魔修一般全然堕入原始森林那般弱肉强食的野蛮社会。但其本身也衍化出了一套自洽的生存法则。 「慕强」是一个族群中不变的主次旋律。若不能在修为、地位、技艺或名望上压过对方一头,想让修真界中这些各有心气的修士遵从指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强大如正道魁首明尘上仙,这么多年来依旧有各大世家明里暗里地与其唱反调;修为称得上冠绝内门的湛玄师兄,身为执剑长老亲传,有着「内门第一人」的名号,当年也迟迟未能摘下名正言顺的「首席」之位。 也就只有宋从心这么个无论修为名望还是实绩都堪称一骑绝尘、强势碾压所有同门的人,这些年来才能被人心服口服地喊一声「首席」。 纳兰清辞等人虽然手持宋从心的令信,但在宋从心迟迟未能出关的情况之下,宋从心也能想象到他们为了把控局势究竟要付出多少心血。虽说宗门内帮忙撑腰的长辈都在,但宋从心知道这些同门虽然在她面前从不拿乔,但本身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他们遇到困难也只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哪怕咬牙忍痛和血吞,也绝不会向师长们抱怨一声苦累。 “辛苦了。”宋从心邀四人进入室内,亲自为他们上了一杯茶水。 当然,铺满毛毯的房间是不敢让人进的,好在茶室与庭院还保持着原有的装饰,清淡而又素雅。 宋从心自个儿心虚,却不知道四位师弟师妹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茶盏,只觉得喉咙艰涩得吐字都难。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应如是,此时也没有辜负拂雪师姐的好意。他们端起茶杯润了润喉舌,强自压下舌根隐隐泛起的苦意后,这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应如是生性桀骜,不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也不喜欢除了善良便一无是处的榆木脑子。他觉得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说什么要「兼济天下」的人既愚蠢又可笑。但就是这样一个将「自私自利」视作寻常的人,在面对眼前之人时也说不出一句刻薄恶毒的话。 拂雪师姐在幽州之乱中殒命过一次,这在内门中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那满头白发并非是因为道心破损。而是因为神魂被过高的神性侵蚀、却又因祝余死而复生后残留下来的「神相」。 这就是为何她的发色并未呈现出衰竭时特有的灰白。反而是与重溟城主化龙时蜕变的银发极其相似的缘由。自从在佐世长老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之后,诸多内门弟子并没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反而心弦越发紧绷,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窒息。 只要是当年参与了九婴之乱的弟子,就没有人不知道拂雪师姐身上背负的寒咒与异象是从哪来的。 他们的首席当年为了保护他们与一城百姓,险些被大山带走。而多年之后,她在同样的地方重蹈覆辙,直面了一场险些令她形神俱灭的劫难。 她担负着深入骨髓的寒咒,顶着这副异化的天人之相,却是轻描淡写地将那些惨痛的过往归咎于「不如意之事」。甚至比起自己的遭遇,她更在意自己这两年来的闭关缺席让他们「辛苦」了。 应如是不喜欢蠢货与伪君子,但对于眼前这个明月为心的圣人,他还能苛责什么? 宋从心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以至于气氛突然间变得更加压抑了。实在搞不懂同门内心所想的宋从心在短暂的茫然后,决定用工作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她已经将这些年来同门发送给她的所有简讯都查阅过了,其中需要她处理的重点事项都已经标注出来备案留底。出关前,宋从心便已经做足了功课。所以一桩桩一件件地将事情核对规划后重新分发下去,整个过程都十分顺利,清晰又有条理。 “出关后,我打算在拜访师尊和诸位长老之后离山一趟。”最重要的事情都分布下去后,宋从心突然开口说道。 “师姐是有什么要事吗?”纳兰清辞忍不住问道,她对拂雪师姐离山之事充斥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意。因为拂雪师姐离宗基本都没有遇上什么顺心事。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拂雪师姐归宗时不是风尘仆仆便是伤痛一身,就仿佛尘世从来都不曾温柔地对待过眼前之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从心翻了翻书桌上的案宗,用毛笔沾了沾研好的墨,“只是当初我答应老饕,他若顺利拜入内门,我便给他安排厨子。闭关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言必行,行必果,我总该以身作则。” 宋从心话音刚落,忽而间好似感受到了一丝杀气,她下意识地抬头,却突然对上师弟师妹们复杂的眼神与莫名显得十分灿烂的笑脸。 “居然让师姐记挂至今,真是老饕的福气。”梁修微微一笑,“不过这点小事不劳烦师姐,我可以帮老饕师弟安排妥当的。” “纳兰家就有曾经的宫廷御厨,一手宴席料理堪称精绝。”纳兰清辞也笑,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不过是一封信的事。” 应如是似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找个厨子而已,哪里就值得你亲自下山去请了?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啊?!宋从心放下毛笔,据理据争:“这毕竟是我自己做出的承诺,与宗门无关,不能为了我的一己之私而平添你们的工作。” “师姐,别说了。”令沧海脑袋埋在厚厚的卷宗里,声音沉闷,语带颤抖,“给老饕师弟留条活路吧!” 令沧海当初在九婴之灾中是和老饕划为一组的,之后两人也常有往来,因此关系还算不错。 拂雪师姐如今在宗门内声望盛极,内门外门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挤破脑袋都想拜入拂雪师姐名下。这要是给人知道拂雪师姐闭关两年后,出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下山给老饕找厨子满足口腹之欲这等在修士看来完全是道心不净的小事……赶明儿老饕就能以「让拂雪道君挂念不忘之人」的名号荣登明月楼的头首头条,与「拂雪道君为何一夜白发」并驾齐驱成为当世两大热点之谜。 “师姐还是尽快去见见掌门吧。”令沧海连忙转移话题,“其他的事还请交给我们,说起来,师姐种的这片花海实在美丽,但打理起来恐怕也颇为费心。太素山灵脉虽好,但到底还是清冷了些,恰好长老们也在为师姐决定奉剑者的名单。师姐若是得了空,不妨去外门看看?” “也好。”宋从心也有许多事想要跟师尊交谈,因此便颔首应下。 但还不等令沧海松一口气,便听拂雪师姐冷淡又莫名执拗地道:“但厨子我还是要见一见的。” 令沧海偏头看着已经失去笑颜、面无表情的同门们,一时间只想掏出令牌让老饕快逃。 师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人重度烫伤。 拂雪道君 孤身步入无极殿…… 太素山与太初山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两座浮空岛屿之间的山脉相连。即便是初出茅庐的御剑新手也能在小半个时辰内跑一个来回。 但是已经能在修真界中被喊一声「元婴老祖」的宋从心却没有选择凌虚御空,而是选择了徒步行进。她从自己亲手栽种的花海中取了最娇艳的几蔟,扎成一大束后抱在怀里,在漫山遍野灿烂的晖光中慢慢地走着。 太初山与太素山上只有他们师徒一人。除了偶尔过来串门的长老与忙碌各种俗务的奉剑者,宋从心并不担心会撞见不认识的人。她以双腿丈量着脚下的土地,任由流云拂过她的衣袂与发顶。这些年她一直到处奔波,往来匆匆,此时脚踏实地行路的感觉竟有几分陌生与遥远。 在踏上太初山的土地前,宋从心捧着花,默默地站在原地踌躇犹豫了刹那。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否能被称之为「近乡情怯」。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心中思考着一会儿拜见师尊后应该说些什么。她的问候,她的致歉,她的困惑。应该先向师尊行礼还是先递出手中的花?宋从心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但当她走到一个山坡前,正要抬头向上时,却发现山坡之上出现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同样是一身白衣,穿在宋从心身上就像覆了一层白雪,穿在那人身上却仿佛披了一身晨曦。 他大抵是不耐烦在府内静坐等待了。因此在宋从心踏入山门的第一时间,他决定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徒弟。 “师尊。” 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宋从心打好的腹稿都在顷刻之际变成了废纸。 她抱着花束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师尊踏光而来,清俊温淡的面容上还融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忽而间,宋从心突然有些莫名地想起了自己与师尊的初遇。那时躺在床上刚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脱身的少女,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了一樽神像,一座重城。 那时的师尊,比起人,更像是高不可攀的神;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师尊比起神,渐渐地更像是一个人了。 宋从心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她只是在明尘上仙走到她近前时举高了怀里抱着的花束,将盛满人间颜色的花卉投入那不染纤尘的襟怀。 “这是?” “是徒儿自己种的花。” 明尘上仙抱住了花束,他的衣饰惯来以素净为主,身上很少会出现这么多彩斑斓的颜色,但好在这看上去并不太过违和。师徒一人一边往山府走去,一边闲谈关于花的故事。宋从心告诉明尘上仙这些花种来历,她也很意外自己在翻库存时会翻出这么多的花种。 明尘上仙博闻广识,每一种花都能叫出来历与名字。宋从心虽然拥有天书,但平里没事也不会去纠结所有东西的来处。直到明尘上仙耐心地讲解过后,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将不少凡花与仙种植在了一起,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养活了。 “你所在之处万灵生光,大抵也是因此,这些奇花异才愿意在你的居所中生根发芽。”仙不同于凡花,它们天生便有几分灵性,对生长环境也十分苛求。明尘上仙指着花束里其中一株生得格外清艳纤丽的花株,道:“这是瑶姬,吞月之光华,不同于俗流,只愿在悬崖峭壁上绽放。” 明尘上仙没有多说,但宋从心也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约莫是让这柱高傲的仙葩委屈了。瑶姬乃传说中的神女遗骨所化,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哪里会高兴跟那些浪蕊浮花共争春华?宋从心心中汗颜,伸手摸了摸摇曳不停的花株,喃喃道:“那徒儿改明儿给她换个地方……” 明尘上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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